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異化勞動到性別異化

李曉光　吳小慧

〔摘要〕馬克思在《1844年經(jīng)濟學——哲學手稿》中第一次全面、系統(tǒng)地闡述了“異化勞動”理論，在《德意志意識形態(tài)》中又從實踐、從現(xiàn)實的生活條件進一步理解異化，發(fā)展了異化勞動的理論；《資本論》對異化勞動的產(chǎn)生及在生產(chǎn)、流通直到分配等各個方面的異化逐一作了具體分析，是馬克思異化思想的進一步深入發(fā)展。馬克思主義女性主義者借鑒了馬克思的異化理論，并將其運用于家庭和私人生活領域，創(chuàng)造性地提出了性別異化理論，性別異化理論可以說是馬克思異化勞動理論在資本主義社會新階段的發(fā)展。馬克思主義女性主義者將異化拓展到家務勞動、兩性關系、思想意識領域，并通過由異化所導致的婦女社會地位的分析，最后提出了要消除異化實現(xiàn)婦女解放的道路和途徑。

〔關鍵詞〕馬克思；異化勞動；馬克思主義女性主義；性別異化

〔中圖分類號〕 B0-0 〔文獻標識碼〕 A〔文章編號〕1008-2689（2008）04-0146-08

一、馬克思的異化勞動理論

馬克思在《1844年經(jīng)濟學——哲學手稿》(以下簡稱《手稿》)中第一次全面、系統(tǒng)地闡述了“異化勞動”理論，并設想了一個揚棄異化的共產(chǎn)主義社會；1845年馬克思寫了《關于費爾巴哈的提綱》這部以“實踐”為特征、標志著馬克思主義新世界觀誕生的重要文獻，由此，以實踐為認識的基礎，馬克思在《德意志意識形態(tài)》中從實踐、從現(xiàn)實的生活條件進一步理解異化，發(fā)展了異化勞動的理論；而《資本論》對異化勞動的產(chǎn)生及在生產(chǎn)、流通直到分配等各個方面的異化逐一作了具體分析，是馬克思異化思想的進一步深入發(fā)展。

（一）《1844年經(jīng)濟學——哲學手稿》的異化勞動理論

馬克思的《1844年經(jīng)濟學——哲學手稿》最引人注目的地方就是提出了異化勞動的概念，“異化勞動概念是馬克思的一個偉大的、意義深遠的創(chuàng)造。這一要領的確立，既是馬克思將德國哲學中的‘異化運用到英法古典政治經(jīng)濟學領域的成果，是古典政治經(jīng)濟學的發(fā)展進入科學化新階段的標志；同時也是馬克思創(chuàng)立嶄新的世界觀的第一塊里程碑?！盵1](163)

馬克思在《手稿》中雖然充分肯定了資產(chǎn)階級政治經(jīng)濟學把勞動提高為自己理論最高原則的歷史功績，但同時指出，他們卻說明不了在資本主義制度下工人的理論要求和實踐要求的矛盾。由此，馬克思第一次系統(tǒng)地、全面地闡明了異化勞動理論，并試圖以異化勞動理論為基礎，建立起自己的政治經(jīng)濟學理論體系。

在《手稿》中馬克思首先陳述到，“當前的經(jīng)濟事實”是：“工人生產(chǎn)的財富越多，他的產(chǎn)品的力量和數(shù)量越大，他就越貧窮。工人創(chuàng)造的商品越多，他就越變成廉價的商品。物的世界的增值同人的世界的貶值成正比。勞動生產(chǎn)的不僅是商品，它生產(chǎn)作為商品的勞動自身和工人，而且是按它一般生產(chǎn)商品比例生產(chǎn)的。”[2](51)因此，馬克思得出結(jié)論說，“這一事實無非是表明：勞動所生產(chǎn)的對象，即勞動的產(chǎn)品，作為一種異己的存在物，作為不依賴于生產(chǎn)者的力量，同勞動相對立。勞動的產(chǎn)品是固定在某個對象中的、物化的勞動，這就是勞動的對象化。勞動的現(xiàn)實化就是勞動的對象化。……勞動的這種現(xiàn)實化表現(xiàn)為工人的非現(xiàn)實化，對象化表現(xiàn)為對象的喪失和被對象奴役，占有表現(xiàn)為異化、外化?！盵2](52)在此，馬克思提出了勞動“異化”的概念。接下來，馬克思進一步探討了異化的具體表現(xiàn)，即異化勞動的四個規(guī)定：第一，工人同自己的勞動產(chǎn)品相異化?！肮と藢ψ约旱膭趧拥漠a(chǎn)品的關系就是對一個異己的對象的關系?！盵2](52)即這種異化表現(xiàn)為對產(chǎn)品占有的異化，工人的勞動產(chǎn)品成了統(tǒng)治工人的力量。第二，工人同自己的勞動相異化?！爱惢粌H表現(xiàn)在結(jié)果上，而且表現(xiàn)在生產(chǎn)行為中，表現(xiàn)在生產(chǎn)活動本身中?！盵2](54)“勞動對工人說來是外在的東西，也就是說，不屬于他的本質(zhì)；”“他的勞動不是自愿的勞動，而是被迫的強制勞動?！盵2](54-55)即工人的勞動生產(chǎn)活動已經(jīng)不屬于工人，而是屬于資本家了。第一、第二所談的異化，只是從工人和勞動產(chǎn)品、同客觀外界的關系，只是從工人同這種客觀的創(chuàng)造產(chǎn)品的生產(chǎn)行為的關系，即“上面所談的是物的異化”。這種勞動異化的結(jié)果就是工人的人性的喪失，是人的“自我異化”。第三，工人同自己的類本質(zhì)相異化。(注:馬克思這里的“類存在物”、“類”、“類生活”、“類本質(zhì)”等都是從費爾巴哈那里借來的術語。)“異化勞動，由于（1）使自然界，（2）使人本身，他自己的活動機能，使他的生命活動同人相異化，也就使類同人相異化；對人來說，它把類生活變成維持個人生活的手段?！盵2](57)馬克思從理論領域和實踐領域論述了人和動物的本質(zhì)區(qū)別，把人類的生產(chǎn)活動和所謂動物的生產(chǎn)活動加以區(qū)別。動物只是消極地適應自然界，而人類是能動地改造自然界。但是，在資本主義條件下，“異化勞動把自主活動、自由活動貶低為手段，也就把人的類生活變成維持人的肉體生存的手段?！奔础叭说念惐举|(zhì)—無論是自然界，還是人的精神的類能力—變成對人來說是異己的本質(zhì)，變成維持他的個人生存的手段”。異化勞動使人自己的身體，同樣使在他之外的自然界，使他的精神本質(zhì)，他的人的本質(zhì)同人相異化?！盵2](58)第四，人同人相異化?！叭送约旱膭趧赢a(chǎn)品、自己的生命活動、自己的類本質(zhì)相異化的直接結(jié)果就是人同人相異化?！盵2](59)“總之，通過異化的、外化的勞動，工人生產(chǎn)出一個對勞動生疏的、站在勞動之外的人對這個勞動的關系。工人對勞動的關系，生產(chǎn)出資本家—或者不管人們給勞動的主人起個什么別的名字—對這個勞動的關系?！盵2](61)

