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國學者達木丁蘇倫在研究蒙古文學的過程中,對蒙古文學與域外文學之間復雜而生動的沖突和融合展開了充分的思考,著重探索了文學翻譯與蒙古文學發(fā)展之間的關系,前瞻性地發(fā)起了有別于傳統翻譯研究的文學翻譯本土化課題。通過系統的文學翻譯本土化研究實踐,論證出文學翻譯是蒙古文學發(fā)展的主要建構力量這一重要命題。在《蒙古文學概要》和《蒙古古代文學精選百篇》中界定了文學翻譯在蒙古文學史上的地位,拓寬了蒙古文學經典,在蒙古文學研究中開辟了比較文學空間,確定了蒙古國文學研究的格局。達木丁蘇倫的比較文學之路為我們探討比較文學與譯介學的學科定位提供了一個典型的個案。
(一)文學翻譯本土化——文學接受演變模式
達木丁蘇倫是一位優(yōu)秀的翻譯家,同時又是一位著名的翻譯理論家。他精通藏、梵、滿、俄等多種文字,翻譯過40多篇俄蘇文學作品,為蒙古國現代文學的發(fā)生和發(fā)展做出了杰出的貢獻。在大量翻譯實踐的基礎上,他探討了俄-蒙文翻譯過程中的翻譯技巧與翻譯藝術,運用現代語言學理論,結合蒙古民族與其他民族在語言、社會、文化等方面的差異,對翻譯現象做出理論性的闡發(fā)?!斗g外文詩歌一賢明的奧列格之歌翻譯注疏》、《翻譯俄文文學作品體會》、《我的一些翻譯心得》等文章從理論上歸納和總結翻譯實踐,為蒙古國翻譯研究做出了貢獻。他在翻譯研究上的興趣遠遠不止于此,結合蒙古文學發(fā)生、發(fā)展的特點,自20世紀50年代起,達木丁蘇倫立足于翻譯與蒙古民族文學發(fā)展之間的關系研究,前瞻性地提出對蒙古比較文學學科建設具有重大意義的前沿課題——文學翻譯本土化研究。
談及文學翻譯蒙古本土化,我們不能不提到俄羅斯蒙古學家符拉基米爾佐夫對蒙古學研究所做的貢獻。符拉基米爾佐夫在蒙古語言、歷史、民族學方面成就顯著,而他在蒙古文學研究方面做出的貢獻,則往往為學者們所忽略。俄羅斯學者米哈伊洛夫在梳理符拉基米爾佐夫文學研究思想時曾評價:“盡管在蒙古文學和民俗學方面廣泛涉獵的符拉基米爾佐夫沒有在該領域留下任何專著,然而,他的30多部相關著述卻開墾了蒙古學研究的處女地,(我們)可以認為,他的研究涉及蒙古文學和民俗學諸多方面。”1921年,符拉基米爾佐夫發(fā)表了論文《(五卷書)的蒙古故事集》,文中對流傳于蒙古地區(qū)的《五卷書》中的一些故事的本土化問題進行了初步探討。在此后直到他謝世的10年中,他沒有再觸及這項工作。達木丁蘇倫曾不無遺憾地說:“符拉基米爾佐夫沒有繼續(xù)這項自己發(fā)起的重要而又有意義的研究,忘卻、放棄了,這是蒙古文學研究的嚴重不足?!碧热舴谞栕舴驔]有英年早逝,也許他會繼續(xù)深入和推進文學翻譯本土化研究。時代將此重任賦予達木丁蘇倫,文學翻譯本土化研究與符拉基米爾佐夫有著直接關聯,而將它系統地進行理論闡釋及實踐,提升到一定的理論層面,弘揚倡導的則是達木丁蘇倫。
歸結起來,達木丁蘇倫主要從三個層面倡導文學翻譯本土化研究。首先,從理論層面進行系統的闡釋。1956年,達木丁蘇倫在提出撰寫蒙古文學史原則時,第一次涉及文學翻譯本土化研究:“探討譯作逐漸變異,反映出蒙古狀況,具有蒙古特色等方面……是蒙古文學研究的重要課題,是書寫文學史的首要解決的問題之一?!?959年在題為《蒙古文學研究的一些問題》一文中,達木丁蘇倫繼續(xù)闡發(fā)這個觀點。他說:“特別是需要細致地研究從藏文翻譯過來的作品融入蒙古文學中的跡象及其變化,以及該作品所具有的蒙古文學特色?!瓕τ诜g文學逐步發(fā)展成為蒙古的作品給予重視和研究,是當前蒙古文學研究的重要任務之一。”他進一步明確了文學翻譯蒙古本土化研究的內涵及其研究意義,將滲入蒙古民族的審美情趣和民族精神的譯作稱為蒙古本土化的作品,并將它們在融入蒙古文學過程中所發(fā)生的變化稱為本土化。
