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舍《茶館》句末語氣詞分布規(guī)律及話語標記研究

【摘要】根據詞語在全劇的出現頻率，對老舍話劇《茶館》句末語氣詞進行整理分類，從中選取典型語句案例，采用演繹與歸納法闡述論證本文核心觀點，使用語言學相關知識解讀《茶館》句末語氣詞，將句末語氣詞的運用與人物性格特征刻畫相聯系，進而解讀出當時的社會背景和底層勞苦大眾生活現狀。從語用學的角度揭示全劇主題思想，為讀者提供了新的理解思路，使其從中領略到“句末語氣詞”在詞語運用中的獨特魅力。對老舍《茶館》句末語氣詞進行分析和研究，不僅驗證了語用學理論作為分析工具對文學作品的研究是不可或缺的，同時也為研究老舍話劇作品的學者們提供了新的研究方向和獨特研究視角。

【關鍵詞】《茶館》；句末語氣詞；分布規(guī)律；話語標記

【中圖分類號】H146 " "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7-2261（2024）32-0024-05

【DOI】10.20133/j.cnki.CN42-1932/G1.2024.32.006

【基金項目】四川華新現代職業(yè)學院重點教學改革項目：課程思政視域下的高職院校公共基礎課程“傳統+”課程體系構建——以H學院為例（項目編號：JG2022011Z）。

話劇塑造人物常以對白為主要手段，老舍先生通過話劇中人物對白口語化、個性化語言的運用，直逼人物的內心世界，刻畫了不同人物各具特色的性格特征，充分展示了人物各自在人生窘境下不同的人生選擇，獨具神韻，充滿了心靈的張力，具有濃厚的審美意蘊?？v觀《茶館》全劇，人物對話極其簡短、通俗易懂，在三言兩語的背后卻蘊含著強烈的藝術表現力。透過人物對白可以看到多重語用現象，不僅潛藏著人物的心理變化以及緊張的情節(jié)，甚至是嚴峻的社會背景也被生動地折射。

目前學界對《茶館》的研究成果主要體現在戲劇的主題意蘊及作品的語言風格、文化內涵等方面的研究。如《從語用含義試析lt;茶館gt;的語言特色》（史靜怡）、《lt;茶館gt;中的語言文化現象》（殷佩蓓）等。但很少有對《茶館》涉及的語言學知識進行研究，大多數研究者是從《茶館》等劇本中選取一定的語料去證明相關理論，而缺少運用現代漢語語法理論對語言現象進行深入剖析。

一、《茶館》句末語氣詞分布規(guī)律

統計歸類

（一）《茶館》中語氣詞的頻次

老舍話劇《茶館》中的句末語氣詞頗為豐富，幾乎每句人物對話中都涉及了句末語氣詞，可見句末語氣詞在全劇語言運用上至關重要。據統計，按句末語氣詞在全劇出現頻率排序依次為：了（366次）、吧（162次）、呢（113次）、啦（95次）、嗎（93次）、呀（79次）、哪（55次）、?。?7次）、了嗎（12次）、了吧（9次）、的吧（6次）、的呢（3次）。句末語氣詞附著在全句末尾，起表達說話人態(tài)度、語氣的作用，能生動傳神地反映出說話人當時的心理狀態(tài)，甚至與說話人的年齡和身份密切相關?！恫桊^》中的句末語氣詞更是在刻畫人物時起到舉足輕重的作用，是人物口語化語言的點睛之筆。

（二）《茶館》中語氣詞分類

《茶館》中的句末語氣詞根據層次進行分類，可以將其分為兩大類，單一型，如：了、啊、吧等；連用型，如：了嗎、的吧、了吧、的呢等。

二、《茶館》句末語氣詞話語標記

功能分析

（一）句末語氣詞對人物形象的刻畫作用

老舍在《茶館》中以劇中人物的身份地位和職業(yè)特點來塑造人物，使其性格具有典型性特征。人物性格呈現得并不復雜，但在對話中卻都富有個性。老舍僅安排一些小人物出場，在人物對話中運用句末語氣詞，便也能取得令人啼笑皆非卻暗含諷刺與批判的藝術效果。

如劇中的馬五爺，他在剛出場時說：“二德子，你威風??！”句末語氣詞“啊”在《茶館》中共出現47次，表示感嘆語氣，使語氣舒緩，增添感嘆二德子言行忤逆的感情色彩，一個小小的句末語氣詞“啊”卻不怒而威地表現出馬五爺“吃洋飯、信洋教、說洋話”裝腔作勢、狐假虎威的囂張氣焰。老舍借馬五爺的耍威風擺傲慢之氣，側面反映出中國當時正處于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的黑暗時期，洋人當道，帝國主義侵略勢力日益強大的悲慘現實。

