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法鑒定結論質證主體探析

潘星容

摘要：在司法鑒定結論質證主體方面，以質證主體質證力度抗衡為切入點，在明確不能實行純粹的當事人主義質證模式，而應把審判主體作質證主體即采取由審判主體參加的質證模式下。大膽提出讓專家成為人民陪審員，進而完善人民陪審員制度，同時引進專家輔助人制度。以期完善司法鑒定結論的質證，維護司法公正。

關鍵詞：司法鑒定結論；質證；主體

中圖分類號：DF79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0544(2009)09-0110-03

我國《刑事訴訟法》、《民事訴訟法》、《行政訴訟法》等三大訴訟法均將鑒定結論規(guī)定為證據(jù)之一，同時又規(guī)定該證據(jù)必須經過查證屬實，才能作為定案的根據(jù)。目前。諸多原因致使司法鑒定結論的質證流于形式。對于如何提高司法鑒定結論質證的有效性。筆者擬從司法鑒定結論質證的主體人手，進行分析探討。

質證的主體，即對證據(jù)提出質疑和進行質問的人。[1]司法鑒定結論質證的主體即是訴訟中對司法鑒定結論的證據(jù)材料進行質疑、質問的訴訟主體。在不同的訴訟程序中，質證主體略有差異。在庭審中審判主體能否成為質證主體關系到法庭調查程序的設計并影響到庭審程序的整體安排，進而決定著質證模式的擇用，因而一直為訴訟理論界及司法實踐部門所關注。

一、關于質證主體的法律規(guī)定

根據(jù)我國《刑事訴訟法》第47條規(guī)定：“證人證言必須在法庭上經過公訴人、被害人和被告人、辯護人雙方訊問、質證，聽取各方證人的證言并且經過查實以后。才能作為定案的根據(jù)。法庭查明證人有意作偽證或者隱匿罪證的時候。應當依法處理。”該法第156條又規(guī)定，“公訴人、當事人和辯護人、訴訟代理人經審判長許可?？梢詫ψC人、鑒定人發(fā)問；……審判人員可以詢問證人、鑒定人。”可以見得我國刑事訴訟中質證之主體包括公訴人、被害人、被告人和辯護人、附帶民事訴訟的原告人和辯護人、訴訟代理人，還有審判人員。

我國《民事訴訟法》第66條規(guī)定：“證據(jù)應當在法庭上出示，并由當事人互相質證。”從這一條文來看，質證只能在當事人間進行。審判主體不應是質證主體。該法第125條規(guī)定了當事人經法庭許可，可以向證人、鑒定人、勘驗人發(fā)問，但在民事訴訟法中卻沒有關于審判長和其他審判人員是否可以對證人以及鑒定、勘驗人員發(fā)問的規(guī)定。最高人民法院《關于第一審經濟糾紛案件適用普通程序開庭審理的若干規(guī)定》第24條也規(guī)定：“雙方當事人就爭議的事實所提供的書證、物證、視聽資料，應經對方辨認，互相質證?！钡?6條規(guī)定：“勘驗人、鑒定人宣讀勘驗筆錄、鑒定結論后，由雙方當事人發(fā)表意見。經法庭許可，當事人及其訴訟代理人可以向勘驗人、鑒定人發(fā)問。”但事實上。我國民事訴訟法頒布以后，我國各審判部門也一直沿用傳統(tǒng)的職權主義的質證方式，即法院不僅可以對證人、勘驗人、鑒定人發(fā)問，而且還可就案件事實、當事人提供的證據(jù)材料向當事人發(fā)問。直到近幾年全國各法院掀起的審判方式改革運動，有的法院才隨著人們對職權主義訴訟模式的質詰、反思而摸索試行著完全由當事人主宰的質證模式。即便如此，1998年最高人民法院發(fā)布的《關于民事經濟審判方式改革問題的若干規(guī)定》規(guī)定，在法庭調查階段審判人員可以詢問當事人。這又似乎給人們一個信息：質證不僅僅是當事人之間的事情，審判主體也應當是質證主體。

