八月初的大理行,儲存內(nèi)心的感動奔涌筆端。
——題記
一、洱海荷思
晨曦初露,我和幾位攝友立在洱海邊靜等日出。遠山朦朧,水面波瀾不興,三兩株樹立在水里,以樹為起點,一抹水葫蘆的淡綠蕩漾水面,身后的綠化帶包裹荷塘,朵朵荷花恬靜開放。小舟緩緩地出沒洱海晨霧里,不知名的鳥聲,將我的心境柔柔撫摸。
眼睛離開取景鏡目器,我做出擁抱的姿勢,脫口而出:“洱海,美啊!”
一旁的小羅笑了。他將三角架收起,轉(zhuǎn)移地點,提醒我說:“別老呆在一個地方不動?!蔽颐κ帐跋鄼C和三角架,隨著他的腳步尋找最佳的攝影地點。攝影人就是這樣,眼里只有光和影。想不起何人所說,攝影實際上就是一抹光的表達。為這一抹光的表達,攝影人是不能穩(wěn)坐釣魚臺的,只有不斷地奔波,有時為了追趕光不辭辛勞奔跑。為了捕捉瞬息萬變的自然景象,表達自己的審美情感,攝影人的轉(zhuǎn)移戰(zhàn)場沒有喘息的時間。
來到大理,一種情結(jié)越解越結(jié)。夜游大理古城,走在古城墻上,我的心陷入一種恍惚,似乎看到月夜下,你在城堞上吹簫,行囊上別著的糖葫蘆左右了我的思緒……心靈之約遙遙無期,隱痛由心底泛起。我將手伸向夜空,只想觸摸你的靈魂,在你難以忘懷的古城里,點點滴滴拾起你留下的氣息,這樣的情緒居然讓我在第八屆中國攝影藝術(shù)節(jié)暨2009大理首屆國際影會、大理洱海開海節(jié)儀式上,沒有放開腳步抓拍難忘的瞬間。我想,我不是一位攝影師,我更多的是文字愛好者,性情中人的我缺少了攝影師的敏感及敬業(yè),許多時候,我會陷在一種莫名其妙的心境里,錯過了攝影的最佳選擇!
小羅是怒江攝影界頗有建樹的人,文友們大多認為我是他的徒弟。如是,我不是一個好徒弟,洱海開海節(jié)上我拍攝的圖片讓他失望,次日凌晨拍攝洱海日出,我跟著他就是想實實在在學習拍攝技巧的。
天難以放晴,霧靄蒙蒙,于是我們轉(zhuǎn)向了荷塘。荷葉田田,荷花猶自妖嬈。一朵殘荷讓我的腳步停滯不前。蓮蓬上掛著殘缺的白色荷瓣,荷葉帶著一滴珠淚捧住了凋謝的花瓣。不遠處,睡荷零星開著白色、紫色的花,鳥兒在荷葉上輕盈地跳著舞。
殘荷,這是冥冥中的昭示么?何以讓我收藏了一瓣荷香,從此,走不出你的海!
洱海的呼吸離我遠了,晨霧中的小舟離我遠了,金花和阿鵬的歌聲離我遠了?!白邍D!走嘍!”不遠處小羅的呼喚從耳邊滑過,落在荷田激不起回響,癡迷在荷田間回廊上的我,不知何時眼角掛著淚。我負氣地抓拍了一個又一個荷花圖,卻怎么也拍不出荷韻來。
銀白的月光下,定有佛前的約定,何以荷指輕彈,帶露的纖手篩落金針。今夜,何人踏著月光來,將金針穿線,隨手在荷葉上繡鵲橋?流落凡間難登南天門,淤泥掩蓋不了冰清玉潔,笑蒼天,人間心志永不改。
詭秘的光影將心情鋪張,立在風中讀凄美,剪不斷理還亂,誰多事自織蛛網(wǎng)!總想將殘荷攏心,拳握暗香,捧著心血孕育的荷瓣,將你眉頭的愁郁拂落。殘荷蓮心,流落的花瓣催熟蓮子——來世,依然讀荷!
穿行地獄的紙飛機,我想定然深藏了荷的目光,浸透荷的清香,陰森恐怖的冥界才有了淡然的探索。記憶制造感動,觸動內(nèi)心的卻是無盡的失落。洱海的清晨,面對殘荷,我揮灑一捧熱淚。也許,錯讀的景致如盲人摸象,不知殘荷旁花開熱烈,更不知此花凋謝彼花開,何況觀洱海日出乎!一步之遙,心念間,禍福難書。
與我羈留荷塘畔的小王,心里是否留下遺憾?