又如《茶館》中裕泰茶館掌柜王利發(fā)，作為全劇的主人公，第一幕里他最先出場，年僅二十多歲卻已深得其父真?zhèn)?，有著自己的一套生意經，精明能干、老謀深算。他通曉如何在亂世中經營人多嘴雜的茶館生意，即“多說話多請安”。在茶館里招待客人時他始終小心謹慎、安分守己，時刻主張息事寧人、逆來順受。他一出場便對唐鐵嘴說：“唐先生，你外邊蹓蹓吧！”句末語氣詞“吧”，在全劇中共出現162次，在人物對話中非常常見，但在此處老舍卻運用得極為巧妙?！鞍伞痹谝话闫硎咕渚淠芷鹗婢徴Z氣的作用，增加表示商量的口氣[1]。簡單的一句話就把王利發(fā)厭惡唐鐵嘴卻又對他無可奈何的情緒表現出來，同時王利發(fā)本人精明自私、謹小慎微的商人性格也都通過這一個句末語氣詞“吧”生動地展現出來了。

第一幕里王利發(fā)作為劇中主要人物處處參與不同人物的對話中，但最能體現其性格特征的對話應是當茶客甲乙丙丁等人在議論譚嗣同被問斬時說：“諸位主顧，咱們還是莫談國事吧！”此處的句末語氣詞“吧”表示祈使語氣，在清末國弱民貧、政治腐朽黑暗的社會歷史背景下，茶館這樣的公共場合談論國事既是輿論禁忌又破壞客人們的飲茶心情，這同當時的社會情境相吻合。當“吧”出現在祈使句句末時，削弱原有句式的語氣強度，起到舒緩語氣的作用[2]。王利發(fā)規(guī)勸茶客們莫談國事，不僅是為了維護茶館的生意氣氛，同時也是為了避免惹禍上身，體現出他膽小怕事、自私自利性格特征的一面。

第二位出場的唐鐵嘴，是一個在茶館里靠給人“相面”混荼喝的“癮君子”。他對王利發(fā)慘笑著說：“王掌柜，捧捧唐鐵嘴吧！送給我碗茶喝，我就先給您相相面吧！”[4]兩句話中都有句末語氣詞“吧”，祈使語氣中帶有商量甚至苦苦哀求的口氣，同時行為動詞的重疊式與句末語氣詞進行連用，更是體現了唐鐵嘴對現處悲慘境遇的束手無策以及對有錢勢力的卑躬屈膝和一味巴結。

第三位出場的是松二爺，老舍將他命名為“松二爺”，這是一語雙關，“松”暗含其“慫”的性格特點[5]。

在第一幕中，老舍對松二爺和常四爺的迥異的出場風格和外在的氣勢進行描寫，讀者閱讀此處時，自然而然在內心上對二人的人物形象進行了對比并得出相應結論，從而達到作者預期的表達效果。老舍這種高超的表達手法和技巧可見一斑。劇中兩人雖然一入場都是提著鳥籠，但松二爺是文弱的提著小黃鳥籠，與之相對照的常四爺則氣勢奪人的提著高大的畫眉鳥籠[6]。當打手二德子質問常四爺時，常四爺反問道：“你問我哪？花錢喝茶，難道還教誰管著嗎？”句末語氣詞“哪”表示疑問語氣[7]，展現出常四爺對二德子咄咄逼人問話的不屑一顧。句末語氣詞“嗎”與“難道”構成反問句，表示反問語氣，無疑而問，用肯定句反問，表達否定的意思，說明來茶館花錢喝茶每個人都是自由平等、不受任何人管著的。此處句末語氣詞“嗎”表達的語氣強烈，意思明確，于無形中加重了語言的力量，能激發(fā)讀者和觀眾的感情，使常四爺正直善良，耿直硬氣的性格特點在人們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象[8]。

而松二爺卻與常四爺形成強烈反差，他的一舉一動讓人瞠目結舌。如第一幕中惡霸二德子挑釁常四爺時，松二爺卻仔細端詳了二德子，說：“我說這位爺，您是營里當差的吧？”此處句末語氣詞“的吧”連用[7]，“的吧”在全劇中共出現6次，是一三兩層連用，第一層“的”表示事實，第三層的語氣詞“吧”表示疑問。連用的語氣詞“的吧”并不是直接組合在一起，兩者是處于句子結構的不同層次上的，“的吧”連用表示對陳述過的事情產生懷疑[9]。一句話就將松二爺唯唯諾諾、懶散無能的性格特征展現無遺。

