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西方國際關系學界的第二次爭論是科學行為主義和傳統(tǒng)主義之爭,這次爭論的實質是方法論的爭論。此次論戰(zhàn)在理論觀點、學派建設、方法論等方面為國際關系學科的發(fā)展作出了重要的貢獻,促進了學科建設,因此對國際政治學的新階段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本文通過此次爭論的兩大流派的方法論為視角,指出學科爭論逐漸形成的國際關系學科的一些基本共識。
關鍵詞:國際關系理論;學派爭論;科學行為主義;傳統(tǒng)主義;方法論
中圖分類號:K15 文獻標志碼:A文章編號:1002—2589(2009)28—0150—02
從20世紀50年代開始,國際關系理論經(jīng)歷了第二次大爭論。爭論的一方是英美的傳統(tǒng)派學者,他們主要通過歷史、哲學、法律方法來研究國際關系,捍衛(wèi)者有布爾、霍夫曼等人。另一方則大量借鑒行為主義革命的成果和自然科學的研究方法,把自己的觀點建立在邏輯或數(shù)學證據(jù)上,強調通過嚴格的經(jīng)驗證實程序來尋求“科學”的研究方法,從而形成國際關系中的科學行為主義派別,代表人物有卡普蘭、多伊奇、辛格等人。這次辯論主要不是基本觀點的爭論,而是方法論的爭論。本質而言國際關系學科的一些最重要的問題在性質上就是關于方法論的。
一、雙方爭論的問題及實質
傳統(tǒng)主義的基本觀點和論據(jù)課歸納如下:第一,政治包含著某種方式的目的性,而其他自然科學是沒有的;第二,科學知識適用于事實,但是洞察力、睿智、或直覺在含有人類目的的領域內卻是需要的;第三,那些追求科學模型的人傾向于錯誤地把模型當做現(xiàn)實,因而脫離現(xiàn)實;第四,科學方法需要高度的精確性和可預測性,因而不能應對國際政治最重要的要素;最后,科學方法的實踐者永遠也不能確信他們將什么重要的東西丟在了模型之外。① 而有意思的是傳統(tǒng)主義者所反對的即為科學行為主義者所支持的。
關于學術史上這場爭論的性質,學者們看法各不相同。約翰·法斯科斯(John Vasquez)認為,傳統(tǒng)意義同行為主義者之間的爭論不是關于理論和思想上的爭論??藙谒埂ぶZ爾(Klause Knorr)和詹姆斯·羅斯諾(James Rosenau)指出:“在很大程度上,這場關于傳統(tǒng)和科學的沖突也許只是一場虛假的戰(zhàn)爭?!雹谑返俜颉な访芩?Steve Smith)認為,同第一次爭論相比,由于第一次爭論,即理想主義同現(xiàn)實主義之爭,是關于社會現(xiàn)實本質問題的爭論,因而更具根本性。③ 這一觀點的代表人物還有莫頓·卡普蘭和赫德利·布爾。但也有一些學者持相反的看法,其中最具代表性的是阿倫多·立派特。④
二、方法論爭鳴
方法論問題上升為主要問題,是與美國政治科學在20世紀50年代所發(fā)生的“科學行為主義革命”聯(lián)系在一起的。行為主義者想要將國際關系學建立在“科學”分析的基礎上。他們主張,在聚集了絕大多數(shù)國際關系學者的美國特別有影響力。因此,傳統(tǒng)主義者也就成了少數(shù)派。在冷戰(zhàn)的大部分時期里,方法論與新現(xiàn)實主義一起成為了國際關系學的主流。這種對待方法論的新態(tài)度,后來被稱為“實證主義”。這是一種信念,它認為國際關系學的學術是一種客觀的探索活動,應該基于有效的科學研究技術來揭示世界政治中尚未顯現(xiàn)卻可被證實的事實和規(guī)律性。在當時,實證主義的方法論在大多數(shù)國際關系學者中并沒有引起什么爭議。然而,在冷戰(zhàn)結束之后實證主義和后實證主義的論戰(zhàn)中,方法論問題卻又一次成為了中心議題。在國際關系學中,受到后實證主義者最猛烈抨擊的就是肯尼斯·沃爾茲的新現(xiàn)實主義。這部分的是因為它在該學科中的顯赫地位得到了承認;部分的則是因為它在方法論上的弱點已經(jīng)為人們所察覺。后實證主義者發(fā)現(xiàn),這些弱點與沃爾茲的理論所立足的實證主義有很密切的聯(lián)系。就這樣,后實證主義者找出了國際關系學方法論的全新且復雜的問題。
