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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胡繩、許立群來信
《百年潮》編輯部:
《百年潮》今年第三期龔育之同志寫的《<二月提綱>》和東湖之行》一文中,寫到“東湖之行:向毛主席匯報”時有下列一段話:
對于吳晗,毛主席還問彭真,吳晗能不能算是反黨反社會主義呀?彭真說,那他總是站在被中華人民共和國罷了官的人一邊,不是站在中華人民共和國一邊,可以說是反黨反社會主義的。
這次東湖匯報,如龔育之同志文中所述,他并不在場,他是當日聽別人傳達的。事隔三十年,他關于彭真同志上述一段話的記述,據我們(許立群和胡繩)的記憶,顯然是弄錯了。我們是匯報時在場的人,現在來回憶,已不能準確地說出彭真的原話,但可以斷言,他沒有用這樣的話來指述吳晗的立場,他沒有肯定吳晗是反黨反社會主義。據我們的記憶,當時彭真答復毛主席的話大意是:吳晗當然有政治錯誤,但據查,他和彭德懷是沒有牽連的。
我們希望,貴刊發(fā)表這封信,作為對龔育之同志上述文章在這一點上誤記的更正。
此致
敬禮
胡繩 許立群 1998年7月17日
二、龔育之來信
鄭惠同志:
讀到你送來的胡繩、許立群同志的聯名信,非常高興。他們兩位是一九六六年(二月提綱)的當事人,是在東湖向毛主席匯報時的在場人,他們直接聽到毛主席和彭真的對話,是最有權威的見證人。他們兩人記得的情節(jié),當然比我從聽許立群同志傳達中得來的記憶,要可靠得多。有他們兩位來澄清這個歷史細節(jié),對史學界準確把握史料,極有價值。
那么,我那個記憶,從何而來的呢?我想說明兩點。第一,這是我當時的記憶,寫在我當時(一九六六年六月“文化大革命”運動起來以后)的交代材料中。這些交代材料,后來組織上退還給我了。我寫《<二月提綱>和東湖之行》,利用了這些材料,否則我是不可能寫得日期和情節(jié)都那樣詳細的。就是說,在我當時的記憶中,可能就發(fā)生了誤記和竄亂,即在記憶中把此人此時的話同彼人彼時或此人彼時的話,混到一起了;或者把聽到的話,同自己對所聽到的話的理解,混到一起了。第二,我記得(又是記得!)看到過別人寫的回憶,說彭真同志當時強調不要把吳晗同彭德懷聯系起來;要說寫《海瑞罷官》是同情被罷了官的,那么,被中華人民共和國罷了官的,也不只彭德懷這一起嘛!我看到這個材料之后,還想了一下,原來彭真同志這個說法,意在把同情被罷官者的問題加以泛化,不要把它坐死在同情彭德懷被罷官上。目的還是要脫開吳晗同彭德懷的關系。可惜我一時又記不起是從哪里看到這個材料的了。
總之,彭真關于吳晗的立場對毛澤東的回答,無疑應當以胡繩、許立群兩位同志的記憶為準。此致
敬禮!
龔育之 1998年8月10日
編者附記
本刊今年第三、四期連載龔育之的《<二月提綱>和東湖之行》一文后,我曾寫信給與此文所述內容有密切關系的許立群同志,征詢他對此文的意見。不久,許立群的夫人杜曉彬同志打電話給我說,許現在正在醫(yī)院中治病。他們兩人都仔細讀了龔的這篇文章,感到很高興。他們認為,“文革”結束二十多年來,對《二月提綱》這一“文革”發(fā)動時的重要關鍵問題一直沒有作過較為充分具體的交代。因此,除少數親近的同志外,許多人至今不明究竟。這次龔育之同志的文章,可以說是第一次將《二月提綱》事件的經過作了基本準確又詳細的記述,對問題的是非曲直作了涇渭分明的澄清。它使關心這個問題的人們得以了解歷史的真相,并為歷史研究留下一份真實的記錄。育之同志所作的辛勤努力是可貴的,他們對此表示衷心的感謝。據許立群同志回憶,這篇文章所記情節(jié)有一個地方與事實有出入。這就是說到毛主席問吳晗是不是反黨反社會主義時彭真的一句答話,彭真當時沒有說吳晗是反黨反社會主義的。
我聽到這個指謬之后,覺得這是一個需要弄清楚的重要細節(jié)。于是立即去胡繩同志家訪問,提出這個問題。胡繩同志也是當時向毛主席匯報的參加者之一。據他的記憶,彭真當時是沒有說過這句話,而是說過別的意思的話。胡繩同志認為有必要由他和許立群同志一道來作個更正說明,因此便寫了上面這封致《百年潮》編輯部的信。
我將這封信轉給龔育之同志看,他看后也寫了一封信,對這一細節(jié)誤記的情況作了說明。
在我為這些信件的處理與杜曉彬同志的聯系中,她還回憶了“文革”初期向許立群追查這個問題時的情景。她說,當時許立群受到的壓力非常之大。在多次批斗他時,都反復追逼他交代他與彭真“企圖發(fā)動政變的陰謀”。許立群多次申明絕無此事。許多人又追問他為何要說毛主席同意了《二月提綱》,“造毛主席的謠”。他們硬說《二月提綱》是“為政變作準備”的。當時許立群真是處在備受煎熬、百口莫辯的極大困境。黨組織要杜曉彬督促許立群交代。她作為一個共產黨員,也只得勸說他交代。許立群私下將他在武漢當面聽毛主席談話的記錄稿交給她看,那上面用紅鉛筆赫然標出所記毛主席的談話,是表明了同意《二月提綱》的意思。杜曉彬看后主張將這一情況如實說出,但許立群擔心又會被誣為“放毒”而不敢直說。他們?yōu)榇私箲]萬分,無以自解。杜曉彬思想斗爭了一夜,決定給康生寫信。當時他們都很敬重“康老”,認為他了解實際情況,不是像中央文件上“大事記”所說,《二月提綱》是“對康生、吳冷西兩位同志也嚴密封鎖”,“關起門來制造”的。他們希望“康老”出來說明事情真相。但這封信送上去后被當時的中宣部部長張平化壓下了。談到這里,杜曉彬說,現在看來,我那時在政治上是多么幼稚天真啊!但幸好那封信沒有送到康生手里,不然也許我還要受到更大的迫害呢。
許立群于1936年在清華大學參加革命,后在重慶做黨的地下工作。1939年到延安參加黨的思想宣傳工作。他當時就以富有才氣而嶄露頭角,與田家英、曾彥修等一道被譽為幾大才子。全國解放后,他先在共青團中央任宣傳部長,不久調到中央宣傳部,先后任理論宣傳處處長、副部長、常務副部長,素以工作謹嚴、思想活躍為人們所稱道。“文革”發(fā)動時,因參加起草《二月提綱》和負責處理有關的學術批判問題而罹“罪”入獄。在獄中備受折磨,給精神、身體留下嚴重的創(chuàng)傷。“文革”結束后,獄中患下的疾病長時期不能治愈,給個人和家庭造成很大的不幸,也給黨的事業(yè)帶來一定的損失。寫到這里,不能不為這位八十一歲的長者慨嘆:才華驚世,英年有為。魑魅傷人,十年多難。文章憎命,惡疾纏身。壯志未酬,良可痛惜!
鄭 惠 1998年8月1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