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本文主要介紹在《中國古代文化史》教學過程中,對于古代經(jīng)典文獻在本課程教學中四個方面的作用:“考鏡源流、語出有征”、“正本清源、糾誤批謬”、“充實教學、避免空泛”、“開闊眼界、導讀解惑”。
關鍵詞: 原始經(jīng)典文獻《中國古代文化史》作用
文化史,顧名思義就是探討文化發(fā)展的歷史。文化史是史學的一個分支,是文化學與史學相結合的一門歷史科學。文化史把人類文化的發(fā)生發(fā)展作為一個總體對象加以研究,從而與作為社會知識系統(tǒng)某一分支發(fā)展史的學科,如文學史、史學史、科技史、哲學史相區(qū)別;文化史在研究人類文化發(fā)生發(fā)展的總體進程時,尤其注意人類創(chuàng)造文化時的主體意識的演變歷史,從而又與研究社會經(jīng)濟形態(tài)的經(jīng)濟史、研究社會狀貌的社會史相區(qū)別。
文化既包括人類社會活動的對象性結果,又包括人在活動中所發(fā)揮的主觀力量和才能。因此,文化史不僅要研究文化的“外化過程”,即創(chuàng)造各種物化產(chǎn)品,從而改造外部世界,使其不斷“人化”的過程,而且要研究文化的“內化過程”,即文化的主體——人自身在創(chuàng)造文化的實踐中不斷被塑造的過程,還要研究外化過程與內化過程如何交相滲透,彼此推引,共同促進文化有機整體進步。所以,文化史的研究對象就是:歷史運動中的文化表現(xiàn)和文化鍛造人自身的過程。
文化史的研究內容由研究對象直接決定。因為主體——人居于文化史研究的中心位置,所以文化史家歷來格外注意主體色彩鮮明的領域:人的認知系統(tǒng)、藝術語言文字系統(tǒng)、宗教倫理系統(tǒng)、習俗生活方式系統(tǒng),尤為文化史家所注目;即使主體性隱而未彰的領域:科技器物系統(tǒng)、社會制度系統(tǒng)。文化史家也著力剖視潛伏其間的主體因素的創(chuàng)造作用,以及那些外化了的文化形態(tài)對主體的再造功能。①
中國古人相對于西方而言比較注意文化現(xiàn)象的記述,歷史典籍中多有關于諸子、藝文、經(jīng)籍、典章、方伎、學案等文化現(xiàn)象的研究成果:如先秦時儒家典籍、《莊子·天下》、《荀子·非十二子》、《呂氏春秋·不二》、《史記·論六家要旨》、《淮南子·要略》、劉向《別錄》、劉歆《七略》,二十四史尤其是其中的《藝文志》、《經(jīng)籍志》、《儒林傳》、《道學傳》等,南宋學者朱熹編撰的《伊洛淵源錄》,黃宗羲的《宋元學案》、《明儒學案》,清人江藩的《國朝漢學師承記》、《國朝宋學淵源記》等,已經(jīng)具有某一斷代學術文化史的雛形,《藝文類聚》、《冊府元龜》、《太平御覽》等類書也輯錄了相當豐富的文化史素材。南宋人鄭樵著有《通志》,其精心撰集的“二十略”,記載了社會生活的各個方面,涉及物質文化、制度文化、行為文化、精神文化,成為文化史素材的淵藪。
所以,中國古代經(jīng)典文獻在《中國古代文化史》課程教學中的作用不言自明。筆者依據(jù)近些年《中國古代文化史》課程的教學,對于古代經(jīng)典文獻在《中國古代文化史》課程教學中的作用有如下一些體會,供大家參考。
一、考鏡源流,語出有征
西周至春秋,是中國文化的奠基、軸心時代。相傳周公“制禮作樂”,其模式化、規(guī)范化的政治制度、禮儀制度、宗法家族制度主要是為現(xiàn)實社會服務的,因而也成為整個封建社會的范本。春秋戰(zhàn)國時期,“天子失官,學在四夷”,士人獲取了獨立的身份,在諸侯分治、群雄并起的競爭環(huán)境中,四方游走,宣揚己說,以博取諸侯的青睞。這一時期,百家爭鳴,百花齊放,思想文化空前活躍繁榮。西周社會是禮樂宗法社會,宗法是家族制度、統(tǒng)治規(guī)范無須多言,即便禮樂,也不僅僅如其字面簡單看作禮儀樂舞,而有其更深層面的政治社會功能,和宗法一樣,都是統(tǒng)治策略、統(tǒng)治規(guī)范。
