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ChatGPT等大模型生成式AI介入藝術創(chuàng)作引發(fā)了藝術領域的新一輪變革,主要體現(xiàn)為創(chuàng)作主體的分裂。在人機雙主體交互創(chuàng)作模式下,人類將創(chuàng)作職能讓渡給AI,卻遭遇AI背后隱秘大他者的凝視。大他者以AI為中介呈示生成式藝術作品,捕捉并異化人類的欲望,閹割藝術創(chuàng)作過程的享樂,將藝術進一步引上資本意識形態(tài)的能指鏈。本文從拉康式精神分析的角度,嘗試剖析大模型生成式AI介入后藝術創(chuàng)作的變化,并探討AI時代藝術生產良性發(fā)展的可能路徑。
關鍵詞:大模型生成式AI藝術創(chuàng)作精神分析拉康大他者
自2022年11月30日OpenAI公司發(fā)布人工智能程序ChatGPT以來,大模型生成式AI就成為了全球共同關注的熱點?!按竽P蜕墒紸I”是基于大語言模型(Large Lan-guage Model),通過學習大規(guī)模數(shù)據(jù)生成新的原創(chuàng)內容的新型人工智能。①從目前的技術發(fā)展來看,大模型生成式AI已經廣泛介入藝術創(chuàng)作和生產領域,尤其是繪畫、文學等可利用數(shù)字化媒介作為物質載體的藝術形式,它們依靠迅速發(fā)展的自然語言處理技術與機器學習技術,利用算法從大規(guī)模數(shù)據(jù)中學習藝術作品的風格、技法等要素,并根據(jù)人類的自然語言指令生成相應作品,引發(fā)藝術領域的新一輪變革。從人機交互的角度出發(fā),AI的介入引起了藝術創(chuàng)作主體分裂——從單一創(chuàng)作主體(人)轉變?yōu)殡p重創(chuàng)作主體(人和AI),從而在提高藝術創(chuàng)作效率的同時,也沖擊了人類藝術家的職能和地位,沖擊了藝術與人之存在的本質聯(lián)系。然而,真正應該擔憂的不是藝術創(chuàng)作能力日益增強的第二主體AI本身,而是它背后隱而不顯的象征秩序——大他者。拉康的精神分析理論作為對主體間他者性關系的詮釋和對大他者的揭示,為研究大模型生成式AI對藝術創(chuàng)作的介入提供了較為有效的視角。
一、人機交互:創(chuàng)作主體分裂與隱匿的大他者
大模型生成式AI的介入導致藝術創(chuàng)作過程復雜化。傳統(tǒng)的藝術創(chuàng)作由藝術家個人主導,而AI的介入使單一創(chuàng)作主體分裂為雙重創(chuàng)作主體,即人類藝術家把部分職能讓渡給AI。新型藝術創(chuàng)作的具體創(chuàng)作流程為:人類藝術家產生某種創(chuàng)作想法,并將該想法以自然語言指令的形式表達出來,AI接收這一指令并將其轉換為數(shù)據(jù),經過算法運行和數(shù)據(jù)整合,生成并輸出藝術作品初版。隨后,人類藝術家判斷AI生成的藝術作品是否滿足自己的要求,若不滿足要求,則修改前一次輸入的自然語言指令并再次發(fā)送;AI收到新指令后,通過數(shù)據(jù)學習能力將其與前一次的指令數(shù)據(jù)進行對比,調整生成方式以生成更符合人類藝術家意圖的作品。如此循環(huán),直到人類藝術家終止此過程。這一新型藝術創(chuàng)作過程呈現(xiàn)出人機合作互動的特征,AI并非獨立創(chuàng)作,而是根據(jù)人類藝術家的意圖和語言指令進行創(chuàng)作;人類藝術家通過不斷修改指令為AI提供即時反饋,以此訓練AI理解自然語言和把握人類意圖的能力,使其生成更令人滿意的作品。
在人機雙主體交互過程中,AI處于怎樣的位置?筆者認為,這一過程具有與精神分析過程相似的機制。精神分析的開展依賴于被分析者對精神分析師的“移情”(transfer-ence)。表面上看,被分析者是與精神分析師這個小他者互動,但“移情”實際上涉及的則是主體與作為象征秩序的大他者之關系。對被分析者來說,精神分析師是“被假設知道的主體”,占據(jù)被分析者的大他者的位置,被假定擁有主體所欠缺的存在之“真理”——object a。雖然分析師并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大他者,卻是一個使大他者顯現(xiàn)的小他者代理,為被分析者提供了一個使他得以認清自己與大他者之聯(lián)系的場所。
