杉杉，你要勇敢地去愛

一

杉杉，今天是你媽媽出嫁的日子。你才五歲，不會懂得她的肉體與心靈多少次破碎一地，她又多少次將它們一片片拾起一一拼湊——縫縫補補一—愈合，才走到今天這一步。今天，一定有人有意或無意地對你說：“杉杉，你媽媽嫁給了別人，她不要你了。\"不，親愛的杉杉，你要記住，媽媽永遠愛你，沒有人比她更愛你。

太陽把暖光熱烈地灑向屋頂，鳥兒在枝頭鳴唱。你媽媽還未醒來，昨日接待賓朋一整天實在令她疲憊，可穿戴嫁妝是件很費時的事，所以我不得不去叫醒她?！捌鸫泊┘抟吕玻利惖男履?。\"我這樣喊了好幾遍，她才從睡夢中睜開眼，低低地跟我說起昨夜的人和酒。當她從被窩里坐起，自光落到我身旁的嫁衣時，黯然失神。她已與你分離，可要穿上嫁衣就意味著要與你做更深層次、更徹底的分離。憤恨、不甘、哀傷和無奈先后從她眼底劃過。我以為她就要放聲大哭，可她保持了慣有的風度，不一會兒就假裝開心地跳下床去刷牙、洗臉、為自已梳妝?？吹竭@里，你也許感到疑惑，媽媽為什么一副不情愿的模樣，是有人強迫她嫁人嗎？不是的，杉杉，這是她自己的選擇。

起初，你媽媽很倔強，不愿再婚，說我有兒子呢，我要看著我兒子長大。每當她那樣說，你的外公外婆和熱心的親戚便勸她要為以后的人生著想。他們常常為她提心吊膽，畢竟，一個離異的女人，才二十來歲，無論如何小心本分，背后總是謠言四起；另一方面，他們生怕她經(jīng)不住與你分離的疼痛而放棄再婚。很長一段時間，她對那些勸解充耳不聞，一心數(shù)著日子等待與你相見?？梢娔愕淖璧K一天比一天大，無論怎樣迫切地懇求見你，都只換來令人絕望的結(jié)果。她從未想過竟會一天天離你遠去，一遍遍被告知她正在失去你。你生來就是她的全世界，既已失去全世界，那就再沒什么可顧慮的，境況再壞也壞不到哪里去，她突然覺得自己是真正懂得生活了。于是有一天，她說她要振作起來開啟新生活。是的，她應該也必須這樣做。杉杉，我不敢說這樣的轉(zhuǎn)變多么令人欣慰，畢竟，這般的結(jié)果或許是離你更遠了些，但于她的絕望而言，這真不是個壞消息啊。你不知道，我們見過多少悲劇一一像她那種境況的年輕女性，因婚姻或愛情的打擊而丟失自我，真的不在少數(shù)。

當然，你媽媽曾經(jīng)追求并得到過美麗的愛情。如果要談?wù)撍那啻海且欢ㄊ潜葎e人更熾烈地燃燒過。而今，她對愛情失望至極，不再像當年那樣以理想主義者的姿態(tài)浪漫地懷想，她比誰都清楚，她所要去的地方不過是瑣碎至極的生活。關(guān)于那段愛情，我該怎么跟你說呢？它就像是一汪已過濾掉沙子與塵埃的清水，而戀人是倒映于水中的影子，她和她的戀人隔一道岸，她站在水岸看他，像霧里看花，朦朧又溫馨。直到有一天，生活的柴米油鹽蠻不講理地攪渾那汪水，而水中的影子漸漸消散了清水賜予的光暈。她眼睜睜見證那影子由模糊不清到面目全非，終于，她再不能認出從前的他。不過杉杉，我不希望你因為你媽媽的失敗而放棄體驗愛情，最好你能在最年輕的時候就明白什么是愛情。你要勇敢地去愛，不要擔憂是劫還是福。如果遇到劫，你要像你媽媽那樣去渡過。你媽媽多么堅強，看清婚姻與愛情的真相后，依然敢于奔赴。等你長大后，我相信你會像我一樣為她的勇敢而感到驕傲。

