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為考古學

任寶珣

摘要：《知識考古學》是一部奇書，其中層層堆疊的概念與認識方式可能讓許多希望了解?？滤枷氲娜送鴧s步。本文從特定的問題出發(fā)：知識考古學是如何批判先驗哲學的這樣一個視角切入?？碌闹鞅旧?。通過考古學與思想史的比較恢復文獻的“事件性”，對于話語事件形成條件的分析就成為了考古學獨特的問題視域，進而從福柯的“陳述”概念出發(fā)，在其稀少性、多樣性、歷史性這三重維度上突出考古學對于先驗哲學起源、連續(xù)性和總體性的批判。

關鍵詞：事件；稀少性；多樣性；歷史性

中圖分類號：B712.5 文獻標志碼：A文章編號：1002—2589（2009）02—51—03

自康德以來，現代哲學中存有一種未曾剝離的先驗傾向，而此種先驗確立的基礎是以連續(xù)性的線性特征與全面性的化約特征為其思考方式的，雖然現在哲學以理性的方式成功地的完成了駕馭未知的夢想，但是它們自形成帶來的弊端也是顯而易見的?，F代哲學強調對于同一、一致、絕對、確定性的追求，概言之，就是對于秩序的追求。此種人為操縱和控制的結果也必然帶來了暴力和不寬容性，帶來了現代社會整體的異化，現代人已經切身地感受到了這個巨大的“理性的牢籠”。而這一切問題的糾結點正在于現代哲學既有的思維慣性。因此，如何走出現代哲學的困境，就成為了許多理論家無法回避的問題。?？卤救擞诖说呢暙I是不容忽視的?！吨R考古學》這部專著的問世以新的概念體系與問題視角，不僅完成了其對于現代哲學先驗基礎的解構，而且開啟了現代哲學認識論的全新視域。

一般認為：認識論是關于知識本性的哲學研究，福柯關于知識本性的思考集中于其“知識考古學”的理論中。譜系學階段雖然對考古學有所突破，但二者關于知識的看法是一以貫之的，因此從這個角度來看，可以把考古學看做是?？碌恼J識論基礎?？脊艑W的確立是在與思想史的對立中建立起來的，思想史就其普遍形式而言，它主要關注的是起源、連續(xù)性、總體化，而考古學卻排斥此種不嚴格的“同心圓”式的描述，考古學的研究限定于話語本身，此種話語即沒有一個先在的起源，也不服從于個人意志，它無意于在話語背后尋找意義，而是致力于話語形成條件的分析，包括對于話語間的斷裂、差異的辨識，這是對話語內部的法則與規(guī)律的探索。這種認識論的形成得自?？聦τ谖墨I的理解，一般而言，文獻被理解為一種通向過去的語言形式，人們習慣于透過文獻來還原文本背后的歷史真實，在此種功能上文獻成為了歷史遺跡的書寫、再現和記錄。而考古學的前提卻是把文獻本身看做歷史遺跡，對于福柯來說文獻自身就是一個具有物質性的歷史事件，這種“事件”的認識視角激活了一種全新的歷史視角，因此對于?？露裕匾牟辉偈俏墨I本身說了什么，而是文獻為什么這樣說?？脊艑W關注的正是作為物質性本身獨特的話語事件存在條件的辨析。

為了區(qū)別排除傳統(tǒng)的思想史概念的干擾，進一步探尋話語形成的規(guī)律，?？略凇吨R考古學》中重新確立了話語分析的相關概念。陳述是考古學的基礎概念，?？碌脑捳Z概念是建立在陳述的基礎上的。什么是陳述？簡單來講，陳述即話語的原子，是話語的基本組成部分。更進一步來說陳述是一種從屬于符號的功能?！瓣愂霾皇且粋€結構（就是說一個在可變的成分之間允許無數具體模式存在的關系總體），它是一種從屬于符號的功能，從而在它的基礎上，我們能夠通過分析或者直覺，決定陳述是否‘產生意義或者不產生意義，它們根據什么規(guī)律相互連續(xù)或者相互并列；它們不是何物的符號？以及它們的表述（口頭的或者書寫的）實現的是什么行為類型?！盵1]這種功能決定了符號的存在方式，符號可以稱之為符號根本上在于它陳述了什么，在此，福柯以一種實證的態(tài)度用陳述標示了符號的界限。