《禮記·樂記》:“禮以道其志,樂以和其聲,政以一其行,刑以防其奸。禮樂刑政,其極一也,所以同民心而出治道也?!雹?/p>
《禮記·樂記》:“禮節(jié)民心,樂和民聲,政以行之,刑以防之,禮樂刑政四達而不悖,則王道備矣?!雹?/p>
所引《禮記·樂記》兩段文字都清楚說明“禮樂”和“刑政”性質、作用是一致的,都是統(tǒng)治策略、規(guī)范:“禮樂刑政,其極一也,所以同民心而出治道也?!薄岸Y樂刑政四達而不悖,則王道備矣。”
《禮記·樂記》:“樂者為同,禮者為異。同則相親,異則相敬。樂勝則流,禮勝則離。合情飾貌者,禮樂之事也。禮義立,則貴賤等矣。樂文同,則上下和矣。好惡著,則賢不肖別矣。刑禁暴,爵舉賢,則政均矣。仁愛以之,義以正之,如此則民治行矣?!雹?/p>
《禮記·樂記》:“樂由中出,禮自外作。樂由中出故靜,禮自外作故文。大樂必易,大禮必簡。樂至則無怨,禮至則不爭。揖讓而治天下者,禮樂之謂也。暴民不作,諸侯賓服,兵革不試,五刑不用,百姓無患,天子不怒,如此則樂達矣。合父子之親,明長幼之序,以敬四海之內,天子如此,則禮行矣?!雹?/p>
以上《禮記·樂記》兩段文字討論了禮、樂的不同來由、作用,禮樂教化對于治理天下,二者相輔相成。
《禮記·曲禮上》:“道德仁義,非禮不成;教訓正俗,非禮不備;分爭辨訟,非禮不決;君臣、上下、父子、兄弟,非禮不定;宦學事師,非禮不親;班朝治軍,蒞官行法,非禮威嚴不行,禱祠祭祀,供給鬼神,非禮不誠不莊。是以君子恭敬、撙節(jié)、退讓以明禮。”⑥
《禮記·曲禮上》這段文字揭示了禮實際是囊括國家政治、經(jīng)濟、軍事、文化一切典章制度和個人的倫理道德修養(yǎng)、行為準則規(guī)范的龐大概念。
我們通過以上這些儒家經(jīng)典文獻,可以清楚地了解道禮樂的實質就是統(tǒng)治策略、統(tǒng)治規(guī)范。儒家的這些經(jīng)典文獻,從根本上揭示了禮樂的實質。
二、正本清源,糾誤批謬
漢武帝接受董仲舒的“天人三策”建議之后,儒學取得了“定于一尊”的地位,經(jīng)學成為文化學術的主流與正統(tǒng)。后人論及,皆云:“罷黜百家,獨尊儒術。”兩千年來,幾成定論。一般均以文化專制主義論之,近來學者亦多有將中國君主專制社會文化學術空氣之消沉窒息歸罪于此。在諸多論者眼中,“獨尊儒術”與“罷黜百家”不僅緊密聯(lián)系,而且?guī)缀蹩赏灰曋?。“罷黜百家”首見于《漢書·武帝紀》贊語:“孝武初立,卓然罷黜百家,表章六經(jīng)?!雹呷欢@只是班固的評論之辭,無論是董仲舒或漢武帝,都沒有此極端言論。他們的“獨尊儒術”,是從思想大一統(tǒng)的政治目的出發(fā),突出儒學的文化主流地位,避免因“師異道,人異論,百家殊方,指意不同”而妨礙漢王朝的一統(tǒng)紀、明法度。儒家的獨尊,并非儒學的獨存。董仲舒或漢武帝的本意,絕非是要剝奪諸子學說在社會文化中的生存權,也不是要阻止其學者入仕朝廷。⑧
《漢書·董仲舒?zhèn)鳌?“《春秋》大一統(tǒng)者,天地之常經(jīng),古今之通誼也。今師異道,人異論,百家殊方,指意不同,是以上亡以持一統(tǒng);法制數(shù)變,下不知所守。臣愚以為諸不在六藝之科孔子之術者,皆絕其道,勿使并進。邪辟之說滅息,然后統(tǒng)紀可一而法度可明,民知所從矣。”⑨
“絕其道”,乃絕其與“六藝之科孔子之術”并進之道,非絕其生存之道。這一點,在《漢書·藝文志》中看得更為清楚。