杉杉，你的媽媽，我的妹妹，她今天像山岡上的索馬花一樣美麗。等我整理好嫁妝后不久，伴娘們就陸續(xù)到了，我們?yōu)槟銒寢尨┥虾诘S花百褶裙、手工縫制的五彩上衣，戴上金銀鑲嵌的胸牌、瑪瑙項鏈、玉鐲子，最后披上墨藍色的新娘披風。人人都說她美，比六年前第一次當新娘時還要美，那時她還是羞澀的少女，而今是歷經(jīng)世事后的落落大方。她微笑著問候來來往往的客人，說著感謝的話?？墒巧忌?，她越是這樣我越感到悲戚。倘若不是付出多年感情的家庭支離破碎，誰愿意再去奔赴一場未知的婚姻？杉杉，在這世間沒有太多牽絆的人才是快樂的，可你媽媽做不到，她常常沉浸于思念你的苦痛里一蹶不振，即便此刻的盈盈歡笑里也難掩憂思。

上午十點五十分，陽光像牛奶一樣傾瀉大地，我們就要出發(fā)了。我和其他幾十位親友送你媽媽出嫁，我們浩浩蕩蕩地走在路上，一如六年前，送她到你爸爸身邊。那可真是糟糕的一天，大過鵝毛的雪花飄飛一整夜，半夜時積雪就已沒過腳踝。按第一次出嫁的習俗，天破曉前我們就得從家里向新郎家出發(fā)，凌晨五點我們就出門了。一路上，冰結(jié)得手掌那么厚，汽車走得顫顫巍巍，走兩步就得停一下，好不容易路程過半，卻被交警告知早晨九點到晚上八點都處于交通限制時段。雪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越下越瘋狂，我們被困在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地方，備受饑餓與寒冷的摧殘，狼狐不堪。今天，送親的隊伍里還有人在為那場罕見的大雪和那天的遭遇驚嘆不已。只是誰也沒有想到，比起你媽媽后來經(jīng)歷的種種，那只是冰山一角。今天的晴空白云很是令人歡欣，老人們說這預示著婚姻幸福美滿，往后一切都會平安順遂。但愿如此吧，杉杉。到如今，對人生的種種擁有，我們只能說從一開始得到時就要做好失去的準備。人人都渴望永恒，但那注定是虛無。我不得不告訴你媽媽，生活有千萬種可能，她所經(jīng)歷過的僅僅是其中一種，我們誰也無從得知未來還會發(fā)生什么。盡管如此，總不能因畏懼而止步，我們還是向著未知的領(lǐng)域前進、探索吧。

杉杉，人的一生不可能平靜如水，但愿你渴望的都是你能掌控的事物。你能明白我話語里的凄楚嗎？唉，無論如何，去愛吧，去愛才會對悲涼、煩憂和痛苦心生憐憫。總有一天，你會懂得你的媽媽。好了，我們就要到媽媽的新家了，讓我們祝福她吧。今天，她多美啊，除卻衷心的祝福，任何語言與情緒都無法與這樣的美麗相配。