通過類比可知,對于人類而言,大模型生成式AI恰好處在精神分析師的位置上。但不論是AI還是精神分析師,占據(jù)的都只是大他者的位置,而大他者總是另有其“人”。那么大他者是誰?拉康在研討班Ⅱ中首次提出“大他者”概念,并將其置于L形圖中:
自我與小他者的鏡像關系僅僅是一種想象性關系,而真正的主體間關系是人和大他者(Other)的關系。“那些我們不認識的,真正的他者,真正的主體,他們在語言之墻的另一邊,在那里,原則上我從來沒有接觸過他們……主體被語言之墻與他者——真正的他者(Other)——分隔開來?!闭Z言通過將想象把握為符號,使人將想象性關系誤認為現(xiàn)實,從而遺忘了與處于象征界的大他者②的關系。大他者就是象征秩序本身,是語言的真正發(fā)出者,但同時又被語言之墻所遮蔽。
精神分析師把自己放置在被分析者的大他者的位置,通過自我(小他者)“裝死”超越了語言之墻,使主體找到他“真正的關系”——和大他者的關系,從而認清自己是如何在由象征秩序建構的世界中被定位的。而在人與大模型生成式AI進行交流時,由于AI被人想象為順從、謙卑的形象,導致主體對其投入過度之愛,從而在語言之墻的阻隔作用下沉溺于與AI的想象性關系,遺忘了與其背后的象征秩序大他者的真正關系。
二、藝術不自由:AI背后的大他者凝視
(一)欲望與異化博弈下的藝術創(chuàng)作
人類藝術家運用大模型生成式AI輔助藝術創(chuàng)作,他們將自己的一部分創(chuàng)作職能讓渡給AI,以獲取更豐富的創(chuàng)作靈感、提高藝術創(chuàng)作效率。但他們沒有意識到,當依賴于第二創(chuàng)作主體AI提供的藝術創(chuàng)作靈感甚至現(xiàn)成的藝術作品時,他們的創(chuàng)作永遠處于AI背后隱藏的大他者的凝視之下,被象征秩序、意識形態(tài)所操縱和決定。
以目前被繪畫創(chuàng)意者、插畫藝術家廣泛應用的大模型生成式繪畫AI“Midjourney”為例,我們可以清晰地看到大他者在AI介入藝術創(chuàng)作過程中的決定性作用,而AI僅僅充當大他者干預藝術創(chuàng)作的中介代理。人類藝術家根據(jù)自己的需要輸入自然語言提示語(prompt),包括主題、人物、環(huán)境、背景、氣氛、色彩、構圖、風格等要素,Midjourney基于提示語生成四幅不同的圖片,人根據(jù)自己的需要點擊選擇一幅最符合心意的,隨后Midjourney會以被選定的圖片為基礎進一步生成四幅有略微差異的圖片。以此類推,直到用戶得到滿意的作品并終止AI生成過程。如果人對生成的四幅圖片都不滿意,可通過重置生成參數(shù)并更改自然語言提示語讓AI生成一組新的圖片。
這一過程由人給出提示語和AI生成圖片兩個環(huán)節(jié)交替互動形成。值得注意的是,AI生成什么樣的圖片看似服從于人類的語言指令,實際上卻被AI背后作為象征秩序的算法所支配,進一步說,是被潛在的意識形態(tài)大他者所決定。人類藝術家以為自己在自作主張地“看”,實際上卻早已預先地被大他者所“看”——凝視(gaze),也即人以為的主動的“看”只是在大他者的“給看”(show)基礎上的被迫之“看”。拉康把“觀看”(seeingness)作為一種欲望客體(object a),“觀看欲望”即主體對看到自己匱乏的object a的渴望。而在大他者的凝視之下,人的主體是被動的客體,其觀看欲望被大他者的“給看”之物所喂養(yǎng)、馴服并捕捉,從而被禁止看向別處——看向位于無限遠處的并不真實存在的object a。Midjourney給出的繪畫圖片作品“可以這樣來歸納——‘你想要看嗎?好的,請看這幅!’它為眼睛提供滋養(yǎng),但它邀請站在畫前的那個人放下他的凝視,如同放下他的武器”。人看到的永遠不是自己真正想要看到的,而是被AI背后的大他者規(guī)定能看到的,于是追求存在之真理的欲望就在大他者的誘捕之下被馴服、被異化。
