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合院里過大年

時間過得真快呀！龍年即將過去，我們將迎來蛇年新春佳節(jié)。每每此時，不免總回憶起曾經(jīng)老北京四合院里街坊四鄰過大年的事。

粘牙的杠子糖

老北京過年有句順口溜：“二十三，糖瓜粘。”這句順口溜說的是用黃米和麥芽熬制成的關東糖，拉成條狀的叫杠子糖，制成扁圓形的叫糖瓜。每年的臘月二十三，小年前后，大街上就能看到用扁擔挑著籮筐賣杠子糖、糖瓜小販的身影。因為小販一手拿著一把鐵錘，一手拿著一個鐵塊，用手里的鐵錘敲擊鐵塊，發(fā)出清脆悅耳的叮叮聲響，所以老百姓管這些賣杠子糖、糖瓜的小販叫賣丁丁糖的。這些用扁擔挑著籮筐賣丁丁糖的小販一來到胡同里，找個高臺階一坐，用手中的鐵錘敲擊鐵塊，悅耳動聽的聲音傳到四合院里。四合院里的孩子們?nèi)缤牭骄o急集合的號聲一樣，紛紛跑到大街上，順著聲音跑到賣杠子糖、糖瓜小販的身旁。不大工夫小販身邊就圍滿了孩子們。你買一毛錢的，我買兩毛錢的。賣丁丁糖的小販忙得不可開交，看著自己興隆的買賣，笑得合不攏嘴。每到這時候我就管母親要幾毛錢，買幾塊杠子糖和糖瓜，享受一下“二十三糖瓜粘”的樂趣。

買了杠子糖不等走回家，就迫不及待地拿起一根杠子糖放到嘴里一咬，感覺硬邦邦的。費了好大勁兒，才咬下一塊。一嚼感覺非常的粘牙，上下牙粘在一起，嘴都張不開了。雖然吃一塊杠子糖刷了老半天的牙，費了老鼻子勁兒，但心里還是甜甜的，美滋滋的。因為吃的是糖，過的是年，滿滿的情懷。

我?guī)湍赣H糊窗戶

老北京人過年有“二十四掃房子”的說法。到了臘月二十四，家家戶戶就該掃房子，打掃塵土，準備干干凈凈迎新年。我還記得小時候臘月二十四家里人掃房子的情景。那時候父親上班工作忙，掃房子的任務就落在我母親和哥哥的身上，哥哥放學回到家，放下書包就幫母親打掃衛(wèi)生。哥哥把家里的雞毛撣子綁在一根長竹竿上，頭上系一條毛巾，換一身舊衣服，舉著雞毛撣子，打掃墻上和屋頂上的灰塵。哥哥打掃完屋里的塵土后，母親開始糊窗戶。我家的窗戶是那種老式窗戶欞的。母親提前打好了漿糊，裁好了高麗紙。我拿一個排筆往鋪在桌子上的高麗紙上刷漿糊，母親往窗戶欞上糊。糊窗戶可是個細活兒，糊不平的話窗戶紙就縱起了褶子。剛開始刷漿糊的時候，高麗紙上的漿糊刷得不均勻，有的地方?jīng)]刷上，糊窗戶時有的窗欞沒粘上。母親一檢查不合格，撕下來重新糊，廢了好幾張窗戶紙。吃一塹長一智，再刷漿糊時我格外小心，每一處都刷到了，再也沒有出現(xiàn)漿糊刷得不均勻的問題，得到了母親的表揚。

飛上天的大公雞

二十七，宰公雞。我小的時候，城市里還能養(yǎng)雞。我家養(yǎng)了五六只雞，有一只大公雞，剩下的全是母雞。我們家對門鄰居王大姐家也養(yǎng)了四五只雞。我記得有一年臘月二十七，一大早起來，我們家和對門王大姐家都宰公雞。王大姐的丈夫李大哥膽小，不敢宰雞。王大姐的父親是一位古稀老人，平時有個撒網(wǎng)捕魚的愛好。王大爺雖然年事已高，可身體硬朗，膽子也大。從雞窩里抓出一只大公雞，揪住雞冠子，把雞腦袋往后一拽，露出了雞脖子，幾下就把雞脖子上的毛拔干凈了，三下五除二，干凈利落地把大公雞給宰了。王大爺宰完大公雞我父親也從雞窩里抓出一只大公雞。我父親天生膽小，而且還有一顆菩薩心腸。只見他把大公雞抓在手里，小心翼翼地把雞脖子上的毛拔干凈，然后拿著菜刀，在雞脖子上輕輕地剌了一個口，瞬間雞血就流在事先預備好的小碗里。流了一會兒，我父親把大公雞往地上一扔，大公雞站了起來，我父親抓起大公雞，拿菜刀的手哆哩哆嗦地去喇雞脖子，可手哆嗦得厲害，在一旁看熱鬧的我的干爹對我父親說：“劉大哥，你哆嗦什么呀？沒見過有你這么宰雞的，太溫柔了，我來吧?！闭f著話從我父親手里接過大公雞和菜刀。把大公雞往地上一放，舉起菜刀，手起刀落，大公雞的腦袋就剁了下來。雞腦袋下來的瞬間，大公雞翅膀一撲楞，飛起來有一人多高，重重地摔在地上，蹬了一下腿兒，沒了動靜。當時我正蹲在我干爹身旁看宰雞，大公雞擦著我的腦袋飛了起來，把我嚇了一大跳。我干爹宰雞這一幕，深深地記在我的腦海里，一記就是五十多年。

尋味串門禮上來往

到了年根底下，家家戶戶都忙著做年飯，炸魚燉肉，煮雞熬湯，一派繁忙的景象。此時此刻是四合院里的孩子們最高興的時候。這個時候孩子們格外地愛串門兒，為串門孩子們可動了一番腦筋。串門的時機一定要掌握好了。有人會問了：“串門時機怎么掌握呀？”您別急，這里有訣竅，就是用鼻子聞，來掌握時機。那時候四合院里住房都不寬敞，家家戶戶都把火爐子放在屋門口，誰家燉肉燉排骨，炸魚、煮雞都能聞到味兒。一家燉肉，滿院兒飄香。

誰家燉排骨、燉雞，孩子們聞到香味兒，到了飯口兒，就到燉肉、燉排骨、炸魚、煮雞這家串門，找這家的孩子玩兒。大人見到鄰居的孩子來了，夾一塊排骨，夾一塊魚讓鄰居家來串門的孩子吃。這孩子還假裝客氣說：“不吃不吃?！编従訜崆橄鄤瘢骸摆s上了就吃吧。”串門兒的孩子稍加推辭，就接過鄰居遞過來的排骨或魚，大快朵頤。這樣蹭吃美食的行為，我也干過。

遠親不如近鄰，街坊不如對門。我小時候四合院里住著的街坊鄰居們鄰里互助，相互照應，相處得就跟一家人一樣。平日里誰家做了好吃的，有點差著樣的美食，還相互贈送呢，你給我家端一碗水餃，我給你家送兩塊炸魚。逢年過節(jié)，老街坊們更是想著禮尚往來。

三十晚上熬一宿，初一初二滿街走。大年三十家家戶戶熬夜守歲包餃子，一家人其樂融融。初一一大早，放完鞭炮，吃完餃子，鄰居之間相互拜年?；ハ嗾f著吉祥話，相互祝福吉祥平安。雖然時間過去了幾十年，那和諧友愛的一幕，讓我終生難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