（二）句末語氣詞對情節(jié)發(fā)展的促進作用

老舍戲劇中的人物語言始終都是切合人物身份地位、性格特征和心理狀態(tài)的，同時也是適應戲劇情節(jié)發(fā)展，與之相輔相成，互相促進。

如第五位出場的打手二德子，他在第一幕中與常四爺發(fā)生口角時，接連說的幾句話為：“你這是對誰甩閑話呢？”“你管我當差不當差呢！”語氣詞“呢”在全劇共出現113次之多。第一個“呢”表示疑問語氣，用在非是非問句中，此句為特指問，講話者二德子希望常四爺就疑問點做出答復，句子配合語氣詞“呢”用升調[11]。第二個句末語氣詞“呢”指明事實不容置疑、略帶夸張口氣，此處用于感嘆句中表示感嘆語氣，能表示說話者二德子對與松二爺的交際內容所持有傲慢無禮的態(tài)度、意向及流露出的對旗人不屑一顧、對洋人阿諛奉承的感情色彩，同時也起到了提醒聽話人常四爺、松二爺注意的作用。

“怎么著？我碰不了洋人，還碰不了你嗎？”語氣詞“嗎”在全劇出現了93次，這里的句末語氣詞“嗎”處于反問句中，用否定句反問，表達肯定的意思，說明二德子是能隨意欺負常四爺這類旗人的。句末語氣詞“嗎”的運用使語勢更強勁，更突顯了二德子作為惡霸打手飛揚跋扈的囂張氣焰。

而當二德子聽到吃洋教的馬五爺訓斥他的那句話時，他又瞬間變了個人似的，趕緊過去跟馬五爺請安并恭維道：“馬五爺，您在這兒哪？我可眼拙，沒看見您！”句末語氣詞“哪”是語氣詞“啊”的音變現象，在全劇中共出現55次，表示感嘆語氣，使二德子的語氣由剛才對旗人常四爺的盛氣凌人轉變?yōu)楝F在對吃洋教的馬五爺的畢恭畢敬，展現出二德子欺軟怕硬、恃強凌弱、蠻橫無理的惡霸性格。這也是用二德子的趨炎附勢來襯托馬五爺的裝腔作勢，深刻反映出清末中國社會腐朽黑暗、帝國主義勢力猖獗的歷史現實，同時也表達了老舍對地痞惡霸賣國求榮、諂媚洋人丑惡嘴臉的強烈控訴。

同時老舍借劇中人物對話之口揭露了外國洋人勢力在中國的日益膨脹。表現在王利發(fā)對常四爺低聲提醒的那一段話中。其中第一句話：“您不知道這是馬五爺呀！”此句句末語氣詞“呀”是語氣詞“啊”的音變現象，全劇出現79次，表示驚訝的語氣[12]。句末語氣詞“呢”表明事實不可否認，在陳述語氣中稍帶夸張成分。常四爺聽了王利發(fā)的話后，不禁嘆息道：“唉！連鼻煙也得從外洋來！這得往外流多少銀子??！”句末語氣詞“啊”表達感嘆語氣[13]，突出強調了常四爺對白銀外流的憤慨和對國破家亡的悲痛，體現了其深深的愛國情懷。

接下來出場的是“人販子”劉麻子和京郊貧農康六，兩人的對話圍繞龐太監(jiān)娶媳婦、康六賣女兒兩個事件展開：劉麻子：“說說吧，十兩銀子行不行？” 康六：“劉爺！十五歲的大姑娘，就值十兩銀子嗎？”句末語氣詞“吧”表示祈使語氣，在肯定句句末能削弱原有句型的語氣強度，起舒緩語氣的作用。句末語氣詞“嗎”在此處表示反問的語氣，言外之意是康六認為女兒能賣不止十兩銀子。一個語氣詞“嗎”將康六這個因生活貧苦窘迫而不得不賣女兒的復雜心情刻畫得入木三分，同時也將康六內心的矛盾和對現實的無力反抗表現得淋漓盡致，更是進一步揭露了處于舊時代百姓的悲哀[14]。

如《茶館》中劉麻子：“有女兒，你可養(yǎng)活不起，這怪誰呢？”句末語氣詞“呢”此處表示反問語氣，體現了劉麻子作為人販子冷酷麻木、寡廉鮮恥的性格特點。在他眼里販賣的不是人口，而是一件明碼標價、有利可圖的商品，句末語氣詞“呢”充分展現了他對康六這類貧苦下層農民的嘲諷和鄙視。

