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則緯,1986年生,教師。中國作協(xié)會員,陜西省青年文學(xué)協(xié)會主席。已出版七本長篇小說,在《北京文學(xué)》《中國作家》《十月》等期刊發(fā)表中短篇小說,多篇被《小說選刊》《小說月報》轉(zhuǎn)載,其中小說《花里》被《民族文學(xué)》翻譯為五種少數(shù)民族語言發(fā)表。2010年獲第二屆柳青文學(xué)獎新人獎,2015年獲第五屆中國作家劍門關(guān)文學(xué)獎,2016年獲第十五屆陜西青年五四獎?wù)拢?018年獲《紅豆》優(yōu)秀小說,2018年獲第三屆陜西青年文學(xué)獎中短篇小說獎。
我記憶里總有一個特別美好的秋天。那是少有的爸爸帶著我出去玩的日子,一起出去的還有爸爸的朋友,具體是哪位叔叔和阿姨我已經(jīng)記不住了。模糊的記憶里我們擁擠地塞在一輛汽車?yán)?,一路都是山。但我并沒有注意到山勢的起伏,只記得身體和左邊右邊的人都貼得很緊,車?yán)锏娜硕枷窈推囌吃谝黄?。?dāng)車隨著山路顛簸,所有人都左右搖晃,有幾次大家都從座位上蹦了起來,腦袋和車頂撞來撞去。記憶里卻不疼也不覺得累,只有快樂。這份快樂還源于那天秋游回來,我寫的一篇關(guān)于出游的作文,得到了老師的表揚變成了范文。我并不是說因為得到了表揚才記憶深刻。從我記事起,我只要寫作文,只是把我看到的和心里想到的寫出來,就一定會變成范文。只是人生經(jīng)歷過那么多春夏秋冬,大概父母也帶我去過很多地方玩,唯獨這一次出游在記憶里,沒有具體的地點和具體的人物,吃了什么玩了什么都沒有具體的概念,只記得是一個秋天。
我最喜歡冬天,雖然西安的冬天又冷又長。這座城市的秋天和春天都太短,一般秋裝還沒來得及從柜子里拿出來,一場秋雨后你甚至就直接從短袖換上薄棉外套了。我特別怕冷,但又特別喜歡冬天,以前是因為覺得冬天是我出生的日子,后來又覺得是因為喜歡下雪,整個城市被白雪覆蓋之后,就多出很多游戲,課間也變得更短更誘人。
長大后不再喜歡玩雪了,且下了大雪后出行也變得不方便起來,卻還是喜歡冬天。我仔細想,是因為冬天屋子里更暖和,從包裹著大衣的冷風(fēng)里推開門,是暖烘烘的期待。
人生如果有分界線的話,對我來說不是從嬰兒到少年,那雖然確實是一個跨越,但對我來說一切是在那個夏天開始變得不同。
坐完月子之后已經(jīng)是西安的秋天,一整個完整的月份里我都待在屋子里,滿心的期待和歡喜都被這個月的日日夜夜吞噬了。一個小生命在我的記憶里全是哭聲,從清晨到深夜,她不會在乎你是不是累了倦了,她不會說話連翻身都不會,她需要你的時候就是哭。初為人母后,大概是激素問題,大概也是因為生孩子耗費了太多元氣,你變成了另一個你,原本那團在你身體里升騰的氣息沒了,你變得沮喪又低迷。你看著家里的每個人都洋溢著快樂,但你收獲的只有孩子沒日沒夜的啼哭,好像再也看不到白天的太陽,好像只有夜晚的月亮,從夏天那個特別圓特別亮的它,慢慢變小慢慢變窄。
