贛南東河戲的歷史淵源探析

贛南系指今贛州市所轄19個縣(市),地處江西省南部,贛江源頭。東臨閩西,南接粵北,西連湘東南,面積四萬八百余平方公里,人口780余萬人,是我國最大的地級行政區(qū)。明清以來,勤勞而充滿智慧的贛南人民創(chuàng)造出了許多土生土長、豐富多彩的戲劇曲藝藝術。其中主要有贛南采茶戲、寧都采茶戲、東河戲、贛州南北詞、興國南北詞、于都道情等藝術形式,其中贛南東河戲至今已有三百多年的歷史,主要流行于贛縣、興國及與其相鄰的萬安、泰和、吉安一帶,是江西最古老的戲曲藝術之一。

贛南東河戲經(jīng)歷了一個漫長而復雜的歷史發(fā)展過程。據(jù)《中國戲曲曲藝詞典》記載:東河戲發(fā)源并流傳于江西東河(即貢水),故名。起源于明嘉靖年間贛縣清唱的“坐堂班”。據(jù)說東河戲的產(chǎn)生和契真寺有著密切的內(nèi)在聯(lián)系。契真寺位于贛南贛縣的田村境內(nèi),初建于漢代,到了元明時期香火極盛,廟內(nèi)僧人多達二三百人,其聲望之大波及到閩、粵、湘、浙、皖、鄂、川等省份。故每年逢廟會,來自省內(nèi)各地及周邊省份的朝拜人士,成群結伙,絡繹不絕。他們中有一些人在進香朝拜之暇,常在住處吟唱高昆曲子,年復一年,田村人對此漸感興趣,紛紛學唱,有些私塾師生也爭相傳習,時間一長,聚唱成風。明嘉靖年間(1522——1566)逐漸形成了高昆腔的坐堂班。坐堂班每逢吉慶節(jié)日,酬神還愿時,演唱一種受弋陽腔影響的“道士腔”,這種坐堂班不彩扮表演,而是圍桌而坐,和琴而唱,形式較為簡單而靈活,故特別為當?shù)匕傩障矏?。?jù)當?shù)乩纤嚾私榻B,在坐堂班盛行時期,每次鄉(xiāng)間迎神賽會,必選男女姣童扮作神話傳說中的神道仙佛及流行于戲曲中的人物,人們便肩抬游行于鄉(xiāng)村之中,當?shù)厝怂追Q為“扮故事”,這一傳統(tǒng)還沿襲至今。故田村人說“沒有契真寺便沒有東河戲”。于是這種坐堂班被歷代藝人和戲曲研究家認定為東河戲的胚胎,并于萬歷年間搬上舞臺。東河昆腔由江浙轉入,經(jīng)鐘崇儼父子悉心傳授,又在音律上經(jīng)鐘谷之修飾,融高腔與昆腔于一體,使東河戲當之無愧成為江西的最古老劇種。

