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金融危機對公允價值會計實踐的啟示

郭長城

摘要：在美國，金融危機引發(fā)的對公允價值計量屬性的爭論，雖然最后沒有廢除公允價值會計準則，但是在具體的實行過程中也進行了一些改進。這樣的爭論對于我國的公允價值會計實踐有很好的啟示作用：使我們更加清楚了公允價值會計的局限性；更加清楚了真實性和相關性的關系；無論采用什么會計計量屬性都應該努力保持一貫性；公允價值計量屬性需要比較嚴格的外部環(huán)境條件；科學規(guī)范公允價值計量屬性的適用范圍非常重要。

關鍵詞：金融危機；公允價值；真實性；相關性；一貫性；科學性

中圖分類號：F606.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6-3544(2009)02-0056-03

一、引言

從1998年《企業(yè)會計準則——債務重組》發(fā)布，我國首次引入公允價值，到2001年慎用公允價值，再到2006年正式發(fā)布的會計準則中大量規(guī)范使用公允價值，這一波三折的引用歷程可以看出我國在使用公允價值會計計量上，曾經存在認識上的差異，條件并不是非常成熟，引入公允價值計量的主要目的。正如會計準則中解釋的那樣更多地是為了便于與國際慣例接軌。但是以美國為主的國際公允價值會計準則在金融危機中受到了許多責難，使我國運用公允價值計量的信心也受到了影響。在金融危機的重壓之下，美國的一些銀行家、金融業(yè)人士曾將矛頭指向公允會計準則，認為第157號美國會計準則要求金融產品按照“公允價值”計量的規(guī)定，在市場大跌和市場定價功能缺失的情況下，導致金融機構過分對資產按市價減計，造成虧損和資本充足率下降，進而促使金融機構加大資產拋售力度，從而使市場陷入交易價格下跌——資產減計——核減資本金——恐慌性拋售——價格進一步下跌的惡性循環(huán)之中，對金融危機起到推波助瀾的作用。面對越來越大的對公允價值質疑的聲音，在參眾兩院表決通過的救援法案中，賦予了美國證監(jiān)會暫停使用公允價值計量的權利，并要求美國證監(jiān)會就公允價值對金融業(yè)的影響進行一個全面的研究。美國證監(jiān)會在經過近三個月的緊張調查、研究之后，于2008年12月30日向國會提交了關于公允價值會計的報告，正式提出反對廢止公允價值會計準則，并提出改進現行慣例的八點建議。至此，由金融危機導致的對公允價值計量的責難才得以暫時平息。我們能從以美國為主的國際公允價值會計準則受到的責難中獲得哪些啟示?如何進一步規(guī)范我國的公允價值會計實踐?本文對此做了一些探討。

二、充分認識公允價值會計本身的局限性

公允價值會計能更好地反映當前經濟環(huán)境對企業(yè)財務狀況的影響，更符合實物資本保全的要求，更有利于提高財務信息的相關性，但是它也存在著局限性。在這次金融危機中我們也進一步看清了公允價值計量本身的一些缺陷，特別是在市場定價功能缺失的情況下，如果還按市價計價資產，就可能出現虧損——拋售——更加虧損的惡性循環(huán)。這樣的情況是銀行家和金融界人士以及政府都不愿意看到的。其實在市價暴漲的情況下也同樣存在這樣的問題，只是在那種情況下可能出現的是漲價——囤積——再漲價的循環(huán)，這樣的循環(huán)傳遞的是經濟向好的信息，是經營者和所有者都希望出現的結果，所以在這種情況下更多地是要求使用公允價值計量呼聲，而不是責難公允價值計量。

公允價值會計的最大難度在于公允價格難以取得，在目前的條件下，我們幾乎沒有辦法獲取公允價格。目前所采用的市場價格法、比照法和凈現值法等等，只是有可能讓我們接近企業(yè)的“公允價值”，但是卻不能在沒有交易的前提下真正找到“公允價值”。這些方法中，最接近于“公允價值”的應該是市場價格法，如果存在完善的資產或負債的市場我們就可以根據市場價格來確定公允價值。但是這次金融危機卻證明這樣的價格也不能說總能代表真正的公允價格，如果資產極度貶值，而企業(yè)的資產又不會在近期內交易，這種情況下連續(xù)以市場價格來計價資產確實存在進一步惡化危機的可能性。同樣在經濟膨脹的情況下也有可能助長更多的經濟泡沫產生。我國2006-2007年度的股市狂漲與在上市公司中實行新準則是同步的，不能說它們之間就沒有內在的聯系。有些上市公司在價格暴漲的經濟環(huán)境下參與了囤積居奇，大量囤積的資產在采用公允價值計量后導致2007年度利潤大漲，但是當金融危機波及到我國，使暴漲的價格出現回歸以后，這樣的企業(yè)又很快進入利潤加速下滑的狀態(tài)，因為所囤積資產公允價格下跌的循環(huán)作用，虧損面急劇擴大，嚴重的導致企業(yè)不得不接受重組。這雖然是由于企業(yè)的經營策略導致的，但是會計計量方法的變化對這部分利潤的確認也起著輔助的作用。