陳述功能性的確立是為了區(qū)別于命題及句子的，相對于二者而言陳述是稀有的，陳述稀有性追尋一種虧空原則，即陳述實際所說出的東西永遠不是全部，陳述的分析由此可以在有限條件下確立自己的“在場”地位，有限性的存在同時也證明了陳述自身對于其它陳述的排斥與否定。而句子與命題則不同，“句子的辯證法總是服膺于僅為了超越或深化句子的矛盾原則，命題的類型學則服膺于使每個層級元素都對應于一個較高范型的抽象原則” [2]矛盾原則與抽象原則都是促使二者在“可能性”條件下無限衍生的程序。句子依據矛盾原則的比鄰性切割出一個橫向的連續(xù)空間，而命題則依據抽象原則的等級性建立一個縱向的延伸空間，二者空間的確立都是以連續(xù)形式擴展的，并且此種連續(xù)性的建立離不開一個先在的條件即:作為起源、初始的點的存在。因此，總體性是以點、線連續(xù)的化約方式駕馭自身衍生的無限性的，進而實現其完整性。而這對于陳述來說是不具有合法性的，陳述在一種節(jié)約甚至短缺中建立起自己的稀有空間，在這樣的空間中不存在可能性。一切都是現實的，且所有現實性都完整地存在于陳述中。稀有空間中特定的空白和空隙與陳述是不可分的，或者可以說它們就是陳述本身。因此，在陳述特異的空間形態(tài)下并不存在起源的點與可以連續(xù)的線，陳述以其稀有性取消了這種化約的認識方式，它以其自身在對應空間的特異性或特異點中特有的“放射性”形成了陳述獨特的多維空間特征。稀有空間的形成是在拓撲學意義上建立的空間形態(tài)，每一個陳述都是一個特定的域。

陳述稀有性并不意味著陳述是孤立的、封閉的。陳述同樣是多樣性的，多樣性也是陳述不可或缺的存在方式，它的形成來自于陳述之間確立的相連與相關的空間。陳述組合也并不同于句子和命題。命題的化約規(guī)則總是指向更高層面的抽象，而句子則在眾多系統(tǒng)的框架下辨識組成句子的成分關系，它們都服從于一種同質性的規(guī)劃，無論是其為了化約（命題）還是為了分割（句子）。而陳述組合從根本上來講是異質的組合，它不服從于任何超越原則與系統(tǒng)的規(guī)劃。陳述規(guī)則與陳述是位于同一層級的，并且陳述組合的形成規(guī)則是無視系統(tǒng)存在的，陳述于此具有橫貫性的特征。陳述的規(guī)則正是來自于此陳述與彼陳述間完全異質的組合中，并且這種組合同樣是在拓撲學意義上展開的動態(tài)鏈接，它充滿了恒常變異的脆弱性，這正是對陳述多樣性最核心的表述。在此意義上可以說，多樣性即陳述的規(guī)則，二者是一體兩面的。陳述多樣性的存在自覺地切斷了與外在事物的聯系，而讓陳述及其組合處于一種自言自語的狀態(tài)中，使再現成為了不可能。那么，我們該如何理解主體、對象、概念這些即有的認識方式呢？這些對于陳述而言都只是陳述自身功能的衍生，在此我們再次看到陳述與句子、命題二者之間的區(qū)別。對于句子而言，陳述主體意味著人稱代詞不可化約的“我”的存在，因此“我”的存在不僅成為任何句子不可或缺的內在常數，而且它指向了外在世界作為句子外在變數的說話的人。陳述對象與概念的出現同樣如此，陳述對象的確立離不開命題的指涉，由此意指的對象就成為了命題的內在常數，而事物的狀態(tài)就成為了其外在的變數，概念的成立同樣離不開能指的內在常數與所指的外在變數的認識方式。這些常數與變數確立的中心擴散思考不僅無法拒絕一種形而上的思考慣性，而且它們自身也無法克服常數與變數的不對等性所帶來的時時窘困的尷尬狀態(tài)。這些問題對于陳述來說并不存在，可以說陳述多樣性的存在正是為了克服以往的認知方式所帶來的問題，無論是主體對象，還是概念，它們都只是陳述功能衍生功能的結果，是陳述自身形成的“位置”。這些位置的存在再現了陳述的特異性，標示了陳述組合的界限，這也正是作為衍生性的陳述多樣性的第二個層面。在此需要強調的是，陳述多樣性的特征并非一味地在言說中完成封閉的言說，盡管?？卤救司哂羞@種傾向，但無疑擺脫了陳述的建制環(huán)境——非言說環(huán)境也便不存在所謂的任何形式上的主體與客體的可能。非言說環(huán)境正是陳述確切的界限所在，?？略诳脊艑W階段并未對此加以研究，但其本人馬上在譜系學階段彌補了這個缺憾。所以考古學對于?？聛碚f，他極力想擺脫的正是現代哲學先驗的鐐銬。