那個夏天和秋天之間有沒有分界線我不知道,但我清楚地感受到,我的生命被切割開來。多少個不眠的夜晚,都像有一個鋸齒形的大手,一遍遍地在我的身體上劃拉,輕柔地沒有聲響,卻一點點把我的身體劃開一個口子,我的生命因此被打開。我從這扇門走進一個新的空間,那是那個秋天里迎接我的新的生命體驗。
我的記憶里開始有了一個清晰的秋天。我喂完孩子穿好衣服化好妝,把電腦塞進包里下樓開車,準(zhǔn)備去咖啡館里寫我的小說。行駛在我熟悉的街道上,下午的陽光讓整個城市都洋溢著明亮和歡樂。兩邊的樹還是綠的,只有穿插在里面的幾棵銀杏樹黃得耀眼,車?yán)锏囊魳穭偤檬禽p快明媚的節(jié)奏,我感到從未有過的自由和輕松。我突然意識到已經(jīng)到了秋天,記憶里童年的那個秋天突然出現(xiàn)剛剛的音樂和景色都不再起到渲染的作用,情緒就像是爆破的大樓,頃刻間變成廢墟,我的哭聲蓋住了音樂。街道的陽光也開始褪色,綠色還是黃色都在消逝,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哭還是在吶喊。
那個秋天的下午,很多人大概都感覺到了西安城難有的好天氣。街邊的小餐廳一定會把桌子搬出來,掰泡饃的人手上的動作也慢了,手里的泡饃也不再著急吃進肚子里。一些大爺已經(jīng)要了二兩郴郴肉再切上幾塊豆腐干,中午的時候就能就著一碗葫蘆頭喝個半斤。就算只是工作日中午吃上一碗面,就著這樣的秋天,也會覺得多了很多滋味,更不要說那剛好不用工作,坐在暖陽里,來一口咖啡再來一口甜兮兮蛋糕的愜意。就是在那樣的時刻,我的世界被汽車鐵皮的軀體包裹起來,外面的世界和我無關(guān),外面的快樂和我無關(guān),外面的他們和我無關(guān),我的世界里只有撕心裂肺的哭喊。
秋風(fēng)吹落一片片樹葉,有的已經(jīng)黃了,很多葉子還沒有黃透徹卻也落了下來。城市的樹葉落在我的車頂,落在水泥鋪成的馬路上,它們不懂落葉歸根化入泥土的滋味,就像別人也不懂我的世界變了。我想起高三的時候,我無助地把身體靠在城墻上,不知為什么那么寬闊、厚重的墻壁也支撐不住我的無助,而現(xiàn)在我卻連可以依靠的磚瓦都沒有。
我的新小說里有三個女性主人公,其中一個看起來最得體的女性,我卻給她安排了一個愛喝酒的人設(shè)。在傳統(tǒng)的觀念里,喝酒、抽煙、文身好像都是不利于女性形象的,我記憶里從前就連染發(fā)和化妝這些都不是一個“好女孩”可以做的。那個秋天我偶爾從育兒中脫離出來,開始寫我的小說。我的小說和我的情緒一樣糟糕,甚至比我的情緒還更一塌糊涂。腦海里的情節(jié)和我的日常生活經(jīng)常重疊,我覺得我開始出現(xiàn)幻覺,大部分時候我根本不能集中注意力,就連旁人和我說話,即使我聚精會神也只能抓住大概的重點。帶孩子和寫作都糟糕透頂,這種情緒如雪上加霜。每到夜里我都無法入眠,躺在床上的我感覺自己一直在船上,我的身體在搖晃,我的人生變得搖搖欲墜。
天色已經(jīng)黑了,我卻還想做點什么。我在粉色的毛衣上套了一件粉色的馬甲,去了一間我從未去過的咖啡館,店里只有我一個客人和一個咖啡師。我點了一杯特色,咖啡調(diào)配好之后,咖啡師拿著一個機器在咖啡杯上打出了一個大泡泡,咖啡杯變得好像一個熱氣球。我和咖啡師聊了幾句,又進來了兩個客人,他們點了咖啡后開始拍照,還很熱情地問我要不要照一張。人和人的距離在這一刻拉近,我們的緣分就變成了那張照片。來自陌生人的善意和熱情讓我有種說不出的愉快,咖啡喝完了我還不想回去,猶豫了一下,我開車去了一家小酒吧。