此時康六回應劉麻子的話也同樣令人深思?！澳遣皇且驗猷l(xiāng)下種地的都沒法子混了嗎？”“劉大爺，把女兒給太監(jiān)作老婆，我怎么對得起人呢？”句末語氣詞“了嗎”連用，全劇共出現12次，這是二三兩層連用，第一層的“了”表示出現了新情況，第三層的“嗎”表示疑問，“了嗎”表示對已經或即將出現的變化提出疑問[15]。句末語氣詞“呢”與前面的“怎么”連用，表示反問語氣，意為“我對不起人”，即貧農康六認為他把女兒賣給太監(jiān)當老婆是對不起他女兒的。當康六得知女兒要嫁給太監(jiān)時，他內心深處對女兒的不舍和疼愛瞬間表露無遺。這是他人性中純樸、善良的一面，這里對不起的“人”不僅是他的女兒，還有他自己，映射出他不能為女兒操辦幸?；橐龅男乃釤o奈以及深深的愧疚和自責。

秦仲義是《茶館》中三個主要人物之一。第一幕出場時他還年輕氣盛，說話霸氣十足、傲視一切，但他真正做到的卻很少。如秦仲義一出場對王利發(fā)說：“小王，這兒的房租是不是得往上提那么一提呢？當年你爸爸給我的那點租錢，還不夠我喝水用的呢！”[13]句末語氣詞“呢”表示疑問語氣，以不容置疑的口氣要求王利發(fā)交更多的房租[2]。句末語氣詞“的呢”連用，全劇僅出現3次，是一三兩層連用，第一層“的”表示本來如此，第三層的語氣詞“呢”表示夸張語氣[16]?！暗哪亍边B用，此處讀降調，表示語氣的加強，是肯定已經或剛出現的情況[17]。

第一幕中間設計了一個巧妙的插曲，那就是秦仲義與龐太監(jiān)的“逗嘴皮子”，其中秦仲義是《茶館》話劇中維新派的代表人物，他與這個守舊派的頑固勢力的代表人物龐太監(jiān)顯然是水火不容的[18]，這種新舊勢力的互不相容體現在他們的對話中。如龐太監(jiān)：“太客氣了吧？您比作官的還厲害呢！”句末語氣詞“了吧”連用[19]，全劇也僅出現9次，是二三兩層連用，第二層的“了”表示出現了新情況，第三層的語氣詞“吧”表示揣摩的意思[19]?！傲税伞边B用，表示講話者對已有的或未知的情況不太清楚，沒有把握，同時也表示講話者希望聽話者回應自己，此外，這里的“吧”還對講話者的口氣起一定的緩和作用[15]。句末語氣詞“呢”表示感嘆語氣，是龐太監(jiān)對秦仲義的假意恭維，通過龐太監(jiān)偽善的話語，側面體現出他虛偽狡詐、老奸巨猾的性格特征。

在秦仲義走后，龐太監(jiān)又自語道：“哼，憑這么個小財主也敢跟我逗嘴皮子，年頭真是改了！”句末語氣詞“了”在全劇中出現頻率頗高，竟達366次。此處表示出現新局面，收束全句，使句子完整。一個語氣詞“了”將龐老太監(jiān)得意忘形、利令智昏的丑惡嘴臉暴露無遺。相反，雖然維新運動以失敗告終，但在秦仲義的心里，他們是從不屈服的。秦仲義心里的不屈服正是反映在他與龐太監(jiān)充滿銳氣的對話中。同時，我們可以從這段對話中看出秦仲義不肯向頑固的封建守舊勢力低頭的雄心和傲骨，二人的對話，實質上是維新派對守舊派公然發(fā)起的挑戰(zhàn)。

第一幕的最后一句茶客甲與茶客乙下象棋時說的話：“將！你完啦！”句末語氣詞“啦”是“了啊”的合音結果[20]，全劇共出現95次，這是二三兩層連用，第二層的“了”表示陳述了已經或即將出現的新情況，第三層的語氣詞“啊”能起舒緩語氣，增添嘆息的感情色彩的作用。“你完啦！”這句話僅三個字，表面上看是茶客甲在評論棋局的勝負，實際上這里是暗含雙關修辭手法的。結合當時的時代背景，這句話含蓄曲折、意味深長。當時所處時代政治黑暗、國弱民貧、洋人勢力日漸擴大，維新運動又被鎮(zhèn)壓下去，貧苦百姓賣兒賣女，特務惡霸肆無忌憚，一個句末語氣詞“啦”給觀眾帶來無盡的深思：這樣陰暗的社會怎能不“完啦”呢？