馬克思在《手稿》中進一步設想了一個沒有異化的共產(chǎn)主義社會，他這樣寫到：“共產(chǎn)主義是私有財產(chǎn)即人的自我異化的積極的揚棄，因而是通過人并且為了人而對人的本質(zhì)的真正占有；因此，它是人向自身、向社會的即合乎人性的人的復歸，這種復歸是完全的、自覺的和在以往發(fā)展的全部財富的范圍內(nèi)生成的。這種共產(chǎn)主義，作為完成了的自然主義=人道主義，而作為完成了的人道主義=自然主義，它是人和自然界之間、人和人之間的矛盾的真正解決，是存在和本質(zhì)、對象化和自我確證、自由和必然、個體和類之間的斗爭的真正解決。這是歷史之謎的解答，而且知道自己就是這種解答?！盵2](81)

綜上所述，馬克思在《手稿》中從對國民經(jīng)濟學的批判、從資本主義現(xiàn)實社會經(jīng)濟事實出發(fā)，探討異化勞動是導致人與自然、人與人的本質(zhì)、人與人相異化的根源。認為為了實現(xiàn)人類的解放，為了實現(xiàn)人的本質(zhì)的復歸，實現(xiàn)人的全面自由的發(fā)展，使人真正地占有自己的類本質(zhì)，就必須要消滅私有制、揚棄異化，異化的揚棄就是共產(chǎn)主義的實現(xiàn)。

（二）《德意志意識形態(tài)》中從實踐、現(xiàn)實的生活條件來理解的異化理論

1845年，馬克思寫了被恩格斯稱之為“包含著新世界觀的天才萌芽的第一個文件”[3](788)的《關于費爾巴哈的提綱》，在這篇手稿中他闡述了其把實踐的觀點看作是高于一切的基本觀點，并強調(diào)實踐在整個歷史發(fā)展過程和社會生活中的作用。而隨著他的新唯物主義觀點的確立，其異化觀也發(fā)生了相應的變化，馬克思開始從人作為歷史存在的、實踐唯物主義的觀點來理解異化，批判了他在《手稿》中的帶有更多費爾巴哈痕跡的人道主義的異化觀，但馬克思并沒有否定異化，他肯定異化是一個普遍的經(jīng)驗事實，是現(xiàn)實生活中強大的物質(zhì)力量。這一時期的異化觀主要表現(xiàn)在馬克思恩格斯合著的、系統(tǒng)闡述其唯物史觀思想的《德意志意識形態(tài)》里。

在《德意志意識形態(tài)》中，馬克思從實踐、從現(xiàn)實的生活條件理解異化：“分工即給我們提供了第一個例證，說明只要人們還處在自然形成的社會中，就是說，只要特殊利益和共同利益之間還有分裂，也就是說，只要分工還不是出于自愿，而是自然形成的，那么人本身的活動對人來說就成為一種異己的、同他對立的力量，這種力量壓迫著人，而不是人駕馭著這種力量?！盵3](85)在他看來，異化的產(chǎn)生不是人的本質(zhì)發(fā)展的結(jié)果，而是人們的物質(zhì)生產(chǎn)活動實踐，異化的根源在于強迫性的勞動分工、在于私有制，是與一定的生產(chǎn)水平發(fā)展相適應的，不是人能夠自由選擇的。在此馬克思還認識到異化不是永恒的，隨著生產(chǎn)力的提高，這種強迫性的勞動分工和私有制必將消滅，異化也要隨之消滅?！霸诠伯a(chǎn)主義社會里，任何人都沒有特殊的活動范圍，而是都可以在任何部門內(nèi)發(fā)展，社會調(diào)節(jié)著整個生產(chǎn)，因而使我有可能隨自己的興趣今天干這事，明天干那事，上午打獵，下午捕魚，傍晚從事畜牧，晚飯后從事批判，這樣就不會使我老是一個獵人、漁夫、牧人或批判者。”[3](85）

