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延安

一

葉姐不停地跟我說，這次你必須去一趟延安。我不去。那地方，我不感興趣。你得去。那兒有寶塔山，有南泥灣，有楊家?guī)X，有毛主席工作時住的窯洞。她言語誠懇，又滿懷期待，希望我答應。我真不想去。我再次拒絕了！邵，你去吧！你去了我告訴你一個秘密！旁邊一位同事神秘地插了一句。話中有話，好像這趟旅行，不要我出錢一樣。我叫他雷。雷是個忠厚老實人。他都說話了，我還能說啥，好吧。我怏怏答應下來。隨后把費用轉(zhuǎn)給她。她很快幫我訂好火車票，并把車次發(fā)給我。

葉姐沒有幫我訂到臥鋪。她說上車后，可以補臥鋪。等我上車后問列車員。列車員搖頭說沒有。上當了。人已在車上，再說就是廢話，我只能生生憋回去，怏怏坐在硬座上。幸好帶了書。是塞壬的《鏡中顏尚朱》。一部獲獎散文集。未買前，我曾在網(wǎng)上一口氣讀了一遍，后來網(wǎng)上突然看不了啦，才從網(wǎng)上買回來。這是一位有才情的女作家，讀她的文字讓我情感洶涌，眼里全是淚。一直艷羨什么時候能寫出一篇她那樣的文字。

我是一個業(yè)余作者。在一家物業(yè)企業(yè)打工。干著整天受氣挨罵被人瞧不起的工作，過著緊巴巴的日子。生活于我不是詩和遠方，而是帶點諷刺的黑色幽默。后疫情時代，原本想跳槽，嘗試投了無數(shù)份簡歷，沒有一家公司相中我。思想蠢蠢欲動，現(xiàn)實一巴掌，立馬把我打回原形。原本還很驕傲的心，這一刻，知道了什么叫生活。你任性、飛揚跋扈，不知天高地厚，就準備挨打。你流血了，才知道什么叫痛。什么叫血的教訓。

她聽聞我要出門，什么也沒說，連路上注意安全的提醒都沒有。我們之間寡淡如水。先前如潮水一般激情，如今退去，我們是合作伙伴，是互助組，或者叫合作社，養(yǎng)了我們倆共同的孩子果果。我是合格的父親，但她不是稱職的媽媽。她只有一句口頭禪：對不起。對不起。這話我也可以說，可沒有一點意義。工作忙就能推卸掉家庭責任？對她的愛，哀莫大于心死。我是徹底放棄了。

她被他們單位委派到一個叫玉兔灣的村子，先是精準扶貧，后來又是鄉(xiāng)村振興。那兒似乎有萬能膠水，把她黏那兒了。開家長會，沒時間。陪孩子補習，沒時間。去游樂園，沒時間。她的時間是屬于玉兔灣的。孩子、老公于她是外人，或路人甲。我們不是一家人，或者說家對她來說就是個旅店。回來匆匆忙忙，離開亦如此。我心里全是對她的不滿和怨氣。

這次出門，礙于情面，實在不忍拒絕公司領(lǐng)導盛情，想想她，我跟果果商量，公司黨支部組織的，黨員必須去。請他理解。他豪氣地一揮手，去吧去吧，別婆婆媽媽的。九歲的孩子，言語早熟，說話殺伐果斷。我還是很擔心。沒事，放學后，我會去外婆家，作業(yè)我也會按時完成，我不打游戲。果果的話讓我心里稍稍安慰。

我給岳母打去電話，委婉地說了此事，老人說，沒事，果果有我，你放心去。岳母的話讓我感激涕零，對她的怨氣，因老人的大度，稍稍平復。原本報復一下的念頭，這一刻顯得特別猥瑣。男人，難人。

二

認識她是緣分。那天她騎著一輛老紅色彎梁摩托車從我面前疾馳，只是她沒注意到車后架上綁帶綁的一紙盒松了，垮掉了。紙盒是個鞋盒，從里面掉出的是路遙的作品集，我趕緊對她喊，東西掉了。她哪兒聽得見。我只好撿起紙盒裝好書，撣撣盒子上灰塵，摟在懷里往前走。

