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詩經(jīng)》以其獨特的地位價值與中華文化傳播的需要成為中華典籍跨文化傳播的重要書目。通過對《詩經(jīng)》在法國的譯本與研究概述,揭示在跨文化傳播中存在傳播主體單一、理解障礙兩方面問題。針對問題提出主體多元化、結(jié)合現(xiàn)代傳播技術(shù)與媒體、多領(lǐng)域合作三方面建議。
【關(guān)鍵字】《詩經(jīng)》;法國;跨文化傳播
【中圖分類號】H315"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文章編號】2096-8264(2025)07-0095-03
【DOI】10.20024/j.cnki.CN42-1911/I.2025.07.028
一、《詩經(jīng)》跨文化傳播的原因研究
(一)中華文化傳播的需要
習近平總書記在黨的二十大發(fā)言中強調(diào)了中國加強推動國際傳播能力建設、把握國際話語體系的必要性??缥幕瘋鞑ヅc國際話語權(quán)有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中華文化的跨文化傳播,將中國聲音傳向世界,不僅能夠增進國際社會對中國的理解和認同,同時也提高了中華文化的知名度,對文化的流傳與發(fā)展起到了重要作用。中國正努力建設一個合作共贏的國際合作平臺,以推動中外文化交流。
(二)《詩經(jīng)》的地位價值
《詩經(jīng)》是中國古代詩歌的開端,是儒家經(jīng)典著作之一,在中國文化乃至世界文化寶庫中占據(jù)無可替代的作用。其影響深遠,為后世提供了豐厚的文化遺產(chǎn)和藝術(shù)靈感?,F(xiàn)有較多文學作品涉及《詩經(jīng)》,孔子、孟子、莊子等人論證時多引用《詩經(jīng)》中的詩句;后世部分詩歌主題與《詩經(jīng)》一脈相承,宋代詞人蘇軾的《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記夢》與《邶風·綠衣》同為悼念亡妻主題?!对娊?jīng)》的表現(xiàn)手法“賦比興”,歷代詩人和文學家們繼承并發(fā)揚這一傳統(tǒng),代代相傳,歷久彌新。屈原《楚辭》和阮籍的《詠懷詩》都是對比興技巧的繼承和發(fā)展,賦予作品以深遠的意境和豐富的內(nèi)涵,使得詩歌作品充滿了含蓄而深沉、耐人尋味的藝術(shù)特色。
二、《詩經(jīng)》跨文化傳播情況
(一)《詩經(jīng)》的國際傳播
有關(guān)《詩經(jīng)》在世界范圍內(nèi)的傳播,最早可以追溯到漢朝。吐魯番曾出土《毛詩鄭箋小雅》的殘本,這份文獻歷經(jīng)考古的驗證,經(jīng)過考古分析和文獻對照,學者們最終確定這批殘頁屬于公元5世紀之物。公元5世紀時“絲綢之路”已經(jīng)促進了不同國家和民族之間經(jīng)濟、文化等多方面的交流溝通,《詩經(jīng)》也借“絲綢之路”到達中東地區(qū)。傳教士在《詩經(jīng)》傳播的過程中發(fā)揮了重要作用。17世紀,西方傳教士認為中國經(jīng)典文化與西方宗教相結(jié)合,便于中國人理解接受基督教,利于宗教的傳播,因此作為儒學經(jīng)典代表的《詩經(jīng)》便成為傳教士了解儒家思想的重要文學作品。法國作為歐洲漢學重鎮(zhèn),是西方《詩經(jīng)》學的源頭,對《詩經(jīng)》的研究有較長的歷史。在西方世界中,有關(guān)《詩經(jīng)》的譯本最早可以追溯到16世紀,法國耶穌會士金尼閣(Nicolas Trigat,1577—1628)將《詩經(jīng)》用拉丁文進行了翻譯,是西方國家研究《詩經(jīng)》的開始。18世紀時,《詩經(jīng)》以英文的方式出現(xiàn)在歐洲其他國家,傳教士對《詩經(jīng)》的研究逐漸增加,出現(xiàn)眾多英譯版本。直至20世紀初,《詩經(jīng)》傳入美洲地區(qū)。
(二)《詩經(jīng)》的法語譯介
