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探北宋夜市的盛況

【中圖分類號】K244 【文獻標識碼】A【DOI】10.20024/j.cnki.CN42-1911/I.2025.14.015【文章編號】2096-8264（2025）14-0051-03

宋朝是我國封建歷史中一個特殊的階段，盡管在國力上不比漢唐時期的輝煌，但兩宋時期，各社會階層共同創(chuàng)造的經濟與文化成就對后世產生了深刻影響。特別是在夜市的發(fā)展上，北宋的開封和南宋的臨安等城市夜市的興盛，展現了空前的規(guī)模和經濟活力。夜市的功能不僅限于滿足基本的飲食和文化娛樂需求，還拓展到了休閑和旅游領域?？傮w來看，宋朝夜市的興盛是其商品經濟蓬勃發(fā)展和城市化快速推進的一個顯著標志。

一、北宋夜市繁榮發(fā)展的原因

中國古代2000多年的封建社會，24個封建王朝，論夜市的繁榮程度，以宋朝最盛。不但之前的漢唐不能企及，后來的明清也是不能望其項背。這是究于什么原因呢？

第一，穩(wěn)定的政治環(huán)境。自宋太祖建國以來，北宋政治穩(wěn)定，雖外部時有戰(zhàn)爭，但北宋政權通過有效的內部治理，確保了國內的安定，使得百姓能夠安居樂業(yè)。這種穩(wěn)定的政治環(huán)境促進了商業(yè)活動的興盛，為夜市的興起和發(fā)展創(chuàng)造了有利條件。崇文抑武的治國政策提高了士大夫的社會地位，市民階層崛起，市民文化繁榮，這種文化氛圍為夜市中的娛樂活動提供了豐富的內容。

第二，商品經濟繁榮是北宋夜市繁榮的物質保障。東京位于汴河上游，水、陸交通非常發(fā)達。作為北宋的政治中心，是當時世界上最大的城市之一，匯集了國內外的大量人口，為商業(yè)經濟的繁榮，尤其是夜市的繁榮提供了源源不斷的動力。強盛的唐朝以及五代時期幾個國家建都于此，使北宋商業(yè)發(fā)展具有連續(xù)性和穩(wěn)定性。手工業(yè)的快速發(fā)展，加速了雇傭關系的出現，行業(yè)化程度高。此外，商品經濟的興盛還帶來了消費的擴大化和平民化，使得原本專屬于權貴、富民的奢侈消費逐漸滲透到了平民之中，提高了市場的購買力，進一步激發(fā)了夜市的活力。

第三，宋朝的財經政策是夜市繁榮的直接原因。宋朝的重農抑商較前代有重大松動，為經濟發(fā)展提供了極大的空間。北宋時取消了坊市制度和夜禁制度的限制，商業(yè)空間和時間擴大。在北宋的早期，盡管東京的夜市已經相對普遍，但仍受到特定時間規(guī)定的約束。宋太祖在乾德三年頒布法令“京城夜漏未及三鼓，不得禁止行人”[1]。到北宋中后期，隨著市民群體的增長和商業(yè)的迅猛發(fā)展，為了滿足市民日益增長的物質和文化需求，宵禁政策被廢除。孟元老在《東京夢華錄》中提道：“夜市直至三更盡，纔五更又復開張。如要鬧去處，通曉不絕蓋都人公私營干，夜深方歸也?！盵2]27這些政策共同為夜市經濟的興盛提供了堅實的物質基礎和政策支持，使得宋朝夜市成為歷史上的一個突出現象。

第四，社會風氣趨向奢華化，社會環(huán)境更加寬松。隨著商品經濟的發(fā)展，宋朝社會風氣出現了巨大變化，追求財富逐漸演變成了社會的流行趨勢。原本僅在社會上層流行的奢侈風氣，在宋太祖的推動下，逐步轉變?yōu)橐环N廣泛存在的社會觀念和集體心態(tài)，這種風氣的轉變促進了夜市中娛樂休閑文化消費的市場化和市民化，使得夜市成為市民理想化的生活狀態(tài)的一部分。這種社會風氣和環(huán)境的變化，使得夜市成為宋代城市經濟和文化生活的重要體現，反映了當時社會對娛樂休閑和物質享受的追求。[5]