沒一會兒，她急匆匆地回來了。神色慌張。一眼看見我手中盒子，停下摩托車，攔住我。說盒子是她剛掉的。臉上滿是委屈和無奈。我這才發(fā)現(xiàn)姑娘長得俊巧。存心想為難她，是你的我不跟你爭，你說盒子有啥？幾本書。啥書？路遙的書。我腦子里立馬出現(xiàn)《人生》里的劉巧珍、《平凡的世界》里田曉霞、賀秀蓮的形象。我結(jié)結(jié)巴巴問，你——也喜——歡——路遙。她一聽我話中有話，臉頰緋紅，一汪潭水樣眼睛閃出一絲驚喜，趕緊點頭。啊，路遙，我的最愛。這一刻，沒想到會在路上遇上一位與我一樣的路遙迷，我再也忍不住，脫口而出，我也特別喜歡他。就這樣，我倆認識了。

她在一家事業(yè)單位上班，我在現(xiàn)單位。從相識恨晚到成家立業(yè)，到有了果果，她那柔情似水的性格吸引了我，都是獨生子女，受父母照看幫扶，我們的生活波瀾不驚，一切都是那么自然。

可今天坐在火車上，望著窗外漆黑的夜，還有或明或暗的點點星火，我在想我那個遙遠的家。她說她特別喜歡田曉霞的自立自強?？晌疫€是喜歡《人生》里的劉巧珍。溫柔、善良、善解人意，寧愿自己吃苦受罪，也不愿高加林受半點委屈?？伤皇恰Ｋ倳f，村子里還有那么多遭罪的人，你看見了也會流淚的?？晌也恍拧８母镩_放多少年了，路通水通電通網(wǎng)絡通，多少年了，還有窮人嗎？是不是夸大其詞博取人同情？都是成年人了有必要嗎？我嗤之以鼻。

終于補到臥鋪，雷與我一節(jié)車廂，他過來與我閑聊。見我心情不爽，開玩笑道，不會才分開就想夫人了吧？我苦笑著搖搖頭。他見狀，識趣地回到自己的鋪位。說實話，就現(xiàn)在的現(xiàn)狀，我是一個失敗者。

在出發(fā)前，公司領(lǐng)導安排人事部經(jīng)理找我談話了，這次小區(qū)物業(yè)合同續(xù)簽若再不拿下，讓我直接走人。那語氣斬釘截鐵不容辯解。我是法盲嗎？你說讓我走就走？賠錢我立馬走。我冷笑兩聲說。一分錢不賠。完成時間就一個月。她口氣越發(fā)強硬。你以為我是傻子嗎？我問她。語氣比她更冷。人事部經(jīng)理頓了頓，口氣和緩，領(lǐng)導意思給你兩個月時間，也可以找公司管市場領(lǐng)導協(xié)助，但合同必須簽。總要給人臺階下，也不想得罪她，好吧！我答應了。

我工作上的事從不在她面前提起。提了徒增煩惱，她也幫不上忙。面對生存困境，你得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活下來才是王道?？伤看位貋恚倳f尹伯家困難，孫子一歲時，兒子病逝，兒媳改嫁，唯一女兒，結(jié)婚前一場車禍，女兒女婿雙雙殘疾。還有楊大哥，肝硬化腹水，肚子脹得像鼓，家里再也沒錢給他醫(yī)治……怎么辦？怎么辦？我看見她眼角悄悄多了幾道細絲樣魚尾紋，鬢角黑絲里多了幾根白發(fā)。怎么辦？我咋知道??！茍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你選擇的路自己走，別無選擇。同樣，我亦如此，為了生活，為了家，為了父母孩子，一切剛剛好。

火車的軌道有節(jié)奏地發(fā)出轟隆聲。鄰床已有人睡了，發(fā)出有節(jié)奏的鼾聲。乘務員過來通知，馬上熄燈了。叫大伙做好入寢的準備。我躺在窄窄床鋪上，沒有一點睡意。延安有啥？都說那兒是中國革命的圣地。也是偉人指點江山，讓中國共產(chǎn)黨從一個勝利走向另一個勝利的轉(zhuǎn)折點，我承認。我不是偉人，但小時候讀的《楊家?guī)X的早晨》中毛主席工作忙碌之余，種菜紡織的故事，腦子里還是有記憶的。