《漢書·藝文志》:“漢興,改秦之敗,大收篇籍,廣開獻書之路。迄孝武世,書缺簡脫,禮壞樂崩,圣上喟然而稱曰:‘朕甚閔焉!’于是建藏書之策,置寫書之官,下及諸子傳說,皆充秘府。至成帝時,以書頗散亡,使謁者陳農求遺書于天下。詔光祿大夫劉向校經(jīng)傳諸子詩賦,步兵校尉任宏校兵書,太史令尹咸校數(shù)術,侍醫(yī)李柱國校方技。每一書已,向輒條其篇目,撮其指意,錄而奏之。會向卒,哀帝復使向子侍中奉車都尉歆卒父業(yè)。歆于是總群書而奏其《七略》,故有《輯略》,有《六藝略》,有《諸子略》,有《詩賦略》,有《兵書略》,有《術數(shù)略》,有《方技略》。今刪其要,以備篇籍。”{10}
武帝時,“建藏書之策,置寫書之官,下及諸子傳說,皆充秘府”;成帝時,“詔光祿大夫劉向校經(jīng)傳諸子詩賦,步兵校尉任宏校兵書,太史令尹咸校數(shù)術,侍醫(yī)李柱國校方技”;哀帝時,“有《輯略》,有《六藝略》,有《諸子略》,有《詩賦略》,有《兵書略》,有《術數(shù)略》,有《方技略》”。司馬遷《史記·龜策列傳》:“至今上即位,博開藝能之路,悉延百端之學,通一伎之士咸得自效,絕倫超奇者為右,無所阿私?!眥11}《史記·汲鄭列傳》:“黯學黃老之言,治官理民,好清靜,擇丞史而任之。其治,責大指而已,不苛小。黯多病,臥閨閣內不出。歲余,東海大治。稱之。上聞,召以為主爵都尉,列于九卿。治務在無為而已,弘大體,不拘文法?!眥12}《漢書·張馮汲鄭傳》文字大體與《史記》同。這都清楚說明了漢武帝絕非是要剝奪諸子學說在社會文化中的生存權,也不是要阻止其學者入仕朝廷。
對于“罷黜百家,獨尊儒術”這一重要歷史事件,我們通過向學生介紹《史記》、《漢書》的相關內容的直接原始材料,確實能夠使他們知曉當時歷史的實際情況,從而起到“正本清源、糾誤批謬”的作用。
三、充實教學,避免空泛
魏晉六朝是中國歷史上政治混亂、社會苦痛的時代,但在文化上卻是精神極自由、極解放,最富于智慧、最富于熱情的一個時代。主要表現(xiàn)在文化多元發(fā)展,思維空前活躍,人們從不同角度尋求和確定個體存在的意義與價值。士族不受制于當朝政治,反而影響政治,他們的文藝觀與創(chuàng)造性不是指向現(xiàn)實政治與功利,而是追求較為純粹的精神愉悅;加之他們有優(yōu)裕的物質條件和大量的自由時間用于哲學、文藝的創(chuàng)造與欣賞,所以個體存在的意義和價值在這種審美受到空前的重視。魏晉時期文化的創(chuàng)造主體是門閥士族,士族文化主要表現(xiàn)在三個方面:哲學、文藝、社會風尚。魏晉時期的社會風尚即魏晉風度,體現(xiàn)了當時的價值取向和審美趣味,在南朝劉宋劉義慶的《世說新語》中大量集中傳神的表現(xiàn)。
(一)講究儀表姿容
《世說新語·容止》:“嵇康身長七尺八寸,風姿特秀。見者嘆曰:‘蕭蕭肅肅,爽朗清舉?!蛟?‘肅肅如松下風,高而徐引?!焦?‘嵇叔夜之為人也,巖巖若孤松之獨立;其醉也,傀俄若玉山之將崩。’”{13}
《世說新語·容止》:“潘岳妙有姿容,好神情。少時挾彈出洛陽,道婦人遇者,莫不連手共縈之。左太沖絕丑,亦復效岳游遨,于是群嫗齊共亂唾之,委頓而返?!眥14}
《世說新語·容止》:“衛(wèi)玠從豫章至下都,人久聞其名,觀者如堵墻。玠先有羸疾,體不堪勞,遂成病而死。時人謂看殺衛(wèi)玠?!眥15}
(二)講究雅量——喜怒哀樂不形于色
《世說新語·雅量》:“嵇中散臨刑東市,神氣不變。索琴彈之,奏廣陵散。曲終曰:‘袁孝尼嘗請學此散,吾靳固不與,廣陵散於今絕矣!’太學生三千人上書,請以為師,不許。文王亦尋悔焉。”{16}
《世說新語·雅量》:“郗太傅在京口,遣門生與王丞相書,求女婿。丞相語郗信:‘君往東廂,任意選之?!T生歸,白郗曰:‘王家諸郎,亦皆可嘉,聞來覓婿,咸自矜持。唯有一郎,在床上坦腹臥,如不聞。’郗公云:‘正此好!’訪之,乃是逸少,因嫁女與焉?!眥17}
