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之冕《百花圖》藝術探微

［摘 要］ 周之冕是一位明代花鳥畫家，他注重觀察體會花鳥的形貌神情以及動態(tài)，描繪的作品生動細致、富有神韻。在繼承吳門畫派花鳥畫的基礎上自創(chuàng)“勾花點葉”，描繪花朵用勾勒法，描繪葉子時用墨色點染的手法，既有工筆的精細又有寫意的瀟灑，設色清新淡雅。周之冕的設色長卷《百花圖》是“勾花點葉”技法的典型代表，通過勾、染、點、簇的手法，將花朵的生機盎然以及鮮活的生命力躍然紙上。以《百花圖》為研究對象，從風格特點、構圖布局、筆墨設色等方面來探析周之冕花鳥畫的創(chuàng)作，總結周之冕花鳥畫的繼承和影響。

［關" 鍵" 詞］ 周之冕；花鳥畫；《百花圖》；勾花點葉；設色

引言

花鳥畫是中國畫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明代經濟繁榮發(fā)達，在思想上提倡不拘泥于傳統(tǒng)［1］。明代花鳥畫繼承了南北宋時期的花鳥畫風尚，汲取了元代花鳥畫的精華，并將時代發(fā)展的新思潮和審美情趣融合在一起，形成了獨特的繪畫風格。以周之冕為代表的“勾花點葉派”是明代的花鳥畫派之一，雖然沈周、文徵明等明中期畫家也有勾花點葉的作品，但周之冕在技法上更加深入和創(chuàng)新［2］。所謂“勾花點葉”，又稱“鉤花夾葉”，用細筆墨線勾勒出花卉外形，然后再刻畫其中細節(jié)，最后用簡逸放縱的筆法來點涂花葉。一幅畫中分為工整典雅和恣意灑脫兩個部分，蘊含書法用筆的韻味，兼工帶寫，用勾勒點染的方法描繪花鳥草蟲。

一、周之冕生平概述

關于周之冕的生卒年得不到準確的證實。周之冕，字服卿，又字汝南，號少谷，其齋號為“墨花館”，是今蘇州人氏［3］。根據文獻記載，周之冕生活在明嘉靖、萬歷年間，以擅花鳥畫聞名。他的家中飼養(yǎng)著各種禽鳥，這為他的創(chuàng)作提供了豐富的素材。他細致觀察這些鳥類的生活習性，如飲啄飛止和飛翔的姿態(tài)，從而描繪出惟妙惟肖的作品。周之冕的山水作品罕為人知，數量也較少，但這并不意味著他的山水作品不優(yōu)秀［4］。他也擅長古隸，但沒有獨立的書法作品留存于世。周之冕的花鳥畫作品數量繁多且十分杰出，光是國內所藏的畫作，就有97 幅。如北京故宮博物院藏的紙本設色《百花圖》《花卉圖》扇頁等。

在五代兩宋以前，花鳥畫較為注重寫實，強調細致的觀察與再現，通常以工筆手法為主。隨著徐熙一脈花鳥畫的出現，花鳥畫開始有水墨技法，有了更加自由和寫意的表現；元代花鳥畫繼宋后朝著水墨寫意的方向發(fā)展，元代錢選由宋人的工麗變?yōu)榍宓?，趙孟頫更是強調以書法入畫，把寫意與寫實、工筆與粗筆、文人畫與院體畫融合在一起，開創(chuàng)了介于寫意與工筆之間的墨花墨禽一派。勾花點葉技法可以從元代錢選、南宋楊補之等畫家的作品中找到雛形，在細致的勾勒與點染技法上已經有一定基礎。而在明代，該技法也得到花鳥畫家的充分運用。在吳門畫派創(chuàng)始人沈周的影響下，勾花點葉技法得到了更加廣泛的運用。周之冕在這一過程中起到了重要的推動作用，他汲取前輩的經驗，再結合自身的特點獨成一派［5］。

周之冕傳世的諸多作品，大多數以工筆為主，略帶寫意，色彩亮麗明快、清新雅致，這與純粹的工筆有一定的區(qū)別，不像院體畫那般明艷，筆法也更活潑。工麗、勾花點葉、寫意這三種風格相互交叉，貫穿于周之冕繪畫藝術的全過程。他的作品多創(chuàng)作于晚年，藝術風格臻于成熟，題材與畫法均有摹古意味。這也促使周之冕“勾花點葉”的花鳥畫技法逐步走向成熟，對后世畫家產生了重要的指導和啟發(fā)作用。

二、周之冕《百花圖》的藝術風格

明代后期，“青藤白陽”把寫意花鳥畫的發(fā)展推向了一個新的階段。徐渭使水墨花鳥畫得到了質的飛躍，完成了水墨大寫意花鳥畫的變革；陳淳受沈周影響，其寫意手法的花鳥畫剪裁選取巧妙，更有生氣，將水墨畫和花鳥畫推向了新的高峰。周之冕師法陳淳，而又比院體畫家、文人畫家更具趣味性。