17世紀,法國以傳教的名義向中國派遣了六名傳教士。傳教士白晉(Joachim Bouvet,1656—1730)受康熙皇帝重視,在此期間他研究《易經(jīng)》《詩經(jīng)》等中國古典名著,并著有《〈詩經(jīng)〉研究稿本》。在白晉回國后,傳教士馬若瑟(Joseph de Prémare,1666—1735)、傅圣澤(Jean Francoise Foucquet,1665—1741)等人來到中國,馬若瑟了解漢語和中國文化,他選擇《詩經(jīng)》中有關(guān)祭祀、宴樂等重大儀式的內(nèi)容進行法譯。與馬若瑟相似,傅圣澤在中國研究《易經(jīng)》《詩經(jīng)》,對其進行法譯,同時試圖探索《圣經(jīng)》與中國典籍之間的微妙聯(lián)系。18世紀,韓國英(Pierre-Martial Cibot,1727—1780)選擇《詩經(jīng)》中具有“孝”文化的內(nèi)容進行法譯,三位譯者都在《詩經(jīng)》中尋找耶穌的痕跡,并且將歐洲宗教文化投射在譯文中,具有濃厚的基督耶穌氣息。上述譯者的譯文多來自《大雅》《小雅》《頌》,僅有兩篇來自《國風》,他們的翻譯涉及大量《詩經(jīng)》中的宗教內(nèi)容,而《詩經(jīng)》中具有文學性的內(nèi)容主要表現(xiàn)在詩歌類別“風”與詩歌藝術(shù)形式“興”中。因此早期歐洲選擇中華傳統(tǒng)典籍的特點為:宗教目的明顯,缺乏文學性。
18世紀,杜赫德(Jean Baptiste du Halde,1674—1743)編撰《中華帝國全志》記錄了中國的政治、歷史、地理等內(nèi)容,該書收錄了馬若瑟的八首譯作與《詩經(jīng)》中的部分詩歌。①杜赫德認為《詩經(jīng)》是一部兼具美德、習俗和格言的書,并首次將《詩經(jīng)》的分類方法與風、雅、頌的分類方法區(qū)分開來。孫璋(Alexandre de La Chaeme,1695—1767)來華傳教。他對中國歷史文化知識了解深刻,致力于天文觀測與翻譯寫作。1738年,孫璋用拉丁語翻譯《詩經(jīng)》,這是歐洲歷史上首次對《詩經(jīng)》進行全文翻譯。
19世紀,法國漢學家鮑狄耶用法語翻譯了《詩經(jīng)》全文,是《詩經(jīng)》的首次全文法譯。法國耶顧賽芬(Seraphin Couvreur,1835—1919)對《詩經(jīng)》進行了完整的翻譯,更注重保留原文特有的文學性,并從《詩經(jīng)》的歷史、政治、注本、古今文之分、詩歌類別與藝術(shù)手法等各個方面做了詳盡的介紹。顧賽芬的法譯版本致力于《詩經(jīng)》原文,具體表現(xiàn)在形式與內(nèi)容的對照性方面。顧賽芬在翻譯時保留了《詩經(jīng)》中反復和排比的修辭手法,并加以注釋,以便法國人閱讀。顧賽芬遵循了《詩經(jīng)》中的儒家思想,在每首詩下都加上題解文字,對原文蘊含的思想進行解釋。在文學性方面,顧賽芬用法語定義了《詩經(jīng)》的藝術(shù)形式“賦比興”,對“比興”的含義進行了詳盡的闡釋,并在作品翻譯的過程中將兩種藝術(shù)形式呈現(xiàn)出來。
在早期的翻譯實踐中,《詩經(jīng)》被譯者們以散文的形式進行敘述,譯者難以精準地把握詩句的節(jié)奏與韻味,導致譯文與原文在意境和情感表達上存在較大的出入。法國詩人布雷蒙(émile Blémont,1839—1927)最早注意到了這個問題,將押韻的手法融入《詩經(jīng)》法譯中,使得譯作語句優(yōu)美,對仗工整。另一位學者拉洛(Louis Laloy,1874—1944)對東方文化有著濃厚興趣和獨到見解,拉洛不滿足于傳統(tǒng)的中文直譯方法,而是將之與法語結(jié)合起來,采用了全新的方法翻譯中文典籍,創(chuàng)造出了《〈詩經(jīng)〉的諸國歌謠》(Chansons des Royaumes du Livre des Vers)。
