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論外宣與旅游翻譯中的改寫

何　燕

摘要：傳統(tǒng)的翻譯理論強調(diào)忠實，反對改寫原文。但在中外翻譯史和翻譯實踐中改寫普遍存在卻又常常被嚴重忽視。尤其在外宣翻譯和旅游英漢互譯過程中，由于意識形態(tài)，詩學，預期讀者，閱讀習慣，審美情感，英漢兩種語言結(jié)構(gòu)及各自文化系統(tǒng)間客觀存在著的巨大差異，使改寫成為翻譯的本質(zhì)屬性，也是翻譯的必然。

關(guān)鍵詞：翻譯；差異I改寫特質(zhì)

中圖分類號：1046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672—1101(2009)01—0085—04

語際改寫的多種形式是中外翻譯史上普遍存在卻被嚴重忽略的現(xiàn)象。以蘇珊·巴斯奈特(Su—san Bassnett)和安德烈·勒菲弗爾(Andre Lefe—vere)為代表的學者把翻譯研究的范圍擴展開來，將翻譯放到宏觀的文化語境中進行研究，被認為是“當代西方翻譯研究中最大的突破”。勒菲弗爾的核心觀點是“翻譯即改寫”。通過把翻譯活動置于寬廣的社會、歷史和文化空間的背景中，勒菲弗爾探討了翻譯的多種形式及與翻譯活動密切相關(guān)的因素：諸如讀者的接受、翻譯過程、詩學以及主流意識形態(tài)的操控作用等，并將翻譯視為不同程度的改寫。改寫者往往對原作進行一定程度的調(diào)整，以使其符合改寫者所處時期占統(tǒng)治地位的意識形態(tài)和詩學形態(tài)，達到改寫作品被盡可能多的讀者接受的目的。作為翻譯研究派的代表人物，勒菲弗爾指出翻譯不僅僅是語言層次上的轉(zhuǎn)移，更是譯者對原作進行的文化層面上的改寫這一觀點，體現(xiàn)了翻譯研究的多學科性質(zhì)。

在中國，思果是以最明確的語言提出“翻譯是改寫”的一位翻譯家，而且他在著述中反復強調(diào)了這一概念：“我一向以為翻譯是翻譯，不是寫作。這個觀念很害事，可能是學翻譯的人走不通的胡同，翻譯不是翻譯，是改寫?！彼€說：“我已經(jīng)說過，字是桎梏，一定要打破；翻譯要譯意；要找中文表達原文的意思、感情等等。不過，我現(xiàn)在還覺得不夠；不如說要重寫(改寫)，容易叫讀者明白我的用心?！?Ibid)郭建中說得更直接：“重寫(改寫)這一理念和方法，貫穿翻譯過程，需要在每一個語言層次上加以實施?！?/p>

1995年托德·伯勒爾(Todd Burrell)和肖恩·K·凱利(Sean K Kelly)由紐約大學翻譯研究中心出版了名為《翻譯：宗教、意識形態(tài)、政治》一書，揭示出作為社會文化活動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翻譯活動從來沒有，也不可能完全脫離其賴以生存的社會文化環(huán)境。譯者無論是身負天命，譯釋宗教典籍的使者，還是各種世俗機構(gòu)委以重托的宣傳員，在詮解原文時，不可避免地帶有一定的目的和傾向。伯勒爾區(qū)分了兩類譯者：宣傳廣告式文本的譯者和文學及宗教典籍的譯者。第一類譯者毫不隱藏自己的目的，其翻譯在本質(zhì)上是改寫原文，以達到原作者所期望的讀者反應效果；本文所研究的就是這一類翻譯?？疾爝@類譯者如何擺脫文學規(guī)范的束縛，為自己開辟一塊施展創(chuàng)造力或稱為“改寫”的能力的天地；使改寫成為翻譯的本質(zhì)屬性和翻譯的必然。

一、從中外意識形態(tài)的差異看外宣與旅游翻譯的改寫特質(zhì)

意識形態(tài)是一定社會和文化的產(chǎn)物。人類在出現(xiàn)社會，產(chǎn)生文化的同時也就產(chǎn)生了意識形態(tài)。翻譯作為一種跨文化跨語種的交際行為，從一開始就不可避免地打上了意識形態(tài)的烙印。在翻譯過程中，譯者不僅僅是翻譯字詞，也翻譯意識，他們對翻譯什么、如何翻譯的選擇更多的是基于意識形態(tài)方面的考慮。有時甚至在意識形態(tài)的操控下。改動原文本，使譯本為自己的政治目的服務。例如《新聞周刊》的作者在涉華詞語的翻譯上表現(xiàn)出十分鮮明的主觀傾向和政治立場。