在實踐層面上,通曉藏文、梵文、俄文的達木丁蘇倫,選擇了17-18世紀的文學翻譯為主要研究對象。他從蒙古民族的審美情趣、價值取向、民族心理、文化背景、生活習俗、思維方式等方面,盡可能“從多角度、多方位”,對蒙古文《薩迦格言》、《育民甘露》、《米拉日巴傳》、《杜鵑傳》、《尸語故事》、《大菩提經重要傳說》、《白蓮花簇》、《三十二個木頭人》、《目連救母經》、《羅摩衍那》等作品在思想內容、體裁樣式、情節(jié)、細節(jié)等方面所發(fā)生的變異進行了細致入微的考察,得出“(蒙古文學)在接受印度文學的過程中,并不是刻意地保持其原有的狀態(tài)來接受,而是根據自己本民族的生活環(huán)境對其進行修改、加工以后才加以接受”的結論。
如果說達木丁蘇倫試圖通過文學翻譯本土化研究有效地解決文學翻譯與蒙古文學之間的關系的話,那么達木丁蘇倫對蒙古國現代文學的啟蒙作用則是他對這項研究有目的、有意識的嘗試與實踐。他將幾十年來探索蒙古文學發(fā)展模式的多層次思考置于發(fā)展蒙古國現代文學實踐之中。
作為蒙古國現代文學的奠基者之一,他有意識地通過外國文學的輸入與影響刺激乃至推動蒙古新文學發(fā)展,將翻譯視為發(fā)展蒙古國現代文學的一個重要的策略。他翻譯了不少世界各國的經典文學作品,尤其是俄羅斯作家普希金的作品,如《漁夫和金魚的故事》、《賢明的奧列格之歌》、《烏云》、《每當我在喧嘩的市街游蕩》、《青銅騎士》等,還翻譯過萊蒙托夫、屠格涅夫、契訶夫、高爾基、馬雅可夫斯基等俄羅斯及蘇聯作家的一些作品。其中《賢明的奧列格之歌》成為蒙古文學翻譯史上的典范。通過翻譯為蒙古本土文學引進新的文學和創(chuàng)作元素的同時,達木丁蘇倫不忘“失去自己的文化土壤,外來借鑒也就無從附麗”的原則,始終強調“蒙古新時代的文學,是在蒙古民問文學、蒙古文學以及蘇聯文學三個支柱的基礎上發(fā)展起來的”的觀點。從他創(chuàng)作的詩歌、小說、戲劇創(chuàng)作中可以看出,借鑒外來資源,追求文學的蒙古特色與風格是達木丁蘇倫文學創(chuàng)作的出發(fā)點。
文學翻譯本土化研究是達木丁蘇倫對蒙古文學中翻譯活動運行模式的考察、總結與實踐。文學翻譯本土化研究構成“文學翻譯為蒙古文學發(fā)展的主要建構力量”這一論題的學理基礎。
(二)文學翻譯——蒙古文學發(fā)展的主要建構力量
蒙古國的學者自譽“蒙古國是一個翻譯的國度”。回顧蒙古文學的發(fā)展歷程,我們會發(fā)現這種提法并不為過。歷史上,蒙古地區(qū)曾經出現三次大規(guī)模的翻譯活動,分別是17-18世紀印藏文學蒙譯、19-20世紀中國古典文學作品蒙譯和20世紀蒙古國以俄蘇文學為主體的歐洲文學蒙譯。歷史上,先后涌現了諸如搠思吉斡節(jié)兒、錫喇卜僧格、索諾木嘎刺、席勒圖固什、札雅班第達·那木海扎木蘇、貢噶斡節(jié)兒、噶爾丹席勒圖呼圖克圖、大什阿旺丹陪、察哈爾格西·羅桑楚臣哈斯寶、尹湛納希、古拉蘭薩等著名的翻譯家群體。他們從漢語、藏語、梵語等語種翻譯而來的作品蔚為可觀。到了近代,以俄蘇文學為主體的歐洲文學大量進入蒙古國,俄蘇、捷克、東德等國文學被翻譯為蒙古文。20世紀90年代之后,蒙古國將介紹借鑒的目光投向以歐美為代表的西方文學,西方文論逐步進入蒙古國。