三、行為主義革命
在討論任何國際關系學的方法論時,很重要的一點就是既要從方法論本身也要從批評家評論的那些角度來考慮。這一點也同樣適用于行為主義方法論。在政治科學中,行為主義的見解是什么呢?從根本上看,它是一種學術信條,即相信:國際關系學可以成為一門日趨成熟、精確與簡約的、更具預見力和解釋力的、能在積累中不斷進步的科學。行為主義者相信,科學具有同一性:社會科學與自然科學并不具有本質上的差別;同樣的分析方法——包括量化方法——在兩個領域都可以適用。他們還相信,在社會科學中跨學科的研究是可行的。正因為這樣,政治行為主義者試圖把科學的態(tài)度和方法應用于政治學的跨學科研究中。這導致他們形成了一種關于可以對政治生活進行科學研究的觀念。他們提出:為了科學地進行研究,我們應怎樣觀察政治呢?答案就是:應關注人類行為,因為它包含著政治與政府。這種方法論的關鍵要素是:單獨的個人是分析的基本單位;政治被認為僅僅是人類行為的一個方面;而且政治行為需要通過不同的分析層面來加以考察,包括社會層面、文化層面以及個人層面。政治行為研究關注的核心就是人們在社會結構中的角色,而主要的社會結構就是政治體系。
行為主義方法試圖通過模仿自然科學的科學觀念把政治科學轉變?yōu)橐婚T真正的社會科學。它的目標就是收集可以推導出科學解釋的資料。這就要求研究者要有科學的方法論和科學的態(tài)度。然后才可能對政治行為提供經(jīng)驗性的解釋:推定“為什么人們的行為像現(xiàn)在一樣具有政治性,以及為什么結果會導致政治進程和系統(tǒng)功能像現(xiàn)在這樣發(fā)揮作用(或者不會)。” ⑤ 對政治行為進行科學研究要求有嚴格的研究設計、精確的分析方法、可靠的分析工具、合適的驗證標準等等。所有這些對于建立一個可靠的可證實經(jīng)驗政治命題體系——如經(jīng)驗理論——都是必需的。“理論”并不是一個靜態(tài)的知識體系,而是“知識道路上的一件工具”,就好像“事實本身并不是知識,而僅僅是一些原材料”,⑥ 這些原材料只有通過“理論化”轉變成命題后,才能夠在經(jīng)驗研究的過程中得到檢驗。
四、傳統(tǒng)方法的反擊
在國際關系學中,對行為主義革命的第一次重大反擊來自于傳統(tǒng)的方法,而行為主義者一開始就把它們鎖定為在政治研究中創(chuàng)建真正科學的學科的主要障礙。不同于行為主義和它的實證主義繼承者,也不同于此二者的某些后實證主義批判者,國際關系學中的傳統(tǒng)方法并沒有一套清晰的方法論。它并不建立假設,然后再加以驗證。它不采用正式的研究手段,如模型、統(tǒng)計學方法與分析工具等等。它也不收集或者組織數(shù)據(jù)。國際關系學者期望從他們的研究項目中提出經(jīng)驗性知識的可能性是有限的。相反,理論似乎總是受到歷史(時間)和文化(空間)的限制。傳統(tǒng)方法持這樣的觀點,即扎實的學術是一個實踐經(jīng)驗或學術才能的問題,也就是對國家關系的觀察、閱讀、質疑、反思與寫作的問題。好的國際關系學術,它要求研究者沉浸在課題之中,并成為對過去與現(xiàn)在之世界政治有心思、有創(chuàng)見、有批判性的觀察者。傳統(tǒng)方法的首要任務是探究智力,即好奇心、辨別力與判斷力等等。傳統(tǒng)的學術活動的基本要素是:確定并排列出主要問題的順序,澄清相關概念,進行適當?shù)膮^(qū)分,調查歷史證據(jù),并提出一個前后一致的、足以整理整個問題的論點。其目標是從研究中的題目本身去把握或理解其實質性原理。例如,外交政策在本質上是可以被理解的活動。它擁有內在的意義,而并不僅僅是等待某個科學的觀察者來解釋的數(shù)據(jù)。如果不加以曲解,世界政治中歷史的、法律的和道德的問題是不能用科學術語來表達的。傳統(tǒng)方法采取的是一種后來被稱之為闡釋性的與反思性的學術態(tài)度。這與行為主義者和其他實證主義者的解釋性方法是不同的。
