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泇河三公”與泇運河

泇運河是指山東濟寧微山縣夏鎮(zhèn)李家口至江蘇邳州直河口的一段運河，開鑿于明萬歷年間，是京杭大運河的重要組成部分。400多年來，泇運河從韓莊經(jīng)臺兒莊至邳州直河口一段，從未斷流過，被譽為“黃金水道”。泇運河的開鑿通航，凝聚著舒應龍、劉東星、李化龍3位治河大臣的心血和汗水，他們被后人譽為“泇河三公”。

為何要開鑿泇運河

元代建都大都（今北京），政治中心北移。為利于南糧北運，先后開鑿了濟州河、會通河和通惠河，形成縱貫南北的京杭大運河。但從徐州至淮安段是借黃行運，容易受到黃泛侵擾，運道經(jīng)常阻塞，尤其是徐州、呂梁二洪，過往船只稍有不慎就會船覆人亡。石阻河流曰“洪”。在徐州以東黃河經(jīng)過的區(qū)域，兩面為丘陵，河床中是形狀各異的巨石，湍急的河水之下，是深不可測的漩渦和石陣。

漢代以前，徐州洪和呂梁洪就是古泗水上兩處有名的險灘。南宋建炎二年（1128年），黃河奪泗水入淮，此后，徐州、呂梁二洪成為運道上的“鬼門關(guān)”。

明代中葉之后，黃泛越來越嚴重。據(jù)統(tǒng)計，從明嘉靖五年（1526年）至明萬歷三年（1575年），邳州經(jīng)徐州至濟寧運道發(fā)生大的“黃河害運”事件10余次。為保證漕運的暢通，明王朝采取了一系列措施，設(shè)立專門管理機構(gòu)，配備專職人員。在呂梁洪上閘設(shè)洪夫1050名、稍水123名，下閘設(shè)洪夫500名、稍水90名。他們都是當?shù)鼐ㄋ缘摹袄死锇讞l”，專為過往漕船保駕護航。即便如此，漕船經(jīng)過徐州、呂梁二洪仍然十分艱難。

當時，北京城每年需要從南方調(diào)運的400多萬石糧食，基本都是通過運河水道運輸。運河是否通暢，不僅是南北交通問題，更關(guān)系到國家的生死存亡。為此，明隆慶三年（1569年），總河翁大立第一個奏請開泇；明隆慶五年（1571年），工部尚書朱衡再奏開泇；明萬歷三年（1575年），總河傅希摯又提出開泇，但因種種原因都沒有得到實施。

“泇河三公”接力開泇

泇，指泇河。泇河有東西二源，東泇河源于費縣南山，順沂州西南流；西泇河源于嶧縣抱犢崮山下的東洋泉，匯巨梁山麓諸泉。二者合流于邳縣以西的泇口（今邳州市泇口鎮(zhèn)），再南行循沂水匯入泗水。另外，在嶧縣南還有一條彭河，在臺兒莊東南注入泇河。開泇河就是開鑿自夏鎮(zhèn)李家口，經(jīng)韓莊向東，到臺兒莊南折至邳州直河口的一段人工運河。因以泇河為主要補充水源，史稱這段運河為泇河或泇運河，全長130千米，可避開險象叢生的徐州165千米的黃河及泗水運道，并縮短航程35千米。

首開泇河者為舒應龍。舒應龍，字時見，廣西全州人，明嘉靖四十一年（1562年）進士。明萬歷二十一年（1593年），汶泗泛濫，堤潰運阻?？偤邮鎽堃孕顾嗾埢实墼谖⑸胶|韓莊開渠。明萬歷二十二年（1594年）動工，經(jīng)過5個月的時間，開挖了45里支渠，引湖水經(jīng)彭河入泇河，并建成湖口閘。這就是泇河的上游，史稱“韓莊支渠”。舒應龍有意避開有爭議的開泇問題，而實際上把開泇付諸行動，這充分體現(xiàn)了他在從政謀事上的智慧。舒應龍所開泇河雖因河道淺窄，不能通航，但揭開了開挖泇河的序幕，為以后開鑿泇運河奠定了基礎(chǔ)。舒應龍因治河功績顯著，被加封為太子太保。明萬歷三十九年（1611年），舒應龍任兵部尚書，協(xié)理京城戎政。明萬歷四十三年（1615年），舒應龍去世。

繼開泇河者為劉東星。劉東星，字子明，山西沁水人，明隆慶二年（1568年）進士。明萬歷二十五年（1597年），黃河又在徐州黃堌決口，河道向南遷移，徐州、呂梁以下河段幾乎斷流。這時開泇之議再起，連工部也贊同開泇河，但在行動上卻逡巡不進。