周之冕的代表作《百花圖》是一幅罕見的恢宏巨作。該圖體現了畫家超高的寫生技巧，將每一種花卉的形象、色彩和韻味體現得淋漓盡致，也是個人風格形成的實踐基礎。畫家將不同品種的花卉羅列在手卷上，按照春夏秋冬的時間順序描繪了蘭花、梅花、梨花、山茶花、鳶尾花、月季、繡球、玉蘭、荷花、桂花、菊花、桃花、水仙等。每種花卉都準確地呈現出它的結構，線條的起伏和脈絡清晰可見，韻味各不相同。

（一）構圖與造型

《百花圖》融匯了周之冕獨特的藝術語言，是典型的折枝式長卷。其布局整體呈現為一條連續(xù)起伏的橫向“S”形曲線，恰似一條波浪線［6］。均等分段式將折枝花卉精心排列組合，把不同時期花卉盛開的狀態(tài)集中在同一畫面中?；ɑ苤g的穿插關系清晰明確，布局疏朗卻又具有極強的連貫性?；ɑ苤g繁簡相互映襯，生動展現出草木蓬勃的生命力。

《百花圖》均等分成六個段落，以右上梅花、蘭花為開端，梨花相鄰，再續(xù)以杏花、梅花、玉蘭。其中花卉又分為折枝花卉和草本花卉，折枝花卉大多枝葉狹長，草本花卉則豎直生長。根據花卉的特點將它們相互穿插點綴（見圖1），以梅花、梨花硬朗的枝干穿插在其他柔軟的小花卉中，用單獨特寫式的描繪方法將枝葉相互映襯，使花卉簇擁在中間。

現實生活中生長的花卉可能是錯綜復雜的，在日光的照射下也會有不同的光影細節(jié)，變化豐富。周之冕的繪畫藝術主要是對景寫生，在寫生的過程中，需要對主體進行處理，提取天然花卉的造型特征與結構，并重新組合在畫面上，使得整體畫面具有和諧自然之美，這在《百花圖》中體現得尤為明顯。

周之冕不斷地觀察研究，深入了解花卉的色彩、造型與內在結構，做到筆底有如春風，故而能輕松精準地捕捉到花朵內在的生命力。因此，他能在如此長卷的作品中塑造出形象鮮明各異的花卉。折枝花卉是去除了多余的枝葉，可能留下了其中最獨特的一枝，使人們看到畫作后從一枝聯(lián)想到了整枝，留白的地方即是觀者無限遐想的空間。周之冕在組合搭配花卉時也極具巧思，如將花朵較大的白玉蘭與茂盛而小巧的桃花相互搭配，顏色也毫不違和（見圖2）。兩種花卉的表現手法也有所區(qū)分，玉蘭花是運用墨線勾勒輪廓，再略施顏色；而桃花是直接用色，落筆成形，不需要墨色勾勒；并且，他巧妙地利用花卉走勢搭配留白的背景，有效地平衡了每種花卉之間的關系，使整體畫面更具有美感。

《百花圖》畫面清晰明朗，非常舒展地呈現出各式各樣的花卉姿態(tài)。周之冕用勾的方式將花朵的結構完整描繪，也用染的方式去表現，并用不同明度的色彩描繪花的顏色，用由淺到深的綠色繪出葉子，用點的筆法表現葉子的形狀，枝葉的明暗、虛實都控制得恰到好處，讓人感受到每一朵花的嬌嫩欲滴與蓬勃的張力。祥和寧靜的氣息撲面而來，充滿了意趣，也展現了周之冕深厚且高超的寫生功力。

（二）墨與色

筆法在筆墨中是最具感染力的核心。周之冕的“勾花點葉”體現在用筆的方面。用勾來畫花瓣，用點來畫葉子，靈活多變。“在寫意中不失其真，在形象上不失其妙，淡雅中不失其精致，舒朗中不失其完整?！痹诠P法的動勢中產生韻律美，《百花圖》工致之筆較多，但從枝干以及葉子部分可以看到“寫意”之筆，這些部分直接用色簡單“寫”出，且不加修飾，而花朵則經過了較為細致認真地描繪與勾勒。整幅作品堪稱工寫結合的典范［7］。惲壽平在《南田手稿》中寫道：“白陽山人用筆雋快，實開后世率易徑路，為周之冕諸人濫觴，不可不辨?！?/p>