從以上分析可以看出，馬克思的異化理論在經(jīng)歷了帶有費爾巴哈人本主義色彩的異化觀之后，逐漸轉(zhuǎn)向了以唯物史觀從實踐、現(xiàn)實的生活條件為基礎的異化理論，雖然在他的后期著作中很少用到異化，但并非是拋棄了異化理論，而是將異化理論在原來認識的基礎上向更為科學的方向推進了一步。正如有學者評論的：“一些學者企圖以馬克思、恩格斯對異化作用的審慎態(tài)度以及二人對哲學界濫用異化概念所導致混亂局面的諷刺，來指認《形態(tài)》 (注:筆者注：指《德意志意識形態(tài)》) 中無異化思想，其實，這并不能成為因由，有沒有異化思想并不在于是否使用異化這個概念，而在于是否闡述了異化這個思想，通讀《形態(tài)》這部著作，可見，馬克思、恩格斯以較少的異化詞匯闡述著最明確的異化思想，并且賦予異化以新的內(nèi)涵?！盵4]

（三）《資本論》中異化理論的深入

有研究者指出，如果說《手稿》是從異化勞動這方面分析異化，那么《資本論》則是對異化勞動的產(chǎn)生及在生產(chǎn)、流通直到分配等各個方面的異化逐一作了分析。[5]

首先，馬克思著重分析了異化勞動的產(chǎn)生。馬克思認為，資本關系以勞動者和勞動條件的所有權之間的分離為前提，資本主義一旦站穩(wěn)了腳跟它就不僅保持這種分離，而且以不斷擴大的規(guī)模再生產(chǎn)這種分離，因此，創(chuàng)造資本關系的過程只能是勞動者和他的勞動條件的所有權分離的過程。其次，《資本論》中的異化勞動的內(nèi)涵更加深化和擴展了。馬克思在《資本論》中不僅僅只停留在生產(chǎn)過程中的異化勞動，他還從生產(chǎn)過程以外從私人資本、社會資本、從資本主義的股份公司考察了資本主義經(jīng)濟的異化。第三，在《資本論》中馬克思將異化勞動的一些問題進一步發(fā)揮。在《手稿》中馬克思揭示了人的異化的本質(zhì)，異化勞動本身是一個社會的物質(zhì)過程，在《資本論》中他進一步研究這一社會物質(zhì)過程，研究了生產(chǎn)、分工、交換，看到人們的生產(chǎn)關系對于社會生產(chǎn)的影響，對唯物史觀的形成有重要作用。最后，馬克思在《資本論》中不僅研究了經(jīng)濟現(xiàn)象中的異化，還進一步研究了上層建筑、意識形態(tài)中的異化。在馬克思看來，勞動力的買賣本是勞動和勞動資料相異化的結(jié)果，是人的非人化的一種表現(xiàn)，可在資產(chǎn)階級那里卻被說成是天賦人權的自由和平等，是勞動者自由意志的結(jié)果。馬克思認為所謂的自由平等只是一種現(xiàn)象，實質(zhì)還在于異化。因此，可以看出“《資本論》中的經(jīng)濟異化關系較之《手稿》的異化關系來說，是資本主義經(jīng)濟發(fā)展更高階段、更深層次上發(fā)生的，具有一定復雜性。這時的異化范疇在唯物史觀的基礎上，以邏輯和歷史相統(tǒng)一的思想作為補充和其他的經(jīng)濟概念一起，就成為馬克思更加深入地剖析資本主義制度各種矛盾和異化關系的有力的認識論手段”[5](130)

還有研究者則指出，《手稿》中的異化勞動理論不僅繼續(xù)表現(xiàn)在《資本論》中，而且《資本論》還超越了《手稿》中的異化勞動理論；同時還認為，兩部著作中異化觀在基本性質(zhì)上存在著內(nèi)在的一致性：首先，異化都是一個描述性的事實規(guī)定，揭示的是私有制社會的勞動和社會狀況；其次，異化都被視作一個歷史范疇，視為在特定歷史條件下存在，并必然最終消亡的歷史現(xiàn)象來理解的。因此，《資本論》不但直接繼承了馬克思早期異化勞動理論的基本思想，還進一步在唯物史觀和剩余價值學說這兩大發(fā)現(xiàn)的基礎上賦予了早期異化理論以四個新的規(guī)定，使異化理論趨于完備和系統(tǒng)化。這四個新的規(guī)定是：工人的活勞動與勞動條件相異化、勞動過程中智力因素與工人相異化、勞動異化發(fā)展為全面異化及異化勞動必然導致商品、貨幣、資本的拜物教。[6]

總之，可以說《資本論》是馬克思在探索異化理論過程中的又一次高峰，不僅繼承了早期異化理論的思想，而且使馬克思的異化理論更加完備和系統(tǒng)化。

二、性別異化——馬克思異化理論的

發(fā)展

馬克思的異化理論得到了馬克思主義女性主義思想家的關注。馬克思主義女性主義者借鑒了馬克思的異化理論，并將其運用于家庭和私人生活領域，創(chuàng)造性地提出了性別異化理論，性別異化理論可以說是馬克思異化勞動理論在資本主義社會新階段的發(fā)展。馬克思主義女性主義者將異化拓展到家務勞動領域、兩性關系問題、心理和精神智力領域以至于由異化所導致的婦女的社會地位的分析，最后提出了要消除異化實現(xiàn)婦女解放的道路和途徑。