《世說新語·雅量》:“王子猷、子敬曾俱坐一室。上忽發(fā)火,子猷遽走避,不遑取屐。子敬神色恬然,徐喚左右扶憑而出,不異平常。世以此定二王神宇。”{18}
(三)講究放達——率性而為
《世說新語·任誕》:“阮公鄰家婦,有美色,當壚酤酒。阮與王安豐常從婦飲酒,阮醉,便眠其婦側。夫始殊疑之,伺察,終無他意?!眥19}
《世說新語·任誕》:“劉伶恒縱酒放達。或脫衣裸形在屋中。人見譏之。伶曰:‘我以天地為棟宇,屋室為裈衣。諸君何為入吾裈中?’”{20}
《世說新語·任誕》:“王子猷居山陰,夜大雪,眠覺,開室命酌酒,四望皎然,因起彷徨,詠左思《招隱詩》,忽憶戴安道。時戴在剡,即便夜乘小船就之。經(jīng)宿方至,造門,不前而返。人問其故。王曰:‘吾本乘興而行,興盡而返。何必見戴?’”{21}
(四)講究言語機鋒
《世說新語·言語》:“文舉年十歲,隨父到洛。時李元禮有盛名,為司隸校尉,詣門者皆俊才清稱及中表親戚乃通。文舉至門,謂吏曰:‘我是李府君親。’既通,前坐,元禮問曰:‘君與仆有何親?’對曰:‘昔先君仲尼與君先人伯陽有師資之尊,是仆與君奕世為通好也?!Y及賓客莫不奇之。太中大夫陳韙后至,人以其語語之,韙曰:‘小時了了,大未必佳?!呐e曰:‘想君小時,必當了了?!t大踧踖?!眥22}
《世說新語·言語》:“鐘毓、鐘會少有令譽,年十三,魏文帝聞之,語其父鐘繇曰:‘可令二子來。’于是敕見。毓面有汗。帝曰:‘卿面何以汗?’毓對曰:‘戰(zhàn)戰(zhàn)惶惶,汗出如漿?!瘡蛦枙?‘卿何以不汗?’對曰:‘戰(zhàn)戰(zhàn)栗栗,汗不敢出?!眥23}
《世說新語·言語》:“鐘毓兄弟小時值父晝寢,因共偷服藥酒。其父時覺,且托寐以觀之。毓拜而后飲。會飲而不拜。既而問毓:‘何以拜?’毓曰:‘酒以成禮,不敢不拜。’又問會:‘何以不拜?’會曰:‘偷本非禮,所以不拜?!眥24}
《世說新語》:“記言則玄遠冷俊,記行則高簡瑰奇?!眥25}篇幅簡短卻善用白描手法或借用警言雋語刻畫人物,其中透出的智慧與幽默,令人回味無窮。介紹魏晉時期的文化,援引這樣的經(jīng)典文獻,既充實了課堂內容,又避免了泛泛而談。
四、開闊眼界,導讀解惑
我們通過“考鏡源流、語出有征”、“正本清源、糾誤批謬”、“充實教學、避免空泛”三個方面的論述,可以了解在《中國古代文化史》課程的教學過程中,選取適當?shù)墓糯?jīng)典文獻,不但可以起到以上三個方面的作用,而且可以在向同學介紹、講讀這些經(jīng)典文獻的過程中,加上學生自己的閱讀、思考,確實能起到開闊眼界、增強古代原始文獻閱讀能力、解除某些疑惑的作用。
注釋:
①馮天瑜,何曉明,周積明.中華文化史.上海人民出版社,2005,第2版:1-2.
②阮元???十三經(jīng)注疏.中華書局,1980:1527.
③④⑤同上,1980:1529.
⑥同②,1980:1231.
⑦班固.漢書.中華書局,1962:212.
⑧同①,2005,第2版:354.
⑨同⑦,1962:2523.
⑩同⑦,1962:1701.
{11}司馬遷.史記.中華書局,1982:3224.
{12}同上,中華書局,1982:3105.
{13}{14}徐震堮.世說新語箋疏.中華書局,1984:335.
{15}同上,1984:337-338.
{16}同上,1984:194-195.
{17}同上,1984:201-202.
{18}同上,1984:209-210.
{19}同上,1984:393.
{20}同上,1984:392.
{21}同上,1984:408.
{22}同上,1984:31.
{23}{24}同上,1984:39.
{25}魯迅.中國小說史略.上海古籍出版社,1998: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