已經(jīng)完全黑了的夜還飄著小雨,從屋子里到車?yán)锿耆惺懿坏胶?,城市的夜晚和白天都是我熟悉的模樣,只是因為目的地不同給我?guī)砹艘环中迈r。小酒吧開在一個老式的居民樓里,我差點以為自己找錯了,酒吧的門口就是那種一樓的小門上掛一個小牌子,前面還有一片小區(qū)里常有的健身設(shè)備。我在健身設(shè)備上活動了幾下,內(nèi)心很糾結(jié)要不要進去。那是很久沒有出門后的恐懼,又帶著無限的遐想和向往。我的腳踏在運動器械上機械地前后搖擺,我突然想起高三,和學(xué)校的好友一起活動,同樣擺動著兩條腿幻想畢業(yè)后會擁有的好時光。那一刻的回憶給了我一個沖動,我推開門走了進去。
是個兩室一廳的房子,還帶著一個很小的廁所,像我小時候住的房子。一面墻上全是啤酒的酒頭,大概有十幾個品種。酒頭上面的黑板上寫滿了酒單,我一眼就看到了“盒子思維,花開半夏微風(fēng)起”,大概有兩年我都沒有喝過了,從前的我就喜歡精釀啤酒里的“大果泥”和“世濤”,雖然是兩種比較極端的口感。我喝過“盒子思維”的另一款叫做“盒子思維千朵萬朵”,當(dāng)時因為它奇特的名字所以記住了。我對吧員說給我一杯“盒子思維”,接著還要了菜單點了一個花生米。吧臺上的人還不多,我于是和吧員聊了起來…我陸續(xù)喝了“放克藍莓奶昔冰激凌啤酒”“費登斯三倍賈斯博”“博雅拉恩的橡木桶”,后來我告訴吧員其實我很喜歡“世濤”,只是“世濤”的度數(shù)太高了,喝了之后就喝不了幾杯別的了。吧員是個年輕的男孩,看起來和我的學(xué)生年齡差不多,身材挺拔五官分明,話不多但介紹酒的時候非常認(rèn)真,比如給我講雙倍干投和三倍干投的區(qū)別,還有酒名字的解釋等等。專業(yè)總是會讓一個人閃閃發(fā)光。后來他給我打了一點“喬斯”和“烤楓”,都是帝國世濤,讓我別喝太多,只是感覺一下兩款在口腔里的不同風(fēng)味就好。
我沉溺在酒精里,再抬頭屋子里已經(jīng)擠滿了人。又進來了兩個年輕姑娘,但因為沒有座位只能走了。坐在鄰座的人和我打招呼,我笑了笑沒有接話,假裝拿著手機在看,突然翻到了十一假期時撿到的小貓。
那個十一假期一直在下雨,剛過了夏季,就顯得寒冷,我中午喂了孩子去咖啡館寫作時裹了冬天的大衣。等我再開車回去給孩子喂下一頓時,車一開進家里的地庫,就聽到了貓咪的叫聲。我下車習(xí)慣性地叫了一聲“咪咪”,接著又聽到幾聲貓叫,但我沒有找到貓咪。我仔細尋找聲音,覺得貓咪的叫聲是從車?yán)锇l(fā)出來的,心想:不會是剛開車門時溜進車?yán)锏陌??我又打開車門反復(fù)查找,更加確信貓咪的叫聲是從我的車?yán)锇l(fā)出的。
我反復(fù)叫著“咪咪”,它也一直回應(yīng)我,我拿著手電筒鉆到車底下終于找到了它:小貓居然鉆到我車子的底盤下面了。它是鉆在下面一路跟著我來的?會不會被夾壞了?有沒有受傷?我因為無法觸碰到它也看不清楚,擔(dān)心的心情讓我?guī)缀跽静蛔?。我看看手機,已經(jīng)過了孩子吃奶的時間,無奈只能求助家人,一開口眼淚就掉了下來。
