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詩文視域中的三峽航運

【摘要】長江三峽一般指西起重慶奉節(jié)，東至湖北宜昌南津關(guān)，全長193公里的長江河道，主要包括瞿塘峽、巫峽、西陵峽三個部分，是長江中歷史最為悠久、地形也最為險要的一段峽谷，也是溝通東西地區(qū)重要的交通樞紐。本文通過整理清代相關(guān)的詩文作品，從行舟特點、峽行船只、峽行船員三個部分對清代三峽的歷史進行研究。

【關(guān)鍵詞】長江三峽；峽行船只；船員

【中圖分類號】I222.7 " " "【文獻標(biāo)識碼】A 【文章編號】2097-2261（2024）21-0020-04

【DOI】10.20133/j.cnki.CN42-1932/G1.2024.21.005

一、不同的三峽形貌與行船安危

夏秋季節(jié)，長江進入汛期，水流速度較快，如李星沅記豐水季節(jié)的三峽“盛夏六月中，洪飆肆滂沛”[1]371“夏秋水盛漲，順風(fēng)流滔滔”[1]373。當(dāng)然，行船的危險性也更大。川江上的行船，最險在三峽地區(qū)，所以清人吳嵰說：“行盡巴江路更難，牽檣東下淚潺湲?！盵2]760長江三峽由于其不同季節(jié)的水勢不同、各個峽谷的地勢不同，故在行舟時頗有自身的特色，下面就三峽的具體的情況分述之：

（一）如象如馬的瞿塘峽

瞿塘峽枯水期是平穩(wěn)的，半水期及洪水期全峽則十分險惡。其中最著名的滟滪堆在洪水期沒入水中，漩渦繞石回旋，航行極險[3]372-373。吳省欽說夏天夔門的滟滪石“崢嶸象馬踞江面，沒以夏漲浮以冬”[4]317，意為如同象和馬般大小的江心石在夏天漲水時也會被淹沒，可見水位之高。至于秋季漲水時節(jié)則“艨艟巨艦盡改岸，閣檻小戶還移家”[5]250，即長江漲水時大小船只都要另擇水淺處靠岸，江邊的人家甚至需要搬離。陳登龍作詩云：“我來當(dāng)孟秋，汛伏波猶軒”，水位高，流速快，船行江中速度如飛，“全憑長年力，鼓楫爭簸掀”[6]551，才能得以安全通過。

進入冬季，情況則相反。當(dāng)然初冬時，行船相對來說是較為安全的。錢林說初冬“十月下瞿塘，不用戒舟航”[7]664，船上作業(yè)人員相對來說精神上就要放松些，沒有那么戰(zhàn)戰(zhàn)兢兢。至冬季枯水期，則水位下降，河流流速減慢。如李星沅記冬季長江水位，“臘鼓聲中釀雪寒，渝江水落不成灘”[1]450，甚至有因水涸而將客貨由船運轉(zhuǎn)陸運的現(xiàn)象①。冬季枯水期結(jié)束后，春季由于積雪融化以及雨水帶來的春汛又使水流加快和水位提高，如胡期恒記春季的瞿塘峽“巴蜀雪消春漲發(fā)，何人敢放東吳船”[8]107。吳存楷則說：“我來春正深，急雨向篷射。一夜新漲生，旋渦通石罅。孤舟寄奔流，迅若箭脫弛。”[9]659即深春急雨導(dǎo)致一夜江水新漲，船行速度似箭一般快?？梢姡貉磳δ芊裥写托写俣榷加蟹浅４蟮挠绊?。

除季節(jié)不同導(dǎo)致的行船條件不同外，三峽各個峽谷地勢的不同也造就了其旅程的獨特性。如由夔門入峽時，詩人們往往感嘆“江到夔門初設(shè)險”[10]232“峽路愁人從此始”[11]12，即峽行之始便充滿艱險。首先便是體現(xiàn)在航道的狹窄上。如朱孝純在過夔門時記：“千尋石壁束江口，破壁江聲之字走。”[12]232孫錤說：“方舟逆長風(fēng)，入峽如入甕。”[13]14體現(xiàn)出瞿塘峽航道狹窄的特點。在此種條件下行舟，對船員的駕駛技術(shù)是巨大的考驗，如他在《瞿塘峽》詩中記舟人行舟：“水與石相爭，石不與水從。魚龍軒然來，水石雜而哄。鼓聲忽中死，長年莫能控。”[13]14可見石水相爭，水勢洶涌，連“長年”這類經(jīng)驗豐富的船員都難以控制行船。顧光旭《滟滪堆》中也記：“我泊瞿唐舟，浪打滟滪頭。舟人環(huán)顧不敢下，饑蛟昂首江心浮。”[14]469足見水勢洶涌時給行船帶來的困難。