在行政訴訟方面，最高人民法院《關于行政訴訟證據(jù)若干問題的規(guī)定》第39條第2款規(guī)定：“經法庭準許，當事人及其代理人可以就證據(jù)問題相互發(fā)問，也可以向證人、鑒定人或者勘驗人發(fā)問?！蓖瑯?。也沒有明確審判人員是否是質證主體。

從以上法律條文看出，我國現(xiàn)行法律關于質證主體的規(guī)定前后不盡統(tǒng)一，而此問題在世界各國的立法亦有兩種立法例式：一種就是所謂的當事人主義質證模式。明確規(guī)定質證在當事人間進行，審判主體在庭審質證程序中只是消極的聽證人，為英美法系國家所采用。另一種則是審判主體與訴訟當事人都是質證主體。如前蘇聯(lián)及前東歐各社會主義國家以及日本、德國等大陸法系國家，不過前蘇聯(lián)是以法院的質證取代當事人間的質證。呈現(xiàn)出明顯的職權主義特征；而日本等國則是在借鑒、引進英美法系國家的做法的同時，仍然保留了原來的職權主義特征，在具體操作上采取了以當事人質證為主，以法院質證為輔的質證模式。正因為在國外做法的不盡一致、我國立法存在不明確規(guī)定和理論界爭議的情況下。導致我國各法院在探索審判方式改革的實踐中對此問題的處理顯出了猶豫和混亂，而對這種大是大非的問題能否規(guī)范將直接關聯(lián)到質證的效果。

筆者認為，我國立法應明確審判人員也是質證主體。理由如下：(1)在我國，法官是證據(jù)和事實的認定者，有責任保證質證的正確性和有效性，且對因質證偏差所造成錯案是要受追究責任的。英美法系之所以法官不參與質證。正是因為英關法系國家法律判斷的主體與事實判斷的主體相分離。這些國家的訴訟體制是，案件事實由陪審團作出判定，法官只是根據(jù)陪審團認定的事實而適用法律。而法官因為不是事實的認定者，故而他對當事人的質證無需特別關注。這樣就為當事人主義質證模式的產生并存續(xù)下去提供了廣闊空間。由此可見，當事人主義質證模式是以陪審團制度為前提預設的。反觀其他國家，由于沒有實行象莢美法系國家的陪審團制度。法官不僅是事實的裁判者，同時也是法律的適用者，完全的當事人主義質證模式當然地就不為這些國家所完全接受。(2)我國實行的是實事求是的證據(jù)制度，此制度要求案件事實要“客觀真實”。這就不僅要求當事人要證明案件的真?zhèn)?，而且要求法官要主動地去查明案件真象。這樣在案件的審理方式上就形成了訴訟理論中所稱的職權探知主義審理方式。在此主導下，不僅法院要調查取證，而且法官要在法治上對當事人的舉證、質證實行干預，甚至還要親自參與質證程序。(3)一國的審判制度的形成是該國訴訟文化、法制環(huán)境等各方面綜合因素的結果。民主法制化程度，特別是公民的法律知識、律師的數(shù)量以及律師出庭率等直接關系到庭審的質證方式、質證水平。法官雖不是案件實體法律關系的主體，與案件事實上沒有直接利害關系，但法律賦予的審判職責足以讓其成為質證主體的動因。

綜上所述，筆者認為，在我國目前這種訴訟體制、法制環(huán)境之下，不能實行純粹的當事人主義質證模式，而應把審判主體作質證的補充主體(相對于控辯雙方的質證主導性主體而言)，即采取由審判主體參加的質證模式，完善人民陪審員制度。同時引進專家輔助人制度。

二、引入專家陪審員的設想

陪審制度是國家司法機關吸收非職業(yè)法官參與審判案件的一項重要的司法制度。陪審制度作為社會公眾監(jiān)督法官正確行使司法權、遏制司法腐敗的一項基本的審判制度，為世界上許多國家所采用，被人們視為憲政民主的象征。由于訴訟文化及訴訟制度的差異，目前從全世界范圍來看。陪審制可分為英美法系的陪審團制度與大陸法系的參