荷花處處可以拍攝,怒江大峽谷就有荷的清雅,可洱海日出的景致只有大理獨有,小羅連連嘆息,同行大理的怒江攝友也投來不可理解的目光。焉知,讀荷的心境需要環(huán)境,洱海畔的荷田,卸載了我的一時情緒,魚和熊掌不可兼得。我只想對小羅說“不悔”,我也只想對你悄悄說“不悔”。
憶荷,畫心!
二、情約崇圣寺
一步,一步,走在崇圣寺的臺階上,盡管沒有鐘鼓聲,我的心卻敲響了鐘,參禪的心意,就在一種情思里踩著鼓點升華。
坐在南詔建極大鐘樓上,叢林掩映的三塔盡收眼底,陰霾的天空突然放晴,矗立天地間的三塔,周邊的云就像張開的翅膀。極目遠眺,洱海只是灰色的線條,蒼山是線條外起伏的波浪。密密交織延伸天邊的民居上空揮舞云的長袖,我想那定是蒼山十九峰的仙女翩翩起舞。南詔時代建立的三塔,歷經(jīng)坎坷,滄海桑田任笑彈,依然屹立天地間,成了大理的象征,描繪彩云之南最古老最雄偉的建筑風采,書寫云南古代歷史文化的璀璨。
手指輕敲建極大鐘,南詔的佛教昌盛在歷史塵埃里演繹。盛世修復,開光大典后的寧靜是一種淡然的景仰。俯瞰雨銅觀音殿,游人的腳步悠閑安然。崇圣寺供奉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護佑大理的一方水土。展讀銅鼎上浮雕般的文字,拜過金碧輝煌的觀音佛像,走向佛都崇圣寺的山門,獨行的腳步滿溢思念,一個人的旅行竟是如此的孤獨!我想,我是個六根不清凈的凡夫俗子,邁步佛都,禪意驅(qū)逐不了內(nèi)心的情愫,想給記憶畫像,卻無力高掛墻上,更沒有勇氣曝曬眾目睽睽之下。
負載心的枷鎖,彷徨山門外,皇家園林的建筑富麗堂皇,游人如織,但我的眼眸所到之處,竟是曠達中的凄涼。悄然坐在山門外,將脊背緊貼著圍墻,恍惚見你微笑著向我走來,手里舉著一串糖葫蘆。最憶那日的晚霞,邂逅一串糖葫蘆的深情,舌尖留下的記憶,是人生最美的味覺,流入心底的漣漪,是萬古不劫的牽掛。
風雨飄搖中愛的無助,只想隨著裊裊上升的香霧,讓無盡的情思飄散。如果佛的無邊法力,能將心真正塑成四大皆空,卸下羈旅中的怨艾,我愿在寺廟深處侍候佛一生。
“天半舞寒云佛住山林傳此目,地高留古雪僧開棟宇自唐年。”讀著楹聯(lián),門里門外細思量。拾著級級升高的臺階,天空又陰了起來。經(jīng)天王殿至彌勒殿,我默禱在大肚彌勒佛前,沉思在這尊福佛的笑容里,想起彌勒菩薩之應(yīng)化身的布袋和尚傳說,“一缽千家飯,孤身萬里游。睹人青眼在,問路白云頭”,不由癡問,你寄情山水的情懷,是否也如布袋和尚云游四方的瀟灑和飄逸?