（三）句末語氣詞在劇中的襯托和補充作用

老舍在塑造人物時獨具匠心，常以次要人物之間的對話來襯托和補充劇中主要人物的形象。

如《茶館》第二幕中伙計李三與王利發(fā)的妻子王淑芬之間的對話，就很是耐人尋味。第一句：“哼！皇上沒啦，總算大改良吧？”[21]最后一句：“什么都改良，為什么工錢不跟著改良呢？”句末語氣詞“吧”表示疑信之間，有揣度口氣，“呢”在此處既表示感嘆語氣又表示疑問語氣，表明了李三對現如今頻繁改良的不滿以及對茶館掌柜始終不給漲工錢的抱怨。幾個句末語氣詞的使用，生動地刻畫出李三這個茶館打雜的老伙計在生活的巨大壓力面前的無望、憤懣、不平的消極心理，字里行間透露出他對改良的不滿，即再怎么改良也逃避不了各種反動勢力猖狂的欺壓，老舍通過劇中一個不起眼的伙計之口傳達出了下層勞苦大眾的心聲。

《茶館》第二幕中松二爺與常四爺之間又形成鮮明對比，他們的生活境遇隨著時間而改變，但骨子里的性格卻是老舍想著力刻畫的。第二幕中兩人都生活落魄了，但兩人對待生活的態(tài)度卻迥然不同。如常四爺自力更生賣菜，還給王送菜：“我賣菜呢！聽說你明天開張，特意給你送來了！”句末語氣詞“呢”的使用增添了說話人常四爺的主觀情態(tài)[22]，表示感嘆語氣，是說話人突出自己話語內容，并引起聽話者對此信息的關注[23]。句末語氣詞“了”此處為陳述語氣，表示新情況的出現，起成句煞尾的作用[24]。常四爺窮困潦倒時靠賣菜為生，是自食其力，特意為王利發(fā)送菜解茶館開張燃眉之急，是樂于助人。

而松二爺走進茶館，穿著寒酸，可還提著鳥籠。他說：“我還像個人嗎？”“嗻，誰愿意瞪著眼挨餓呢！可是，誰要咱們旗人呢！”[22]句末語氣詞“嗎”表示反問的語氣，意為松二爺認為他不像個人[25]。句末語氣詞“呢”表示疑問語氣，意為他不愿意挨餓卻又無可奈何，認為自己是旗人就自暴自棄、自甘墮落了。一直以來松二爺都慵懶閑適，每天游手好閑，只知品茶賞鳥，卻在窮困潦倒時自輕自賤、妄自菲薄。此時與同為旗人的常四爺的自食其力相比，更是凸顯了松二爺膽小懶散且消極度日，迂腐至極。

三、結語

《茶館》對現代漢語虛詞中的句末語氣詞研究來說，具有寶貴的研究價值和深遠的研究意義。其戲劇語言精準、凝練、富有口語化色彩，不僅符合人物的身份、年齡，而且與人物的性格、心理狀態(tài)相契合?？梢娎仙嵩谠拕?chuàng)作的詞語運用方面和對人物語氣的處理上，是根據話劇情節(jié)的發(fā)展以及人物思想感情的波動起伏而變化的。

通過對《茶館》句末語氣詞進行細致研究，發(fā)現老舍話劇《茶館》中的句末語氣詞出現頻率極高，不僅與刻畫人物形象密切相關，而且還能根據劇情的發(fā)展而發(fā)展。人物形象的塑造方面，一段對話，寥寥數個語氣詞就能將小人物刻畫得個性鮮明，甚至還能生動地反映出人物復雜的內心世界；同時，對于主要人物的描寫，老舍沒有大量的直接描寫，而是利用句末語氣詞的特點，多次通過次要人物之間的對話來襯托和補充主要人物的形象，為主要人物的刻畫達到增香添色的效果。劇情的發(fā)展方面，句末語氣詞能根據劇情的發(fā)展表達出不同的含義，并對劇情的發(fā)展起促進作用，使讀者進一步了解老舍先生話劇特點，指導讀者更好地閱讀和欣賞老舍先生的其他話劇作品，同時也能幫助讀者準確把握話劇中人物的性格特點，從語言學角度更深入地理解和賞析現當代文學藝術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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