（一）家務勞動的性別異化

在馬克思主義女性主義者看來，馬克思的異化勞動理論主要是從資本主義社會經(jīng)濟層面分析工人處于受剝削受壓迫的地位，工人的勞動過程是異化的，其異化理論是對在社會公共勞動領域中勞動著的工人進行的分析，因此可以說馬克思的異化勞動理論是限定在公共生產(chǎn)領域中的工人的異化。馬克思主義理論中也談到婦女的家務勞動問題，尤其是在恩格斯的《家庭、私有制和國家的起源》一書中，恩格斯指出，由于一夫一妻制個體家庭出于財產(chǎn)的保全和繼承的目的，使得家庭日益變成為私人領域，隔絕于社會生產(chǎn)的公共領域，婦女的家務勞動也日益變成為一種私人事務，婦女日益被排斥在社會生產(chǎn)之外。雖然現(xiàn)代化的大生產(chǎn)使得無產(chǎn)階級婦女加入到其中，但是對于她們而言，面對的矛盾是參加社會生產(chǎn)和履行私人家庭義務二者不可兼得。因此，恩格斯提出了他的解決方案：“婦女解放的第一個先決條件就是一切婦女重新回到公共的事業(yè)中去；而要達到這一點，又要求消除個體家庭作為社會的經(jīng)濟單位的屬性?！盵7](72)“只要婦女仍然被排除于社會的生產(chǎn)勞動之外而只限于從事家庭的私人勞動，那么婦女的解放，婦女同男子的平等，現(xiàn)在和將來都是不可能的。婦女的解放，只有婦女可以大量地、社會規(guī)模地參加生產(chǎn)，而家務勞動只占她們極少的工夫的時候，才有可能。而這只有依靠現(xiàn)代大工業(yè)才能辦到，現(xiàn)代大工業(yè)不僅容許大量的婦女勞動，而且是真正要求這樣的勞動，并且它還力求把私人的家務勞動逐漸融化在公共的事業(yè)中。”[7](162)

馬克思主義女性主義者認為傳統(tǒng)的馬克思主義理論將勞動分為公共的和私人的。在公共勞動中勞動者出賣自己的勞動力相應獲得資本家的工資，而在私人領域主要是在家庭內(nèi)婦女所從事的再生產(chǎn)勞動力的家務勞動卻沒有相應的報酬，家務勞動被視為無足輕重的附屬勞動，所以從事家務勞動的婦女也被認為是依靠男人養(yǎng)活的人，是處于次等地位的人。這種勞動的分類忽視了家務勞動的重要性，事實應該是：婦女的家務勞動不僅是服務于某個男性，而且是服務于整個社會，是生產(chǎn)力得到延續(xù)的主要條件，因此婦女的家務勞動應當受到重視。馬克思主義女性主義者由此將異化運用到家庭生活領域，無論是贊成還是反對家務勞動計酬的馬克思主義女性主義者都認為，婦女的家務勞動不是簡單地服務于某個男子，而是服務于整個資本主義社會制度；婦女所從事的無償家務勞動與資本主義經(jīng)濟密切相關，在資本主義制度下的家庭發(fā)揮著經(jīng)濟和意識形態(tài)的功能。尤其是主張家務勞動計酬的女性主義理論家們提出了家務勞動為資本主義產(chǎn)生剩余價值，因此，家務勞動同男子在工作場所中的勞動一樣是異化勞動。正是由于婦女的家務勞動能生產(chǎn)剩余價值，資本家通過支付給作為工人階級丈夫的工資間接地占有了這種剩余價值，因此婦女成為工資的奴隸的奴隸，婦女的家務勞動也成了一種異化的勞動。

再者，由于婦女的家務勞動具有重復性、瑣碎性等特點，造成婦女的家務勞動過程也如同工人的生產(chǎn)勞動過程一樣千篇一律，沒有創(chuàng)造性，婦女在做家務勞動過程中是體驗不到快樂的，因而也是異化的。正如著名的女性主義思想家安·福曼（Ann Foreman）指出的，馬克思所揭示的資本主義社會人的本質(zhì)及人與人之間關系的異化對于婦女來說更為不利。因為，男人能在家庭生存，也同樣能在工商業(yè)的社會生活領域生存，因此他能夠在這些不同的領域中表達自己。但是對女人來說，她的活動余地僅限于家庭內(nèi)部。在工業(yè)生產(chǎn)內(nèi)，男人的勞動產(chǎn)品被剝奪，由此產(chǎn)生的把男人對象化，它表現(xiàn)為異化形式。但異化對婦女的生活和意識影響表現(xiàn)為更具壓迫性的形式。男人通過與女人的關系來緩解異化，女人的異化卻無法緩解。因為這些親密關系正是壓迫她的制度結(jié)構中最重要的關

系。[8]女人在資本主義的異化生活中體驗的不是自我，不是一個完整的人，而是破碎的存在，是為他人而生活著的、沒有自主性的“他者”。

（二）性關系及養(yǎng)育子女過程的異化

馬克思主義理論在性關系問題上幾乎沒有涉足。馬克思主義女性主義者以恩格斯的《家庭、私有制和國家的起源》一書中所闡述的問題為理論出發(fā)點，以資本主義現(xiàn)實社會生活為基礎，對男女的性關系也進行了分析和闡述。她們認為一直以來男女之間的性行為都是男性居于主導地位，女性則是處于被欺凌、服從的地位，男性是性主體而將女性視為性對象，男性往往不會顧及女性的意愿而強迫女性滿足他們的需要，女性雖然有不滿但還必須予以配合，以顯示自己溫順、體貼，在這樣的情況下，女性的性生活實際上是異化的，她們往往感覺到痛苦和不幸。可以說馬克思主義女性主義者突破了傳統(tǒng)馬克思主義在性問題上的回避，大膽提出了婦女的性生活問題也是值得討論的問題，婦女的性問題也是一種異化問題。