“是非憎愛世偏多,仔細思量奈我何。寬卻肚皮常忍辱,放開泱日暗消磨。若逢知己須依分,縱遇冤家也共和。要使此心無掛礙,自然證得六波羅?!鳖I(lǐng)會偈語,想起“佛是迷時自渡”一說,心門悄然洞開,眼目竟是珠淚漣漣的了。
再次返回三塔畔,天空居然晴朗了起來,湛藍的天幕疊涌如洗的白云,倒影水面的三塔靜美在山水與共里。微風從我的發(fā)際拂過,柔柔的觸摸激起內(nèi)心微瀾。佛前的約定,佛前的放棄,都是心的感念。山川河流終究會擁抱你內(nèi)心的孤獨,心傷融化山水里,四大皆空的情懷使你笑傲一切,大氣磅礴的手筆,正是你集天地精華修為的佐證。
此生,大理風花雪月是我倆的向往,崇圣寺牽手是我倆的許愿,嘆人生輪回無常,生死無始無終,心愿僅是佛前一炷香,不由慨嘆“塵世如潮人如水,是非恩怨轉(zhuǎn)頭空”。
出得崇圣寺的山門,放下了一種相思,卻在心頭郁結(jié)另一種相思。
三、西云書院尋蹤
或許我來自楊玉科的出生地蘭坪,與他是同一個村莊的人,只要有機會到大理古城玩,我都要到大理一中尋訪西云書院的蹤跡,沿著前人留下的若有若無的腳印,情懷漫涌,自我品味。
好多年不來大理,與攝友們置身古城,我念念不忘西云書院,總想到座落在古城內(nèi)中心地帶的大理一中看看《西云書院碑》、《種松碑》、《御賜碑》等清代碑刻,以致郭兄問我,你們蘭坪人對楊玉科那么有感情嗎?我說是的,我從小就聽著父老鄉(xiāng)親講楊玉科的故事長大的。
洱海開海節(jié)后的第二天,參觀古城各個景點的國際影展,怒江攝影家協(xié)會的會員分散行動。我跟著張叔等人,看完總統(tǒng)兵馬大元帥府、紅龍井、武城門的攝影展,大家累了,竟無人響應(yīng)我的提議到大理一中看看,有一部分回旅社休息,有一部分到大理城打印照片以便參加攝影大賽。我無意參加攝影大賽,隨大伙怏怏回了旅社。段老前輩這位已退居二線的蘭坪父母官,深知蘭坪人對楊玉科的感情,盡管他已經(jīng)參觀完大理一中的攝影展,還是陪同我再次到大理一中一游。
飛檐翹角,斗拱彩畫的門樓上,大理石鑲嵌的橫匾上行書“云南省大理第一中學”,門樓對面照壁中間鑲嵌著白色大理石方框,隸書“西云書院”,照壁背后就是西云書院碑,由楊玉科撰寫。大理一中門樓右側(cè)升旗臺背后也有一個飛檐翹角的照壁,白墻上有曾任云南省長的和志強題字“蒼洱毓秀,樹人百年”。
夕陽暖照,古色古香的大理一中建筑,不由讓我重溫西云書院的有關(guān)介紹:西云書院創(chuàng)建于清光緒三年(1877年),原為清軍將領(lǐng)楊玉科爵府,建筑面積10114平方米,一進四院,全是四合五天井、走馬轉(zhuǎn)角樓的建筑,大小房屋130余間,“堆山鑿池,蒔花養(yǎng)魚,園亭樓閣,窮極華麗?!睏钣窨齐x開大理時,將全部房舍及大部分不動產(chǎn)——鹽灶、鋪面、田地捐贈地方,作為書院修繕及開辦經(jīng)費。因為楊玉科號云階,故取名西云書院,是滇西最大的一所書院。
大理一中作為國際影展的重要展出之地,展出的攝影作品豐富多彩,我細細欣賞每幅攝影作品,再次感受攝影的魅力。游人寥寥,不時有學生來到校園上自習。我們信步潔凈的校園,不覺間到了古柏下,旁邊牌坊中間橫書“海闊天空”,牌坊后重彩描繪的屋宇叫“桂堂”,一抹陽光罩著古柏和桂堂一角。垂柳和竹枝的綠葉被陽光鍍上了一層金色。
最后一縷陽光褪盡,整個校園靜悄悄的。我們轉(zhuǎn)悠到了一株石榴樹下,遇到一對中年夫婦。忙著拍攝照片的我,無意中聽到做丈夫的對妻子提起這棵石榴樹,說起當年自己在此求學時與石榴樹的故事,不由感動了起來,特意拍攝了一張石榴的照片:高遠的天空里,紅紅的石榴掛滿枝頭,擁著屋檐的一個翹角。做丈夫的友好地對我笑了,我也笑著對他說:“我拍攝了你的石榴樹!”他頷首致謝。
與這對夫婦分手后,我們順著“方塘壹■”的走廊到了另一個院落,藤蔓青青的回廊有無數(shù)的大理石桌石凳,我們坐在大理石桌旁休息。黃昏里的校園靜悄悄,不時有鳥從眼前飛過,留下三兩聲鳥鳴。想著上自習的學生,想象他們到這里休息的情景,那“方塘壹■”,讓我想起了這樣的詩句:“半畝方塘一鑒開,天光云影共徘徊。問渠哪得清如許?為有源頭活水來。”教育的淵源,在西云書院漸至的暮色里,讓我品咂前人寄予的厚望。
段老前輩向我講起了瀾滄江畔楊玉科創(chuàng)辦的滄江書院,講起了自己任職期間對滄江書院碑石的保護……一種情懷讓我深深共鳴。
可惜我們到大理一中游玩時,正是下班的時候,校園內(nèi)的有些園門關(guān)閉了,我只看到了西云書院碑,別的碑石沒有看到。我們休息了一會,吃了一些東西,又參觀另一處院落,驚嘆四合五天井、走馬轉(zhuǎn)角樓建筑的精妙。古老的建筑群里懸掛著攝影精品,我與精通攝影的段老一邊走一邊欣賞,幽靜的西云書院讓我陶醉。
行不多遠,我們再次遇到拜訪母校的那對中年夫婦。我在一個水龍頭前停步想洗一下手,卻沒有水。當年大理一中的學子,笑著到一個拐角里扳開了總開關(guān),清澈的水“嘩嘩”從水龍頭里流出來。
洗著手,我不由驚訝地問:“你居然還記得這個開關(guān)?”