大他者的凝視對人類欲望③的異化是一切大模型生成式AI所共有的邏輯。欲望異化的歷程從AI生成初版藝術作品時就已經開始,不論藝術作品是否符合人的心意,異化程度只會不斷加深,甚至不論欲望怎樣掙扎,都不存在任何逃逸的可能。欲望主要通過以下方式嘗試逃逸:如果生成的作品沒能達到人的預期,人們就會試圖修改自己的指令,讓它更接近自己的欲望本意。新指令或者徹底否定大他者的“給看”,要求AI生成一件全新的作品,或者部分接受初版作品,但給出具體建議讓它在此基礎上不斷調整。盡管人可以通過語言指令否定AI生成的作品,命令AI服從自己并將人的意志納入數(shù)據(jù)算法,從而調整AI生成藝術作品的風格和內容,但現(xiàn)階段人類意志的影響力總是微弱的,無法擺脫AI背后大他者的篩選。這種面對AI的虛假控制感和逃逸感讓人誤認為自己是AI的主人,但實際上從一開始人就已經淪為了AI背后大他者的奴隸。有時AI生成的作品由于在某種程度上偏離了人的期待視野而讓人感到驚喜,人在接受它的同時會根據(jù)這一作品改變自己對藝術作品的原初構想,并給出指令使其進一步優(yōu)化。但不論人是接受還是拒絕AI生成的藝術作品,他們的原初欲望都已經被否定,因為一旦作品生成,人就不得不對其作出反應,起初人腦海中朦朧的直覺性藝術構思就已經遭遇了大他者的強制定型,欲望必定會根據(jù)“大他者的欲望”調整其原初方向,于是便不斷地遭遇異化。
同時,在大語言模型之下,人對AI提出的語言要求注定是對無法完全表達的欲望的異化,而自然語言要求被進一步翻譯為AI能理解的數(shù)據(jù)和代碼,便又增添一重異化。大語言模型造成的多重誤解本就讓欲望永遠無法滿足,此外,人永遠處于AI背后象征秩序大他者的凝視之下,當欲望試圖逃逸時,總是重新被數(shù)據(jù)和算法不斷裹挾、捕捉、規(guī)訓,不斷遭到大他者的異化從而偏離原初方向,于是欲望最初指向的存在之真理就變得愈發(fā)不可能了。
(二)資本邏輯下的藝術欣賞
當我們把視線從藝術創(chuàng)作轉向藝術欣賞,同樣會在AI背后發(fā)現(xiàn)大他者的隱秘凝視。
藝術創(chuàng)作主體的分裂,必然導致藝術欣賞主體的變化。大模型生成式AI廣泛介入藝術創(chuàng)作之前,藝術創(chuàng)作者和藝術欣賞者是相對獨立的,人類藝術家雖然能夠模擬欣賞者視角進行自我凝視,通過自我凝視的方式欣賞、修改、完善自己的作品,但仍然主要承擔創(chuàng)作職能。而大模型生成式AI介入后,藝術欣賞發(fā)生了兩個重要變化。其一,人類藝術家作為“用戶”,將部分創(chuàng)作職能讓渡給AI,獲得欣賞、評鑒AI藝術作品的職能,通過一人分飾藝術創(chuàng)作者和藝術欣賞者兩個角色,使原本存在于創(chuàng)作主體內部的分裂外化。雖然人類藝術家仍然是名義上的創(chuàng)作者,但實際上更多地扮演一個外在的欣賞者。其二,形成雙重藝術欣賞格局。若將AI看作創(chuàng)作主體,人類藝術家成為其作品的第一層欣賞者,而廣大受眾則作為第二層欣賞者。為了滿足人類藝術家的要求,人工智能的算法需要兼顧這兩層欣賞者。首先是人類藝術家一層,AI需要在與他們的互動中依靠大數(shù)據(jù)學習技術不斷將他們的風格、性情、喜好、立場、目的等因素數(shù)據(jù)化,從而在后續(xù)的語言交流中通過算法預測用戶的個性化欲求,更精準地滿足他們的需要。其次是外圍受眾一層,AI能夠利用算法預測作品面世后受眾的反應,包括受眾對藝術作品本身的評價、對主理創(chuàng)作過程的人類藝術家的評價等;甚至能夠模擬傳統(tǒng)藝術創(chuàng)作過程中人類藝術家通過“自我凝視”的方式來預測受眾反應的心理流程,從而預測人類藝術家對受眾反應的預測。這些算法預測便于AI生成同時符合市場需要和人類藝術家用戶需要的作品,但由于預測以大數(shù)據(jù)為依據(jù),其潛在標準具有定量化、資本化傾向。對此,筆者使用ChatGPT進行了如下試驗:給出指令“請為我提供十個科幻小說的選題,要求新奇有趣”,ChatGPT立即輸出了十個選題,并附加一句“讀者的喜好和興趣也會影響選題,因此請務必了解讀者的喜好和興趣,以便制定出更加合適的選題”,這就證明了AI介入藝術創(chuàng)作存在的市場化傾向。
