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本文以1927—1937年南京國民政府的對日政策作為研究對象。1937—1945年的日本侵華戰(zhàn)爭給中國人民和中國社會帶來了深重的災難。災難性的戰(zhàn)爭后果使得后人不斷反思戰(zhàn)前中日兩國的雙邊關系,尤其是南京國民政府的外交政策:國民政府的對日政策是應予以肯定還是否定?對日政策是否有更好的選擇?
關鍵詞:南京國民政府;對日政策;1927—1937
中圖分類號:K262.9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2—2589(2009)19—0183—02
南京國民政府的對日政策具有矛盾性和不確定性的特征,充滿著錯綜復雜的內容和發(fā)展變化。因此,要準確客觀地評價1927—1937年南京國民政府的對日政策,就必須要理清國民政府這十年里對日政策的發(fā)展軌跡。
一、以日本為外交重心,謀求建立中日合作關系
1927年9月國民黨寧、滬、漢三方實現(xiàn)統(tǒng)一,南京國民政府正式建立。國民政府建立后,其主要目標是北伐統(tǒng)一全國。相應地,外交上的任務是為推動北伐統(tǒng)一全國而發(fā)展與列強的關系。因此,南京國民政府放棄大革命時期的反帝聯(lián)俄外交政策,謀求與英美日三國協(xié)調關系。這其中,日本與國民政府的北伐成敗關系最大。日本作為中國國內權勢結構的直接組成部分,支持著北方的奉系軍閥,為保護其“滿蒙利益”,日本會不惜訴諸武力以阻撓國民政府北伐。此外,日本一直把山東視為自己的勢力范圍,這表明日本已成為阻礙國民政府北伐的最大因素。因此,國民政府確立起以日本為外交重心的外交政策,積極謀求與日本建立一種穩(wěn)定的工作關系,以獲取日本對北伐的支持。在下野期間,蔣介石攜同張群同赴日本,力圖與田中內閣達成某種協(xié)議,以實現(xiàn)日本對中國國民革命的理解與支持。1928年1月,蔣介石復出后,任命黃郛為外交部長,又派與日本有深厚關系的殷汝耕為駐日代表,并再次派張群赴日謁見田中。蔣介石希望在北伐之前,緩和中日之間的緊張局勢,為繼續(xù)北伐創(chuàng)造一個更有利的國際環(huán)境。1928年5月的濟南事件打破了蔣介石對日本的幻想,聯(lián)日政策被迫放棄。因此,這一時期的聯(lián)日政策實際上并未真正得以實施,更確切地講,是一種未實現(xiàn)的政策構想。
二、聯(lián)美制日政策
1928年5月北伐軍與入侵山東的日軍在濟南發(fā)生軍事沖突,時謂“濟南慘案”,亦稱濟南事件。國民政府放棄以日本為外交重心的對外政策,開始尋求新的國際支持。這期間,正值美國實行積極的對華政策,于是國民政府將外交重心轉向美國,意圖借助美國的力量制衡日本。在這個階段,國民政府積極發(fā)展與歐美國家的關系,對日外交則“處于簡單的維持狀態(tài)”,采取拖延退避的策略。
事件發(fā)生后,國民政府于5月10日致電國聯(lián),請其采取必要行動以制止日軍的暴行。隨后又致電美國總統(tǒng)柯立芝,請其出面調停[1] 。同時,國民黨中央發(fā)表了《告日本民眾書》,并向日本政府遞交了抗議照會。南京政府的人事也進行了調整,由畢業(yè)于耶魯大學的王正廷取代“知日派”的黃郛出任外交部長。由此,濟南事件迫使南京國民政府對其外交政策進行調整:在事件之前,國民政府基本是重內爭輕外事;在外交上先是倒向蘇聯(lián),繼則全力與日本維持一種穩(wěn)定的工作關系。在事件后,外患逐漸成為國民政府的當務之急[2]。南京就此放棄了以日本為外交重心的取向,開始效法袁世凱的“以夷制夷”,變單邊外交為多邊外交,目光由日本轉向英美等國。
