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野研究及其在教育科研中的應用

一、人類學中田野研究的涵義

作為文化人類學的核心，田野研究既是一個人為的過程，也是一個科學的過程。因為文化人類學家不同于所謂“硬科學”的研究者，他們調查和研究的是人類群體。在某種程度上講，不同文化的人之間有很大的不同，同一文化的人之間也有差別。而且，機會、政治和歷史的情況都是因時因地而異，這些情況也就增加了田野調查的獨特性。田野研究是一個發(fā)展著的概念，最初的田野研究主要是指一種田野調查或是田野作業(yè)即fieldwork，是指人類學的研究者們到調查現(xiàn)場收集材料的過程，逐漸發(fā)展成為一種研究范式，即field study，由此就給田野研究注入了新的內(nèi)涵。

第一，田野研究是一種現(xiàn)場實地研究，田野——Field，從字面上解釋，就是田地和原野。田野研究就是到被研究對象所處的地域去研究人物、事件或文化。田野研究意味著田野中的研究，并且隨著田野的深入而同時得到推進，這就要求我們要帶著問題意識進入田野，同時還要在田野中發(fā)現(xiàn)問題，乃至問題的問題，并積極地就地分析問題和解決問題，而非僅僅針對業(yè)已設計完畢的“問卷”，或以“表格式”的預設框架為發(fā)現(xiàn)問題的禁錮。換言之，田野的目的不僅僅只是為了既定學術目標，或為了印證某種學術預設去調查、參與、觀察和搜集資料。要求研究者進入某一自然的研究場地（即田野），在盡量不干涉研究對象的前提下，通過各種方式收集資料，從而記錄，描述當時當?shù)氐乃?，所聞及所想。即它體現(xiàn)了研究情景的自然性。

第二，田野研究在方法論的層面上含括著田野作業(yè)，并將之整合為田野研究中的基礎環(huán)節(jié)，同時提倡個案與專題。對田野研究者而言，其案頭準備工作和理論預設，就不僅包括了田野日程的計劃和步驟、資料搜集的手段和技術、記錄采訪的專題和內(nèi)容，以及進入社區(qū)的角色和方式等等具體操作層次與技術路線，還應當包括對田野問題的有效視界，田野關系的主動建立，地方知識體系的深刻理解，乃至田野筆記與田野訪談的規(guī)范化，田野中的跨文化經(jīng)歷與主動體驗，田野寫作中的文化發(fā)現(xiàn)等等更為豐富的理性思考。即它體現(xiàn)了研究視角的整體性。

第三，田野研究強調研究者主體在田野關系中對自身角色與功能的主動認知，對自身學術背景和可能形成的影像失真甚或倒置的敏銳體察，能夠在研究主體與研究對象之間找到一種恰當?shù)挠^察距離來切近對象，并適時地、主動地作出精細的調整。

第四，田野研究要求我們要從田野與文本兩個維度來高度關注民俗學的“證據(jù)提供”（documentation），也就是說要從田野研究的一系列環(huán)節(jié)，如田野作業(yè)（fieldwork）、訪談（interview）、田野筆記（fieldnotes）、田野記錄（transcribing）、田野報告（reporting）、田野翻譯（translating）、田野的文本化（textulizing）到最后形成一個系統(tǒng)的田野檔案（archiving，包括田野文獻識別、獲取、處理、存儲和傳播等），才能最終支撐起被闡釋的文本，而在史詩田野中，只有經(jīng)過這一完整的、有步驟的、充滿細節(jié)的田野研究流程，才能最終提供并支撐一種能夠反映口頭史詩傳統(tǒng)本質的，以表演為中心的民俗學文本及其文本化制作流程。

第五，田野研究要自始至終地貫穿學術的思考、文化主題的發(fā)現(xiàn)和文化意義的揭示，最后都要落腳在理論概括的層面上。而任何形式的理論抽繹，都不過是從特定的角度入手、組織和梳理材料的結果。田野研究應該是一個走近對象到發(fā)現(xiàn)對象本質性規(guī)律的過程，而不是也不可能是一個窮盡研究對象的過程。因此，田野研究中對資料或文本的取舍和輕重，都深刻地浸透著研究者的“指紋”，也就是研究個性。