21世紀,更多法國譯者投身于《詩經(jīng)》翻譯這一領(lǐng)域。2015年,在中國翻譯界享有盛譽的泰斗級人物許淵沖,他將《詩經(jīng)》以法語形式重新呈現(xiàn),其譯作保留了《詩經(jīng)》原有的文化韻味與精髓。2019年,法國詩人皮埃爾·文克萊(Pierre Vinclair)完成了對《詩經(jīng)》的翻譯工作,他更加注重語言的準確性,在此基礎上深入挖掘了文本背后的美學意蘊。同年雷米·馬修(Rémi Mathieu)翻譯中法雙語版《中國古典詩歌:詩經(jīng)》(Le Classique des Poèmes:Shijing),在翻譯的過程中他將個人的理解融入譯品中,突破了文化的界限,使得法國讀者領(lǐng)略到《詩經(jīng)》的獨特魅力和深層含義。
(三)法國對《詩經(jīng)》的研究
有關(guān)《詩經(jīng)》在法國的傳播,20世紀前,相關(guān)研究主要集中在譯介方面。20世紀后,更多的漢學家開始重視《詩經(jīng)》的文學研究。早期法國對《詩經(jīng)》的研究關(guān)注于風俗文化方面,18世紀,宋榮君(Antoine Gaubil,1689—1759)以中國天文歷史為研究對象,并把《詩經(jīng)》及其他中國經(jīng)典著作作為材料來源,將研究成果錄入其著作《中國天文史錄》中。19世紀,愛德華·畢歐(Edouard Biot,1803—1850)對《詩經(jīng)》的編撰、內(nèi)容和流傳情況進行了詳盡的描述,正式開啟了《詩經(jīng)》民俗學的研究。德里文侯爵(Marie—Jean—Léon Lecoq,1822—1892),在其作品中探討了《詩經(jīng)》中蘊含的中國古代文明風俗。
馬塞爾·葛蘭言(Marcel Granet,1884—1940)是
20世紀法國漢學研究的代表人物。青年時期的馬塞爾·葛蘭言在老師的影響下,對漢學產(chǎn)生了濃厚興趣。他將人類學、社會學融入《詩經(jīng)》研究,其作品《古代中國的節(jié)慶與歌謠》(Fêtes etChansons anciennes de la Chine)以《詩經(jīng)》為基點,以此探尋中國古代的社會形態(tài)與文明秩序。除去序言和結(jié)論,《古代中國的節(jié)慶與歌謠》分為兩部分:在第一部分中,馬塞爾·葛蘭言選擇《詩經(jīng)》中的部分愛情詩,在譯文的基礎上,對詩歌進行溯源,作者認為《詩經(jīng)》的情歌部分主要來自男女對唱;第二部分以《國風》及相關(guān)典籍為對象,研究古代中國節(jié)日祭祀等民俗活動。該書突破了以往漢學家的研究方法,為《詩經(jīng)》的研究打開了新的研究視野。
21世紀,法國學者們采取了一種更加寬廣的視角來研究《詩經(jīng)》。其一是跨學科視野下的研究。對于《詩經(jīng)》的研究,不再局限于傳統(tǒng)的語言文學領(lǐng)域,《詩經(jīng)》中的自然科學知識是當前法國漢學家們關(guān)注的重點所在,他們開始從《詩經(jīng)》中挖掘出豐富的信息,例如《詩經(jīng)》中的繪畫、昆蟲等話題;其二是科技與人文融合研究。部分學者將計算機科學的尖端技術(shù)融入《詩經(jīng)》的研究中,既保留了文學作品的原始特點,又賦予其新的生命活力和傳播途徑。
三、《詩經(jīng)》跨文化傳播的障礙與挑戰(zhàn)
(一)傳播主體單一
法國《詩經(jīng)》跨文化傳播具有鮮明的特征:傳播主體單一,官方?jīng)]有進行廣泛而深入地推介。如今世界處于互聯(lián)網(wǎng)時代,雖然對外傳播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具有便利的途徑,但是《詩經(jīng)》跨文化傳播的主體依然比較單一,政府也很少采取相應的政策和舉措?!对娊?jīng)》在法國傳播的四百多年歷史中,其傳播主體有三種:首先是法國的耶穌會會士,他們把《詩經(jīng)》介紹到法國,并加以翻譯,力圖從《詩經(jīng)》中發(fā)現(xiàn)中法之間的宗教關(guān)系;其次,對中華文化有濃厚興趣的人,他們在《詩經(jīng)》中融合了民俗學和音樂學等學科的研究方法;最后,外國學生的加入,使翻譯工作更加多樣化。有鑒于此,《詩經(jīng)》在法國的跨文化傳播缺少官方的推動和支持。
(二)文化差異與理解障礙
