鑒馬

時(shí)間 某一天晚上

地點(diǎn) 李科長家

人物 李科長 男，四十歲，教育局人事科科長

吳小梅 李科長愛人

小王 李科長同事

老張 李科長同事

孫局長 李科長上級領(lǐng)導(dǎo)

[幕啟：李科長正坐在沙發(fā)上看報(bào)紙，沙發(fā)前一茶幾，后面一屏風(fēng)。

[吳小梅哼著流行小調(diào)興沖沖上。

李科長 什么事那么開心？

吳小梅 天大的好消息，咱們家出了一位畫家，小佳畫的馬獲得學(xué)校十二生肖繪畫比賽一等獎(jiǎng)。

李科長 （半信半疑）真有這樣的好事？

吳小梅 不信，你來瞧瞧，我特地復(fù)印了這幅畫回來。

[吳小梅從挎包里掏出一幅畫。

吳小梅來，找個(gè)顯眼的地方貼上，讓客人也欣賞欣賞。

[兩人把畫貼在屏風(fēng)上，李科長看了一會兒。

李科長小梅，我覺得不妥，小佳平時(shí)畫畫不怎么樣，怎么會得一等獎(jiǎng)呢？會不會因?yàn)槲沂墙逃秩耸驴瓶崎L…

吳小梅 你別抬舉自己了，就你那不入品的官

李科長 再說了，這馬不像馬，倒畫得像一頭驢…你看頭這么大，腿這么短…

吳小梅你沒看出來，這是一匹小馬呢！

李科長馬耳朵有這么長嗎？

吳小梅人能長一副馬臉，馬為什么不能長一對順風(fēng)耳？

李科長好了好了，我們先別吵，你要是不信，我們找人鑒定一下。

吳小梅 （嘟嚏）我看你找什么人鑒定？

李科長秘書科小王原來是生物老師，是驢是馬，讓她來鑒定立馬判明。[李科長撥打電話。

李科長小王，我找你有事，請你來我家一趟。

吳小梅 （埋怨）瞧你那德性，兒子得獎(jiǎng)好像跟你有仇似的。

李科長 （擱下電話）咱們要的是真才實(shí)學(xué)，沒有真本事過早被抬舉，只會捧殺孩子的前途。[小王上。

小王科長找我有事，不是好事就是壞事。（一副神秘樣子）聽說，局里要提拔一位干部，我得小心行事。[小王敲門，吳小梅打開門。

小王（滿臉堆笑）嫂子您好！李科長，您找我？

李科長來，小王，今天找你不為別的，只是想讓你來鑒定一幅畫。（指著屏風(fēng)上的畫）你看看，這幅畫是驢還是馬？

小王（仔細(xì)端詳，轉(zhuǎn)動腦筋，旁白）這不是一頭驢嗎？李科長該不會是在考我吧？指鹿為馬的故事誰不知道。（尋思）我得先探探李科長的心思。（轉(zhuǎn)對李科長）李科長，這幅畫是誰畫的？

吳小梅（搶白）我兒子畫的，得了學(xué)校十二生肖繪畫比賽一等獎(jiǎng)！

小王呦！你不說，我還真不敢相信這是一個(gè)十二歲孩子的畫。嘖嘖嘖這畫畫得太傳神、太逼真了

李科長小王，你得實(shí)話實(shí)說，是驢還是馬？

小王這是一匹馬?。ㄅ园祝┐蠹乙娺^十二生肖中有驢嗎？

李科長是馬？

小 王李科長，這不僅是馬，而且是一匹千里馬。

李科長千里馬？

小王您看這馬腦袋大，聰明；耳朵長，敏捷；腿粗短，耐力好，爆發(fā)力強(qiáng)，日行千里不在話下。（轉(zhuǎn)對吳小梅）嫂子，你們小佳從小就會畫千里馬，這志向大著呢，前途不可估量??！

李科長（滿揣歡喜地）瞧你說的！

小王李科長，看了你們小佳的畫，真使我汗顏，我家小興學(xué)畫幾個(gè)年頭，一點(diǎn)長進(jìn)沒有。這好消息，我得趕緊回家向小興透透，好好激勵(lì)激勵(lì)他。再見。[小王匆匆下。