二

聽聞他人的不幸時，善良的我們總是心懷悲憫，祈求那樣的悲劇別再降臨人世，可愿望與現(xiàn)實偏偏背道而馳。杉杉，那時你還未滿周歲，一整晚，你在媽媽的懷里酣然入夢，火塘里的柴火啪作響，我們屏息凝神地聆聽一些關(guān)于重逢的陳年舊事。那大概是奶奶嫁到我們家的第五年吧，那時候，整村的人都聚集在合作公社干活，人人都為活下去而拼命掙工分，奶奶也不例外。饑餓與貧窮壓得她快要無法喘息，要養(yǎng)活眼下三個孩子已令她心力交瘁，再無力去關(guān)心那個在遠方的與前夫所生的兒子。誰也無法體會那究竟是一種怎樣強烈的思念，竟推動著那個十一歲的男孩自己來找媽媽了。男孩從未出過門，他一路向人打聽，順著路人的指點翻越數(shù)十片叢林，繞過無數(shù)彎彎曲曲的小道，走了整整七個時辰才灰頭土臉又茫然無措地出現(xiàn)在公社里。他在人群中望眼欲穿地尋找，嘴里不停地喊著媽媽。奶奶尋聲望去，一眼認出那個單薄的小身影，她扔下手中的鋤頭，狂奔到他面前，抱著他痛哭。當年在場的老人，如今講到這一幕還會潸然淚下。你媽媽哭得泣不成聲，緊緊地抱著你，就像你就要成為那個男孩似的。她含淚說：“我要永遠守護我的杉杉?！碑敃r只道是尋常，關(guān)于往后種種，那夜我們不曾去想，以為你們就如平常母子，時而母慈子孝，時而雞飛狗跳，一生也就如此了。

可是杉杉，就在去年初春的夜晚，你從媽媽身邊離開了。那一天距離媽媽離開爸爸家已一年有余，她能見到你的日子屈指可數(shù)，而那些少得可憐的相聚之日又是怎樣費力才換得的。媽媽無數(shù)次夢見過你被帶走，她一次次被夢里的不安、驚恐和心痛鬧醒。那些日子，她不敢領(lǐng)你上街，甚至你要去鄰居家玩耍也不放心，你離開視線半步她便惶恐不安，仿佛偷了別人家的孩子藏在家里似的?？赡墙K究還是來了。那天，離婚事宜從下午談到深夜。你呢，往后就要跟著爸爸生活了。媽媽像是藜明的守候者，只盼望著星辰一顆接一顆消失不見，她祈求天快亮。天亮后你會醒來，她將為你做飯，收拾好你的衣物和玩具，然后找一個足夠圓滿的謊言讓你開開心心地回到爸爸身邊?？伤麄儓?zhí)意要立刻帶你走，媽媽不得不將睡夢中的你搖醒，連同你當天穿的衣服一起抱給了他們。你那么開朗善良，總是熱情地擁抱你所認識的每個小孩、大人、小貓，甚至路邊的花草，仿佛你生來就有親近一切的天賦。人人都因此而喜愛你，對你贊不絕口。盡管如此，你對媽媽的依戀與對其他人的是完全無法比擬的，當聽到你爸爸要帶走你時，你說你只要媽媽，你哭著哀求外婆把你藏起來。

杉杉，不是媽媽不爭，是持續(xù)多年的心驚膽戰(zhàn)已讓她明白潛藏的危險，她已懂得隱忍。那個夜里，黎明來臨前，你的哭聲逐漸消失在空蕩的街道，望著載你駛向遠方的車子，她一言不發(fā)。

都說要為人母才會真正懂得為母的心，其實并不，你媽媽已經(jīng)足夠讓我懂得了。從前讀《安娜·卡列尼娜》，讀到安娜因為與兒子分離而夜不能寐，終日以淚洗面時，我無法感受那樣迫切、咄咄逼人的痛與思。直到你媽媽起早貪黑奔波近百公里路，只為悄悄看你一眼時，我突然明白那種痛與思隨時可能從四面八方?jīng)坝颗炫鹊貋硪u，把人淹沒，把人卷走。

你怎么也不會想到，為了不讓你媽媽再見你，你爸爸給你換了幼兒園，媽媽問遍全城才知道你的所在。她若去學校見你，那么你又得遭受換學校的折騰。你媽媽別無選擇，只能將車開得很慢很慢，偷偷跟在你身后目送你上下學