額頭已有皺紋的人點頭笑了,他說,他是二十世紀七十年代初的大理一中學子,在外地工作,此次回大理,特攜妻子來拜訪母校,尋訪當年留下的蹤跡……
大理一中現(xiàn)在是云南省24所重點中學之一,被命名為“云南省一級中學”。作為大理一中前身的西云書院,從1877年創(chuàng)建至今已經(jīng)有100多年的歷史,為當?shù)啬酥猎颇系慕ㄔO(shè)輸送了大批的人才。與二十多年前的大理一中學子邂逅西云書院,我不由感慨萬分,由衷地對這位學子說:“你的母校是一所古老的學校,你能在這樣的學校里求學,應(yīng)該感到自豪!”
走出大理一中校園,流連學校圍墻的書法藝術(shù)前,再次感受這所古老學校的魅力,我情不自禁對段老前輩說:“若有幸在此當老師,平生心愿足矣!”
曾經(jīng)當過老師的段老前輩笑著贊同。
四、浪漫洋人街
觀賞完影展,從西云書院出來,已近黃昏。我征詢地問段老前輩,何處就餐?段老前輩風趣地說,咱們也到洋人街瀟灑浪漫一回。
走在洋人街,我的心盛滿感動。多彩的蠟染布掩蓋不住異國的風味,金花妹精心繡制的圍腰帶嫵媚眼前,阿鵬哥的三弦彈響金發(fā)碧眼的友人心里,銀手鐲的打磨聲伴隨咖啡的清香。典型的大理白族民居高掛大紅燈籠,臨街擺放的長條木桌木椅,華燈初上,不同膚色的人在習習夜風里微笑交流。
旅行最愉快的莫過于與同道之人切磋攝影和文字、賞景品茗。我與攝影師段老前輩隨意交談,身旁的刀叉聲和我們舉箸的優(yōu)雅相得益彰。透過燈籠,望向洋人街,中西風味店、珠寶店、古董店、扎染店、畫廊,鋪面林立兩側(cè),游人如織。
對面扎染店的老阿媽穿著色彩艷麗的白族服裝,“蒼山綠,洱海青,月亮白,山茶紅,風擺楊柳枝,白雪映霞紅”,我不由想起了人們對大理白族服飾的概括。于是留意起從眼前走過的穿著民族服裝的人,發(fā)現(xiàn)男子橫胸掛著三弦琴,纏白色或藍色包頭,穿白色對襟上衣,外套黑領(lǐng)褂,下身穿寬筒褲,系拖須褲帶,有的還佩帶繡有美麗圖案的掛包。白族婦女多穿白上衣、紅坎肩或是淺藍色上衣配絲絨黑坎肩,右襟結(jié)紐處掛三須、五須的銀飾,腰間系有繡花飄帶,上面多用黑軟線繡上蝴蝶、蜜蜂等圖案,下著藍色寬褲,腳穿繡花的白節(jié)鞋。手上多半戴扭絲銀鐲、戒指。已婚婦女梳發(fā)髻,未婚少女則垂辮或盤辮于頂,有的則用紅頭繩纏繞著發(fā)辮下的花頭巾,露出側(cè)邊飄動的雪白纓穗,點染出白族少女頭飾和發(fā)型所特有的風韻。也有極少的人戴小帽或魚尾帽。
夜色加深,我們隨著熙熙攘攘的人流信步洋人街。洋人街是歌的海洋。三弦琴彈響,白族山歌此起彼落,有一伙游人也不甘示弱,自發(fā)地組成了一個流行歌曲合唱團,手里的道具是啤酒瓶。閃光燈不時爆亮,參加第八屆中國攝影藝術(shù)節(jié)的攝影師們自然不會錯過精彩的鏡頭。我被歌聲感染,忙著抓拍鏡頭的同時,隨著地點的轉(zhuǎn)移,也跟著歌手們或哼白族調(diào)或唱流行歌。
不知道為什么,一踏上大理,我的心就有絲絲失落,也許曾經(jīng)有過大理行的心靈約定,卻彷徨楚河漢界,一直沒有付之實踐。與攝友們同行大理,空曠的心境流瀉月光的冷清,風云際會里撫摸古城的滄桑,人在鬧市心在孤旅。但置身洋人街的歌聲里,我的心盛滿了快樂,猶如一滴水匯入江河,不再被惆悵左右。