吳小梅（得意地）這回，你滿意了吧！

李科長我總覺得小王今天有點(diǎn)不正常，明明是驢，怎么說是馬，還千里馬呢？

吳小梅我看你才不正常呢！驢馬不分，不懂裝懂。

李科長我不懂裝懂？

吳小梅我問你，你親眼見過驢和馬嗎？

李科長我是沒有親眼看過對了，辦公室老張是內(nèi)蒙古人，是驢是馬，讓他來鑒定最有權(quán)威。

［李科長撥打老張電話。

李科長老張，麻煩你來我家一趟，有點(diǎn)小事情想麻煩你?。〝R下電話，交代吳小"梅）待會兒老王過來了，你可不能說這幅畫是咱們兒子畫的。

吳小梅為什么？

李科長你要是說咱們兒子畫的，掐著他脖子也不肯說實(shí)話。

吳小梅 不說小佳的，難道說你畫的。

李科長，就說小王兒子畫的。

[老張上。

老張剛才小王匆匆從李科長家里走出來，

是不是探著什么小道消息了。

[老張敲門，李科長打開門。

李科長老張，來來來，快幫我看看，這幅畫是驢還是馬？

[老張從口袋里掏出一幅老花鏡戴上，仔細(xì)看。

老張這畫嘛！分明是……對了，李科長，您哪來的這幅畫？

李科長 這畫是秘書科小王送過來的。

吳小梅 對，她兒子畫的，還獲了獎(jiǎng)呢。

老張送的！（旁白）哼！有禮不送她送畫，變著門道跟科長套近乎，論閱歷論資格，我哪兒不比她強(qiáng)。（轉(zhuǎn)對李科長）李科長，您讓我說真心話，還是昧心話？

李科長今天你就打開天窗說亮話。是驢還是馬？

老張這是一匹馬！

李科長 是馬？

老張沒錯(cuò)，是馬？

李科長你確定是？

老張我從小在馬背上長大的，別說看，就是聞也能聞出來。

吳小梅（高興地）那你覺得這馬畫得怎么樣？

老張這畫有問題！

吳小梅這畫有問題？

老張（吞吞吐吐）小王她……她……太居心不良了。

李科長老張，你有話直說，別兜圈子。

老張那我直說了……李科長您不姓馬，不屬馬，她送兒子畫的馬給你干什么？無非想諷刺您做事馬大哈，做人馬屁精，工作上馬馬虎虎，還有馬失前蹄，牛頭馬臉，馬瘦毛長，沒一句好詞李科長老張，咱們不能把問題想得太復(fù)雜，就事論事，你不覺得這馬畫得像一頭驢？

老張是啊！要不我怎么說小王人品有問題呢！您看，她讓兒子把馬畫得像一頭驢，肯定是想讓你找人鑒定鑒定，讓人家知道您驢馬不分，諷刺您蠢驢一頭。鉈芹復(fù)仔細(xì)看畫）唉呀呀！缺德啊真缺德。

吳小梅（緊張地）你又看出什么來了？

老張（搖搖頭）呀！畫這畫的孩子真是孬種！

吳小梅你說誰？

老張我說，畫這馬的孩子真不是好東西，跟他媽一副德性？

[吳小梅聞言怒起。

李科長 （偷偷捅捅吳小梅，小聲地）說的是小王的兒子呢。

老張你看，他畫馬都不畫屁眼，是在罵人呢？

李科長罵什么？

老張生孩子沒屁眼！

吳小梅 （氣噎）你—

李科長行了行了，老張，別想得太多了，不就一幅畫嗎，別用階級立場去看待。

老張李科長，我眼里揉不得沙子，這對母子真不是什么好鳥，我不揭發(fā)她，心里就堵得慌。

李科長 （拍拍老張的肩膀）我知道你的良苦用心，你先忙去吧，今天這點(diǎn)小事情給你添堵了。

老張李科長，那我先走了，往后你得留心小王！她啥都不缺，就缺心眼！

吳小梅 （氣呼呼地）你看你看，被人家尿勺子扣頭上，也吭不得一聲。

李科長唉！現(xiàn)在有些人，前恭后倨，城府咋就這么深呢！[突然電話鈴聲響，李科長接電話。

李科長 （突然緊張地）?。O局長，您好您好！…??！好好！歡迎歡迎！好的好的。[李科長擱下電話。

吳小梅哼！聽你說話口氣，就知道跟什么人說話。

李科長新領(lǐng)導(dǎo)剛到任，我能不熱情點(diǎn)，這是起碼的禮貌。對了，孫局長要來咱們家走訪，咱們請他來鑒定，一定錯(cuò)不了。他是我的上級，總不會說些前恭后倨的話吧？

