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只外婆用布頭一針一線縫制出來的小老虎,身上的針腳綿密且工整,又細又齊的線痕好似一列螞蟻兵團正排著隊行軍呢。外婆的針線功夫了不得,若不是你湊近了細瞧,根本看不到它們的存在。
我有一雙烏溜溜的大眼晴,那是外婆從舊旗袍上摘下來的兩顆黑珍珠紐扣。陽光下,我的眼睛會咕嚕咕嘈冒金泡泡,炯炯有神。你猜我圓滾滾的肚子里裝的是啥?這里頭可是塞滿了從外公舊棉祅袖子里扯出來的棉花團子。每次外婆把我夾到晾衣繩上曬日光浴,調(diào)皮的陽光總愛在我密匝匝的針腳間跳格子,害我癢得咯咯笑,渾身都冒著小太陽打噴嚏的香氣。
媽媽小時候特頑皮,總愛把我夾在胳肢窩底下,跑去外頭和小伙伴們?nèi)鰵g兒,晃得我天旋地轉(zhuǎn),眼前的世界仿佛被裝進了千變?nèi)f化的萬花筒里。玩到興頭上,她又把我隨手往地上一丟。不幸的我嘰里咕嘈滾進了草堆里。沾滿露水的狗尾巴草偏偏纏住了我的尾巴,我被受驚的螞蚱甩了一臉泥點子。媽媽可真是沒良心,玩盡興了才想起來回頭尋我的下落。她揮著一根長樹枝在草叢里四處亂掃,嘴里還哼著跑調(diào)的小曲兒,直到聽見我氣呼呼的哭聲。
回到家,外婆卻只是摸著媽媽的頭笑罵了一句:“你可真是只調(diào)皮的小老虎,罰你去把布老虎洗干凈!”媽媽咧開嘴直樂,揪起我的耳朵放進水池里,在我身上又揉又搓。她把我掛在晾衣繩上,皂香順著風(fēng)飄啊飄,鉆進我的鼻子里,那味道可真好聞,我好像也沒那么生媽媽的氣了。
后來,媽媽長大了,又把我送給了她的仔仔。午后,我躺在仔仔的搖籃里,安靜地陪他曬著太陽。時光鉆進我被曬得松松軟軟的棉花肚子,順著外婆縫的每道針腳往回奔跑。微風(fēng)輕拂,30年前的草尖露珠、陣陣蟲鳴和媽媽沒唱完的跑調(diào)小曲兒輕輕串了起來,和我一起在晾衣繩上晃啊晃,晃啊晃……
(指導(dǎo)教師 林燕/插圖 劉慧林)
一只小小的布老虎,聯(lián)結(jié)了祖孫三代人。文中沒有大段的抒情,小作者想表達的內(nèi)容、想抒發(fā)的感情,讀者卻都能夠感受得到,這是本文的高明所在。第一人稱的角度,讀起來讓人耳目一新。詩一樣的語言,創(chuàng)新力十足,營造出了多個唯美的意境,言有盡而意無窮,讓人難以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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