盤恒洋人街,激情是一種共鳴,發(fā)自內(nèi)心,可以率性而為,不必戴著道貌岸然的面具。這里沒有膚色國界之分,這里沒有權(quán)勢金錢之爭,這里只有歌聲,清唱源于心靈。也許,這是攝影節(jié)期間特有的風景,藝術(shù)的感染力在洋人街濃濃夜色里鋪張,使得我們淡化了商業(yè)氣息濃厚的感慨。我畢竟來洋人街浪漫走一回了,釋放心靈的負荷,莫過于人文中的純真!
沒有來由地,我會想起開海節(jié)儀式結(jié)束回住處的路上導游的介紹,大意是這樣的,大理姑娘的頭飾包涵風花雪月,過去曾經(jīng)有這樣的風俗,如果你經(jīng)受不起美的誘惑悄悄地摸姑娘的頭飾,就會被羈留姑娘家,住在柴房里,第一年主人家當你客人,讓你學看他們干活,第二年你就下地干活,第三年學做木匠……
出洋人街,我們往南城門走去。一路的夜景與洋人街迥然不同,街道兩旁的店鋪燈光柔和,寧靜與熱烈,兩種感覺,兩種心情。銀白的月亮高掛夜空,古城墻上的燈光閃著淡綠的光,我的心從奔放走向恬靜。
沉浸俗世,好久沒有動筆寫文章的我,看著懸在五華樓上的明月,有一種寫的沖動。想起一部自己寫寫停停的小說情節(jié),孤寂的曠野,凄凄的月光,城堞上孤獨吹簫的小說主人公……月光讓我觸摸自己的靈魂,不由登城樓,漫步城墻,沐浴銀輝,洋人街不再駐留我心里,大理古城璀璨的燈光難以挽留我想象的翅膀,空蒙蒙的夜色深處有我的原野。跋涉路上,月光和簫聲做伴,此生,我還有孤獨可言么?
洋人街還給我留下另一個深刻的印象,那就是一碗米飯的價格比一盤宮爆雞丁的價格還要貴。段老前輩笑著對我說,20元一碗飯,值!因為它使我們不會忘記:洋人街上的萬種風情,還有攝影師的精品力作以及彼此對藝術(shù)和人生的感悟……
行行攝攝之路讓我結(jié)識良師益友。在怒江,我早就久仰段老前輩的大名,只是他在蘭坪縣工作,而我在怒江州府六庫謀生,一直無緣得見。西云書院尋訪武愍公楊玉科將軍的風采,洋人街書寫浪漫,與段老前輩同行,他的博學以及老頑童般的情愫,讓我難以忘懷。
“光影在眼球里舒卷,友情在心田中生發(fā)。攝影會把瞬間變成永恒,真誠會把一天變成十年甚至更長。”段老前輩發(fā)自內(nèi)心的話語,讓我動容。
五、紅龍井的藝術(shù)之旅
每次從南門五華樓下進入大理古城,郭沫若手書的“大理”兩個字遒勁有力,首先吸引我的眼球。我們曾在開海節(jié)前晚漫步古城,被潺潺流淌的溪流和布滿天空的紅燈籠吸引到紅龍井。這是一條街名,也是一口井名,這里和洋人街迥然不同,沒有喧嘩,只有小溪的流淌聲。小溪畔坐落白族民居,垂柳輕拂,沿溪隨意擺放木桌長椅,小溪中間擺放圓木桌,有人坐著閑聊或品茗或吸吮飲料,過往游客悠悠賞街景。
小橋流水,古道柳亭,紅燈籠如龍游動。街道深處的亭子有龍盤踞,大理石鑲嵌的井口托著一株玉白菜。流瀉一地的紅色燈光,讓人不由捧讀紅龍井的神話傳說。我想與人一樣喜怒哀樂七情六欲的龍王,不知今日是否抄近路,從紅龍井而出,靜等“繞三靈”的金花?蒼山洱海明證,神與人譜寫愛情的詩章?;蛟S,在這中國攝影界盛會里,龍王手捧玉白菜,成全人間孝子們的心意。和諧的大理古城,國際影展帶來光與影的愜意,洱海開海節(jié)千帆競發(fā),龍舟畔回蕩漁家女兒的歌聲……不知龍王是否也被攝影者的激情感染,手持相機抓拍感人的瞬間?