[孫局長上。

孫局長新官走馬卜仟，先要聯(lián)絡(luò)感情，正所謂：得人心者得天下，得天下者先得人心。

[孫局長敲門，李科長打開門。

李科長（握手）孫局長您好?。ǚ愿溃┬∶?，快去給孫局長泡茶！[吳小梅應(yīng)聲下。

孫局長別客氣！別客氣！

李科長孫局長來得正好，我正想請教請教您！

孫局長 （爽朗地）有啥事你說！

李科長您看墻上這幅畫，畫的是馬還是驢？

孫局長 （旁白）明明是一頭驢，偏問我是馬還是驢，新來乍到，不知哪個(gè)能靠得住，讓我考驗(yàn)考驗(yàn)他。 （轉(zhuǎn)對李科長）小李，你沒看出來嗎，這是一匹馬？

李科長 （一忙）是馬！［吳小梅端著托盤里的茶杯上。

吳小梅 （連忙附和）孫局長真是高見，一眼給看出端倪來了。好多目光短淺的人都說它是一頭驢呢？

李科長是啊，孫局長，有人說它像一頭驢呢！

孫局長小李！做人立場要堅(jiān)定，不能聽風(fēng)便是雨，人云亦云，指馬為驢！

吳小梅是是，孫局長目光非同尋常。對了，孫局長，你咋一下子就辨別出它是馬呢？您給我們點(diǎn)撥點(diǎn)撥吧！

孫局長嗯…看事物不僅要看它本身，還要看它的背景。你看看，這畫作背景一片留白，意味著這是一片空闊的草原，草原上有馬是吧。驢呢，只有山區(qū)才有，所謂黔驢技窮，也就是只有貴州這些山坳地區(qū)才會有驢。

吳小梅精辟！精辟！李局長一席話，勝過我們讀十年書！

李科長（不服氣地，旁白）背景有草原就是馬，如果畫些水上去，那不就成海馬啦！

孫局長小李呀，你應(yīng)該知道它是馬還是驢了吧？

李科長 （慌里慌張）我我覺得像是驢。

孫局長 （不悅地）小李啊，你的世界觀有問題，看問題只看表象，不會鞭辟入里。看來哪，你還得多抽點(diǎn)時(shí)間來學(xué)習(xí)學(xué)習(xí)。好了，我有事先走了…

吳小梅局長，喝完茶再走！

孫局長茶涼了，不喝了不喝了。[孫局長擺擺手下。[李科長連忙伸手摸茶杯，一燙，連忙縮手。

李科長茶還燙著呢，他咋說茶涼了？

吳小梅 （生氣地）不是茶涼了，是心涼了！你看你看，還人事科長哩！局長剛才盼著你表忠心呢，你呀，腦瓜子不知道扭斷了哪一根筋。

李科長這明明是一頭驢嘛！

吳小梅是驢是馬，還不是領(lǐng)導(dǎo)說了算。[李科長到屏風(fēng)前，盯著墻上的畫看。

李科長我怎么越看這畫越熟悉！

吳小梅 （不滿地）熟悉熟悉，你是電影里還是書本上看過。

李科長書本…（茅塞頓開）對，書本。[李科長在茶幾的抽屜里翻找起來。

李科長找到了！就是這一本—

吳小梅什么書？

李科長《歇后語大全》—（李科長翻到當(dāng)中的一頁，指給吳小梅看）好了，證據(jù)確鑿了，你來看看。

吳小梅騎驢看唱本—走著瞧。

[兩人對照書本里的插畫與墻上的畫作。

李科長臭小子，果然是抄襲這里邊的插圖。

吳小梅 （恍然大悟）原來這馬，是呂洞賓騎的一頭驢。

[李科長從墻上揭下這幅畫。

吳小梅（阻攔）算了，別找茬兒了，孩子成長過程需要激勵(lì)，別傷了他自尊心。

李科長不，這幅畫我不僅要用來教育孩子，也要教育教育大人。

吳小梅教育大人？

李科長許多人把慌話說成了習(xí)慣，自欺欺人，不僅蒙蔽了自己的心靈，也誤導(dǎo)了孩子。過幾天，局里召開黨風(fēng)廉政座談會，我要拿它做活例子，給在座的黨員干部敲敲警鐘。

吳小梅敲警鐘，我怕是給你的前途敲警鐘。

李科長我的前途不要緊，要緊的是咱們的孩子，從小就知道投機(jī)取巧，弄虛作假，如果放任由之，傷害的將是他的前途。我們的黨員干部，如果也把投機(jī)取巧、弄虛作假當(dāng)成了習(xí)慣，傷害的將是我們國家的前途。

[完。

（作者單位：湛江市文逸新文藝工作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