二、東京夜市的發(fā)展狀況

（一）分布狀況

北宋時期的夜市非常活躍，依據《東京夢華錄》的描述，夜市的營業(yè)時間一直持續(xù)到深夜三更時分（大約是晚上11點至次日凌晨1點），并在五更時分（大約是凌晨3點至5點）再次開始營業(yè)。東京城內夜市眾多，遍布各處且經營時間較長，《東京夢華錄》中記載的主要包括御街南端朱雀門區(qū)域的夜市、州橋夜市以及馬行街夜市。

州橋夜市坐落于東京的中心區(qū)域，主要提供各類季節(jié)性美食，以多樣化的商品和親民的價格著稱，其超長的營業(yè)時長反映出當地居民物質生活的充裕和飲食文化的繁榮。從朱雀門夜市向北延伸至州橋，這段不足一里的區(qū)域不僅是東京的商業(yè)樞紐，也是交通的中心點，其繁華程度可見一斑?！稏|京夢華錄》中記載：“出朱雀門，直至龍津橋。自州橋南去，當街水飯…直至龍津橋須腦子肉止，謂之雜嚼，直至三更。\"[2]17

位于御街南端朱雀門周邊的夜市同樣熱鬧非凡，尤其在深夜時分達到頂峰，匯聚了茶館、住宅和街頭市場等多種場所。這個以朱雀門為核心的夜市區(qū)域，沿御街向南延伸約五里，沿途的住宅和商鋪緊密排列，形成了一個人煙密集的商業(yè)帶?！稏|京夢華錄》中記載：“向西去皆妓館舍，都人謂之院街?！盵2]15位于御街東側、朱雀門之外的街道，其西側毗鄰著知名的娛樂地新門瓦子，而向南則緊鄰著以屠宰為業(yè)的殺豬巷，這邊也都是妓院。繼續(xù)往南有東、西兩個教坊，除了這座官署，其他建筑基本上都是民居或者茶館。有人在街道中心擺起攤子，時間長了這里就成了一個集市。太學、國子監(jiān)也在這條街上。每到夜晚，小販的叫賣聲、學子們的誦讀聲和妓女們的歌聲混雜在一起，人氣更是旺盛，熱鬧非凡。

另一個繁華的夜市區(qū)域坐落在土市子和馬行街周邊。土市子以南，可以找到鐵屑樓酒店、皇建院街和得勝橋的鄭家油餅店，繼續(xù)往南延伸直至太廟街，以及城中著名的高陽正酒店，夜市生意尤其興隆。從土市子往北，就是馬行街，馬行街一帶也是人煙稠密繁華熱鬧的場所。《東京夢華錄》中記載：“馬行北去，乃小貨行，時樓…其余香藥鋪席，官員宅舍，不欲遍記。夜市比州橋又盛百倍，車馬闐擁，不可駐足，都人謂之里頭。\"[2]23

由上可以看出，北宋時期的夜市文化極為繁榮，不僅在時間上不受限制，通宵達旦，而且在空間分布上也極為廣泛。北宋夜市商品種類繁多，物美價廉，不僅體現了北宋時期經濟的繁榮，也反映了當時社會生活的豐富多彩。

（二）夜市中的節(jié)日盛況

節(jié)日期間，夜市的規(guī)模會進一步擴大，節(jié)日慶典、商貿、娛樂和休閑活動大多延續(xù)至夜晚。節(jié)日不僅為人們提供了放松的機會，也成了夜市商貿和娛樂活動的重要催化劑。本文以《東京夢華錄》中記載的元宵、七夕、中元和中秋四個節(jié)日來展現北宋東京夜市中的節(jié)日盛況。