我上樓照顧孩子,家人開著車到附近的修車站,拆開了車底才把小貓救了出來,送到就近的寵物醫(yī)院。小貓并沒有受傷,大概是持續(xù)的寒冷和饑餓讓她鉆到了發(fā)動機里取暖。它的一只眼睛有點受傷睜不開。家里的孩子太小,我也實在沒有時間和體力照顧小貓,寵物醫(yī)院的人同意不收寄養(yǎng)費先在那里治療,我們買了貓糧和營養(yǎng)品,還有治療貓咪眼睛的藥品。那個秋天對我來說太寒冷了,我又多了一個哭泣的理由:有這樣一只投奔我的小貓,但我卻沒有任何能力給她溫暖。周圍是音樂的聲音,每個人都在酒精的作用下和自己脫離開來,我努力不讓眼淚流下來。我想起我要寫的小說,我想起所有人都羨慕小說里的男女主人公,所有人都喜歡她,我想起也許她應(yīng)該很愛喝酒,在酒精的外殼里,她可以舒展自己的身體和靈魂。
那一刻我收到了家人的信息,問我有沒有事情,怎么還不回去。我回復(fù):我肯定沒有喝多,現(xiàn)在也不會喝了,但是請讓我在這里坐一會兒,我只想在這里坐一會兒。
你知道曾經(jīng)你擁有太多屬于自己的時間,太多的自由。多少個秋天里,你可能只在桂花香氣飄滿整個城市的那一天意識到秋天來了,你可能只是看到白色的玉蘭花已經(jīng)凋零而紫紅色的還在盛放時才會想到又快到年終了,你可能只是翻到衣柜里新買的風(fēng)衣還帶著吊牌但你已經(jīng)穿上棉衣時才會想起秋天過去了…直到你發(fā)現(xiàn)你連出門的時間都要計算,無論你多么想送小貓去診所,可你只能無奈地求助別人;直到別人都覺得你已經(jīng)足夠幸福了,而你,只有坐在那里,陌生的一切和你無關(guān),你坐在那里,你才能找到久違的自己。
人生和寫作一樣,留白是留給讀者的,你可以有無限的想象,無論委屈或者幸福,那個詞語后面的真實感受只有你在漫漫人生中才能領(lǐng)悟。隱藏在靚麗人生下的那些暗色調(diào),只有自己承受。
“如果不是身染暗疾,不是遺失信件,費爾南達才不會在乎下雨,因為她的一生中本就陰雨不停?!?/p>
這句《百年孤獨》里的話,曾經(jīng)從那個秋天到這個秋天,太多次地出現(xiàn)在我的腦海里,不管是不是下雨,我都感覺生命像被一團東西包裹住了。但我記得那一天我被一聲清脆的“丫丫”叫醒,我瞇著眼看到窗外還是黑夜的顏色,我用胳膊摟著這個在我身邊發(fā)出聲響的一小團,讓她的小腦袋枕在我的胳膊上,身體和我緊緊貼在一起。這個方法有時候會奏效,她就能多睡會兒。幾十分鐘后她從我的手腕上擼下皮筋兒,嘴里念叨著“戴、戴……”我的媽媽一般就會很快跑來接手,然后我穿上運動衣褲去運動。我剛剛恢復(fù)跑步,配速雖然每公里還要7分鐘,但我已經(jīng)很久沒有享受在自然中大汗淋漓了。生產(chǎn)后為了保護下垂的子宮,一年時間里都不可以跑跳。今年的秋天很多樹都還是很綠,但跑起來的時候還是會經(jīng)過一片片黃葉飄落的路面,耳機里的教練鼓勵著說“堅持”,我的腳就加快動起來,很快穿過落葉,超過一個、兩個身邊跑步的人。