馬克思主義女性主義主要代表人物朱麗葉·米切爾（Juliet Mitchell）在《婦女-最漫長的革命》一文中詳細闡明了她對于婦女壓迫問題的主要觀點，認為婦女受壓迫的機制是四大類：生產(chǎn)、生育、性生活和兒童的社會化。這四類機制密切聯(lián)系，共同作用，只有同時改變這四大機制，婦女才能獲得真正的解放。在生產(chǎn)機制中，米歇爾分析了體力與婦女受壓迫的關系；在生育機制中，米歇爾分析了避孕、生育與生產(chǎn)的關系；在性生活機制中，米歇爾指出由于其敏感性，社會主義者幾乎都沒有提到過它。她認為，“資本主義商業(yè)關系是社會主義的歷史性前提；資產(chǎn)階級婚姻關系（與《共產(chǎn)黨宣言》中的聲討檄文相反）同樣可能成為婦女解放的先決條件?！盵9](27)在米切爾看來，古代社會的性開放伴隨著一夫多妻的形式，只意味著男性占統(tǒng)治地位，而女性是受壓迫的，而一夫一妻制的轉(zhuǎn)變形式上是一種歷史性的進步，但正是這種名義上的平等掩飾了真正的剝削和不平等，它要求夫妻要互相忠貞但實際上僅僅是限制了女性的自由。米切爾還提到性過度和性匱乏一樣都會成為一種壓迫。因此，米切爾提醒說，如果把性解放推到極端，那么婦女新贏得的自由也可能會變成性壓迫的形式。

馬克思主義女性主義的另一代表人物艾利森·賈格爾（Alison M. Jaggar）在分析婦女受壓迫問題時也提出了用“異化”概念來說明。賈格爾指出，“當代女性主義者團結(jié)一致反抗壓迫婦女，但是，她們不僅在怎樣去反抗壓迫這個問題上的觀點不一樣；而且，在什么構成當代社會婦女所受壓迫這個問題上，彼此采用的概念也不一樣?！瓊鹘y(tǒng)馬克思主義者認為，婦女所受壓迫是她們被排除在公共勞動之外;……而社會主義女性主義者（要補充作者注馬克思主義女性主義與社會主義女性主義的關系）則通過修正馬克思主義的異化理論，來描述女性受壓迫的特點?！盵10](353)在這里，賈格爾修正了傳統(tǒng)馬克思主義的異化思想，即認為只有參與資本主義生產(chǎn)關系的人才被認為是真正異化的，她強調(diào)異化是居于性別之間的體驗。不僅沒有工資收入的婦女與男人一樣經(jīng)歷異化，而且掙工資的婦女所體驗到的異化又不同于掙工資的男性工人。由此，賈格爾通過分析婦女不僅與她們自己的性（sexuality）、與生育兒女、履行母親職責的過程（motherhood）相異化，而且她們的精神智力（intellectuality）也異化，鮮明闡發(fā)了她關于婦女異化的思考。

賈格爾指出，對于婦女而言，履行母職的過程也只是一種特殊的異化體驗。因為從懷孕到生育過程，到生育結(jié)果，直到養(yǎng)育子女，這些都不是由婦女來決定，而是由他人來決定。當代的養(yǎng)育方式使婦女異化表現(xiàn)最為典型，“她把孩子視為她的作品，以為這個作品能夠改善她的生活，但是結(jié)果卻常常事與愿違；孩子是她的無價之寶，社會卻對它不屑一顧。當代母職的社會關系使得她不能夠把孩子看作為一個完整的人，而把其看作是母子雙方所屬的更大社區(qū)的一部分。”[9](315)總之，賈格爾強調(diào)，在資本主義父權制的結(jié)構內(nèi)，對婦女的壓迫采取的是讓婦女與所有的事物、所有的人，以及與她自己相異化的形式，異化可以很好地解釋婦女所受壓迫。

（三）女性心理和精神智力的異化

米歇爾在其另外兩篇重要文章《婦女地位》（Womens Estate）、《心理分析與女性主義》（Psychoanalysis and Feminism）中重申了她先前的觀點，同時試圖把馬克思主義對資本主義的分析與女性主義對父權制的分析結(jié)合起來更深刻分析婦女的受壓迫地位。在米歇爾看來，婦女受壓迫根源于人的精神深處，因為只要婦女和男人的心理仍然在男權象征的支配下，婦女的地位將不會有真正的改變。必須既要推翻資本主義，還要推翻父權制，才能建立一個充滿人性的、男女真正平等的社會。

在《婦女地位》中，米歇爾指出，“傳統(tǒng)馬克思主義者的錯誤在于，它將其它三個因素全部縮減為經(jīng)濟因素，因此，在號召婦女進入生產(chǎn)領域的同時，它提出‘廢除家庭這個全然抽象的口號。經(jīng)濟要求現(xiàn)在仍然是首要因素，但與之相隨的是，必須有統(tǒng)一的政策，這些政策考慮到其它三個因素（生育、性關系和兒童的社會化）；在某些特定關頭，這些政策可以替代經(jīng)濟條件這個首要因素而產(chǎn)生直接作用。”[11](100-101)在《心理分析與女性主義》中，米歇爾指出，早期馬克思主義者所提出的婦女參加勞動大軍并不能完全作為婦女解放的條件，她提出，就連那個時代中國人的領袖毛澤東都承認，“盡管中國已經(jīng)實施了勞動集體化、男女平等立法以及社會化的兒童保育等，但要說中國人真正地、根本地、徹底地改變了他們對婦女的態(tài)度，現(xiàn)在還為時過早?！盵12](412)正如旅美華人學者姜新燕(注:譯音Xinyan Jiang)在一篇題為“中國女性主義者面臨的兩難處境”文章中指出的，“在一個生產(chǎn)力水平低，體力勞動在人們的生產(chǎn)和生活中仍起到重要作用的社會中，性別平等不可能極大程度地實現(xiàn)?！薄皼]有一定水平的經(jīng)濟發(fā)展，在像中國這樣的發(fā)展中國家，真正的性別平等仍只是一個烏托邦的理想?！钡牵l(fā)達的經(jīng)濟僅僅是性別平等的必要條件，不是充分條件；同時，“僅僅有較高程度的女性主義意識以及政府對女權運動的更多支持都是不夠的。在這樣國家的性別平等是不可信的?！盵13](140-160)