稀少性的放射性與多樣性確立的恒常變異的動態(tài)鏈接，雖然從根本上打破了既有的先驗鏈條，但陳述存在并非指向虛無的任意性，以游戲的方式完成一次認識論的消解。陳述功能的存在離不開另一個重要的維度——歷史維度，這也正是?？陆o予自身認識論的一種約束。何為陳述的歷史維度，對于?？聛碚f那就是檔案“為了使語言能被視同客體掌握，能被拆解于不同層次，能被描述及分析，就必須存在一種永遠已經確定且絕非無窮的陳述資料：對語言的分析永遠在口語及文本的匯編中進行；對潛伏意義的詮釋與揭露永遠奠基于限定的句子群組中；對系統(tǒng)的邏輯分析則涉及形式化的語言與重新書寫中所被給予的命題集合?！盵3]只有在確定的“匯編”中陳述分析才成為可能，匯編如何確定？匯編的形成首先是不會做出任何預設的，“埃瓦爾德很正確的指出，福柯的匯編就是‘無參考點的言說?！?[4]在此意義上來講?？峦耆且粋€實證主義者。它從一種功能的視角切入問題本身，消解了形而上得以滋生的預設空間。沒有先入之見，沒有等級序列，沒有起源與回歸，有的只是特定問題框架下的匯編建構。其次，匯編的形成也離不開一個重要的前提條件，即“語言的存有”。只有在語言選擇的集合中，匯編才能被構建，詞匯、命題、句子才能被提取出陳述。匯編既然不預設任何前提存活于語言中，那么問題構架如何能夠保證其歷史性的維度而具有嚴肅性呢？?？碌幕卮鹗撬伎剂严?。它需要選取特異點，并允許在不同層級中尋覓使它得以向其它方向延伸的另一系列。在某一時刻、某些地點，系列會開始產生分歧，并在一個全新的空間中被分配，這正是裂隙所在。因此歷史性對于考古學來講就是“必須追隨系列，穿越層級，跨越門檻，絕勿自滿于水平或垂直面向的現象及陳述開展，而是去刑訴一種使考古學、檔案學者必須游移于其間的橫貫性與動態(tài)對角線面向?！盵5]

所以，我們說福柯的考古學是對立于傳統(tǒng)哲學認識論的，它不僅以全新的概念體系完成了對于先驗哲學的消解，同時也為一種新的認識論的誕生開啟了全新的視角?！吨R考古學》作為?？伦罹哒軐W氣質的專著，還有許多的問題等待我們去研究。正如前人對于柏拉圖的評價一樣，它同樣也是一座富礦，我們可以做的也許只是從中挑揀出一些石頭罷了。

注釋：

① 《知識考古學》 [法]?？轮?謝強、馬月譯， 三聯書店，第93—94頁。

②《德勒茲論?？隆穂法]德勒茲著,楊凱麟譯，江蘇教育出版社，第5頁。

③ 《知識考古學》 [法]福柯著,謝強、馬月譯，三聯書店，第164頁。

④轉注于《德勒茲論?？隆穂法]德勒茲著,楊凱麟譯，江蘇教育出版社，第19頁。

⑤《德勒茲論福柯》[法]德勒茲著, 楊凱麟譯，江蘇教育出版社，第23頁。

參考文獻：

[1][法]?？?知識考古學[M].謝強,馬月,譯.三聯書店.

[2][法]德勒茲·譯德勒茲論?？耓M].楊凱麟,譯.江蘇教育出版社.

[3]汪民安.?？碌慕缦轠M].南京大學出版社.

[4]吳猛.和新風文化權力的終結——與?？聦υ抂M].四川人民出版社.

[5]陳永國,馬海良,汪民安. ?？碌拿婵譡M].文化藝術出版社.

What is the Archeology

——Discussion about Falkers Earlier Experience Basic Epistemology in the Modern Philosophy

Abstract: The knowledge archeology is a strange book, the concept and the understanding methods that among them piled in multiple layerses may let many hopes understand the person of Falkers thought to shrink at the sight of it.This text sets out from the particular problem:How the knowledge archeology is criticize first thus an angle of view of check the philosophy corresponds the work of Falkers.Pass" affairs" of the comparison instauration cultural heritage of the archeology and history of thought, became the conditional analysis to become the special problem of archeology to see the area for the words affairs, then set out from the " illustrate" concept of Falkers , on its scarcity, diverse sex, historic these three heavy dimensions outstanding archeology for check the philosophy origins first;Consecution;The judgment of the total.

Key words: affair;exility;diversity;histo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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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劉惠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