回到家簡單地沖個澡,換上一套寬松居家的衣服,喝媽媽給我打好的豆?jié){,我女兒吃一個雞蛋,我吃兩個。接著給女兒和自己都套上棉馬甲,如果我不上課就和爸爸一起帶她出去玩,一般都是爸爸推著我的女兒。出了小區(qū)后一轉(zhuǎn)彎就到了社區(qū)外的小公園,早上八點多的小公園大概因為已是深秋還沒有來什么人,草地綠得耀眼,那些綠色的樹在草地的映襯下像是墨綠色的。西安城深秋的銀杏樹最為扎眼,像一大簇燃燒起來的黃色。爸爸穿著深藍色的外套,和黑色的嬰兒推車很是搭配,在一片自然景色中像是一個小點綴。
我又想起那個記憶里最美好的秋天,而這一刻,美好和美好重疊了,快樂和記憶還有秋天都融合在一起,像是眼前這幅“深秋”。
我女兒一般十點要睡一個小時,我就拿上小電腦去咖啡館寫小說。天氣很好,我找了一家可以坐在室外的小店,一杯美式和巧克力餅干早上的團購價只要19.9元。戴上耳機后我就進入到小說的世界,偶爾過往的人引起我的注意,但都像是落葉一樣,在這個秋天和我的生命擦肩而過,匆匆走進我的生命又悄悄走開。到了中午整個街道都開始熱鬧起來,我戴著耳機聽不到街道的聲響,只是覺得眼前越來越亮,身體也熱起來。脫外套的時候碰掉了耳機,周圍的喧嘩一股腦地涌了進來,我才從小說的世界里走入這條街。今天的太陽又亮又暖,我朝左邊看去,剛剛還只有零星自行車的露臺上,已經(jīng)擺滿了密密麻麻的桌椅,上面的人也連成一片。
距離生孩子前的狀態(tài)還有十幾斤的體重要減,但這樣的好天氣我實在想坐在路邊吃點什么。我收拾了電腦往左走,路的兩邊都是餐廳,有新開的日式蓋飯和新開的韓國料理,都是裝修漂亮精致的小店,但更多的還是吃面的小店,有扯面、削筋面,可以油潑也可以干拌,還有賣冒菜和蓋澆飯的小店…我走了幾步?jīng)]有看到那種吃葫蘆頭喝白酒的老人,看到一個要了一碗羊血饸饹面搭配兩瓶漢斯干啤的年輕男人。我問老板可以不要羊血只要饸恪不,老板問我要肉的還是素的,我說肉的加一份菜。
雖然天氣并不冷,但還是想喝一點熱的湯。等我一口氣喝完湯,剩下一碗干的饸饹面,加上辣子和醋,陪著生蒜,一口下去辣得我眼淚都下來了。就這樣一口一個過癮地吃著,一身的汗也不知道是辣的還是喝了湯后的熱乎…
那天我上完下午的課回家,開門聲一響,就聽見女兒放大了嗓門叫著“丫丫”,有時候是“媽媽”有一陣子當(dāng)我推開門聽到“丫丫”的時候,我總想起在沒有她之前,推開門總會是我媽媽叫我“丫丫”。
而“丫丫”和“丫丫”之間的距離卻好遠好遠,那是一個人的蛻變和成長,那是生命的旅程。
一般回家我放下包就帶著孩子下樓去玩。她剛剛會走路不久,會用疊字說一些簡單的話。她搖搖晃晃地走在落葉中,突然小小的身軀蹲了下去,撿起一片黃色有點發(fā)紅的落葉,歪歪扭扭地朝著我走來,嘴里說著“葉、葉、葉”。等我蹲下身體,視線和她保持在同一個水平的時候,她把小手伸了過來,嘴里念叨著“給、給、給”
我的生命終于從陰雨不停中走了出來。
城市和城市讓生活越來越像,就像春夏秋冬日復(fù)一日,而美好和記憶還有留戀全部因為城市里有那么一個人,或者那么一群人。于是我們都變得更堅強,去承受生命的重與輕,去理解生活的甜與苦,去回憶和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