審制度兩大類型。我國的陪審制度即人民陪審員制度，實質上屬于參審制。是由依法定程序產生的人民陪審員依法參加人民法院審判活動。并與法官一起審判案件的司法制度。

人民陪審制度不僅提高人民法院司法公信力，樹立司法權威，同時具有司法監(jiān)督價值。2004年8月28日第十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常務委員會第十一次會議通過《關于完善人民陪審員制度的決定》，是我國歷史上第一部關于人民陪審員制度的單行法律。該決定的通過、頒布和實施，是我國民主與法制建設進程中的一件大事。標志著我國的人民陪審制度將更加完善和規(guī)范。并將在司法實踐中重新煥發(fā)生機。同年12月13日，最高人民法院、司法部又聯(lián)合發(fā)布了《關于人民陪審員選任、培訓、考核工作的實施意見》，重點明確了人民陪審員的職責、權利和地位。使人民陪審員參審由“選擇性”變?yōu)橐欢ǔ潭鹊摹皬娭菩浴保⒓毣伺銓弳T的產生方式和任職資格。規(guī)定人民陪審員統(tǒng)一以基層人民法院院長提請同級人民代表大會常務委員會任命的方式產生，并對其教育程度、品德狀況等提出了比較具體的要求，還對公、檢、法機構人員和律師等可能有利害關系、影響案件公正審理的人員擔任人民陪審員做出了禁止性規(guī)定，這為統(tǒng)一規(guī)范人民陪審員的產生方式提供了明確的法律依據(jù)，有利于保證人民陪審員的綜合素質和參審實效，促進司法公正。

筆者認為，為了達到對司法鑒定結論質證的效果，克服陪審員業(yè)務素質偏低與審判的專業(yè)化要求不相適應的矛盾。從而發(fā)揮陪審制度的司法民主功能與專業(yè)審判要求，其有效途徑就是設立專家陪審和大眾陪審相結合的陪審制度。專家陪審員，是由在一定領域具有專長的專家擔任的陪審員，專門審理涉及高智能經濟犯罪、知識產權、期貨金融證券業(yè)糾紛、醫(yī)療糾紛等專業(yè)性疑難案件或法律疑難案件的陪審員。另一類是大眾陪審員，是具備《關于完善人民陪審制度的決定》規(guī)定的陪審員任職條件，參與非專業(yè)性案件審理的陪審員。專家陪審員可以充分發(fā)揮知識彌補價值，他們具有特殊的生活經歷和專業(yè)、技術特長?？梢栽趯徟兄袕牟煌慕嵌确治霭盖?、提出意見。從而彌補法官知識經驗的不足。尤其是在對司法鑒定結論質證方面，專家陪審員參與質證、審判，與法官共同討論、集思廣益，充分發(fā)揮陪審員用科學技術、專業(yè)視角觀察問題、分析事物和獨有的判斷力，可以減少司法裁判中的獨斷專行現(xiàn)象，達到有效質證。防止錯案的發(fā)生。

三、建立專家輔助人制度的構想

由于鑒定內容很多涉及新、高科技領域，不是一般當事人的普通知識所能理解，缺乏專業(yè)知識的當事人難以對鑒定結論進行質證。因此，當事人聘請專家作為技術顧問是對鑒定人提交的鑒定結論進行廈證的必要手段，同時也起到防止法官在司法鑒定方面具有太大權力的作用。避免司法專斷。目前我國在民事訴訟、行政訴訟中已經確立了專家輔助人制度，最高人民法院《關于民事訴訟證據(jù)的若干規(guī)定》第61條規(guī)定：“當事人可以向人民法院申請由一至二名具有專門知識的人員出庭就案件的專門性問題進行說明。人民法院準許其申請的。有關費用由提出申請的當事人負擔。審判人員和當事人可以對出庭的具有專門知識的人員進行詢問。經人民法院準許，可以由當事人各自申請的具有專門知識的人就案件中的問題進行對質。具有專門知識的人員可以對鑒定人進行詢問?！弊罡呷嗣穹ㄔ骸蛾P于行政訴訟證據(jù)若干問題的規(guī)定》第48條規(guī)定：“對被訴具體行政行為涉及的專門性問題，當事人可以向法庭申請由專業(yè)人員出庭進行說明，法庭也可以通知專業(yè)人員出庭說明”。但是在刑事訴訟中還沒有類似規(guī)定，導致在刑事訴訟中，有的法庭或將專家輔助人改為辯護人?；蚋臑樽C人，有的法庭或者不允許當事人聘請的專家以任何形式出庭對司法鑒定發(fā)表質證意見。筆者認為，刑事訴訟中證明標準與要求均高于民商事訴訟，更應建立“專家輔助人”(技術顧問)制度，制定有關聘請“專家輔助人”的實施細則，賦予刑事訴訟被告人聘請“專家輔助人”參與鑒定結論質證的權利，并通過立法對專家輔助人的訴訟地位、參與訴訟的方式等作出相應規(guī)定，從而使審判建立在更公正的基礎上。