例1：Wal—Mart，once hailed as a positive force in Chinese retail，succumbed to pressure to allow the Communist All—China Federation of Trade Unions into its stores．(December 4，2006)

例2：Growing up in communist China．Li Heping had always been taught that religion was nonsense．(July 24，2006)

在例1和例2中，“中華總工會”和“中國”前添加了Communist，這個詞的原意是“共產(chǎn)主義”。在中國是一個褒義的政治術(shù)語，代表著一種完美的理想的人類社會制度。但在西方的政治體制下和社會語境中早就被妖魔化，是一個具有強烈負面含義的詞語。西方媒體對中國所持的否定態(tài)度可見端倪。

無獨有偶，針對中國街道路牌書寫的混亂狀況。1992年6月，中地委、民政部聯(lián)合印頒發(fā)了《關(guān)于重申地名標志上地名書寫標準化的通知》(中地發(fā)[1992]4號)，強調(diào)指出：地名的羅馬字母拼寫，要堅持國際標準化的原則，地名的專門和通名均應采用漢語拼音字母拼寫，不得使用“威妥瑪式”等舊拼法。也不得使用英文等其他外文譯寫。

地名本身具有領(lǐng)土主權(quán)的含義，地名標志是領(lǐng)土主權(quán)的象征，是民族尊嚴的體現(xiàn)。除殖民地外，任何國家都不會在自己領(lǐng)土地名標志上用外文書寫本國地名。正像郭建中教授指出的那樣，街道路牌書寫的標準問題是“法律法規(guī)問題，不是學術(shù)問題”，由此可見意識形態(tài)可以通過譯者對原文的“話語世界”，即“現(xiàn)實世界中為原文作者所熟知的事物，概念，習俗”的處理方式反應出來，“對文化信息的處理也就不僅是單純的翻譯技巧問題，在跨文化交流的過程中，意識形態(tài)無疑有某種支配性?！?/p>

二、從譯語讀者閱讀習慣或樂意接受的“文化腳本”因素看翻譯中的改寫特質(zhì)

我們的英文文本是以海外讀者為對象的，鑒于英漢兩種語言差異甚大，譯語讀者喜歡的形式往往有異于漢語原文，只要能達到預期的效果，我們就要尊重譯語讀者的閱讀習慣，期待視野，欣賞水平及人文價值觀。李長春同志曾提出“外宣三貼近”原則：要求在外宣翻譯中注意貼近中國發(fā)展的實際，貼近外國受眾對中國信息的需求，貼近國外受眾的思維習慣。做到“內(nèi)外有別”。而“內(nèi)外有別”原則在一定的語域中應該有更為靈活的解讀。那就是改寫。讓我們一起看看廣州市的一句外宣口號：

例3：原文：您不來，那是您的錯，如果您來了，不想再來，那是我的錯!

譯文(1)：If you don't come，that's your fault． If you have been here and don't want to come a— gain，that's my fault．(譯者不詳)

譯文(2)：We are to blame should we fail to find among the frequenters your name．

譯文(3)：The first time you come by chance；

The second time you come by choice．(譯者不詳)

原文是廣州市的一句外宣口號，字里行間透著幾分調(diào)侃。不過，頗有點“回環(huán)”味道的原文卻不容易傳譯。譯例(1)是完全的字字對譯，雖說譯文與原文形似，意思也表達清楚，但fault一詞的使用似乎差強人意。譯例(2)是譯例(1)的改進版，譯文未損原文的基本信息，用語也經(jīng)濟，音韻還優(yōu)美。但還是未擺脫原文字的桎梏。譯例(3)是美國一家賓館的旅游小冊子的宣傳語，作為原文的英文譯文，不但原意蘊含其中，且借助對比，押韻和音節(jié)的重復，非常貼近國外受眾的閱讀思維習慣。是“得意”“忘形”之作，是改寫的經(jīng)典之作。

例4：原文：母乳喂養(yǎng)是真摯的情，無言的愛。

譯文(1)：Mother feeding is sincere affection，wordless love．(譯者不詳)

譯文(2)：Breast feeding best bet for babiest．

原文是深圳市西麗醫(yī)院的公共空間宣傳語。漢語整齊對仗，華麗抒情，符合漢語的修辭傳統(tǒng)和漢語受眾的閱讀習慣。翻譯時如不作譯前處理，很容易給譯語讀者留下虛情假意，華而不實的印象。譯例(1)字對字死譯，煽情造作。譯例(2)基本脫離翻譯框架，同時四個單音節(jié)詞押頭韻，簡潔有力，瑯瑯上口?？梢姡诳朔幕町?，遵循譯語讀者表達習慣方面。改寫大有可為。

三、從原語與譯語讀者的審美習慣差異及詩學看外宣與旅游翻譯中的改寫特質(zhì)