清順治三年(1646年),贛縣田村一帶正式成立了第一個以演唱戲曲《西游記》《三國》《目連傳》等高腔連臺大戲為主的班社玉合班,這種玉合班就是東河戲的雛形。順治十一年(1654年),從蘇州又來了一批演唱昆曲的子弟,坐堂班與蘇州來的一批以演唱昆曲為主的戲班合并,在田村組建了以清唱為主的“聚雪班”,后改名“凝秀班”。清順治三年(1646年),睦埠人劉仁全組建演唱高腔戲的戲班,名叫“玉合班”,這是東河戲成立最早,也是歷史最長的一個戲班?！坝窈习唷币恢币詠矶挤浅姶?并派生出了許多戲班,且多以“玉”字取名,如玉喜臺班、玉清臺班等?？滴鯐r,東河戲又吸收了宜黃調(diào),簡稱“二凡”,咸豐后,又吸收桂劇西皮戲、安慶劇、弋板、削匕調(diào)、秧歌等;謎就使得東河戲亂彈腔形成以二凡西皮為主,同時又吸收安慶調(diào)和南北詞的一套完整系統(tǒng),劇目多達五六百種,皮黃劇目以列國、秦漢、三國及唐宋歷史題材為多;唱安慶調(diào)的主要有《打櫻桃》《聽琴接駕》等,唱南北詞的有《安安送米》《洞賓對丹》等;其他如《小放牛》、《進城看女》《打花鼓》《大補缸》等,亦各有專用曲調(diào)。至此東河戲發(fā)展歷程基本完善,它糅合高腔、昆腔與亂彈腔為一體,是一個真正意義上的“三腔合一”的劇種,三種聲腔齊頭并進,異彩紛呈,各有所長,各有絕技,多有獨特的表現(xiàn)手法,具有深厚的群眾基礎,成為具有高、昆、彈三大聲腔,從而形成了較為完整的并富有地方特色的劇種—贛南東河戲。隨著這兩個班社的組建,也標志著贛州一個以演唱高昆為主的戲曲劇種開始形成。清乾隆年間,各種地方戲曲傳入贛州,還吸收了江西宜黃腔(老二簧)和安徽石牌腔(安慶調(diào)),因而增加了亂彈班,使得東河戲得到了進一步的發(fā)展。清咸豐年間,又受到桂劇影響,始演唱西皮,東河戲形成了高、昆、亂“三合班”的體制,東河戲開始進入全盛的發(fā)展時期。

自乾隆至同治歷經(jīng)幾個時期,時間達一百多年,在這期間是東河戲發(fā)展最高峰,流行與分布最廣的全盛歷史時期。當時,僅河東一片,職業(yè)班就有49個,演出劇目,據(jù)不完全統(tǒng)計:高腔有252種,昆腔有96種,彈腔655種,劇目擁有《目蓮》《三國》《封神》《岳飛》等八種連臺本大戲,其他劇目518出,演出范圍逐步由贛南擴展到周邊的萬安、遂川、泰和、吉安,以及福建寧化、連城、永安、長汀、上杭,還遠涉廣東梅縣、潮州、始興、南雄等地巡回演出,并且在第二次國內(nèi)革命戰(zhàn)爭時期,東河戲演員積極投入到革命隊伍當中去,在舞臺上塑造了毛澤東、朱德、彭德懷等革命偉人的形象,擴大了紅軍的影響。

至建國前夕,東河戲歷史上影響較大的班社還有:玉合、凝秀、清雅、老其合、玉喜臺、玉福祥、喜順、喜慶、連慶、鴻福、鳴盛、玉興祥、隆慶、雙鴻慶、德順、玉清臺、雙福興等。在東河戲幾百年的發(fā)展史上,白鷺村的鐘崇儼、鐘谷父子占有比較重要的地位。 鐘谷(1843——1919),系崇儼四子,光緒九年(1883年)任湖北黃梅知縣,光緒二十三年充瀘漢鐵路局專辦,誥授中議大夫,升授中議大夫。鐘谷幼時深得父母寵愛,又在昆曲家中成長,耳濡目染,酷愛音律,并得其母家傳,名師誘導,與昆曲結下不解情緣。清光緒二十四年(1898年),鐘谷回到白鷺后,傾心于東河戲的創(chuàng)新與推廣。鐘谷不僅長年免費親授“凝秀班”,鄉(xiāng)民中有喜愛唱昆腔者,他也樂與結交,請到家中切磋同吟。凡進鐘府學唱昆腔的鄉(xiāng)民,食住均由鐘谷家免費招待,孩童有去他家中學唱昆腔的,即賞賜糖果、包子。為此,田村、白鷺一帶唱昆腔者風靡一時,班社達四五十個。