由于美國政府采取與南京國民政府發(fā)展關系的積極方針,蔣介石在謀求國際聲援和支持時,把主要希望投向了美國,進而尋求與美國建立密切的關系以制衡日本在中國日益增強的侵略行動。由于美國的出面干涉和國際輿論的壓力,加上中國國內反日情緒高漲,田中對華干涉政策在日本國內受到指責,在野黨發(fā)起倒閣運動。迫于國內外的反對,日本政府表示愿意結束濟案。中日雙方開始進行交涉,但因雙方立場迥異,談判陷于僵局。1929年3月,蔣桂戰(zhàn)爭爆發(fā)。3月28日,中日雙方簽署了《中日濟案協(xié)定》,主要內容有:(1)自簽訂協(xié)定日起,兩個月內,日本在山東的駐軍全部撤退;(2)雙方損害,共同組織調查委員會,另行調查;(3)濟南之不幸事件認為,“已成過去,以期兩國國交益臻敦厚”。
“濟案”在南京國民政府做出巨大忍讓的前提下,屈辱結案。中日關系也隨后實現(xiàn)正?;?,但是由“濟案”發(fā)生所形成的中日關系的陰霾并未隨之消去。1929年,濟南事件談判結束時,蔣介石曾對日本公使芳澤說:“歷來聯(lián)絡日人之結果,絲毫未得其懇切之報答,且自親受濟案之刺激,謂為平生之第一恨事?!盵3] 同時,1928年6月發(fā)生的“皇姑屯事件”和日本對東北“易幟”的阻撓,更加暴露了日本強硬推行“滿蒙政策”的侵華陰謀。這些行為亦影響了國民政府的對日政策。國民政府開始以警覺和謹慎的態(tài)度來考察對日政策。1929年4月制定的《中華民國國防計劃綱領草案》將包括日本問題在內的外交事務納入國防范疇,并結合中國對外關系的狀況進行了分析?!恫莅浮分赋觯坝赏饨恢F(xiàn)勢、地理之地位、歷史之事跡而判斷,將來與我發(fā)生戰(zhàn)爭公算較多之預想敵國,首為陸、海相接而有滿蒙問題、山東問題及其他多數(shù)利害沖突問題之日本?!蓖瑫r,《草案》認為,“美國因與日本太平洋上勢力之沖突,當遇事與之聲援” [4],但國防上仍應以自立為主,而不應依賴美國。
上述籌劃表明,南京國民政府不僅估計到日本可能再次出兵引發(fā)中日戰(zhàn)爭,也大體確定了聯(lián)合以美國為首的歐美國家以抗衡日本的基本外交方針。國民政府積極發(fā)展與歐美國家的關系,如追隨美國加入非戰(zhàn)公約[5];在中東路事件處理中,呼吁美英法等國進行干預,并提出符合英美利益要求的解決方案;改善與國聯(lián)的關系等等。自此,南京國民政府在對日政策上形成了以歐美制衡日本的策略傾向。一旦中日間發(fā)生較大的沖突,南京國民政府即寄望于以美英為首的西方國家或國際組織的干預。
三、大國合作制日政策
華北事變后,日本侵華的步伐明顯加快,尤其是“廣田三原則”的提出與交涉,進一步暴露了日本全面控制中國的圖謀。在這種形勢下,謀求大國合作制日成為南京國民政府實施的主要對日政策。
從1935年起,日軍接連制造了察東事件、河北事件、張北事件、豐臺兵變和香河事件,逼迫南京政府先后與其達成“大灘口約”、“何梅協(xié)定”和“秦土協(xié)定”,繼占據(jù)中國東北三省與熱河省之后,不僅進一步取得了對中國河北、察哈爾以及平津等部分地區(qū)的實際控制權,而且極力推動華北各省脫離南京國民政府實行自治,此即華北事變。華北事變激起了全國民眾的反日浪潮,主張對日妥協(xié)的汪精衛(wèi)、唐有壬接連遇刺。
華北事變顯示出日本軍方試圖制造“華北國”,逐漸蠶食和分裂中國北方各省的強烈野心。此時,日本外相廣田又拋出了所謂的“對華三原則”:(1)中國取締一切排日活動;(2)承認偽滿洲國,建立日“滿”華經濟合作;(3)中日共同防共。這使正在致力于完成國家統(tǒng)一的南京國民政府受到空前嚴重的挑戰(zhàn)。面對日本步步進逼,要求南京迅速承認華北自治的嚴峻形勢,對改善中日關系抱有期待的蔣介石,不得不借國民黨五大之機,表示中國不會做無限制的讓步與妥協(xié),并公開警告中國的讓步只能到此為止。蔣介石強調,中國希望和平。為了維護和平,“中國并非不能做出合理的讓步,但這些讓步必須有個限度?!盵6]