第六，在置身田野的過程中，理論和預想都要經(jīng)受實踐的檢驗。換句話說，在實地表演的場域中，對材料的透徹理解與語境關聯(lián)的動態(tài)分析，會反過來對理論框架的搭建、分析模型的推演，乃至具體操作規(guī)程的調整產(chǎn)生深刻的影響。田野研究，一方面就意味著，它絕不僅僅是特定理論或學術預設的簡單驗證過程，而毋寧說是檢驗、修正，乃至顛覆預設理論的過程；另一方面，田野研究不是一種走向田野的姿態(tài)，而是一種學術主體能動性的激活裝置，能夠幫助我們?nèi)グl(fā)現(xiàn)對象本質、去提煉出更切近對象、更符合對象本真，同時又能燭照其社會文化語境和史詩傳統(tǒng)規(guī)定性的學理性闡釋，因此，也為我們通過史詩田野的實際展開，而最終在史詩理論的思考中有所建樹提供了更多的可能性。

二、人類學中的田野研究對教育科研的啟示

當前我國教育研究的方式相當大一部分或者絕大部分是文獻和思辯式的書齋研究，這種研究是一種研究范式，但是它的弊端是容易脫離實際。由于我們一些教育理論研究者缺少長期深入基層的社會調查，缺少具體、實際而豐富的第一手資料，所以就教育統(tǒng)計來看，其結果的真實性往往就要大打折扣。例如涉及國內(nèi)某一地區(qū)教育的一些基本數(shù)據(jù)，就只能夠依靠當?shù)匦姓C構提供。一些基本概念和觀點，由此也會受到某些行政官員的影響，服務于一些行政長官的需要，從而失去學術性和普遍的理論指導意義。教育首先是一個實踐問題，它涉及到千家萬戶每個普通人的生活，涉及到國家、政府和社會的人才需求，目前的教育現(xiàn)實是要“普初”“普九”，發(fā)展的重點難點還在農(nóng)村，所以我們現(xiàn)在的教育如果不研究大多數(shù)人口的教育，那么教育研究就將是一句空談。而且，一些在中小學進行的教育實驗，在相當程度上遠離基層民眾所處的文化環(huán)境、文化需求和教育的文化底蘊。一些教育專家常常只是站在指導的位置上，只求按照自己的思路展開研究或進行實驗，并最終驗證自己所設想的“教育理論體系”。在這類教育研究過程中，極少存在研究者以平等的身份較長時間實地親身參與并多處觀察社區(qū)及農(nóng)村基層教育教學活動的研究方式。

因此，我們的教育研究必須從生活中來，到生活中去，深入校園、課堂、社區(qū)與家庭。而人類學的田野研究方式恰恰要求研究者深入到被研究者的生活情境中去，這是一種實證主義的研究方法。

三、田野研究的設計程序

1.田野調查的計劃

田野調查的計劃也稱為調查之前的準備。田野調查的對象也就是研究項目的選題，首先制定提綱。在選題確定后才能制定調查的內(nèi)容和地方、時間以及方案。調查對象也就是研究的“田野”。在教育研究中，它可以是特定情況下的教育制度、過程和現(xiàn)象（人、事件、行為、過程和意義）等等作為對象來研究。

為了有目的、有內(nèi)容地去實地考察而達到預期收獲，研究者必須首先選擇研究的題目，比如在選題時要盡力去選擇研究領域中的空白題材，事先還要收集了解信息，要避免重復“撞車”。選擇有研究意義、有價值的項目。然后確定調查對象，制定出調查的提綱和調查的手段（文字記錄、拍照、攝像、繪圖、測量等幾種），最后寫出具體的內(nèi)容，制定調查計劃、日程、路線。根據(jù)不同的地方準備不同的必要物質工具。還應準備查閱資料的工作，即從圖書館、檔案館、博物館查閱與之相關的文字記載資料，對被研究對象有一概念上的了解，再開始實地調查工作。根據(jù)調查對象內(nèi)容而定。

其次是準備記錄的、拍照片的、攝像收集的設備，經(jīng)費等準備。如果準備工作不充分，匆忙奔赴到目的地，無法記錄下現(xiàn)狀、實況，得不到全面的采樣就會影響調查的質量。

2.田野調查的技術方法

田野調查技術或稱手段。比如：以最基本的文字記錄為必不可少，文字記錄要尊重原人、原事、原意的真實，記錄中不得添加調查者的主觀的分析結論，只能是原始記錄，其次是用拍照或攝像、繪圖、測量等，記錄下原始證據(jù)。