開海節(jié)后的第二天清晨,拍攝了洱海日出,我們馬不停蹄趕到古城里各個景點參觀國際影展。藍底金字的“總統(tǒng)兵馬大元帥府”牌匾,在藍天白云映襯下格外莊嚴,大元帥府內(nèi)遺留著清咸豐年間杜文秀領(lǐng)導的大理政權(quán)的遺跡,杜文秀領(lǐng)導云南西部各族人民的抗爭,是一次回漢聯(lián)合為基礎(chǔ)的各族人民的抗清斗爭。國際影展讓我感慨攝影業(yè)發(fā)展的同時,尋著歷史的蹤跡,沉入英勇抗清的可歌可泣的歷史事件里。
離開總統(tǒng)兵馬大元帥府,我們再次來到紅龍井。水泥做的銅錢流水潺潺,我們頭頂著紅燈籠,逆著清澈的小溪流淌方向,一邊走一邊細細觀賞影展,有時忍不住掏出相機,對著眼前的展品拍攝了起來,保存攝影范品,滿眼敬佩和受到啟迪后的深思。國際影展給我最深的印象就是突出人文,畫面給人強烈的視覺沖擊。
紅龍井的鵝卵石或青石條地面上隨意扔著被涂著紅色的舊鞋,鞋的種類各種各樣,包括現(xiàn)在極少見到的草鞋。白日的紅龍井,盡管大紅燈籠高高掛,卻沒有流瀉紅色燈光。古樸的建筑,房內(nèi)白墻和院落照壁、圍墻高掛著攝影大師們的作品,地上用紅艷艷的鞋渲染出一種行為藝術(shù)。藝術(shù)的氛圍包裹著我,我忘記了紅龍井和玉白菜的傳說,對大理崇尚白色體現(xiàn)風花雪月的服飾和體現(xiàn)藍天白云的建筑文化視而不見。
一組航拍的照片吸引了我,這是彩云之南的專題,美麗多彩、大氣磅礴。我在其中找到了怒江大峽谷,找到了六庫城、蘭坪縣的航拍照片。家鄉(xiāng)情結(jié),使得我對出生之地蘭坪縣和工作生活的城市六庫格外留意了起來。
有時忘情,竟然忘記了腳下的“藝術(shù)”,一不小心踩在涂得紅紅的鞋上,一種歉然來自內(nèi)心。此杰作的導演,內(nèi)心的感受不知如何?置身紅龍井,我小心避開涂得血紅的鞋,對地面的杰作,缺少審美的愉悅。
溪畔的早餐,有垂柳的熱情做伴。怒江攝影家協(xié)會的會員們回味攝影展,交流觀展的體會。此行,對于我這位攝影愛好者來說,可謂受益頗多。
怒江攝影家協(xié)會副主席張叔兩鬢斑白,背著的攝影器材不少于50多斤,一路步履矯健與大家談笑風生,攝影家協(xié)會名譽主席劉老前輩清瘦,搶拍鏡頭的精神不亞于當年。與兩代攝影人同行,我被他們的攝影情結(jié)感動。小憩在紅龍井的柳陰里,張叔關(guān)切地詢問我的感受,再次叮囑我寫一組大理行的散文。
紅龍井,以藝術(shù)的姿態(tài),在我心靈上不時泛起記憶的漣漪。
【作者簡介】 彭愫英:筆名霞衣,白族,大學本科,怒江州民族中等專業(yè)學校教師,任校報《怒江民族中?!分骶?。出版了中短篇小說集《古道碎花》、游記散文集《鹽馬古道》、散文集《蘭馨一瓣為你開》。
責任編輯 楊義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