到1937年初,日本軍方意識到對華侵略使得英俄成為獲益者。為準備與蘇聯(lián)的戰(zhàn)爭,日本謀求在中國有一個穩(wěn)固、友好的基地。短暫的林銑十郎內閣對華奉行溫和政策,以便促進親日情緒,但新政策遭到日本軍方強硬派的反對。在中國方面,在綏遠抗戰(zhàn)勝利和西安事變和平解決之后,中國民眾的自信心增強;在中國軍隊內部,普遍的抗日情緒也在增長。因而,中國的民意制約著國民政府繼續(xù)實施對日局部妥協(xié)政策。1937年3月3日,王寵惠取代張群成為南京國民政府新任外交部長,張群的辭職標志著親日的政學系的衰落,而王寵惠則被視為親歐美派。這標志著南京國民政府正在采取一種更加強硬的對日政策——大國合作制日政策。
南京國民政府對日政策的內在發(fā)展呈現(xiàn)出十分復雜的特征:1927年南京國民政府成立后,在對外政策上嘗試以日本為外交重心,謀求與日本建立一種穩(wěn)定的工作關系。1928年“濟案”的發(fā)生打破了國民政府對日本的幻想,南京變單邊外交為多邊外交,意圖借助英美制衡日本在中國的擴張。1931年九一八事變發(fā)生后,國民政府將申訴政策確立為對日的主要政策,而且在事變的處理過程中逐步強化,直到1933年2月日本退出國聯(lián)。這是國民政府對日政策的申訴政策階段。在申訴政策實施過程中,由于英美等大國對日本的侵略行為不采取有效措施進行制裁,日軍的侵略更加肆無忌憚。國民政府在事變初期實行的不抵抗政策被實際終止,有限抵抗政策付諸實施。但由于中國軍隊在華北地區(qū)軍事上的失利,為保持國民政府對平津地區(qū)的控制,對日直接交涉問題再次被提出。此時的直接交涉以日本軍方為交涉對象,以停戰(zhàn)為交涉目的。因此,停戰(zhàn)交涉是以非外交部門的軍方交涉形式進行,這使得國民政府的對日政策具有地方性和軍方交涉的特征,也標志著國民政府對日直接交涉政策的確立。但是這種政策導致日軍以武力威脅為手段從華北地方政府手中奪取了更多的權益。這使國民政府在外交上陷入困境。為扭轉被動局面,南京國民政府倡導“道義外交”以建立與日本外交部門交涉的渠道,將兩國的交涉導入正軌,但也由此形成中日兩國的二元交涉格局。國民政府在對日交涉中承受著雙重的外交壓力,處于更為被動的狀況[7] 。1935年后,日本提出旨在全面控制中國的“廣田三原則”并積極策動華北事變。在這種形勢下,國民政府的對日政策趨向強硬,抗日的外交政策初步形成。上述演變構成了1927—1937年南京國民政府對日政策和策略的內在發(fā)展軌跡。
參考文獻:
[1]中國國民黨中央文史編纂委員會編.國民政府主席為日軍侵略山東致美國總統(tǒng)柯立芝電:1928年5月12日,革命文獻:第19輯,1978:1299.
[2]羅志田.亂世潛流:民族主義與民國政治[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336.
[3]《一周間國內外大事述評》,見《國聞周報》第6卷,第12、7期.轉引自張憲文《中華民國史》:第2卷(1927—1937):370.
[4][5]《國民政府擬國防計劃與外交政策》,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編《中華民國史檔案資料匯編》第5輯 第1編 外交(一),國史館編輯:44-91.
[6]柯博文.走向“最后關頭”:中國民族國家構建中的日本因素(1931
—1937)[M].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4:225.
[7]彭敦文.國民政府對日政策及其變化——從九一八事變到七七事變[M].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7:315.
(責任編輯/姜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