明萬歷二十八年（1600年），工部尚書兼右副都御史劉東星等一幫官員再提開泇河。萬歷帝任命劉東星為開挖泇河的督理。劉東星在舒應龍開挖的韓莊支渠的基礎(chǔ)上，對河槽加寬加深，并排除種種困難，鑿良城、侯遷、萬莊通泇河。并于韓莊向北在湖東開河22.5千米以便纖挽船只，避免湖中行船發(fā)生風險。同時，在韓莊以東的河槽上分別建巨梁石閘和德勝草閘、萬年草閘等。為開泇河，劉東星殫精竭慮，在開工當年，其父去世，請求回家丁憂，萬歷帝不準。由于悲傷和勞累過度，劉東星患了重病，請求回家養(yǎng)病，可是萬歷帝唯恐開泇擱淺，“屢旨慰留”。劉東星勤儉挖河，預算經(jīng)費120萬兩銀子，劉東星僅花費7萬兩，已完成工程的十分之三。劉東星帶病督理，鞠躬盡瘁，殉職任上。明萬歷三十四年（1606年），朝廷頒發(fā)諭祭葬文，贊頌劉東星忠貞耿介、清正廉潔，追隨古人正直之風，有大臣之風度。天啟初年，劉東星被追謚“莊靖”。

開泇河畢其功者為李化龍。李化龍，字于田，號霖寰，長垣（今河南長垣）人，明萬歷二年（1574年）進士。明萬歷三十一年（1603年），河決沛縣，由昭陽湖穿夏鎮(zhèn)，橫沖運道。工部右侍郎、河道總督李化龍再一次提出開挖泇河通運，并于次年正月上《請開泇河酌浚故道疏》，提出開泇河的“六善”“二不疑”之說?！皼v河開而運不借河，河水有無聽之，善一。以二百主十里之泇河，避三百三十里之黃河，善二。運不借河，則我為政得以熟察機宜而治之，善三。估費二十萬金，開河二百六十里，視朱衡新河事半功倍，善四。開河必行招募，春荒役興，麥熟人散，富民不擾，窮民得以養(yǎng)，善五。糧船過洪，必約春盡，實畏河漲，運入泇河，朝暮無妨，善六。為陵捍患，為民御災，無疑者一。徐州向苦洪水，泇河既開，則徐民之為魚者亦少，無疑者二?！比骊U述了開泇通運和避黃的必要性和益處。萬歷帝很贊賞他的建議，詔命即刻集中力量開工，為漕運大計做好長遠打算。李化龍循舊跡，自夏鎮(zhèn)南李家口向東經(jīng)種口、漸轉(zhuǎn)東南郗山、至韓莊折向東，經(jīng)臺兒莊轉(zhuǎn)東南至邳縣直河口。由于工程浩大，又趕上李化龍的母親病故，李化龍請假回家服喪，故工程沒有完工。朝廷考慮他開泇有功和他從前平定播州的赫赫戰(zhàn)功，晉升為兵部尚書，并庇蔭一個兒子世襲錦衣指揮使之職。明萬歷三十九年（1611年）十二月，李化龍死于任上，終年58歲，謚號“襄毅”，贈少師，加贈太師。

明萬歷三十三年（1605年），由總河侍郎曹時聘繼續(xù)完成李化龍未完成的泇河掃尾工程，同年三月底竣工，五月全線暢通，糧船即全部航行于泇河。

明代開通的泇運河從韓莊到臺兒莊一段，僅僅42.5千米河道，卻興建了韓莊、德勝、張莊、萬年、丁廟、頓莊、侯遷、臺兒莊8座斗門式船閘。為何如此密集建閘呢？這是因為此段河道西高東低，微山湖的湖底比臺兒莊還高7米。巨大的落差，雨季儲存在微山湖“水柜”里的水源，用不了多久就會流泄凈盡，而泉水所能提供的補給，滿足不了通航需要。為了解決水源下泄難題，漕河官員想出了建立閘壩的方式，以調(diào)節(jié)水位，蓄水通航。為了減少啟閉次數(shù)和閘門磨損，節(jié)省維修費用，每次過閘，船只必須結(jié)隊編組，不準單船過閘。這樣，船閘管理和維修，需要專門機構(gòu)。為此，朝廷在韓莊至臺兒莊之間，設(shè)閘官署4處，淺鋪38處。每個閘官署設(shè)閘官1名，管轄2處船閘。閘官雖然官階低下，未入品流，但手下有許多船夫，負責船閘的啟閉及所轄河段的蓄水、泄洪，掌管著船只通行的權(quán)力。