迷迷糊糊中進入了夢鄉(xiāng)，在路邊看見一種藤蔓上結(jié)了藕節(jié)一樣紫色茄子，一排排，整整齊齊豎長在路邊，每一個茄子都大如甜瓜。天啦，這么神奇嗎？再往前，看見有人群，在歡呼在歌唱，走近后才發(fā)現(xiàn)歌者拿著話筒在唱《黃玫瑰》，聽者個個眼角溢滿淚。原來是一場選舉，村委會在換屆，在人頭攢動的人群中，唱票者說是她當選。一聽是她當選，人們涌向她，把她托舉，拋了起來。歡呼聲地動山搖。我一驚，睜開眼睛，才發(fā)現(xiàn)是夢。車軌有節(jié)奏地發(fā)出振動聲。她在哪兒呢？車廂里微光顫動，只有各式鼾聲有節(jié)奏地伴著軌道聲，我拿起手機發(fā)現(xiàn)已是凌晨，快了，馬上到站了。

第一站，我們到了南泥灣。在未到南泥灣前，我已在手機上初步了解。南泥灣位于陜西省延安市東南45公里處的汾川河上游，屬黃土高原丘陵溝壑區(qū)，總面積1平方公里。作為中國紅色革命旅游經(jīng)典景區(qū)，南泥灣以“自力更生、艱苦奮斗”的南泥灣精神聞名，是延安精神的重要發(fā)祥地之一。

1941年3月，八路軍三五九旅在旅長王震率領(lǐng)下進駐南泥灣，開展大生產(chǎn)運動。戰(zhàn)士們開墾荒地、挖窯洞、自制工具，僅用三年時間將荒無人煙的“爛泥洼” 改造成了 “陜北好江南”，實現(xiàn)糧食自給，為抗戰(zhàn)勝利奠定了物質(zhì)基礎(chǔ)。1943年毛澤東視察南泥灣，盛贊其成就。

南泥灣平均海拔1230米，森林覆蓋率87%，氣候溫和濕潤，年降水量500～600毫米，土壤肥沃，適宜農(nóng)耕。三條大川環(huán)繞形成“丫”字形地貌，兼具生態(tài)與田園風光。

景區(qū)以革命舊址為核心，包括毛澤東視察南泥灣舊址、三五九旅旅部舊址、大生產(chǎn)運動展覽館、八路軍炮兵學校舊址等國家級文物保護單位。黨徽廣場、大生產(chǎn)運動廣場等現(xiàn)代紀念設施，結(jié)合千畝稻田、濕地公園等生態(tài)景觀，展現(xiàn)歷史與自然的融合。

在大段描繪南泥灣的文字里，我內(nèi)心荒蕪，沒有什么可以打動我，可到了南泥灣廣場，在高大的黨徽下，看遠方全是稻茬的土地，看滿山的樹木，我又想起了她工作的玉兔灣。多么的相似，都是丘陵地貌，只不過這兒是陜北，那兒是鄂西北。這兒因為紅色文化而綻放光芒，而她那兒卻是一片苦情的土地。

那天星期天，她喊上我去了九隆廣場，采購了幾大包書和文具，我問她買這些干啥。她說給玉兔灣的孩子們買的。我苦笑了一下。自己的孩子都管不過來，還管別人的孩子?？伤樕鲜亲孕?，是坦然，是無窮無盡的擔心，我是個男人，我像個跟班，提的，背的，全是她買的東西。

當我把她送上車，她歉意地笑笑。揮揮手，讓我回去。我轉(zhuǎn)身離去。無數(shù)個寂靜的夜晚，相思似藥，可我是男人。有些話是不能說的。我打開手機百度，一遍又一遍搜自己的名字，期望有新發(fā)表的作品出現(xiàn)，或帶給自己一絲驚喜。一切死寂，干涸，如荒漠。人間漠然如同枯冬。