賈格爾還分析了婦女的精神智力也同樣遭受異化。通常的情況是，婦女對自己沒有自信心，在公開場所不敢表達自己的觀點，或是認為自己的觀點不值得表達。因為，在思想和話語的規(guī)則是由男人設定的情況下，婦女永遠不會輕松自如地展示自己的才華。

在馬克思主義女性主義者看來，正如恩格斯在《起源》中所說：“母權制的被推翻，乃是女性的具有世界歷史意義的失敗?！盵7](54)“自從母系制解體后，男性就從政治經(jīng)濟和文化上實現(xiàn)并不斷地強化對女性的絕對統(tǒng)治，女性受制于男性權威，其結(jié)果是使女性的自我意識不斷弱化、女性意識的奴化以及女性意識的分裂，最終把真實的自我異化為“非我”。在父權制的男性社會中，通過家庭、教育、語言、媒介等方式向女性灌輸男性文化即占主導地位的社會意識形態(tài)，這些是依照擁有社會權力的男性的利益而發(fā)展起來的，是對男性意識的傾斜。通過運作，使女性自然而然地接受這些思想觀念并將其視為一種標準、一種常識，使女性心甘情愿地受其奴役，內(nèi)心接受了自己比男人低一等的社會現(xiàn)實。女性從其有意識那天起男性化社會精神就源源不斷地被灌輸?shù)剿齻兊木耋w系中，以此促成女性的社會化，接受了男性意識形態(tài)賦予的價值觀、人生態(tài)度、情感表達方式等。女性在社會中要以男人的眼光來行事，比如所謂的“女性美”，它是以男性的眼光和標準來衡量的，而女性為了得到男性的青睞不斷地改變自己使其符合男性所規(guī)定的各項標準。在這樣的過程中，女性并沒有將自身看作是一個主體，而是一個對象，一個為迎合男性需要而失去自我的客體。女性的這種社會化過程是痛苦的，盡管這種痛苦早已被既定的社會觀念所掩蓋，但呈現(xiàn)在女性眼前的現(xiàn)狀是：“女性的生存失去了統(tǒng)一性和整體性，顯見出分離的現(xiàn)象，主要表現(xiàn)在女性自在、自由的自我在被男性社會意識入侵、消融的同時，不可避免地造成的外在性的分裂現(xiàn)象，即女性與自身、女性與女性、女性與男性以及女性與社會間的分離。”[14]女性是自由的個體，不是被決定、被支配的物，而女性的異化卻掩蓋了女性自我的真相。女性由于其思想意識被男性文化影響，她們并沒有去尋求自我實現(xiàn)，相反卻放棄了自己的現(xiàn)實目標尋求男人的庇護，希望男人把她當作舉世無雙之物來占有。因此女性的自我意識是被異化了的。

三、“他者”的社會地位及揚棄異化的

途徑

（一）女性“他者”的社會地位

正如本文前面所指出的，馬克思主義理論從階級的角度對社會結(jié)構進行分析，認為在資本主義社會中資產(chǎn)階級是統(tǒng)治階級，工人階級是被統(tǒng)治階級，資產(chǎn)階級通過無償占有工人勞動的剩余價值剝削和壓迫工人；馬克思的異化理論也只是強調(diào)作為勞動者的無產(chǎn)階級在社會生產(chǎn)活動中、在資本主義工廠勞動中，他們的勞動是異化的，在其理論中并沒有突出性別的不同而造成的異化程度的不同，認為只要是勞動者在資本主義社會其活動就是被異化了的。恩格斯也只是提到母權制的被推翻使女性的地位發(fā)生了變化，并沒有更深入地分析在以后的社會由于男性對女性的統(tǒng)治而造成的女性相對于男性來說更具有被奴役、被壓迫的歷史地位。而女性主義者則從社會性別的視角，通過分析女性受壓迫的原因得出女性處于“他者”的社會地位。

《第二性》是法國著名的女權主義者西蒙娜·德·波伏娃所著的享有世界性成功的一部巨著，是“有史以來討論婦女的最健全、最理智、最充滿智慧的一本書”，被譽為女人的“圣經(jīng)”。(注:該評語見西蒙娜·德·波伏瓦：《第二性》，陶鐵柱 譯，中國書籍出版社，1998年2月，扉頁作者介紹。)在這本書中，波伏娃提出了一個重要觀點：“女人并不是生就的，而寧可說是逐漸形成的。在生理、心理或經(jīng)濟上，沒有任何命運能決定人類女性在社會上的表現(xiàn)形象?！盵15](309)她認為在社會歷史中男性居于主導和決定的地位，而女性處于被主導和被決定的地位。女性的歷史和現(xiàn)狀是由男性的需要和利益決定形成的，女性是“第二性”。馬克思主義女性主義者也同樣認為婦女所面對的是男性社會對她們的壓迫、奴役的社會現(xiàn)實，婦女在這種社會中體驗到的是女性的異化，自己不是一個完整的人而是破碎的存在，是為他人而生活著的，沒有自主性的“他者”。