以往對于翻譯與蒙古文學的關系問題,蒙古學界主要有兩種傾向。一種是以早期的歐洲蒙古學者為代表。盡管他們發(fā)現蒙古文學史上存在著大量的翻譯作品,但遺憾的是,他們并未重視這些譯作在蒙古文學史上所起的作用,得出“蒙古沒有本民族獨立的文學”、“蒙古文學完全是佛教文學”、“蒙古文學完全是翻譯、復述、轉述的文學”等結論。在這種觀點的影響下,長期以來蒙古學者對文學翻譯的作用認識不足,對于蒙古文學史上遺存的翻譯作品往往退避三舍;間或有論述者,也是點到為止。達木丁蘇倫是蒙古學者中最早探索文學翻譯與蒙古文學發(fā)展之間關系的學者。
蘇珊·巴斯奈特和安德烈·列夫維爾在論及翻譯對文學的作用時指出:“隨著譯介學研究作為一門學科的獨立發(fā)展,隨著比較文學學科和文化史方法論的理論注入,翻譯已經成為世界文學發(fā)展的主要建構力量,因此(現在)研究比較文學必談翻譯?!碧热粽f這種提法誕生于20世紀全球文化交融共鑄的大文化背景之下,那么13、14世紀蒙古帝國的興起和擴張在客觀上也起到了文化交融的作用,為達木丁蘇倫重視探討翻譯與蒙古文學發(fā)展之間的關系,提出翻譯是蒙古文學發(fā)展的主要建構力量這一論題提供了先決條件。
13、14世紀,蒙古民族在軍事上的強大及地跨歐亞的蒙古帝國的建立,使得蒙古成為東西方往來交通的一個至為重要的環(huán)節(jié)。忽必烈繼承汗位后,制定了“政教并行”的治國方針,大力弘揚佛教,由朝廷出資翻譯了大量的印度、西藏佛教經籍。隨著16世紀下半葉藏傳佛教在蒙古地區(qū)的再度傳播,蒙古出現了第一次大規(guī)模翻譯高潮。大量印度、西藏佛教經籍被翻譯成蒙古文,尤其是18世紀佛教的重要典籍《甘珠爾》和《丹珠爾》的翻譯與出版,更加推進了印度文學、我國藏族文學在蒙古地區(qū)的傳播。它們“對蒙古文學的發(fā)展產生了極大的影響,豐富和發(fā)展了蒙古文學的內容和形式、體裁和風格,使它進入一個新的發(fā)展階段。”譬如蒙古傳記文學、短篇小說等文學式樣的產生以及蒙古詩學理論的出現,與印度文學及我國藏族文學的影響有著不可分割的聯系。
19世紀至20世紀初,是我國古典文學作品蒙譯的一個重要階段。這一時期,《詩經》、《論語》、《三國演義》、《水滸傳》、《紅樓夢》、《說唐》、《隋唐演義》、《封神演義》、《今古奇觀》、《東周列國志》等大量古典名著被翻譯成蒙古文,在蒙古地區(qū)廣為流傳。這些作品的蒙譯及其傳播對于蒙古本土文學產生了深遠的影響。不僅推動蒙古作家文學和民間文學取得長足的發(fā)展,而且還促成了19世紀蒙古文學的歷史變遷,為尹湛納希的長篇小說創(chuàng)作奠定了廣泛的基礎,開創(chuàng)了蒙古長篇小說創(chuàng)作的先河,推動了蒙古文學的發(fā)展。如果沒有對漢文小說的積極介紹和借鑒,蒙古文學就不可能在這個時期產生如此重大的歷史性變遷。如果在蒙古文學史上忽略漢文小說的蒙譯,那么就無法準確地把握19世紀蒙古文學史發(fā)展的客觀情況。