業(yè)委會的紅，笑嘻嘻地說，她朋友幫她申請了個網(wǎng)購平臺。她看了看我腳上灰撲撲的皮鞋，建議我買雙磁療鞋，說能改善血液循環(huán)，改善睡眠。沒錢！我一口回絕。小區(qū)物業(yè)合同不簽，就是她從中作梗。今天又想套我。鞋不貴，99元，保證讓你物有所值好吧！她纏上我了。從鞋的功能，外觀，到價格，一個四十歲的女人，口若懸河，滔滔不絕，非要我買。內(nèi)心猙獰，外表笑顏如春，這種人惹不起。好吧好吧，掃碼。我拿出手機。

看著她心滿意足地離去，這一刻，我恨不能踹她兩腳。敢嗎？不敢。這世界，活下去才是王道。她推薦的就算狗屎，為了迎合她必須買。這就是我的工作。

我好想與她說，這工作真不想干了，這日子一點意思都沒有?？伤v若花，像勤勞的小蜜蜂。好像玉兔灣有成片的花海，她去一定會釀出蜜來。可我心里的苦呢？

第二站是楊家?guī)X。一下車，大伙簇擁著向景點走去。當我在毛主席住的窯洞里出來，突然鼻子一酸，眼淚差點出來了。白色床單被子，一桌一椅，最豪華的竟然是兩個布靠椅。太簡樸了。以前，只是在課文中讀到《楊家?guī)X的早晨》，今天真真切切就站在這兒。普通的窯洞，不一樣的人生，我感覺到一種神圣和莊嚴。前人栽樹，后人乘涼。在如今的時代，何止是乘涼，與那時相比，簡直天上人間。

我把拍的關(guān)于毛主席會見美國記者安娜·路易斯·斯特朗的照片通過微信傳她。檢討嗎？不，在看到毛主席在那樣環(huán)境下，提出了“一切反動派都是紙老虎”的著名論斷時，那種高瞻遠矚，那種豪邁大氣，那種指點江山的無畏精神讓人欽佩。她工作的玉兔灣現(xiàn)在怎么樣了？她的執(zhí)著，這一刻我有點懂了，也許這就是信仰的力量！我發(fā)出的照片，她可能忙，沒看見。但內(nèi)心的激動似乎還在，真的想找個人傾訴。聊聊這復雜的人生，一地雞毛的生活。寡淡如水的婚姻，還有看不見起色的事業(yè)。如今，站在偉人們的舊居前，汗顏了。所有憤懣、哀怨、顧影自憐，這一刻是多么的渺小，簡直是以燭火比肩太陽。我錯了。

我又傳了幾張照片給她。她看見了?；亓藗€笑笑的微信表情包。

在賓館里，公司領(lǐng)導告訴我，回去就簽合同。我一喜。但得準備紅包。領(lǐng)導又跟了一句。我畏難了。小區(qū)財務預算上根本沒這筆錢。領(lǐng)導一看臉色不對，表情嚴肅地說，這事必須搞。實在不行，從公司里擠點錢也要搞。

其實在此事之前，為了把合同拿下，公司領(lǐng)導已打點業(yè)委會負責人了。行業(yè)內(nèi)卷，不給不行。只是沒想到，中間業(yè)委會的人員意見不統(tǒng)一，一拖再拖。并找出一種又一種理由要挾，我有啥辦法。包括他們業(yè)委會的工作——公示文書應蓋的章，他們也不愿意。好吧，準備吧，盡管心里有一絲又一絲肉痛，但畢竟是利大于弊，別無他法。

業(yè)委會主任可能嗅到金錢味，主動安排人把公示蓋了章，讓我自己處理好，別惹事。我還能不明白他那點小心思。但表面還得“嗯嗯”點頭。有錢能使鬼推磨。為了自己的飯碗，為了一家人的一日三餐，有時候不得不低頭。像出發(fā)前領(lǐng)導安排人事經(jīng)理對我的施壓，像這時中途的關(guān)于合同續(xù)簽的變數(shù)。也許這就是社會，不，這就是所謂的江湖吧！