專家輔助人，是在科學、技術以及其他專業(yè)知識方面具有特殊的專門知識或經驗的人員，根據(jù)當事人的請托并經法院準許，出庭輔助當事人對訟爭的案件事實所涉及的專門性問題進行說明或發(fā)表專業(yè)意見和評論的人。專家輔助人與我們通常所說的專家證人雖有聯(lián)系和相似，但是有著質的區(qū)別。與當事人聘請或委托辯護人(代理人)也是不同的。二者的區(qū)別在于：(1)專家輔助人的專門性知識是法律之外的知識，辯護人或代理人的知識范圍和資格條件雖無法律上的限定，但是多數(shù)情況下，當事人委托律師作為辯護人或代理人，恰恰是他們在法律上具有專門的知識。(2)專家輔助人發(fā)表的意見具有專門性、獨立性、中立性，并不完全是當事人意志的體現(xiàn)，他要尊重自然科學規(guī)律以及經驗法則等約束。而訴訟代理人在訴訟上的一切言行均體現(xiàn)了當事人的意志，不能違背當事人的意志，訴訟行為的后果由當事人承擔。(3)依照《刑事訴訟法》和《民事訴訟法》有關規(guī)定，當事人可以委托一至二人作為辯護人(代理人)，而專家輔助人是在此“一至二人”的辯護人(代理人)之外，由當事人另行向法院申請出庭說明專門性問題的專業(yè)人員。

專家輔助人的訴訟地位也不同于鑒定人、證人，區(qū)別在于：(1)資格條件不同，證人是案件事實的目擊者、知情人。具有不可選擇替代性，所以證人無正當理由不出庭作證，法庭可采用拘傳：鑒定人是由司法機關委托的；專家輔助人則只能是由當事人聘請的，不存在拘傳。(2)證明的內容不同，證人提供的是具體的事實關系，而鑒定人和專家輔助人陳述的則是專業(yè)技術問題。(3)認識的地點不同，證人陳述的是自身在訴訟外所認識的事實，而專家輔助人所陳述的是其在訴訟上所認識的事實。(4)證據(jù)的形成不同，證人證言的形成所經歷的是依靠感性認識。從感覺、記憶到表達；專家輔助人的報告是依據(jù)對鑒定結論、有關資料、檢材的研究，參與鑒定人進行檢驗、分析和推理而得出，有一個加工處理過程。(5)證明的方式不同，證人是如實陳述、客觀描述，專家輔助人既可以如實陳述、客觀描述，也可以運用分析推理。所以，專家輔助人出庭時不是坐在鑒定人、勘驗人的席位上，也不能坐在證席上，他們可以與當事人及其辯護人(代理人)同座，可以旁聽案件的審理過程，但是在訴訟過程中除發(fā)表對專門性問題的專業(yè)意見外，無權對其他問題發(fā)表意見和看法：其所陳述的專家意見是起到彌補當事人專業(yè)知識的不足的作用，是幫助一方當事人對案件涉及的專業(yè)問題的說明、釋疑，同時對鑒定人及其提供的鑒定結論進行研究、質疑，進而提出自己的專業(yè)意見。

一般而言，專家輔助人有如下職權：(1)代表本方當事人對法院聘請鑒定人的工作提出建議并有權表達本方當事人的意愿。(2)代表本方當事人對送檢材料進行確認，經法官允許詢問接受鑒定的人或考察被鑒定的地點。(3)監(jiān)督司法鑒定過程。對鑒定人提出問題和建議(如進行具體的調查工作)。(4)對鑒定結論加以研究，發(fā)表專業(yè)意見，經法官許可有權在庭審中詢問鑒定人。

責任編輯梅瑞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