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guān)鍵詞:弗洛斯特 詩歌 象征
摘要:本文對美國詩人弗洛斯特詩歌中運用的藝術(shù)手段——象征——進行了分析和評論。作者指出:“冬”“白色”“墻”“路”等象征意義奇跡般地激活了讀者的情感,喚起了讀者的想象,不僅強化和形象化了主題,而且賦予作品與眾不同的全新意義。
象征使抽象的事物具體化,使未見的事物為人所見,將人們心靈的秘密公之于眾。韋伯斯特認(rèn)為象征就是“使用象征的藝術(shù)或?qū)嵺`,尤其是通過象征意義來描繪事物,或用有形和感性的描述來表達無形和難以明了的事物。弗洛斯特(1874-1963),美國二十世紀(jì)著名詩人,以描寫新英格蘭風(fēng)土人情見長。他精于運用象征的藝術(shù)手法。用客觀、直接、明確的藝術(shù)形象把詩人的情感和思緒全部暗示出來,并借一景一物,在瞬間給讀者以強烈的觸動。因此,倘若我們不理解他所描繪的事物的象征意義,那么我們也許就不能理解弗洛斯特的詩歌。
弗洛斯特的詩歌通俗易懂,似用日常說話的語氣娓娓道來,而其內(nèi)容含蓄豐富,平易輕松的言語間表達著詩人內(nèi)在的堅韌性與深邃的思想光芒。弗洛斯特的詩歌創(chuàng)作多借比喻,意象是弗詩的主體。就其抒情而言,一般圍繞某一具像嚴(yán)冬、冰雪、蝴蝶、樺樹等這些具象都被賦予了字面以外的含義,無疑都表達它們特殊的象征意義。
1.冬
弗洛斯特一生勤奮耕耘,成果頗多,以冬為背景出現(xiàn)的比比皆是。在《老人與冬夜》中,“冬”是作為背景出現(xiàn)的。在寒風(fēng)刺骨、冰雪皚皚的夜晚,一位老人,無兒無女,只有一只木桶為伴,真是晚景凄涼:
外面所有一切都穿過那空房間
薄霧朦朧的窗格玻璃,
穿過幾乎呈星型分開的凝霜窺看他,
是那在手上朝眼睛傾斜的燈光
使他沒有反看回去。
這真實地反映了在物欲橫流的西方社會中,人與人之間缺乏基本的關(guān)愛和同情。處于壯年時期,還能依靠自己的力量得以溫飽,一旦步入老年,就如同處于嚴(yán)冬的包圍之中一樣,等待他的只有死亡。在另一首詩《星星》中,“冬”的意象表白了中立自然觀,即自然對人漠然置之,無愛無恨。詩中描寫的人在大雪紛飛的冬夜,踉踉蹌蹌地走“向一片白色,/靜寂的安息地”。在著死亡的邊緣他尋找著救助,但他只發(fā)現(xiàn):
然而既沒有愛也沒有恨,
那些星星像一些雪白的
密涅瓦塑像雪白的大理石眼睛
根本沒有視覺的天賦。
星星自古以來被視為大自然的眼睛,總是明察秋毫,但在這里成了“大理石的眼睛”,所以對人的災(zāi)難視而不見。這一悖理意象將這對矛盾情境刻畫得入木三分,迫使人接受自然的冷漠?!岸痹诟ヂ逅固氐脑娭惺且粋€常見的意象,靜寂的冬日為他深入思考提供了絕好的環(huán)境;而“冬”這一意象本身也并不是天地白茫茫的一片空曠,在冰雪覆蓋下,自有其豐富的內(nèi)涵。
2.割草
這是弗氏最具特色的“行為意象”。其特征是意象是普通勞動行為,而非一物象,是弗詩詩化勞動行為的手法。在《割草》這首詩中,前幾行主要圍繞聽覺意象——長鐮的聲音——突出有聲勝無聲之空寂:
除它以外在木頭邊從來不會發(fā)出聲音,
就只有我的長鐮對著大地耳語。
它在說什么?我自己不是很清楚;
或許是些關(guān)于太陽熱度的問題,
也許,是關(guān)于缺少聲音——
冥思與幻想應(yīng)能排解農(nóng)人的孤獨,但這種期待被否定了:“它不說閑暇遺贈的夢,/也不說小樹精手里易得的金子”;無論如何,夢還是出現(xiàn)了:
任何超出了事實的事情似乎都過于薄弱
就說在幾行洼地中割草的誠摯的愛,
很可能對準(zhǔn)的是虛弱而被刺穿的花朵,
(蒼白的紅門蘭),并驚嚇了伶俐的青蛇。
事實乃是那最甜蜜的夢只有勞動才知道。
一般而言,事實與夢相悖。然而詩的精髓正是這悖論,農(nóng)人所擯棄的是白日夢和毫無事實依據(jù)的幻想;而贊賞的是有認(rèn)識基礎(chǔ)的夢。割草不僅是勞動行為,而且是直接經(jīng)驗的隱喻,其過程是認(rèn)識過程,也是進行抽象思維的基礎(chǔ)。
3.白色
在弗氏的后期詩作《意旨》里,白色意象非常醒目,但完全相悖于白色的傳統(tǒng)象征——純潔、安寧和忠貞。所呈現(xiàn)的是一組由白主宰的悖謬意象:白蜘蛛,白花,白蛾。
我看見一只帶靨的蜘蛛,又肥又白,
在一朵白色的萬靈花上,舉著一只蛾
像一片僵硬的白綢緞——
各式各樣的死亡和災(zāi)難
混雜一起準(zhǔn)備這樣迎接早晨
就像女巫熬羹的配料——
一只雪白的蜘蛛,一朵白沫般的花
還有紙鳶一般的死翅膀。
那朵花會是白的究竟為什么,
那路邊的藍(lán)花,純真的萬靈花?