清晨，晴天。你跟著姑姑，背著小小的書包，左手拿豆?jié){和油條，右手拿雞蛋，規(guī)規(guī)矩矩、安安靜靜地朝學校走。從前你媽媽送你上學，你總是活蹦亂跳，路過玩具店時這個想要那個也想要，不給你買便哭鬧?？赡悴⒉粫r時展現(xiàn)作為孩子的天性，你還那么小，卻已經(jīng)懂得像個大人那樣去待人待事了。

傍晚，雨天，陰冷。你穿得單薄，有些狼狄?？珱鲂谏萄?，上衣是三歲那年媽媽買的皮夾克，如今穿在身上有些緊了。與你同行的伙伴跟隨搖搖車里的伴奏唱起了歌，大人們歡呼著鼓掌，他們示意你也那樣做。你聽話地拍了拍小手，笑得勉強?；蚴抢?，或是有煩惱，那一天，你是不快樂的。見你強顏歡笑的那一刻，你媽媽不禁落淚。

端午前，晴天。你放學很早，一手拿薯片，一手拿飲料，和小伙伴說說笑笑地走在路上。快到自家樓下時，你撕開薯片，大把大把掏給身邊的小朋友，人人都有了，你才準備掏一片給自已吃，那時你卻發(fā)現(xiàn)袋子空了。你笑了笑，將空袋子扔進垃圾桶，然后打開飲料，一邊喝一邊喊著奶奶，朝家的方向跑去。轉(zhuǎn)眼間，你跑進大門內(nèi)，消失在你媽媽的視線外。

不過是你極其尋常的生活?？蓪寢尪?，看見你的每一秒都是極不尋常的。沒有你的漫長日子里，暗處望到的你，將撫慰她，成為她反復咀嚼的精神食糧。

教一個孩子去恨是可恥的。我不會告訴你媽媽究竟受了多少苦才走到如此境地。你只需知道，你的媽媽從未做錯過什么。一個男人篤定要瘋狂病態(tài)地折磨深愛著自己孩子的妻子，她像是被折斷了羽翼，像被泯滅了脾性，她原本剛硬的骨架瞬間就四分五裂，她變得如空殼般抽象。杉杉，但愿你忘卻媽媽受傷流血的情景，但愿你往后的日子里滿是愛、陽光與歡樂。倘若將來你從別處得知我不曾說出的一切，也不要去恨，恨只會讓人扭曲、狹隘、抑郁，把人引向光明的背面。我相信心理層面的陰暗會離你很遠很遠，因為你天性善良。但是杉杉，善良要有鋒芒，是惡意的挑撥與試探，還是真摯的熱情與寬容，這些你要懂得辨別，要明辨是非、愛憎分明、有棱有角地活，而后才會真正懂得愛。

三

杉杉，今天是你媽媽新婚后的第二十天，她的心情已平復許多，抑郁癥也逐漸好轉(zhuǎn)。此刻，星空籠罩，夜色空空。我與你媽媽、外公外婆、舅舅姨媽們圍坐在院子里拉家常。我們談到了你，談到你曾在這里體驗到的一切一—春日筒蒿的氣味、屋后草地上盛開的野花、冬日泥土里冒出的霧氣和河邊的暮靄。

媽媽出月子后，你就生活在外公家，直到四歲。你剛來時才滿兩個月，黑黑胖胖的，抱在懷里軟綿綿的，好動又不認生，見誰都咯咯地笑，誰見了你都會忍不住去摸一摸你肥嘟嘟的小手，掐一掐你肉肉的臉。你的到來是令人歡喜的，但有段時間，媽媽犯了難，要上班就不能照顧你，要照顧你就上不了班。是的，女人總是這樣，要以柔弱的身軀撐起家里家外一堆瑣事，難免陷入家庭與事業(yè)難以兼顧的困境。希望你將來像個紳士那樣懂得尊重、愛護女性，無論她是你的妻子、女兒或是別的陌生女人。外婆一年四季都有忙不完的活兒，地里的莊稼、家中的雞鴨牛羊全靠她養(yǎng)活，早在年輕的時候她就因勞累而彎腰駝背了。所以關(guān)于怎么做到既照顧你又不落下家務(wù)這件事，她和媽媽一樣為難，她要有一天閑下來，屋里屋外都將亂了秩序。盡管如此，比起要媽媽放棄工作，外婆寧愿自己再累點。從此，外婆在哪兒，你便在哪兒，你成了田間山野的孩子。