清同治年間興國縣謝祥譽、肖熙等,聘請凝秀班師傅教唱,名曰韶堂。從此東河各縣紛紛有了東河戲業(yè)余班社。有些職業(yè)演員,在班社難于維持時回到家鄉(xiāng),農(nóng)忙務農(nóng),農(nóng)閑時便在業(yè)余班社演戲。以致有些職業(yè)班社,也變得農(nóng)忙停演務農(nóng),農(nóng)閑恢復演出,職業(yè)性與業(yè)余性因時而異,無顯著差別。光緒年間組建的玉喜臺及稍后的萬舞臺,目尚作為業(yè)余劇團留存在贛縣白鷺、南塘兩鎮(zhèn)。

直到1980年贛州地區(qū)東河劇團演出時,老觀眾依舊稱它為湖南班。然而,在藝人內(nèi)部卻是涇渭分明從未混淆過。第二次國內(nèi)革命戰(zhàn)爭時期,東河戲藝人紛紛響應中國共產(chǎn)黨發(fā)起的擴大紅軍運動,踴躍參軍。較顯著者有謝文明(曾任連長、暴動隊長)、劉福來(曾任事務長)、謝普慶(曾任支隊長)、曾慶云(曾任傳令班長)、管桂花(將自己的雙福興班交給管德洋,參軍后在興國工農(nóng)劇社藍衫團從事戲劇宣傳)等。建國前夕,以東河戲名義存在的班社只有三個:玉合、萬春、玉洪臺。1951年萬春臺在市郊東郊戲院(設在今東河大橋橫街上)作過短期演出(這是東河戲除清代凝秀班在贛州城內(nèi)偶作演出外,第一次進入城市舞臺)后解散,并入玉洪臺,仍在東郊戲院演出;玉合班與祁劇班社并為贛南東河劇團。1954年玉洪臺接受人民政府直接領導,改名贛州東河劇團(此后又因隸屬關系,幾度改名)。這個團,在中國共產(chǎn)黨和人民政府文化部門的方針政策指引、指導下,除上演傳統(tǒng)劇目外,挖掘、整理、新排了不少劇目。1959年在贛縣田材,在革命老藝人黃發(fā)貴的帶動下,整理上演《活捉張輝瓚》《送郎當紅軍》《木蘭從軍》;集體創(chuàng)作《兩條道路》《全家煉鋼》,挖掘《目連救母》《唐僧逐徒》等約十十多個東河戲劇目。1964年東河戲(當時名贛州市贛劇團)與贛南祁劇團合并為贛祁劇團。上個世紀60年代,贛州東河戲迅速發(fā)展,挖掘整理出一批如《封神》《白蛇傳》《瘋僧掃秦》等優(yōu)秀傳統(tǒng)劇目。1956年,贛州東河劇團排演的《尉遲恭》一劇,赴北京中南海懷仁堂,向國家領導人作匯報演出。1980年,文化主管的中青年演員,多數(shù)歸隊。1981年江西省文藝學校在贛南分校開辦東河戲班,招收男女學員各十名,請回健在的部份老藝人任教。鍾名鵠先唱旦后改式小生,授徒葉巧琴、幸巧玉皆佼佼者。建國后長期擔任劇團業(yè)務副團長,卓有勞績。1980年為恢復東河戲劇團上下奔走出力不少。

由此可見,贛南東河戲歷經(jīng)曲折,并伴隨著時代的發(fā)展而不斷豐富和完善。東河戲在漫長的發(fā)展歷程中,不斷廣征博采,吐故納新,才逐步形成為了一個受到廣大觀眾極度喜愛的成熟大型劇種。在21世紀的今天,作為贛南民眾之一,我們更加應在科學發(fā)展觀的指導下,將我們這一優(yōu)秀的傳統(tǒng)民間戲曲藝術發(fā)揚光大,使之猶如東河之水永遠流淌在我們的心間,成為我國民間戲曲藝術寶庫中的一朵永不枯萎的花朵。

(作者簡介:燕錄音,贛南師范學院音樂學院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