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理偷拍行為的國際經驗

日本、韓國、新加坡等國普遍將偷拍行為明確“入刑”，采用強制快門等物理性警示措施，推動設立社會性組織，以打擊懲治偷拍行為，并為受害人提供支援服務。

日本：以專門性立法為主

日本2023年7月13日頒布的《關于對拍攝色情圖片行為進行處罰以及刪除扣押物品中記錄的色情圖片電磁記錄的法律》，統(tǒng)一了針對偷拍行為的認定和處罰標準，避免各地之前的處罰差異，同時將偷拍及相關行為定性為刑事犯罪，進一步加強對偷拍行為的懲治力度。

從內容上看，該法明確了不可拍攝部位，并將偷拍及相關行為類型化。人的隱私部位（生殖器、肛門或周圍區(qū)域、臀部或胸部）、所穿的內衣（僅限于通常被衣服覆蓋的、用于遮蓋性器官的內衣）直接或間接地遮蓋隱私部位的部分，為絕對不可拍攝的部位。對偷拍相關行為進行了列舉式規(guī)定，涵蓋偷拍行為，提供、保存、傳播和錄制影像圖片行為。在罰則上，該法明確了偷拍相關行為的刑事處罰：對于“偷拍行為”和“提供影像圖片行為”可處3年以下有期徒刑或300萬日元以下罰款；“保管影像圖片行為”可處2年以下有期徒刑或200萬日元以下罰款；“傳播影像圖片行為”可處5年以下有期徒刑或500萬日元以下罰金，或兩者并處；“錄制影像圖片行為”可處3年以下有期徒刑或300萬日元以下罰款。同時，該法特別規(guī)定了沒收偷拍行為相關物品、消除相關電磁記錄等防止偷拍資料再次傳播的強制措施。

除了上述專門性立法，日本還采取技術性防控措施，即要求日本境內銷售的手機都必須安裝快門。在使用手機拍照時，手機會出現(xiàn)“咔嚓”響聲，即使將手機調至靜音狀態(tài)也不能關閉拍照聲音。通過這一“物理性警示”措施，能夠有效降低地鐵、商場等公共場所的偷拍行為。

此外，日本還成立了“性犯罪及性暴力受害者一站式援助中心”。受害者可撥打性犯罪及性暴力咨詢熱線尋求援助。該中心由日本內閣府建立，為受害者提供醫(yī)療、咨詢和心理輔導等支持。

韓國：懲治與教育并重

韓國懲治偷拍行為的立法模式主要為融入性立法。韓國偷拍現(xiàn)象十分嚴重，為了打擊包括偷拍行為在內的性犯罪，韓國于2024年10月修訂的《性犯罪懲治特別法》，不僅對偷拍行為進行了界定，還設置了嚴厲的處罰標準：偷拍行為以及分發(fā)、販賣、出租、提供、公開展覽或放映照片或復制品等行為，可處7年以下勞動監(jiān)禁或5000萬韓元（相當于約24.7萬元人民幣）以下罰款；對于利用網絡傳播偷拍內容進行營利的行為，可處3年以下勞動監(jiān)禁；對于持有、購買、保存、閱覽偷拍的照片或復制品的行為，可處3年以下勞動監(jiān)禁或3000萬韓元以下罰款；對于經常偷拍及傳播偷拍內容的行為，可增加該罪行規(guī)定一倍的刑罰。

韓國特別注重將懲治手段與治療教育手段相結合。除了上述處罰規(guī)定外，還明確了對性犯罪者判處強制參加預防再犯罪培訓課程或命令其完成500小時以下的性犯罪治療計劃。對培訓課程或治療計劃作了列舉式規(guī)定，包括異常行為的診斷與咨詢、健康性觀念教育等。通過強制性犯罪者參加上述治療和預防再犯課程，可有效減少該類罪犯的再犯可能性。

從程序上看，該法還規(guī)定“告發(fā)限制的例外”，即當事人可以對自己或配偶的直系親屬性暴力犯罪提出告發(fā)。同時設置性暴力犯罪被害人特別調查制度，規(guī)定地方法院或高等法院首席法官應指定專門審判性暴力犯罪的審判庭。對性侵害犯罪案件可決定不公開審理，以保護被害人的隱私。與日本相同，韓國境內售賣的手機必須具有快門聲音且不可靜音，以防止公共場所實施的偷拍行為。