人的情感是一種審美心理機制，在美學中稱為知覺性情感。審美情感的一個突出特征就是“自我化”的審美價值判斷，中西方讀者的審美習慣存在很大差異。中文宣傳旅游語篇崇尚詞藻華麗，追求文采，“四言八句”的描寫比比皆是，語篇往往從自身角度出發(fā)，喊口號，列榮譽。而英語宣傳旅游語篇盡量體現(xiàn)宣傳對象之特色，從受眾角度出發(fā)，描述結(jié)果，傳遞信息，提供咨詢服務，重視可信度，具有高互動性。由于每個民族的歷史、文化、生活環(huán)境各不相同，每個民族都有自己獨特的審美方式和審美情感，表現(xiàn)在翻譯中就是譯者根據(jù)自己特有的文本類型，措辭風格和審美情感對原文進行再加工。下面是江蘇虎豹集團外宣廣告及譯文。

例5：原文：……誕生于上世紀末的虎豹集團，信守孜孜以求、永不言退的發(fā)展理念，在市場經(jīng)濟的大潮中，任憑濁浪排空，驚濤拍岸，獨有勝似閑庭信步的自信，處變不驚，運籌帷幄。盡握無限商機于掌間，漸顯王者之氣于天地……虎豹人以其特有的靈氣，極目一流，精益求精，集世界頂尖服裝生產(chǎn)技術(shù)裝備之大成。裁天上彩虹，繡人間繽紛，開設計之先河，臻質(zhì)量之高峰，領(lǐng)導服裝潮流，盡顯領(lǐng)袖風采……天道酬勤，不斷進取的虎豹人擷取了一個又一個輝煌。

譯文：Founded in the late 1980s，the Hubao Group is determined to succeed…The Hubao Group has a high standard of quality and is well—equipped with the worlds most advanced technol-ogy．They are taking the lead in designing newfashions and maintaining high quality products...The Hubao people have made one achievement af—ter another due to their diligence．

這段外宣資料的中文寫作方法深受漢文化美辭之風影響，充滿大量華麗詞藻，如“濁浪排空”、“驚濤拍岸”、“王者之氣”、“領(lǐng)袖風采”等。如果不加整合改寫，轉(zhuǎn)換視角，化繁為簡，化虛為實，難免會使以簡潔為美的美英讀者感到厭惡，很難達到企業(yè)對外宣傳的目的。而改寫出來的譯文簡潔明快，既著重傳譯原文的主要信息，又迎合西方人士的審美心理，便于譯文讀者理解與閱讀。

四、從原語和譯語讀者信息負載量的差異看外宣與旅游翻譯中的改寫特質(zhì)

原語讀者和譯語讀者信息負載量不盡相同，也就是說譯者視界和作者視界永遠無法完全重合，所以翻譯文本不可能全部再現(xiàn)原文本的讀者在閱讀時所喚起的他對文本所在的包括風俗習慣、法律、物質(zhì)條件和文化規(guī)范等在內(nèi)的整個文化領(lǐng)域的聯(lián)想意義，文化過濾現(xiàn)象是不可避免的。由于原文與譯文受各自不同的交際環(huán)境影響，原文讀者與譯文讀者認知環(huán)境不盡一致，為實現(xiàn)譯文預期的交際功能，翻譯中的改寫就常常不可避免。換句話說，完全忠實對等的翻譯是柏拉圖式的空想，翻譯的文化改寫才是必然的。

Lance Hewson和Jacky MartintEs]曾舉過這樣一個例子；Cette semaine on tue 1e cochon!這句法文直譯成英語可以是This week we kill the pig!這與法國初冬時節(jié)鄉(xiāng)村殺豬活動有關(guān)，是法國文化傳統(tǒng)特有的現(xiàn)象。這句話出現(xiàn)在法國食品廣告上，吸引游客購買新鮮的豬肉制品。然而，類似的傳統(tǒng)在英語文化中并不存在，如果按照字面直譯，不可能喚起譯語讀者與原語讀者相同的文化聯(lián)想意義。因此英語中進行了改寫：Special Offer—Fresh and Abundant!

五、結(jié)語

外宣與旅游英漢互譯過程中的改寫特質(zhì)既有客觀原因，也有主觀因素，前者是由英漢語言結(jié)構(gòu)間的巨大差異造成的，后者則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文化系統(tǒng)所致。傳統(tǒng)翻譯理論強調(diào)忠實，反對改寫原文，但這一理論并不是在任何場合下都適用的。因為在很多情況下，追求這種忠實只是譯者個人的愿望而已，無法達到跨文化交際的目的。而視具體情況、對原文進行適當?shù)母膶憚t是達到此目的的最佳途徑。

責任編輯吳曉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