什么把同色的蜘蛛引到那兒?
什么還比黑暗的意旨更可怕?
假如意旨主宰這般微小的事。
白花一般象征純潔、忠誠,和清麗,但被描寫成“白泡沫”“巫婆”,而它的名稱“萬靈花”純屬對自己的反諷。蛾子的“白綢緞”也因“僵死”和“死翅膀”的描寫不再是姑娘的裙袍,而只能聯(lián)想到裹尸布。這里,白色失去一切傳統(tǒng)聯(lián)想,只有一堆死亡與災(zāi)難的聯(lián)想,呈現(xiàn)的是一種“靜默的白色恐怖”,比黑還可怕的白,白成為一個悖理的意象——黑色之白。這一意象反映出詩人以全面觀點探自然神秘,刻意揭示事物的另一面。真,善,美并非人們認(rèn)為得那么一致;善中有惡,美中有丑,真中有偽。
4.墻
在《修墻》一詩中,因為冬天冰凍,地面隆起而損壞了圍墻,作者便與鄰人相約,共同修墻?!皦κ侨伺c人之間坦誠交流的障礙,阻隔了人們的相互往來,壓制著人們對溝通和理解的渴望”,因而修墻在作者眼中實在沒有必要:“這種地方,根本不用砌墻,他種的是松樹,我種的是蘋果,我的蘋果不會越過邊界,到他的樹下吃松子”,而頭腦僵化的鄰居卻堅持“高墻出睦鄰”,作者真不明白要防范誰:
一個站一邊。有點感覺了:
其實這里是我們不需要墻壁的地方
他那兒全都是松樹而我的是蘋果園。
我告訴他,我的蘋果樹絕不會
穿越過去在他的松樹下吃松果。
他只說,“只有好柵欄能促成好鄰居”。
盡管作者有沖破隔膜、渴望理解的愿望,但知識分子的矜持與傳統(tǒng)道德的束縛使他還是參與了修墻。
5.路
1915年,弗洛斯特發(fā)表詩集《山間》。這本詩集標(biāo)志著詩人的成熟,他的視野轉(zhuǎn)向內(nèi)心世界,對生活、人生進行了深刻的思考?!稕]有選擇的路》這首詩就出自這一詩集,詩中所說的路是一種比喻,比喻人生的各種選擇。一個行路人徘徊在十字路口,這兩條道路究竟應(yīng)該走哪條?他在猶豫彷徨:
金黃的林地岔開兩條路,
只可惜我不能全都踏上。
獨個的行旅,久久的停立,
竭目遙看一條的盡頭,
蜿蜒隱沒在林叢深處。
然后,詩人最終下定決心走上了那看來更富有魅力,但少有人走的第二條路,這條路象征著詩人的寫作生涯。在走上這條“少有人走的”文學(xué)創(chuàng)作之路時,詩人是有自己的精神追求的,他選擇這條路必須有精神準(zhǔn)備去迎接生活的挑戰(zhàn),必須能承受失敗的打擊,必須耐得住清貧與寂寞,去發(fā)現(xiàn)生活中的真理,創(chuàng)作出不朽的詩篇。
然后我踏上別的一條路,
風(fēng)光明媚,看來更覺吸引;
那里綠草茸茸,正待踐足,
只是上面往來的人跡,
兩條岔路相差也無幾。
那天早上,兩條岔路同躺在那里,
落葉覆著,沒有點點踏污的痕跡,
??!留下沒選上的給另一天吧!