20世紀上半葉,同亞洲一些地區(qū)和國家一樣,蒙古國誕生了新文學。在蒙古新文學的發(fā)生與發(fā)展歷程中,俄羅斯文學以及十月革命后的蘇聯文學發(fā)揮了重要作用,成為蒙古國現代文學滋生發(fā)展的重要外來資源。蒙古國現代文學的奠基者們幾乎或多或少地接觸過俄蘇文學并為它們所深深吸引。納楚克道爾基、達木丁蘇倫、博音尼木等蒙古現代文學奠基者們無不埋首翻譯。“蒙古的知識分子在日益更新的蒙古文學中,加入了俄蘇文學的影響,對其進行了整理、介紹、翻譯、出版工作?!边@是二、三十年代的蒙古國現代文學發(fā)展狀況的真實寫照。這個時期的作品與我國“五四”時期現代文學有一些相似之處,無論就思想內容而言,或者就藝術形式而言,都受到了俄蘇文學的深刻影響。而得益于俄蘇文學、德國文學等外來文學滋養(yǎng)的二、三十年代文學奠定了蒙古國現代文學的基礎。
由此,我們不難理解達木丁蘇倫反復強調的“文學翻譯在蒙古文學的發(fā)展歷程中起著巨大的、不可抹殺的作用”的深層內涵。他之所以提出文學翻譯為蒙古文學發(fā)展的主要建構力量這一是資文學史研究者予以深入思考的論題,是要求蒙古文學界要沿著這條事實上的發(fā)展主線進行研究和總結。
(三)《蒙古古代文學精選百篇》——拓寬經典
與其他民族文學經典化一樣,蒙古文學經典的形成也是通過一個反復的接受過程的。蒙古文學經典化的過程可以歸納為三個階段。第一個階段是19世紀,俄羅斯的蒙古學學者普布夫編寫的《蒙古文學讀本》(1835年,喀山出版),科瓦列夫斯基的兩卷本《蒙古文學精選》(1836-1837年,喀山出版),A·M·波茲德涅耶夫也出版過類似的文學讀本。這些讀本有個共同的特點,即真正意義上的文學作品所占比重相對較小,還包括蒙古的歷史、文化等方面的作品。因此可以稱之為“作品選”,而不是“文學經典”。第二個階段是19世紀末20世紀初,俄羅斯的蒙古學學者札木察拉諾與魯德涅夫共同整理,于1908年在彼得堡出版的《蒙古民間文學選編》。這個讀本被公認為是“一本具有真正蒙古人民作品性質的選集”。值得注意的是,該讀本中幾乎沒有收錄書面文學作品,而全部是札木察拉諾與魯德涅夫從蒙古人嘴里記錄下來的民間文學作品。1907年A·M·波茲德涅耶夫在卡爾梅克大學教授并整理出版的文學讀本。由布里亞特學者B·巴扎爾于1910年在彼得堡出版的《布里亞特美文精選》。第三個階段是指20世紀50年代前后,蒙古國和我國內蒙古的學者們相繼出版了一些為大、中學生編寫的文學讀本。蒙古的額爾德尼巴特、伊喜道爾吉、登伯日勒、達勒哈扎布、浩日勞、達木丁蘇倫、策伯勒等人均編寫了針對各個不同年級的、各種不同版本的文學讀本。其中,達木丁蘇倫編撰的《蒙古古代文學精選百篇》在蒙古文學經典化過程中起著里程碑的作用。它將文學翻譯文本經典化,將文學翻譯納入學校課程和課本,拓寬了蒙古文學經典。
1959年達木丁蘇倫編寫的《蒙古古代文學精選百篇》,使收入這里的100篇作品成為蒙古文學經典。半個世紀以來,《蒙古古代文學精選百篇》被文學批評家和文學史研究者充分研討,作為文學名著列入蒙古國及我國內蒙古地區(qū)高等院校的教材,在蒙古國及我國內蒙古地區(qū)多次再版。
據粗略統計,《百篇》收錄了20多篇翻譯文學作品,約占全書的20%。這些入典的作品在此之前并未納入蒙古文學寶庫。《百篇》的出版拓寬了蒙古文學經典,還肯定了蒙古文學史上大規(guī)模的翻譯活動與文學文本經典化之間存在的必然聯系,為書寫蒙古文學史創(chuàng)造了條件。
(四)《蒙古文學概要》——界定翻譯在文學史中的地位
真正意義上的蒙古文學史的編寫,最早始于19世紀中葉。20世紀是書寫蒙古文學史的高峰時期。在20世紀初期,俄羅斯學者A·M·波茲德涅耶夫出版了其在彼得堡大學授課期間的講義《蒙古文學講義》。1907年德國的蒙古學者B·羅菲爾在布達佩斯用德文撰寫并出版了《蒙古文學史綱》。20世紀中后期,俄羅斯、德國、蒙古國和我國的學者們相繼出版了十多部蒙古古代文學史。