在花鳥畫中，色彩的主觀性表達極其重要，畫家可以通過設色來傳達他的審美取向和思想感情?！栋倩▓D》的背景色是偏亮的淺仿古色，色調柔和雅致，營造出一種寧靜和諧的意境。花卉的顏色與技法融于一體，即使是鮮艷的顏色也不會顯得突兀?；ɑ艿念伾彩茄驖u進的，由最淺的白色、淺黃、淺粉，如玉蘭、桃花的顏色，慢慢過渡到胭脂、紅梅、珊瑚，如牡丹、雞冠花、秋海棠的顏色，再到黃菊、墨菊、墨紫色菊花。周之冕僅在個別的花朵上使用較為濃艷的顏色，其他部分的花卉則是顏色較為相近的，色調清新秀逸的。在葉子上以墨色和不同程度的綠色去表現，顯得更加沉穩(wěn)。畫面的層次感得以區(qū)分，主次分明，復雜又統(tǒng)一協(xié)調。根據不同物體的形態(tài)賦予色彩豐富的表現力，自然花卉的絢麗色彩和主觀處理的色彩碰撞出火花。

當毛筆蘸取顏料在帶有顏色的背景紙上調色并落筆時，會產生豐富的變化。這種變化還會因為筆中水分含量的不同以及運筆、收筆的過程而有所不同。描繪葉子時以色為主，花青加少許墨色，色墨交融，雅俗共賞，降低了整個畫面的飽和度，顯得更加沉穩(wěn)。在運用色與墨時，感受不同比例搭配帶來的效果，靈活把握尺度，創(chuàng)作出更加生動且富有層次感的花鳥畫，體會色中有墨、墨中有色的妙處［8］。在寫生并提煉物象的過程中，將自然生活中花卉多姿多彩的顏色與主觀印象的顏色相結合，會產生出新的顏色。

三、周之冕花鳥畫的影響與地位

明代花鳥畫的整體風格相對平淡，沒有宋代那般輝煌。宋代院體畫達到了較高的藝術水平，明代早期的花鳥畫仍沿襲著宋代院體畫的風格，追求細膩的筆觸和造型，但到了明代中后期有了寫意之風，畫家運用簡潔的筆墨來表現神韻。通過對周之冕花鳥畫藝術風格的探析，發(fā)現他的繪畫風格多樣，既能做到水墨寫意，也可以工筆典雅，還有沒骨及“勾花點葉”，都善于師法傳統(tǒng)與造化，雅俗共賞也是周之冕花鳥畫最突出的特點之一［9］。《百花圖》中的物象皆經過精心提煉，筆墨之間都能感受到畫家作畫時揮灑的筆意。周之冕對“勾花點葉”技法的成功實踐堪稱一絕，將勾花、點葉、寫形、賦色都融匯于作品之中。周之冕用色以清新淡雅為基調，且拿捏得恰到好處，使作品呈現出雅俗共賞的藝術魅力，令人心生愉悅。

周之冕花鳥畫的興起，拓寬了花鳥畫的表現語言，豐富了其表現形式，賦予作品一種貼近大眾的趣味［10］。周之冕對清代的繪畫也產生了影響，惲壽平在繼承周之冕優(yōu)雅風格的基礎上，進一步推動了常州畫派的發(fā)展，形成了獨特的沒骨花鳥畫風格。惲壽平的作品直接以色落筆，用色雅致，運用了富有表現力的工筆或小寫意手法；周之冕則采用先點葉后勾墨線的繪畫方法，兩者有異曲同工之妙。周之冕的藝術實踐為清代繪畫注入新的靈感，促進了不同風格的融合與創(chuàng)新。

結束語

周之冕以獨特的技法、細膩的筆觸展現了花卉的多樣特征，賦予《百花圖》別樣的藝術趣味與魅力，生動地展現了自然的美與和諧。其作品代表了明代花鳥畫的成就，也為后世的花鳥畫創(chuàng)作提供了參考和啟示，也給筆者帶來了深刻的影響。在中國繪畫史上，周之冕的花鳥畫以獨特的藝術風格和卓越的技法成為不可忽視的一部分，為中國藝術文化的發(fā)展做出了重要貢獻。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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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段曾慧.從周之冕百花題材作品探其與陳淳繪畫風格的異同［J］.藝術評鑒，2024（9）：19-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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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韓停.明代“鉤花點葉派”繪畫研究［D］.太原：山西師范大學，2016.

［8］朱萬章.勾花點葉動靜相諧周之冕二件作品［J］.收藏家，2005（6）：49-54.

［9］張倚萌.周之冕花鳥畫探析及對《花語》創(chuàng)作的啟示［D］.蘭州：西北師范大學，2023.

［10］祝子晴.周之冕繪畫趣味研究［D］.武漢：湖北美術學院，2020.

作者單位：太原師范學院

作者簡介：祝蘊琪（2001—），女，漢族，江西南昌人，碩士研究生在讀，研究方向：繪畫藝術（中國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