吃罷飯，累了，倦了，洗罷澡躺在床上。我一刻也不想動。我想起在黃河壺口瀑布，看見咆哮的河水，濺起的水霧，湍流不息的激流，人，在這兒，何其渺小。人生難道不像一條河流？這些我不敢跟她說。我怕我的齷齪傷到她。

三

她給我發(fā)來一張一位滿臉皺紋的老漢正笑著數(shù)一沓紅鈔的照片。老人燦爛的笑容像一朵遲開的花。微信后面是照片的解釋：我?guī)鸵疇幦〉暮谪i苗，育肥售出掙錢啦！聽她說，她的同事聽聞是純土豬，家里辦喜事，主動買了回去做喜宴用。價錢公道，物有所值。她還在村委會為老人爭取到一個保潔的公益性崗位。他們家日子一天比一天好。

紅在微信里突然問我老婆穿多大碼的鞋，快點把鞋碼發(fā)過去。因合同沒簽，我在她面前小心謹慎。上次她逼著我買了雙磁力保健鞋，穿了幾天，她問鞋的舒適度。為了迎合她，我說舒服。她一聽高興極了，極力推薦給家里人買。我推辭說不知道鞋碼。她一聽，臉上露出不悅，我趕緊表示回去問了立馬買。她一聽笑靨如花。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我真不知道她的鞋碼。三十六？還是三十七？我糊涂了。她用什么牌子的化妝品，喜歡什么顏色的口紅，愛穿什么款式的衣服，我啥都不知道。她又整天忙工作，唉。內(nèi)心充滿無奈。

紅的目的很明顯，就是讓我買她建的微信平臺上的產(chǎn)品。我只好微信問她。她問干啥？我說馬上是你生日了，你天天在下面跑，給你買雙磁力保健鞋。不要不要。她一口拒絕。她就是這樣的人。錢都出了，就是再核實一下鞋碼！好吧。37碼。可事實是這雙鞋被她送給了玉兔灣的一個孩子。

晚上喝了酒，與雷喝的，都醉了。暈暈乎乎。一下席，回賓館往床上一倒便睡了。他一直說有個秘密要告訴我。他醉眼朦朧，臉上飄起酡紅。說話舌頭打結(jié)。我口齒比他要清晰。勸他少喝點?？伤槐忠槐?，好像啤酒不是酒，是快樂的源泉，喝了就興奮，一興奮啥都敢說。他說他有個紅顏知己，牽手親嘴撫摸，但從沒上過床。你太清高了，邵，放下你的清高，識時務者為俊杰，你若能改一下，這次公司副總絕對是你的。雷口無遮攔大放厥詞，我環(huán)顧四周，沒熟人，趕緊舉起酒杯叫他別瞎說。真的，好多同事都在說這事。雷酒一喝醉就管不住話了。他真醉了。隔墻有耳，我趕緊去吧臺結(jié)賬。千萬不能遭人口實。寧愿得罪君子，也不能得罪小人。雷還要喝，我強行奪過酒瓶子。把他勸回去。是啊，不想被人捏住把柄，合同的事已經(jīng)暴露了他們的心思。忍一時之氣，免百日之憂。你不是拔尖人才，沒辦法，活下去才是王道。

早晨胃特別不舒服，好像昨晚的酒勁還沒散。拉開窗簾，把窗子打開，春風浩蕩，還有一絲冷迎面撞來，沒想窗外一株桃樹的桃花竟然開了。出乎意料，我只是望山望水，期待一場盛大的花事，能與我燦然相遇。沒想到窗外那一株指頭粗的山桃樹竟然滿枝開出粉紅色的花朵，在陽光中傲然綻放。這不是我的村莊，這是異鄉(xiāng)。是革命圣地延安。只是未曾想這兒的桃花，開得如此艷麗，像一位走秀的模特，展示著它傲人的身姿。那色彩，那香氣，那份柔軟，還有花蕊里的希望，我心一凜。春風打臉，桃花讓人生愧，人生何來不堪？也許我來是對的，她才是我仰望的精神高度。一陣風拂來，花瓣繽紛，我仿佛看見她正從桃樹下走來。

（責任編輯：馬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