馬克思主義女性主義在分析造成婦女“他者”地位的原因時意見不一。海迪·哈特曼在《資本主義、家長制與性別分工》一文中認為是資本主義和父權制雙重因素導致婦女處于他者的地位。而艾里斯·楊則在《超越不幸的婚姻—對二元制理論的批判》中聲稱將馬克思主義與女權主義結(jié)合是一種不成功的嘗試，她提出了以勞動的性別分工為核心概念的理論，探討了性別分工與資本主義父權制的關系問題；她用勞動分工分析代替階級分析，用社會主義女性主義理論解釋性別歧視的資本主義父權制，認為既然資本主義是婦女邊緣化的一個重要原因，那么反對婦女邊緣化的斗爭本身就是反對資本主義。而米切爾·巴朗特則主張置于資本主義生產(chǎn)關系本身來理解婦女受壓迫的問題。她認為婦女的壓迫應該以幾個要素之間的關系為基礎，這些要素包括：家庭的經(jīng)濟組織形式和與之相伴隨的家庭意識形態(tài)、勞動分工和生產(chǎn)關系、教育體制和國家的運作；男人和女人被創(chuàng)造為不同的社會人的文化過程、性關系和性別身份的分析、性關系和生物再生產(chǎn)之間的關系等，這些問題都是婦女受壓迫的核心問題。(注:海迪·哈特曼、艾里斯·楊、米切爾·巴朗特的觀點參看Edited by Lydia Sargent.Women and Revolution [M].South End Press，1981.)通過研究分析馬克思主義女性主義理論，可以得出造成婦女處于“他者”的地位主要有以下幾個方面的主要原因：

第一，婦女受壓迫的根源主要在于婦女長期對男人經(jīng)濟上的依賴關系。馬克思主義女性主義者分析了婦女基本上被囿于家庭生活之中，從事照顧子女、服侍丈夫、處理家務的勞動，但長期以來婦女的這種勞動并沒有得到社會的認可，被認為是無足輕重的，相應地婦女從中也得不到任何的工資、待遇，婦女沒有可隨意支配的物質(zhì)財富，如果她們能從丈夫手中得到一些，那也被視為是對女人的“恩賜”。她們在家庭生活中要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博得丈夫的歡心，這樣她們的生活才會好過一些；倘若她們有什么過分或出軌的行為了惹怒了男人，失去了男人對她們的“經(jīng)濟援助”，她們的生活將會變得更加悲慘和不幸。

第二，按性別進行的勞動分工是造成婦女“他者”地位的又一重要原因。在現(xiàn)代社會，許多婦女能夠像男人一樣進入社會公共生產(chǎn)領域工作，但是當婦女進入公共勞動時，她們往往從事的是那些“有婦女特點的工作”，如教書、看護、文書、烹飪、縫紉等。而且，就像是在家里一樣這些勞動還是不受重視的。女人即使在外工作她們所掙得工資也少于男人。因此馬克思主義女性主義者對此極為不滿，她們開始積極地推動“可比性價值”運動，她們確信人的社會性別是其工資高低最明確的解釋，她們要求雇主客觀地對待他們的雇員，通過知識與技能、智力要求、工作責任、工作環(huán)境這四項因素來計算工人的價值點數(shù)，依據(jù)相應的價值點數(shù)支付相應的工資，馬克思主義女性主義者認為可比性價值運動會逐漸消除工作場所中男女勞動分工的差異。海迪·哈特曼也指出：“婦女目前的社會地位根源在于按性別進行的勞動分工?！盵9](47)她認為按性別分工是資本主義社會的基本機制，因為它堅持在勞動力市場中對婦女實行較低的工資，維護了男人對婦女的優(yōu)勢。

第三，在思想意識層面上，傳統(tǒng)的男尊女卑的父權制意識形態(tài)是造成婦女甘愿受壓迫、處于他者地位的另一主要原因。處在男性文化的社會當中，婦女從一開始就接受著父權制意識形態(tài)的教育和熏陶，男性文化逐漸地被女性作為一種常識所接受，她們自己也認同男性文化所設定的標準，在自身的思想意識深處承認男性優(yōu)于女性。作為從思想意識形態(tài)、從精神分析角度進行論證的馬克思主義女性主義者米切爾推論道，父權制意識形態(tài)視女人為情人、妻子、母親而不是勞動者；它對婦女在社會上的地位所負的責任至少應該不亞于資本主義經(jīng)濟。即使馬克思主義革命努力于摧毀作為經(jīng)濟單位的家庭，它也不會使婦女與男人平等。由于父權制已經(jīng)建構了男人和女人的精神，婦女仍將處于屈從男人的地位；除非她們和男人一樣，都能在精神上解放出來，擺脫“婦女不能與男人平等”的思想約束。米切爾深信，女人受壓迫的原因根植于人的精神深處，根植于社會的思想文化意識形態(tài)。

（二）揚棄異化，實現(xiàn)婦女解放

馬克思主義根據(jù)人類社會發(fā)展規(guī)律提出，全世界無產(chǎn)者要聯(lián)合起來消滅資本主義、消滅人剝削人的社會，實現(xiàn)共產(chǎn)主義、解放全人類，資本主義必將滅亡，共產(chǎn)主義必將勝利。馬克思主義的異化理論也指出要揚棄異化，消滅私有制，實現(xiàn)人全面而自由的發(fā)展。按照馬克思主義的觀點，到了共產(chǎn)主義社會，消滅了私有制、消滅了階級，壓迫就不存在了，人與人之間能夠?qū)崿F(xiàn)完全的平等，因此，人類解放包含了婦女的解放。恩格斯在《家庭、私有制和國家的起源》中還提出了婦女解放的條件，一是一切婦女重新回到公共勞動中去，二是高度發(fā)達的工業(yè)化社會，三是家務勞動的社會化；并指出婦女解放的根本條件是消滅私有制，推翻資本主義建立社會主義。但是，馬克思主義女性主義者認為，馬克思主義的實現(xiàn)共產(chǎn)主義、解放全人類并不一定能夠解放婦女；馬克思主義的階級解放方案不能完全涵蓋婦女的解放問題。基于這樣的認識，馬克思主義女性主義把男女平等、婦女本身的解放作為最終目標，指出現(xiàn)實資本主義社會中的女性沒有自主性、獨立性，是全面異化的，因而主張要徹底消滅女性所處的“他者”的社會地位，揚棄異化，消滅壓榨在婦女身上的各種主客觀條件，充分實現(xiàn)婦女全面自由的解放。同時還指出，女性要獲得解放還要通過更多的、更為具體的途徑才能實現(xiàn)。