較之既往文學史,達木丁蘇倫與曾德主持編寫的《蒙古文學概要》首次將文學翻譯納入其中。1957年出版的《概要》第一卷,以“13、14世紀的翻譯作品”為一個章節(jié)論述了當時蒙古人對于外文書籍的翻譯情況,介紹了搠思吉斡節(jié)兒翻譯的《人菩薩行經》殘卷,希日布僧格翻譯的《金光明經》等少數佛經,以及索諾木嘎刺翻譯的具有世俗文學性質的《薩迦格言》殘卷等譯作。初步嘗試后,1959年達木丁蘇倫大膽提出“將譯作保存在蒙古文學寶庫中是至關重要的”這一論題。該論題一經提出,立即在蒙古文學界引起強烈反響。能否將文學翻譯納入蒙古文學史版圖的論爭連綿持續(xù)了20多年。倘若說收入“《西游記》蒙文譯本節(jié)選”、“《水滸傳》”、“漢文作品在蒙古地區(qū)的口頭傳播”等章節(jié)的第三卷出版時還算風平浪靜的話,那么收入大量“與印度文學有關的文學作品”和“與藏文學有關的文學作品”的第二卷的出版則步履維艱,在蒙古學界激起了千層波瀾。將取材于《(五卷書)的蒙古故事集錦》、《畢格米吉德罕》的三本書、《(羅摩衍那)的蒙古故事》、《娜仁格日勒仙女傳》、《目連救母經》、《大菩提經重要傳說》、《尸語故事》、《白蓮花簇》等翻譯作品寫入蒙古文學史,除了需要“重新細致研究”外,“得到大家認可也是非常困難的事情”。
第一卷與第二卷出版時間間隔近20年,從時間跨度上我們也能體會到當年爭論之尖銳,編者面l臨困難之重重。在這場“持久戰(zhàn)”中,編者肩負著“打破和改變人們頭腦中根深蒂固的觀念”、“反撥蒙古根本沒有古代文學、蒙古古代文學都是宗教文學”的重任,還要擺脫各種人為的羈絆,取得社會和公眾的認可。在半個世紀以前,能夠有勇氣和膽量在文學史上界定文學翻譯的地位,足以顯示出達木丁蘇倫改變當時的文學研究狀況和確定蒙古文學史格局的開創(chuàng)性學術野心。在編撰過程中他多次表明了將文學翻譯納入文學史的恒心:“在蒙古的古代文學方面,……遇到困難是難以避免的。要使那些認為蒙古根本沒有古代文學,或是認為有古代文學,但全部都是宗教文學的人們相信蒙古不但有古代文學,而且世俗文學在其中還占據著重要的地位,這是橫在我們面前的一道難關。在這道難關面前,我們不會屈服,不會跌倒,我們一定要努力向前,縱橫馳騁?!?/p>
結語
任何一個民族的文學價值,都要在與他人的對話中才能體現出來。追求蒙古文學的價值是達木丁蘇倫文學翻譯本土化研究的出發(fā)點。立足于本民族文學傳統,達木丁蘇倫構建出符合蒙古比較文學需要,有蒙古特色的理論體系——文學翻譯本土化。文學翻譯本土化研究實踐有效地解決了翻譯與民族文學發(fā)展之間的關系;翻譯為文學的主要建構力量;大規(guī)模的翻譯活動與文學文本經典化之間的關系;翻譯在民族文學史中的地位;翻譯是一種重要的文學策略;在民族文學內部考察譯作能否揭示特定文學系統其文學接受的演變模式等一系列20世紀70年代末以來西方當代譯介學領域集中探討的問題,肩負并完成了那個時代賦予蒙古文學研究特定的歷史使命。
蘊藏著蒙古比較文學特質的文學翻譯本土化研究實踐,證明了蒙古比較文學與西方的比較文學一樣,有其自身的發(fā)生、發(fā)展軌跡,是立足于本土的。達木丁蘇倫的比較文學研究軌跡表明:“比較文學所從事的并不是一般的跨文化研究,而是跨文化的文學研究,比較文學中的翻譯不是一般翻譯而僅指文學翻譯?”對于比較文學與譯介學的學科定位問題,這豈不是一個完美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