清晨，外婆一早就起床給你喂飯，吃完飯后背上你，牽著老黃牛慢悠悠地走向蕎麥地。一路上霧蒙蒙，花叢里露珠盈盈，外婆摘下露水為你洗臉，然后等待響午的陽光曬干你那被晨霧打濕的衣裳。你見麻雀從頭頂?shù)臈顦淞种酗w起，興奮地在外婆彎曲的脊背上手舞足蹈。

響午，干涸的大地裂開縫隙，靜靜等待雨水落下。路邊的蒲公英讓自己瘦成很輕很輕的模樣，只為隨路過的風飄得很遠很遠。大地與蒲公英的等待是一種無比灼熱的渴望。就像后來，于媽媽而言，你是千萬種等待里最楸心的一種。

傍晚，清風掀起涌動的麥浪，人們扛著犁唱著豐收的歌謠走過，深藍的天空下，你坐在嬰兒車里咿咿呀呀。

慢慢地，你開始學會搖搖晃晃地走路，用只有你自己懂得的語言同牛犢、小貓說話。你對一切充滿好奇，死在路邊的蝴蝶也會撿起來翻來覆去地看上半天。漸漸地，你學會了辨認昆蟲，聽到蟲鳴時你常驚喜地喊出它們的名字。再后來，你的步伐越來越利索，調(diào)皮又活潑，外婆帶你上街去賣蔬菜瓜果，你滿大街跑，她背著背筧在你身后吃力地追喊，艱難地跟上你的步伐。

杉杉，我跟你說這一切是想讓你知道，你曾在一個充滿靈性與愛的村莊里生活，人與花草的呼吸融合在一起，喜鵲在屋檐筑巢，絲毫不懼怕人去靠近它，百靈鳥在庭院里悠然自得地走來走去，這片土地上的人從來就厚道、重情感、講道義。愿你也如此。愿最初的成長經(jīng)歷賜予你博大的胸襟。將來你會去很多很多地方，認識很多很多人，但你不能忘記這里。你一半的根都屬于這里，你是延續(xù)千百年的血脈譜系中的一部分，是舅系生命鏈條里不可割舍的一環(huán)。將來，當你響亮地說出村莊的名字，說出村莊里你的某位祖先的姓名時，人們就會說：“呀，原來是你！”

現(xiàn)在，夜已深，我們還在月光下重溫你在這里的那些時光，語氣里帶著溫柔的懷念。白駒過隙，那些日子仿佛在昨天，又仿佛很久遠。我們還談到了你的外公外婆，他們一生要強、自尊勇敢，一向是寧死不屈的人，不該承受的刁難從未令他們低頭。尤其你的外公，那個不茍言笑、好勝心十足的男人，他竟在關(guān)于你的一切爭論上那么小心翼翼。他說唯有寬容才可以化解將來你可能會誤解的一切，他只求當你想起他，想起外婆與媽媽，只有愛而無怨言。你媽媽聽后有些哽咽，不過，她告訴我們，你在上周已轉(zhuǎn)去市里上幼兒園了。我們都替你感到高興，還有什么比聽說“你很好”更令人欣慰的呢。只要你好，不可原諒的種種，不能忍受的種種，都變得無足輕重了。

好了，就說到這里吧。無論是苦難還是歡樂，相信過去的一切都會讓生命變得愈加完整。杉杉，無論何時想起媽媽，不要同情，要愛。聰明的你一定可以明白，同情和愛不在一個維度，對嗎？無論如何，我們都各自珍重，然后熱烈地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