美國證監(jiān)會向國會提交的關于公允價值會計的報告，雖然正式提出反對廢止公允價值會計準則，但是也針對公允價值提出了改進操作的建議。這說明進一步完善在特殊經濟環(huán)境條件下的公允價值計量將成為會計準則研究的重要課題。我們也應認識到公允價值會計和經濟波動之間的內在聯系，進一步規(guī)范公允價值使用的操作細則，未雨綢繆，防范可能出現的經濟波動。

三、進一步認識真實性和相關性的關系

會計信息真實性和相關性是會計信息質量特征的兩個方面。我國《企業(yè)會計準則》規(guī)定，“會計核算應當以實際發(fā)生的經濟業(yè)務為依據，如實反映財務狀況和經營成果”，“會計信息應當符合國家宏觀經濟管理的要求，滿足有關各方了解企業(yè)財務狀況和經營成果的需要，滿足企業(yè)加強內部經營成果的需要”。這些內容分別表述了對會計信息質量的要求，其含義也是真實性、相關性。

以前有些學者認為“會計相關性與可靠性存在著此消彼長的關系，因此，要判別相關性與可靠性誰更重要，必須從它們統(tǒng)一時的先后問題和對立時的取舍問題著手”。并且認為相關性先于可靠性，比可靠性更重要，進而提出歷史成本是符合可靠性的，而公允價值是符合相關性的，因為相關性更重要所以應該選擇公允價值計量?！皻v史成本注重已發(fā)生的交易或事項，把資產或負債項目的計價功能主要轉交給了市場，而僅僅對取得成本或收入進行估計性的跨期配比，同時假定市場的交易價格均為合理、公允的，并不會發(fā)生大幅的變動以致賬面價值與市場價值不會發(fā)生嚴重的背離，從而確保了財務信息的可靠性；而公允價格強調必須動態(tài)、及時地反映企業(yè)的價值變化，即使交易或事項尚未發(fā)生，只要有證據表明某項資產或負債項目的市場價值或預期價值發(fā)生了變化，財務會計就必須在表內進行反映，同時還需在表外進行披露。”

筆者認為這樣將真實性和相關性完全對立并且套用到歷史成本和公允價值的做法是不合適的。會計信息的真實性和相關性是統(tǒng)一的，不能割裂開來。真實性是相關性的保證，只有真實的會計信息才能幫助現有投資者和潛在投資者做出正確決策，也就是說只有真實的信息才具有相關性，只有存在相關性的信息我們才去評價它的真實性。其實無論是歷史成本還是公允價值都是試圖反映企業(yè)理論上的

“公允價值”，在發(fā)生交易的當期歷史成本就是最準確的公允價值，如果在市場的交易價格為合理、公允的，并不會發(fā)生大幅的變動以致賬面價值與市場價值不會發(fā)生嚴重背離的情況下，歷史成本也可以一直代表企業(yè)的公允價值。在市場價格理性變動的范圍內，使用公允價值計量更加符合相關性，這時的計價也更加符合企業(yè)真實的公允價值，也就是更符合真實性。如果市場價格發(fā)生非理性的變動，這時候企業(yè)的公允價值將非常難以獲得，回歸到“歷史成本計價”，在一定的時間內保持賬面價值不變也可能是一種更加理性的選擇。

四、努力保持會計準則的一貫性

美國證監(jiān)會送交國會的研究報告對圍繞公允價值會計準則爭論的兩方觀點予以了歸納，指出在《緊急經濟穩(wěn)定法》通過實施的數月中，許多觀點認為公允價值會計準則導致了金融市場的不穩(wěn)定，公允價值會計準則與金融機構資本充足要求的聯動引起了一些金融機構的倒閉。而許多市場參與者則認為，公允價值會計準則加強了財務信息的透明性，特別是在經濟下滑時期公允價值的信息更為重要，取消公允價值只會打擊投資者的信心并帶來更大的不穩(wěn)定性。雖然此前許多金融界人士要求取消“157號準則”，但美國證監(jiān)會的研究報告認為取消“157號準則”是實踐的倒退，將會導致公允價值計量的不一致和混亂。其他可能替代公允價值的計量屬性都存在各自的優(yōu)缺點，而回到歷史成本計量將會給投資者帶來更大的不確定性。