唯獨前路是無窮盡的呀!
怎知道可還有重來的時候?
6.柴堆
《柴堆》描寫了詩人在一個陰冷的冬日,信步走在凍結(jié)的沼澤地的情景。一開始詩人就用“陰沉的天”“凍結(jié)的沼澤地”“積雪”“高高的樹干”這些景象突出了蕭條與荒涼的情調(diào):
陰沉的天,漫步來到凍結(jié)的沼澤地,
我停下來說:“到此為止,我往回走吧?!?/p>
不,我要走下去——咱們倒要瞧個究竟呢。
積雪擋住了我,除了偶爾這里那里
一腳踏下去,還不到齊膝那么深。
而后,詩人從那個陷在雪地里、被人遺忘的柴堆身上看到了一個悲劇性的形象。木柴原是為了取暖,只有在燃燒中,木柴才能感覺到它自身的價值;而現(xiàn)在它們卻被隔絕在爐火以外,木柴只有把腐爛作為自己的燃燒。詩人從柴堆的自燃精神中重新意識到自己在生活中一直尊奉的奉獻精神。柴堆象征著詩人胸中仍然燃燒的熱情,萌發(fā)著對生活的熱愛:
這兩根樹樁快要倒下。我在想
只有那些生活在不斷轉(zhuǎn)換新任務(wù)的人
才能忘記自己耗盡精力的勞動,
忘記自己,斧子,與勞力,
然后讓柴堆遠(yuǎn)離火爐,盡其可能
用那緩緩的無煙而腐朽的燃燒
去溫暖冰冷的沼澤。
7.春池
在《春池》這首詩中,出現(xiàn)了兩個突出的意象:春池和寒花。它們是柔弱的,經(jīng)不起摧殘的“美”。詩人在這里運用象征手法,使平淡、模糊的感覺有了豐富的內(nèi)涵。春池象征反映天空的鏡子,象征著生命的源泉;花象征生命的短暫。詩人熱愛大自然中美好的事物,希望“美”能在人間多停留一會兒:
這些池塘,雖然在森林中,卻依然
映著那整個幾乎沒有任何缺點的天空,
并且像身旁的花朵寒冷而且顫抖,
也像另一些很快要枯干的花朵,
然而它不會通過溪水或河流到外邊,
卻由根立起,而使那黑暗之葉生長。
與春池和寒花這兩個意象相對的是樹木赫然威脅著要“吸干,喝干”春池。水一旦被吸干,這面自然的“鏡子”就會消失,自然似乎就一片陰暗混沌。顯然自然界物體有著相互矛盾的關(guān)系?;ハ鄬α⒌奈矬w有著內(nèi)在的統(tǒng)一,春池和寒花的消失并不意味著死亡,而只是生命的另一種形式的轉(zhuǎn)換,它們“沿著根須上升,帶來濃蔭”。
那些在新的蓓蕾中吸水的樹木
郁郁蔥蔥地,即將成為夏天的繁茂——
在它們用力喝光這水,使它枯干之前
先可以讓它考慮兩次:
好似花朵的湖水,含水的花朵,
是那只會在昨日所融化的雪。
除了以上提到的象征外,弗洛斯特的詩作中還貫穿著其他的象征,如《摘蘋果以后》那架極普通的梯子,“伸出樹枝/仍然沖著天”,無疑象征人對超越現(xiàn)實的渴望?!栋讟濉分小叭松且黄瑳]有路的樹林”用樹林來比喻人生。弗洛斯特這樣強調(diào)隱喻的地位——“詩僅僅是由隱喻構(gòu)成的”。只有通過研究弗洛斯特詩中的象征,我們才能更好地理解詩的內(nèi)涵和主題。也只有通過研究弗詩中的象征,我們才能對弗洛斯特詩作的藝術(shù)手法有更全面更準(zhǔn)確的了解。
(責(zé)任編輯:水涓)
作者簡介:秦伊楠,石家莊學(xué)院外語系講師,碩士,主要從事英語語言學(xué)和英語教學(xué)研究;曹金梅,石家莊學(xué)院外語系講師,碩士,主要從事英語語言學(xué)和文體學(xué)研究。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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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楊傳緯:《美國詩歌選集》,北京師范大學(xué)出版社,1992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