此外，韓國設立了多方聯(lián)動性組織，為打擊包括偷拍行為在內的性犯罪提供支援服務。數字性犯罪受害者支援中心，該中心旨在提供打擊有關偷拍犯罪行為等數字性犯罪的支援服務，包括咨詢（制止偷拍以及制止傳播偷拍內容相關咨詢）、刪除（提供“刪除支持程序”，受害者可申請持續(xù)監(jiān)控和刪除請求；偷拍視頻經網上傳播，可向該中心請求刪除；未傳播的，可申請“監(jiān)控監(jiān)察傳播狀態(tài)”；向警方報案時，該中心可提供證據支持；該中心會檢查刪除后是否重新傳播，并可向韓國通信標準委員會提出屏蔽相關內容的請求）以及聯(lián)動支持（與性暴力咨詢中心等受害者支援組織合作，為受害者提供調查、法律、醫(yī)療等各種支持）。性暴力受害者綜合支援中心（又稱“向日葵中心”），專門為性暴力、家庭暴力、性交易受害者提供24小時咨詢、醫(yī)療、法律與調查、心理治療等綜合服務的組織。女性急救熱線1366，24小時婦女權益救助專線，為受家庭暴力、性暴力、跟蹤騷擾、網絡性犯罪等需緊急救援、保護或咨詢的婦女提供服務。

新加坡：法律嚴懲與社區(qū)聯(lián)動

新加坡于2019年頒布修訂后的《刑法改革法案》，將偷拍行為、傳播行為、持有或獲取行為等均規(guī)定為犯罪行為，施以嚴厲的處罰。該行為一經定罪即可處以最高2年監(jiān)禁或罰款或鞭刑，或上述懲罰的任何組合。對于傳播偷拍圖片或錄像的行為，一經定罪可處以最高5年監(jiān)禁或罰款或鞭刑，或上述懲罰的任何組合。持有或者獲取偷拍圖像或錄像的行為一經定罪，可處以最高2年監(jiān)禁或罰款，或兩者并處。值得注意的是，法案規(guī)定“安裝設備、建造或改造建筑物或建筑物一部分，意圖使本人或他人實施偷拍的行為”也構成犯罪。

鑒于公共交通網絡是偷拍案件經常發(fā)生的地點，自2024年起新加坡在部分地鐵站的自動扶梯上張貼了防偷拍的警示信息，同時在所有地鐵站高峰時段循環(huán)播報針對性騷擾和偷拍行為的警告，以預防并阻止可能的犯罪行為。新加坡部分大學宿舍樓的公共廁所、淋浴室還特別加裝封閉式隔斷板，并配備行動探測器（其感測到運動時會發(fā)出警報以提醒有人進入）。

此外，新加坡還建立新加坡市民巡邏小組計劃，即由上千名志愿者組成的社區(qū)巡邏小組，在巡邏時密切注意社區(qū)內的人員或活動，發(fā)現(xiàn)可疑人員時可及時通知警方。“SHECARES@ASCWO”是新加坡首個特別針對女性網絡傷害受害者的支持中心，致力于為女性遭遇網絡傷害如偷拍、性騷擾、網絡跟蹤、未經同意傳閱親密照片等行為提供無償法律援助。

從國際視角看，直接入罪、技術防控與教育重塑的組合策略可顯著提升治理效能。日韓新三國均將偷拍行為及提供、保存、傳播等下游相關行為定性為犯罪行為，采取包括罰款或監(jiān)禁在內的嚴厲刑事處罰措施，對偷拍行為形成一定的法律震懾。同時，增加了相關性犯罪者治療措施或者預防再犯培訓課程等教育措施。此外，還積極發(fā)揮非政府組織的支持作用，為受害人提供咨詢、醫(yī)療以及調查援助服務。從被動救濟向主動防控轉型，目標是根治“無孔不入”的偷拍黑產。

（本文作者張繼紅系上海政法學院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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