正月十五日元宵，大內前自歲前冬至后，開封府絞縛山棚，立木正對宣德樓萬姓皆在露臺下觀看，樂人時引萬姓山呼。一到元宵節(jié)，游人蜂擁而至，御街上人頭攢動。御街兩側的長廊下，是五花八門的表演，各家的攤子鱗次櫛比。音樂聲和喧嘩聲，十幾里以外都聽得到。在這里，你能看到表演擊丸、蹴鞠、踏索、上竿的，還能看到很多知名藝人的絕活。夜色降臨之時，京城華燈初上，火炬遍地，花燈照亮街巷。京城里的街道縱橫交錯，這一天沒有禁區(qū)，城門通宵不閉。京城一直到正月十九日才收燈，這期間城門也都通宵開放，而且曾經有過旨意，把收燈的日子往后延，讓燈會延長一兩天。[2]44這些足可見元宵夜市的熱鬧非凡。

七夕節(jié)期間，城中的繁華地帶會設有專門的“乞巧市”，自農歷七月之初，市場上便開始熱鬧起來，人們紛紛為節(jié)日的到來做準備，街道上熙熙攘攘，車流人流絡繹不絕。3七月七日，在潘樓街東的宋門外、州西梁門外的瓦子、北門以及南朱雀門的街道和馬行街等地，隨處可見售賣“磨喝樂”的攤位，這種玩偶是女性展示女紅技藝的參照物。富裕家庭還會在自家院落里搭起裝飾華麗的樓閣，俗稱“乞巧樓”。在乞巧樓中，兒童和女郎們會進行乞巧儀式。婦女們會在月光下穿針引線，進行乞巧活動。最受歡迎的是一種叫作“磨喝樂”的玩偶，七夕當天晚上，城里所有的兒童和女子，不論貧富，都會換上新衣，在庭院中張燈結彩，擺放桌案，進行乞巧活動。[2]62七夕節(jié)的夜市盛況體現在豐富的商品、多樣的乞巧活動以及全民參與的節(jié)日氛圍中，展現了宋代社會的繁榮和文化的豐富性。

中秋節(jié)前夕，各家酒樓都開始賣新酒。中秋的晚上，富裕家庭裝飾著自家的亭臺樓閣，掛上彩燈和綢帶，而普通百姓則紛紛前往酒樓中慶祝。閭里兒童，連宵嬉戲，夜市駢闐，至于通曉[2]64，展現了中秋夜市的繁華和市民的歡樂。宋人賞月時往往還要舉行拜月活動，祈求生活美好。北宋東京的中秋節(jié)夜市是一個充滿歡樂、美食、美酒和文化活動的節(jié)日盛況，無論是貴族還是平民，都共同享受著這個團圓和慶祝的時刻。

北宋夜市中的節(jié)日盛況對當時的社會經濟和文化產生了深遠的影響。經濟上，節(jié)日夜市的繁榮極大地推動了消費和商業(yè)收入的增加，夜間經濟在國家財政貨幣收入中占據了重要比重，同時，節(jié)日特有的商貿活動也帶動了酒茶等商品的消費，為政府帶來了滾滾財源。社會上，節(jié)日夜市成為不同社會階層交流融合的平臺，從達官貴人到普通百姓都能參與其中，共同享受節(jié)日的歡樂，這種廣泛的參與度也促進了社會階層間的交流與融合。文化上，節(jié)日夜市的興盛豐富了社會文化生活，使得節(jié)日慶典、商貿、娛樂和休閑活動大多延續(xù)至夜晚，形成了獨特的夜市文化，推動了文化娛樂活動的市場化和市民化，使得夜晚娛樂休閑消費成為城市居民理想化的生活狀態(tài)。[5]

（三）娛樂活動

北宋時期，東京的夜市展現了一種新趨勢，即市民文化生活變得豐富多彩，形成了一個興盛的文化夜市?！稏|京夢華錄》中記載了豐富多彩的休閑娛樂活動，如酒樓茶館中的娛樂活動、夜市中的美食享受和瓦肆勾欄的伎藝表演。