筆者認為在會計準則的采用上保持一貫性是非常重要的，這才是對投資者負責任的做法。會計核算采用什么樣的計量屬性，就如同采用一個什么指標衡量一個人的美丑，比如標準的制定者自己比較瘦，她就有可能定義瘦子是美的。有了標準，其他的人也會努力地瘦身，爭取超過標準的制定者。等她們成功了，標準制定者卻宣布這樣的標準是不科學的，影響人們的身體健康，應該采用身高作為美丑的標準，高個子應該是美的。這樣的計量屬性會讓人信服嗎?會計計量屬性其實也是這樣的，當然我們不是說會計準則應該一成不變，而是說不能僅看是否對自己有利，對自己有利的時候就堅持，對自己沒有利的時候就要求改變，這樣做的結果只能是造成廣大投資者的不信任，形成更大的危機。雖然我們在改變會計準則的時候都要求做追溯調整，以增加會計信息的可比性，但是在會計實踐中，當會計準則發(fā)生變動時，會計信息被誤讀的幾率就會增大，投資者因為誤判遭受損失的可能性也會增大，特別是我國投資者的財務知識和投資能力很低，很可能會因不了解會計準則的變化盲目跟莊，造成投資損失，甚至演變成嚴重的社會問題。

五、密切關注公允價值的使用環(huán)境

計量屬性的選擇最終是受控于其環(huán)境因素的，如果不具備采用公允價值計量屬性的環(huán)境因素而盲目采用，就達不到預期的目的，還會造成負面影響。我國在2001年因為使用公允價值計量造成會計信息失真就是最直接的例子。影響公允價值會計實踐的環(huán)境因素有如下這些方面：

1利益因素。從公允價值的實行到因為經濟危機受到的責難，可以看出會計屬性的選擇對管理者、政府和投資人等利益主體經濟利益的影響。它們?yōu)榱俗陨淼慕洕娑紩噲D干預會計準則的修訂，影響會計計量模式的選擇。我國政府作為準則的制定者同時又是重要的利益關系人，一定要謹慎從事，盡力站在客觀的公允的立場上來選擇計量屬性。

2經濟因素。穩(wěn)定的經濟環(huán)境對會計計量屬性的選擇限制不多，具有較大的選擇余地，因為這時無論采用什么樣的計量屬性對經濟利益的影響都是不大的。在物價持續(xù)變動，但是變動幅度在理性的范圍內時，采用比較透明的公允價值計量屬性是利益主體各方都可以接受的計量屬性。當出現嚴重的經濟泡沫或者金融危機的時候，會計計量屬性的選擇就會出現較大的矛盾。因為這時候的市場價格也很難說是“公允價格”，除非可以確認所計量的資產或負債可以在近期處理或償付，否則不應采用市場價格作為公允價值計量。

3技術因素。采用公允價值計量，必然要規(guī)范公允價值的計算和取得過程，無論是市場價格的獲取還是資金凈現值的計算，都離不開市場的完善、互聯網的普及和財務管理技術的提高。如果沒有這些技術條件，強制實行公允價值會計是不可能完成好的任務。

4會計從業(yè)人員因素。會計人員對公允價值計量的理解能力、操作能力直接限制著會計計量屬性的選擇。

5會計目標因素。財務會計的目標主要是投資者，計量性的選擇必然要體現投資者當然也包括潛在投資者的利益。它應該努力做到如實反映企業(yè)所擁有的或者控制的經濟資源、對經濟資源的要求權以及經濟資源及其要求權的變化情況；如實反映企業(yè)的各項收入、費用、利得和損失的金額及其變動情況。

六、科學規(guī)范公允價值的使用范圍

我國公允價值會計的實踐采用的是比較穩(wěn)健的做法，先選擇性地使用公允價值，以后逐步擴大使用范圍。在2006年會計準則體系中，公允價值的運用還是有嚴格限制的，只有在準則中明確規(guī)定可以使用公允價值的項目，才可使用公允價值進行計量。會計準則在制定過程中考慮了采用公允價值計量的項目，其公允價格應當是能可靠取得的、主觀性較低的項目。如企業(yè)合并準則中，對于非控制的企業(yè)合并規(guī)定采用購買法，在新設合并和吸收合并的情況下，各項所取得的資產按照其公允價值入賬，而在同一控制下的企業(yè)合并仍采用賬面價值作為會計處理的基礎；房地產也可能按照公允價值計價，部分金融資產也以公允價值計量，而對于生物資產和待出售的非流動資產就沒有引入公允價值計量。筆者認為這樣做是很科學的，以后根據國際會計準則的完善情況，我國經濟環(huán)境等的變化情況，逐步微量調整，盡力保持準則的一貫性和科學性是比較穩(wěn)妥的做法，應避免盲目擴大使用范圍或放松使用條件，一旦造成負面影響又去反復調整的現象。

透過這次金融危機我們可以看到，公允價值會計本身是一把“雙刃劍”，如果運用得當，它可以使會計信息更加透明，提高會計信息決策的相關性；如果不能規(guī)范它，就可能給宏觀經濟造成影響。這對于我國的公允價值會計實踐具有重要的警示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