一方面，要消滅資本主義父權制的“雙頭獸”（米切爾語）。

在馬克思主義女性主義者看來，父權制不僅是不同階級、種族和民族的男人在占據(jù)不同的等級位置，而且更是男人之間基于物質(zhì)基礎的一種社會關系，這種關系使男人支配女人。因為為了保持對女人的支配關系，男人們建立了他們之間的相互依賴關系，在對女人的支配關系中聯(lián)合起來。父權制是有著物質(zhì)基礎的，它一方面依賴于家庭中兒童的養(yǎng)育，另一方面依賴于使男人控制婦女勞動的所有社會結(jié)構，而資本主義的發(fā)展為父權制提供了更好的基礎。在資本主義社會中，孩子通常是由婦女在家庭中養(yǎng)育，婦女的社會地位和身份是低于男人的；而對婦女勞動力的控制主要是通過把婦女排除在接近必要的生產(chǎn)資料之外，以及通過限制婦女的性行為來實現(xiàn)。資本主義的產(chǎn)生和發(fā)展依賴著父權制的勞動劃分，而資本主義又強化了父權的發(fā)展。父權制與資本主義是一種伙伴關系。由于父權制和資本主義的雙重作用，婦女在社會生活中處于被壓迫的地位。作為家庭主婦的婦女的家務勞動不受重視，參加工作的婦女也由于要生育撫養(yǎng)子女、由于性別分工而處于劣勢，對于進入勞動力市場的婦女不但沒有獲得解放，反而要承受雙重的負擔，遭受雙重剝削，她們的異化不但沒有減輕反而更加重了。父權制的資本主義還產(chǎn)生了一種強大的壓制女性的文化即宣揚男性至高無上暗中貶低女性價值的“社會性別意識形態(tài)”，它強化了女性在傳統(tǒng)家庭和資本主義社會所扮演的從屬角色和不獨立的地位。正如艾利森·賈格爾指出的，當代西方資本主義社會的女性異化是資本主義社會特有的現(xiàn)象，消滅女性異化是消滅女性受壓迫的必要條件，是實現(xiàn)婦女解放的必要條件。因此，在婦女解放的道路上首要的任務就是要組織一種實踐，既同父權制作斗爭又要反對資本主義，向資本主義父權制這個“雙頭獸”發(fā)出猛烈的攻擊。

另一方面，婦女解放的具體道路和途徑。

當代西方馬克思主義女性主義者認為婦女要獲得真正的解放還需要通過一些具體的途徑才能實現(xiàn)。家務勞動計酬、提高覺悟的實踐、建立非傳統(tǒng)的社會組織等是馬克思主義女性主義者提出的婦女解放的具體道路和途徑。

家務勞動計酬我們在前面已經(jīng)提到過，馬克思主義女性主義者之所以要把它作為一條解放的途徑其目的還是在于喚醒社會對婦女家務勞動的重視，改善婦女的依賴狀況，從而提高婦女的地位。提高覺悟的女性實踐在女性主義這里首先被當作是一種把女性主義運動與其他革命運動區(qū)別開來的方法，當代女性主義者認為提高覺悟本身是一種革命的實踐，其實質(zhì)就是要讓婦女認識到自己所受的壓迫、所經(jīng)受的異化、所處的“他者”的社會地位，認識到自己起來進行革命獲得自身解放的必要性。馬克思主義女性主義者還認為應該建立一些非傳統(tǒng)的社會組織以幫助婦女。比如今天西方社會存在的強奸危機中心和遭虐待妻子中心等，女性主義者認為，這些作為反抗壓迫的婦女文化可以看作是一種非暴力的革命活動、一種抵抗方法、一種實踐形式，它們?yōu)榕灾髁x反對父權制意識形態(tài)奠定了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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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夏雨）

From Estranged Labor to Gender Alienation

—The Development of Karl Marxs Theory of Alienation

LI Xiao-guang WU Xiao-hui

（School of Humanities and Social Sciences, University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 Beijing,

Beijing 100083, China; School of Physics and Electric Information

University of Nationality Inner Mongolia, Tongliao 028043, China.）

Abstract: Karl Marxfirst explained the theory of Estranged Labor comprehensively in the Economic and Philosophical Manuscript. In the German Ideology, Marx explained the alienation further from practice and the life conditions in reality to develop the theory of Estranged Labor. The book On Capital analyzed specifically the emergence of estranged labor and the alienation from its production, circulation and distribution aspects, which is the development of the theory of Estranged Labor deeply. Marxist Feminists refer to the theory of Estranged Labor of Karl Marx, and use it in the fields of family and private activity to put forward the theory of gender alienation creatively. It can be said that the theory of gender alienation is the new development of the theory of Estranged Labor in the new phase of the capitalism society. Marxist Feminists expand the alienation to the fields of housework,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men and women, and mentality. In the meantime, Marxist Feminists analyze the social status of women, and raise the ways to realize the liberation of women by eliminating the alienation.

Key words: Karl Marx; estranged labor; Marxist feminism; gender alienat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