五、啟示
許多學者懷疑,國際關系是否真的適合于嚴格的科學探索。他們反對沃爾茲的論斷,即復雜的國際關系世界能夠被簡化成幾個關于國際體系結構和均勢的類似規(guī)律的陳述。他們對于理性選擇理論能否成為外交政策的基礎也很憂慮,因為這類理論把那些需要判斷和解釋的重要的主觀問題都排除在考慮之外。這些包括傳統(tǒng)主義者在內的批評家相信,研究國際關系需要人文類的知識,這類知識強調的是判斷和闡釋,以及歷史學、哲學和法學。另一些批評家說,實證主義作為一種方法論是有缺陷的,因為它與復雜而又矛盾的人類本性不吻合。對于這場爭論,有兩種不同的看法。一種觀點認為,它們是完全不相容的,“就像黑夜之中的兩條船”。另一種觀點認為,它們只不過是從復雜的國際關系世界中搜集洞見的一個本質上相同的方案的不同版本而已。
筆者認為,第二次爭論是一種雙贏,它使國際關系學科在方法論上尋找到自己的行為邊界,即堅持科學實在論。沒有哪一個國際關系學者不認為自己是在追求科學地解釋國際關系,盡管每個人對科學的理解不同,研究的視角也不同,但都形成了一個基本共識,即國際關系學科作為社會科學的一個類別,既要努力使自己“硬”科學化,借鑒和使用自然科學中的統(tǒng)計、定量等客觀指標體系,同時也應保持哲學人文學科特有的對社會現(xiàn)實的直覺、洞察力和歷史人文關懷。
注釋:
①Morton Kaplan,Macro Politics (Chicago:Aldine Publishing Company,1969),p.51。
②Klause Knorr and James Rosenau,Contending Approaches to International Politics (Princeton: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1969),p.17。
③Ken Booth Steve Smith,International Relations Theory Today(Cambridge:Polity Press,1995),p.17。
④他認為,這場論戰(zhàn)遠比第一場論戰(zhàn)更為重要,論戰(zhàn)雙方比現(xiàn)實主義/理想主義的分歧更大,現(xiàn)實主義和理想主義都屬于第二次論戰(zhàn)中傳統(tǒng)主義范式的同一方。盡管傳統(tǒng)主義和科學行為主義在方法論上分歧很大,爭論很激烈,但他們的分歧絕不局限與此;在研究對象、思想、觀點和主張等問題上,雙方同樣有著重大分歧。此外,科學行為主義學者的成果也不只是局限于方法論上的突破和創(chuàng)新。因此,這場爭論不能簡單的概括為是方法論上的爭論。
⑤⑥Eulau,H.(1963).The Behavioral Persuasion in Politics.New York:Random House,p.25-27。
參考文獻:
[1][挪威]斯坦因·U.拉爾森.社會科學的理論與方法[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2.
[2][美]亞歷山大·溫特.國際政治的社會理論[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1.
[3][美]詹姆斯·多爾蒂.爭論中的國際關系理論[M].北京:世界知識出版社,2003.
[4][美]肯尼斯·華爾茲.國際政治理論[M].上海:上海世紀出版集團,2003.(責任編輯/ 姜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