東京的繁盛超乎想象，按照《東京夢華錄》的記載，東京城著名的大型酒樓就有七十二家，如白礬樓、清風樓、長慶樓、八仙樓等。5日落時分，男女老少紛紛前往酒樓和茶坊，享受音樂和舞蹈表演。在東京，酒樓和茶坊遍布各處，凡京師酒店門首，皆縛彩樓歡門，白晝通夜。[2]19像州東的仁和酒店，以及設在新門里的會仙樓酒店，常年都備有百十套供餐廳館閣使用的餐具，全套設備一一俱足?？偟膩碚f，京城的風氣是推崇奢華，注重排場。但凡去酒店消費的客人，不管是什么來頭，哪怕只有兩個人對坐喝點小酒，也必須擺放一套用于溫熱酒水的注碗、兩組盤碟，以及為每位客人準備五只盛放瓜果蔬菜的小碟和三至五只盛水菜的碗。[2134酒樓中會有歌伎為酒客歌唱助興，以此來換取收入。這些歌女們集結于主廊的顯眼位置，隨時準備響應酒客的召喚，遠遠望去，她們宛如天仙一般。但眾多女性藝人聚集于歌館、瓦舍等地以表演來謀生，盡管在當時被視為合法的經營活動，實際上揭示了中國古代社會中一種不健康的文化現象。[5北宋夜市中的酒樓文化對當時的社會經濟和文化產生了深刻影響。經濟上，酒樓的繁榮推動了酒類和食品的銷售，促進了相關行業(yè)的發(fā)展，并提供了大量就業(yè)機會，從而促進了經濟增長；社會上，酒樓成了社交和娛樂的重要場所，豐富了夜生活，促進了文化藝術的交流和發(fā)展，同時反映了消費模式由貴族化向平民化的轉變；文化上，酒樓中的歌唱、奏樂等娛樂活動增加了文化氛圍，標志著城市生活的豐富多彩和夜市經濟的開放性。

北宋時到瓦肆勾欄看伎藝表演屬于一種觀賞性娛樂消費活動，夜間尤甚。瓦肆，亦稱瓦子，既是商貿市場也是一處綜合性的大型娛樂場所。自宋徽宗崇寧、大觀年間起，京城中的瓦舍勾欄便匯集了許多表演藝人。其中有一批著名的藝人，原來隸屬于教坊，脫籍離職之后繼續(xù)到市井從事演出工作。瓦舍有小唱、雜劇、傀儡、柔術、戲法、講說故事、散樂、武打、皮影戲等表演。每天五更時分，勾欄里就開始表演小雜劇，去晚了就只能遺憾錯過了。[2138不管是刮風下雨，還是寒冬炎夏，瓦子的各個棚里，全都是爆滿，每天都是如此。因此瓦舍的生意十分紅火，東京市民的文娛生活變得更加多元化。瓦子勾欄的興起在宋代城市生活中扮演了重要角色，它不僅標志著城市生活和城市景觀的變革，還見證了娛樂事業(yè)的崛起和商品經濟的繁榮。這種新興的娛樂形式打破了傳統的社會階層限制，使得不同階層的人們都能在瓦子中找到樂趣，從而對封建傳統思想產生了沖擊。6]

三、結語

中國城市的面貌自北宋起發(fā)生了革命性變化。隨著市坊制度的廢除和宵禁的放寬，城市展現出一片繁榮發(fā)展的新景象。街道上人流如織，商鋪生意興旺，夜市更是“通曉不絕”，都城東京成為不夜城。

通過對《東京夢華錄》的細致解讀，我們得以窺見北宋東京夜市的繁華景象，這一現象不僅映射出宋代商品經濟的蓬勃發(fā)展，也展現了當時社會文化的多元與活力。夜市的興盛，是政治穩(wěn)定、經濟繁榮、社會開放和文化進步共同作用的結果，它不僅促進了社會經濟發(fā)展，更成為北宋社會文化生活的重要組成部分。同時，北宋夜市的研究也為現代城市夜經濟的發(fā)展提供了歷史借鑒和啟示，有助于我們更好地理解和規(guī)劃現代城市的夜生活和夜經濟。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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