綜合上述過程,AI同時受到來自人類藝術家和受眾的雙重凝視,形成“我(AI)看自己(受眾)看自己(人類藝術家)看自己(AI)”的多重嵌套結構。在這一結構中,藝術欣賞被預設為資本邏輯下的、大眾審美化的欣賞,藝術創(chuàng)作也進一步淪為了迎合市場的“藝術生產”,同質化、大眾化成為必然出現(xiàn)的問題。不論是作為第一層欣賞者的人類藝術家,還是作為第二層欣賞者的廣大受眾,都已被納入以資本意識形態(tài)為基礎的算法中,難以逃脫意識形態(tài)大他者的凝視。
值得注意的是,這種資本邏輯在運行過程中很可能與人類藝術家發(fā)生沖突。在資本意識形態(tài)之下,AI實際上難以清晰地辨明人類藝術家的意圖到底是怎樣的——是要符合他們的個性化審美還是市場的需求——而幾乎把一切要求都默認為以市場為導向的要求,以至于生成的藝術作品時常不能符合藝術家的心意。這也是目前人類藝術家不得不要求AI多次(甚至十多次、數(shù)十次)重復生成同一主題藝術作品的原因之一??梢?,大他者凝視下資本邏輯的藝術欣賞雖然對藝術創(chuàng)作形成了一定的束縛,但現(xiàn)階段AI生成并不能完全取代人類的思考、選擇和決定。
三、創(chuàng)作過程讓渡:被閹割的絕對享樂
在大他者的凝視下,當人類藝術家把一部分創(chuàng)作職能讓渡給大模型生成式AI,就意味著他們放棄了傳統(tǒng)藝術創(chuàng)作中主體對創(chuàng)作過程的全程掌控,接受了自己無法完全把握的新型創(chuàng)作方式,而這種新方式實際上只是傳統(tǒng)創(chuàng)作過程遭到象征秩序大他者閹割后的代償性結果。在拉康的精神分析理論中,主體只有接受象征界中“父之名”的閹割(castratio)才得以進入象征秩序而存在,成為背負著死亡記號的欠缺之“我”,而那被閹割掉的部分、主體永恒匱乏的部分即“絕對享樂”(或“原樂”,jouissance)?!伴幐畹囊馑际钦f快樂(絕對享樂)必須被拒絕,為的是在欲望的法律的相反的層次上可以得到它。”“欲望的法律的相反的層次”指在現(xiàn)實指導下運行的快樂原則,它通過不斷提供滿足的幻象(快樂)將欲望引向歧途,從而阻止欲望到達絕對享樂。
大模型生成式AI介入藝術創(chuàng)作后,其背后的象征秩序大他者閹割掉了什么?首先,是藝術傳達的過程。“藝術傳達”指將內心體驗到的情感、腦海中的藝術構思通過具體形象和物質媒介載體“變現(xiàn)”出來。AI介入后,人類藝術家不再需要每個環(huán)節(jié)都親自完成,只需要通過語言命令AI生成,并對AI生成的作品進行評賞、修改,于是傳統(tǒng)意義上的繪畫、寫作等基于人類生命活動的藝術傳達過程被部分甚至全部剝奪,替換為人機交互的藝術生成過程。人類藝術家依靠AI將腦中的藝術構思輸出為現(xiàn)實,但頭腦中朦朧而變動不居的直覺性藝術構思與實踐性的藝術傳達相去甚遠。正如朱光潛反思克羅齊表現(xiàn)主義美學時所言,構思與完成作品之間還需要經過一段艱苦工作,盡管心里產生出了許多很好的構思,但當真正開始創(chuàng)作時卻總是心手不相應,便也難以成就一件藝術作品。相較于表現(xiàn)主義美學“直覺即表現(xiàn),表現(xiàn)即藝術”的謬誤,大模型生成式AI則為跳過藝術傳達、從藝術構思直接到達最終藝術作品的“飛躍”創(chuàng)造了現(xiàn)實條件。然而藝術傳達的重要性不僅僅在于使無形的藝術構思轉變?yōu)橛行蔚乃囆g作品,更在于它與藝術構思共同構成人類存在的生成過程:這一過程灌注了意識與無意識、自我與非我、理性與非理性的交織互動,是由人類生物性身體支配的整體性生命活動。較之對藝術傳達的閹割更甚的,是對藝術構思的閹割。人類藝術家常常依靠AI調整、完善原本的構思,甚至形成對AI的依賴,從而日漸舍棄在腦海中事先進行精細構思的習慣。海德格爾認為,“藝術是真理自行設置入作品”,人在進行藝術構思并使用藝術創(chuàng)作工具進行藝術傳達的操勞(besorgen)中領悟、實現(xiàn)自身的存在,揭示存在之真理。對藝術創(chuàng)作實踐的閹割就是對生成人之存在的生命活動的閹割、對人類存在之可能性乃至真理性的閹割。