明萬歷三十四年（1606年），朝廷在臺兒莊設(shè)有巡檢司官員1名，管轄西自韓莊東至邳州130千米之漕運。

泇運河的發(fā)展歷史

泇運河的開鑿是明代最有成就的水利、航運工程，促進了南北經(jīng)濟文化的交流與繁榮。此后，凡是南來漕船皆由邳縣直河口入泇河，經(jīng)臺兒莊、韓莊、李家口入漕運新渠，經(jīng)夏鎮(zhèn)至南陽，再向北經(jīng)魯橋、濟寧等直達北京。每年通過泇運河的漕船就達近萬艘。

清代治河專家、尚書銜河道總督靳輔說：“有明一代治河，莫善于泇河之績?！爆F(xiàn)代著名史學家范文瀾評價說：“開泇濟漕，打通南北交通，南糧可以北運，年數(shù)千萬石，緩和了華北因連年荒旱而形成死人無數(shù)的困境，同時也發(fā)展了造船工業(yè)與航運業(yè)。”

后來，清滅明仍定都北京，泇運河仍是一條重要的生命線。據(jù)《清史稿·河渠志》記載：清順治二年，運漕糧440萬石。清王朝對泇運河又多次清淤挖淺，對橋涵閘壩進行改擴建，較好地保證了京杭大運河的順利通航。

乾隆二十八年（1763年）盛夏，時任漕運總督的楊錫紱督運北上，來到?jīng)v運河上的萬年船閘。他看到?jīng)v河上帆檣林立，漕船迤邐北上的壯觀景象，感慨萬千，高度贊揚“泇河三公”的功績。他指出：“泇之開，河臣舒公應龍建其議，劉公東星繼其事，李公化龍畢其功，在當日言事諸臣，好以口舌持短長，或忌或阻，嘖有繁言，而三公殫心國事，不恤人言，盡智竭力，前后相繼，疏鑿挑浚，卒避三百里黃流之險，而成此二百六十里安流之運道，豈非萬世之利，三公不可無祠。”于是，楊錫紱請來總河尚書張師載，運河監(jiān)司李清時，3人共同商定，捐出各自的薪俸錢糧，在萬年閘月河東岸選了一塊風水寶地，讓閘官孔毓貴負責建廟宇一座，名曰“三公祠”。

據(jù)有關(guān)資料記載：三公祠坐北朝南，三進院落，建有門樓、大殿、腰樓和堂樓。門樓為起脊飛檐，門側(cè)有匍匐狀河獸4座。大殿重檐斗拱狀，居中供奉鎮(zhèn)河神位及三公塑像，皆蟒袍玉帶，頭戴烏紗，神情莊重，栩栩如生。府、州、縣官和遠近一帶鄉(xiāng)紳，紛紛前往拜謁；過往船民，登岸上香；商旅雅士，慕名而至。一時間，“三公祠”使萬年閘名揚四方，當?shù)匕傩瞻选叭狈顬楹由?，隆重祭拜。此后，每年農(nóng)歷二月初二，人們在這里舉辦廟會，祈福求安。萬年閘在嶧縣的集鎮(zhèn)中，成為僅次于臺兒莊的繁華之地。不幸的是，“三公祠”后毀于戰(zhàn)火之中。

清乾隆二十九年（1764年），黃河泛濫，將微山湖中運河以及金鄉(xiāng)、魚臺濱湖農(nóng)田淹沒，山東巡撫崔應階奏請皇帝浚治微湖下游，乾隆帝令老將軍兆惠前往微山湖會勘。在韓莊舊閘北，即韓莊支渠與微山湖的連接處建湖口新閘，既通漕運又調(diào)蓄微山湖水位，成了古嶧縣八景之一——湖口觀漁。次年，乾隆帝南巡從江南返京，路過韓莊湖口雙閘，觸景生情，賦詩一首：“韓莊實泄微湖水，籌涸金魚閘建新。濟運利農(nóng)期兩益，每因觸景憶賢臣?！?/p>

清同治年間，南四湖連成一片，一些船只開始嘗試自微山湖經(jīng)昭陽湖過夏鎮(zhèn)閘北上，泇運河韓莊至夏鎮(zhèn)李家口段則陸續(xù)廢棄。清咸豐以后，戰(zhàn)亂頻仍，漕運受到影響，清廷只得以海運為主，運河船閘等設(shè)施失修，導致北京以南千余里河段徹底斷航。

新中國成立后，國家對京杭大運河泇運河段進行了多次大規(guī)模治理，主航道已全線達二級航道通航標準，具備2000噸級船舶通過能力。臺兒莊船閘是京杭運河長江以北第9個航運梯級，是京杭運河進入山東的第一座雙線船閘，主要包括臺兒莊二線船閘和臺兒莊復線船閘，均為國二級標準船閘。如今的泇運河上，百舸爭流，千帆競發(fā)，泇運河成為名副其實的“黃金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