3.田野調查的方法類型

信訪調查： 不能去的地方，信函調查。

問卷式調查：設計需要提出的問題。

填表式調查：設計表格填寫調查內(nèi)容。

觀察式調查：直接觀察、居住體驗法。

數(shù)據(jù)式調查：統(tǒng)計分析法。

群體訪問式調查：“會議提問”實驗法。

個別訪問式調查：個案調查（以個人為對象）。

抽樣式調查：幾百人以上的百分比。

相對比較法式：非主觀意識的比較，而是以原始材料比較法。

綜合調查法：宏觀調查法。

4.田野調查的成果形式

田野調查報告：在整理收集記錄資料、數(shù)據(jù)、表格后，綜合地分析實地調查資料。這是很重要的后期工作，編寫調查報告的重點是尊重原意。如實編寫記錄，不得隨意加入調查者個人的理解，不加作者個人的分析觀點，解釋和結論?？陀^地反映現(xiàn)象、歷史和存在的問題。作為歷史檔案存檔的重要依據(jù)。

對所調查的資料按歷史發(fā)展、現(xiàn)狀、存在的問題進行文字規(guī)范整理。如實地記載調查原始資料。應尊重人物、事件、對象的原文、原件和原意的原始記錄。如實寫出報道、調查報告。并注明調查地點、調查時間、報告人。

研究報告：在以上整理、編寫調查報告的基礎上，對當前存在的問題提出看法、分析原因、提出解決問題的方案措施和研究的對策，這就是研究報告。即在對所調查對象的歷史、發(fā)展、現(xiàn)狀、存在問題的依據(jù)上，提出研究綜合分析建議和對策，作為學術論證報告。給相關部門提供決策的參考依據(jù)，也就是綜合分析田野調查中所獲得的資料，這是一件很重要的工作，編寫調研報告的目的并非簡單地描述調查的見聞，而是對調查資料的解釋，分析出可靠性結論。

5.田野調查的四點要求

求實的作風。在選定研究的項目以后，深入調查，多方調查，一定要嚴格尊重原始的記錄，不得參與個人的分析、猜測以及個人的結論。原始記錄應該是實事求是地記下原始的原話、原事、原人。

嚴謹?shù)膶W風。在調查中有口頭了解的，有文字史籍記載的，有各種來源。但一定要加以多次反復核實，去偽存真。多次考證取得共性，統(tǒng)一的觀點和論據(jù)。一定要做到有充分的論據(jù)來證實自己的論點，也就是法律上講的，有根有據(jù)，有據(jù)可證。

平等地位的態(tài)度。調查研究者對不同文化和不同民族的調查研究時，切忌不可以我為主的居高臨下態(tài)度，要以誠相待，這樣才能獲得對方的信任與幫助。

敏銳的觀察、分析能力。良好的理論修養(yǎng)是調查研究的基礎，社會調查的深入需要人生閱歷和經(jīng)驗的積累，總之，田野調查是一種社會實踐，也是經(jīng)驗積累的過程。

6.衡量田野調查的質量標準

第一，做田野工作時，往往用文獻法了解歷史背景和現(xiàn)狀，用問卷法大面積地抽樣了解宏觀背景，用個案法實地觀察體驗，深入挖掘，做小的case study（個案研究），也就是說，做田野工作是把幾種方法綜合起來使用，力圖了解真實情況，獲得第一手真實的東西。田野工作質量的標準就是利用各種方法和技術去獲得真實的東西，真實性代表你的田野工作質量的高低，這些資料要經(jīng)得起推敲和驗證。

第二，所作調查是否全面，是否盡量不帶強烈的主觀意向，不預設傾向性。但是往往一個人有他自己的文化背景，這種文化預設是不可避免的。作為一個訓練有素的田野工作者要時時意識到這個問題，要時時提醒自己注意避免掉入由預設導致的文化困境當中去。

第三，田野工作必須進行及時的記錄，要有一個客觀的文本，記實的文本，否則的話，時過境遷靠回憶來寫文本的話就會帶有很大的主觀性。所以說，論文的撰寫很重要。在撰寫過程中，特別要區(qū)分研究者與被研究者，要讓讀者了解到哪些是研究者的立場和情感，哪些是被研究者的立場和情感，不能只反映一方面的東西。

第四，一個好的田野文本要具有典型性，具有樣本性，可以進行理論建構。這種理論建構能夠提出一個同樣人類群體或者整個人類面臨的深刻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