在大他者的閹割下,作為人類存在之守護者的藝術創(chuàng)作實踐遭遇了歷史性挫折。人沉溺于AI生成藝術作品帶來的“勞動力解放”的幻覺式快感,從此難以體會到藝術創(chuàng)作過程中艱辛而快樂的享樂感受,逐漸深陷于資本意識形態(tài)的陷阱,從而導致藝術創(chuàng)作和文化生產的同質化、資本化。
四、結語
盡管人們不應消極抵制大模型生成式AI廣泛應用于藝術創(chuàng)作這一必然趨勢,但也應警惕其背后的資本意識形態(tài)在藝術領域內的壟斷。藝術不應就此淪為市場和資本的奴隸,失去其否定性和批判性,放棄其對存在之真理的守護。而正如齊澤克所論,“大他者”本不存在,它因人們的預設和建構而存在。人應尋求與AI及其背后的象征秩序大他者“共在”的方式,拒絕壟斷性大他者,積極探索對象征秩序的審美性建構,使人工智能文藝創(chuàng)作得以良性發(fā)展。
注釋:
①詳見發(fā)表于達沃斯論壇(世界經濟論壇第十四屆新領軍者年會)的《2023年十大新興技術報告》。
②大他者:從最廣義上看,大他者是主體預設的一個位置;次廣義上,大他者是處于這個位置而生成的象征秩序本身,而作為象征秩序本身的大他者可以指廣義上的意識形態(tài)。本文論及大他者時,根據(jù)強調的側重點不同變換使用“象征秩序大他者”“意識形態(tài)大他者”等術語,均在上述界定的范圍內。
③拉康精神分析理論中的“欲望”并非一般意義上的欲望,而是與“需求”“要求”相對的概念。欲望(desire)=要求(demand)-需求(need)?!靶枨螅╪eed)是一種生物學事實,它針對的是一個能夠提供滿足的客體。而要求(demand)則是需求(need)在透過語言向他者提出的過程中必然的異化,使得所要求的客體不再是提供滿足的客體,而是失落了的欲望客體?!倍褪菑恼Z言性要求中去除掉生物性需求后的剩余部分。
參考文獻:
[1]Jacques Lacan. The Ego in Freud's Theory and in the Technique ofPsychoanalysis:The Seminar of Jacques Lacan Book 2(1954-1955)[M].New York:WW Norton&Company Inc,1991.
[2]Jacques Lacan. The Four fundamental concepts of psychoanalysis:TheSeminar of Jacques Lacan Book 11(1963-1964)[M]. New York:WWNorton&Company Inc,1981.
[3][法]雅克·拉康.拉康選集[M].褚孝泉譯,上海:上海三聯(lián)書店,2001.
[4]朱光潛.西方美學史[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2.
[5][德]馬丁·海德格爾.林中路[M].孫周興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14.
[6]沈志中.永夜微光:拉岡與未竟之精神分析革命[M].臺北:臺大出版中心,2019.
[7]王峰.人工智能形象與成為“我們”的他者[J].上海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20,37(4):14-23.
[8]藍江. ChatGPT是否會吞噬我們的剩余快感——人工智能時代的病理學分析[J].武漢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23,76(4)53-6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