當今世界,不同國家之間的文化交流已成了一種常態(tài),但存在部分問題。受到歷史、宗教、生活習俗等方面的影響,不同國家話語語境體系存在明顯差異。美國人類學家愛德華·T·霍爾(Edwaed·T·Hall,1976)提出高語境文化和低語境文化理論。生活在高語境文化中的人習慣間接表達個人觀點,中國屬于高語境文化的國家。生活在低語境文化中的人認為采用間接的方式進行交流是不尊重交際的行為,通常采用直接坦率的方法傳達想法,法國屬于低語境文化國家。對于法國讀者來說,《詩經(jīng)》晦澀難懂,不易理解。且當前翻譯《詩經(jīng)》的譯者多數(shù)并非中國學者,由于譯者漢語水平等方面存在差異,一些譯本仍存在爭論。
四、《詩經(jīng)》跨文化傳播的策略與方法
(一)結(jié)合現(xiàn)代傳播技術(shù)與媒體
在互聯(lián)網(wǎng)信息化時代,數(shù)字化技術(shù)和手段可成為《詩經(jīng)》跨文化傳播的新型方式和手段。首先可利用數(shù)字化平臺,開發(fā)《詩經(jīng)》的在線數(shù)據(jù)庫和互動學習平臺,提供原文、譯文、注釋、音頻朗讀和視頻解讀等內(nèi)容。充分運用社交媒體平臺,發(fā)布《詩經(jīng)》相關(guān)的內(nèi)容,如詩歌賞析、文化背景介紹等。其次采用虛擬現(xiàn)實(VR)和增強現(xiàn)實(AR)技術(shù):制作VR/AR體驗,讓用戶能夠身臨其境地感受《詩經(jīng)》所描述的古代場景。利用AR技術(shù)在現(xiàn)實場景中疊加《詩經(jīng)》的元素,如詩歌中的植物、動物或古代建筑,增強用戶的互動體驗。
(二)推動傳播主體的多元化
《詩經(jīng)》的相關(guān)譯作與研究在世界文明交流互鑒中扮演著至關(guān)重要的角色,實現(xiàn)《詩經(jīng)》的跨文化傳播這一目標,需要以整體性思維為主導,以宏觀的視野助推其對外發(fā)展。新時代背景下,《詩經(jīng)》向外發(fā)展,需要政府、學術(shù)界以及國際文化交流機構(gòu)等多方面的共同努力。相信在多方面的推廣介紹的影響下,《詩經(jīng)》能夠擁有更加廣闊的傳播途徑,能夠以更加多元的方式呈現(xiàn)在全球讀者面前,促進更多學者對其進行研究。
(三)多領(lǐng)域合作
《詩經(jīng)》在海外傳播方式主要依賴于譯介研究,受眾群體大多為研究中華經(jīng)典的學者。由此可見,《詩經(jīng)》的傳播形式單一,在傳播發(fā)展的過程中具有一定的局限性。為了拓寬《詩經(jīng)》的傳播渠道與受眾范圍,可采用跨界合作的方法,將《詩經(jīng)》融入舞蹈、音樂、戲劇等不同領(lǐng)域中,例如由《詩經(jīng)》改編的話劇《詩經(jīng)海?!吩诜▏屠杓啦┪镳^歌劇廳演出,引起不同愛好群體的關(guān)注,達到了文化交流目的的同時,提高了《詩經(jīng)》的知名度。
五、結(jié)語
《詩經(jīng)》既是中國古典詩詞之精華,是中國古代各方面的一個縮影,蘊含著豐富的歷史信息和深刻的哲理思考,其深遠影響跨越了時空的界限?!对娊?jīng)》的跨文化傳播,有利于世界文化交流互鑒,同時也推動中國的國際話語權(quán)的建設。文章探討其在法國文化圈中的傳播狀況,簡述了向外傳播歷程,概述不同時期譯本情況,從傳播主體和文化差異兩方面分析傳播困境,利用現(xiàn)代化數(shù)字技術(shù)和主體多元化的方式將有利于《詩經(jīng)》的傳播。
注釋:
①宇璐:《法國漢語傳播研究》,吉林大學2019年博士學位論文,第5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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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宇璐.法國漢語傳播研究[D].吉林大學,2019.
作者簡介:
李浩佳,女,漢族,河南洛陽人,山東理工大學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碩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