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那么遠(yuǎn)
我們?nèi)ふ乙槐K燈
我曾能看見白得透明的云朵和黑得芳香的土地,我奔跑在曠野上,風(fēng)吹動衣角。女孩跑過來,笑著煥發(fā)出明亮的光芒,如同屋檐下兩只追逐嬉戲的風(fēng)鈴在春風(fēng)中吹響,橘黃的裙子也趁勢鼓成風(fēng)的形狀。
“你看得到我嗎?”
山不見了起伏,湖不見了波瀾,連同光,連同春風(fēng)。雨打在窗紙上而又暈染泛濫,直至鋪滿了眼底。我忽然覺得有個地方落了一角,空蕩蕩地把東西吞了進(jìn)去,讓人忍不住蹲下去,用力抱住自己。我看見了它轟然倒下飛揚的塵煙,隨后揚起。我想拉住女孩,詢問裙子的色彩,于是我伸出雙手——只剩下周身的霧與稠云。
你說
它就在大海旁邊
像金橘那么美麗
我總抓不住她,她總在我開口前跑得沒有蹤影。這一次我沒等她開口就問:“你也和我一樣嗎?也許我們能一起去找那盞燈?!?/p>
她的笑聲消失在暮靄間。她站在寂靜之中,呆呆地問出一個關(guān)于春天,關(guān)于生命的問題,卻不說話。
我說:燈是橘黃色的,走到那艘船上,或是廟宇中,我們就能找到。
她坐下,周身的光慢慢消散,直到我可以經(jīng)過她的身邊。
我說:“往哪兒走?”她低頭看著裙子,不說話。
我說:“是這個方向嗎?”她低頭看著裙子,不說話。
于是我拉著她的手走了。
我們走在那條蔓延至天邊的路,燈在遠(yuǎn)處閃爍。有時我?guī)w越山坡,有時她與我游走于夜空,像兩只放線的風(fēng)箏。我看著她的顏色越來越暗,卻發(fā)出幽光,最后變成了透明。我不出聲,緊緊跟住她。
我們都看見了那盞燈,我們都知道,在沒有顏色的夜晚。
所有喜歡它的孩子
都將在早晨長大
我聽到了江面搖櫓的聲音,欸乃的槳聲在霧氣上蕩漾。我想停下,她回過頭,卻拉我向前。裙子也化成風(fēng)的形狀。
豆大的燈盞從未熄滅。
我聽到了佛鐘的聲音,重復(fù)地在深山中縹緲回蕩。我想停下,她回過頭,卻拉我向前,裙子越過樹叢。
豆大的燈盞從未熄滅。
她總是不說話,總是只點點頭。我追上她,原來她的裙子是黑與白的拼接。我急急蹲下,問她怎么了。她一點一點哭了,用嘶啞的聲音,但不說話。
我學(xué)著她的樣子,拉起她的手往前走,說天快亮了,太陽快升起來了,于是向著燈盞走去。
后來我的腳上漫過冰涼的海水,浪花拍打海岸的聲音在回響。漫天的落日化為碎片落入海中,我看見金子在躍動,灼灼發(fā)著光。
我們突然發(fā)出很亮的光,好像跑到了天空上,也好像跑到了橘黃色里。
我們笑著,相偕走進(jìn)海中。女孩再次有了風(fēng)鈴般的笑聲,我再次有了明晰的眼睛。
我們共同發(fā)著光,把燈攬入胸懷。
(責(zé)任編輯:王雨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