（二）巫峽：山闔水益深[15]286

詩歌中常見詩人筆下的巫峽形象，如“巫峽迢迢百里長，江山應(yīng)接客逾忙”[16]547“亭午見微日，方知巫峽高”[17]344“日透一線光，云埋千嶂黑”[18]419等。詩作展示了巫峽的峽高、道峽、水長的特點，但在這樣的條件下行船仍然有來自險灘的風(fēng)險，如李調(diào)元在詩中感嘆巫峽“自入巫山縣，生涯總是灘”[19]162“平行行峽底，遇石則斗變。盡日防暗礁，盤渦遞隱見。始覺中流靜，蕩駭忽綠間。少頃便墳起，旋繞復(fù)橫貫”[19]，即說明巫峽地區(qū)暗礁叢生，江流看似平靜實則隱藏旋渦，水文復(fù)雜。宋琬詩中也記：“神女峰前江水平，危灘忽報客心驚。舟從豺虎須邊過，人踏黿鼉背上行。”[20]187張問陶也說巫峽“千丈奇峰立如壁，蛟龍窟里一帆來”[21]207，可見其兇險。巫峽段除險灘外，由于山勢高峻、航道狹窄，纖夫作業(yè)困難而致航行艱辛。江權(quán)說巫峽的巴東段：“舟人牽百丈，云上巴東峽。仰愁高岡逼，俯憂石路狹。百夫行欲澀，千艘鼓相脅……竭力爭上游，摻心恐中乏。雖云險如夷，到此勇亦怯。”[15]286高山迫面，石路狹窄，纖夫“勇亦怯”而致“行欲澀”。綜上，巫峽地區(qū)看似利于行舟，但實則頗具危險，行船者仍需謹(jǐn)慎對待。

（三）西陵峽：險灘眾多，行舟最危

最著名者包括洩灘、新灘、崆嶺灘三灘，一些文人經(jīng)過這些危險地區(qū)時詳細(xì)記載過其過程，如王士禛（此處最好加上年月，因為后文有具體日子）過洩灘時記：“十八日午晴無風(fēng)，舟行稍駛，過葉灘（即洩灘），白浪洶洶，一葉之舟，飛舞掀簸而下，舟人諺謂：‘水大畏葉灘，水落畏新灘?！那镏粍t篙師束手，商舶裹足。險可知矣?！盵22]2581無論水大還是水落，洩灘、新灘都對航行安全構(gòu)成了安全危險。彭端淑送友人過歸州時也記：“歸州新、洩二灘，其險尤倍巫峽也。地高勢隘，橫逆中流。水石噴薄，聲震百里，四方商賈舟楫往來，其不能無失者，蓋十之二三?！盵23]27可見往來于新灘、洩灘二灘的船只發(fā)生事故概率極高，故為眾險灘之尤為突出者。清代士大夫經(jīng)過新灘的驚心動魄，都有過描述：“峽險無如此地難”②；姚椿過新灘時記：“橫空飛流迅，蓄勢瀉澎湃。一氣數(shù)十折，余勢倦而殺?！盵24]48即新灘之水勢湍急，充滿危險。方象瑛（此處最好加上年月十五日）記載其渡新灘時的場景：“灘高數(shù)丈，巨石橫倚江中，雪浪峰涌，晝夜轟轟，若江潮聲?！盵17]舟行至此，行李須卸下陸運，再招募當(dāng)?shù)厥煜るU灘情況的專業(yè)人員來操作空無一物的船只，只見船只“凌空而下，船首沒浪復(fù)起者再，然后徐引近岸”，如果是上水船，則“用百丈盤之而上”。其過灘手續(xù)之繁雜，方氏稱為“蜀江第一險”。方象瑛所記過灘的方式，稱為盤灘。清人錢楷有一解釋：“新灘冬令水枯，唯空舟乃可。行李悉起負(fù)運，俗謂盤灘?！盵25]572陳熙晉《葉灘》詩說：“萬石敵一水，一石據(jù)一險。石怒水亦怒，積勁不可犯。倒射弩力猛，橫磨劍鋒剡。中流觸旋渦，往往無完艦。最能輕風(fēng)波，到此色為斂?！盵26]一不小心即船只因觸礁而毀，所以經(jīng)驗豐富的“最能”，也因緊張致臉“色為斂”。最后是崆嶺險灘，陳熙晉《空泠》：“新灘昨始下，稍慰行旅愁?？浙鲇瓤晌?，積銕如山邱。中有三大石，潛伏誰縋幽。白日照不到，窟宅多蛟虬。往往吞巨艦，變滅隨風(fēng)漚。其險患在陰，難以形跡求?！盵26]空泠即崆嶺險灘，這里說的崆嶺灘，其兇險不易察覺，卻能常常吞滅巨艦。三大石指頭珠石、二珠石、三珠石，其位置呈品字形，故又稱品字石?？菟竟?jié)，只露頭二珠石，三珠石沒于水下，船只過灘時，暗礁避讓不及，極為危險。所以舵工說：“青灘泄灘不算灘，品字石是大鬼門。”[3]365-366

二、行船作業(yè)人員的構(gòu)成及其作業(yè)機制

在峽行中，船員是航行不可缺少的要素，技術(shù)嫻熟的船員是船只能夠安全通過長江三峽的重要保障。劉光地由三峽入川時便深受水手不諳水路之苦：

始聞人云，在沙市、宜昌雇船者，皆要川幫，或歸州幫，始可靠，切不宜坐湖南辰州麻陽船。其人行江，水路不熟，用度不敷；所覓水手，或兩湖，或四川，人心不和，言語不通；峽江險灘處，又無幫口；更好與別人滋事；且膽大，放船中多冒險失利。余初不信，以為此門戶見也。既觀其行船，無不曲中所論。甚矣！陸行雇車轎騾馬，水行雇大小船舟，皆不可不慎，不慎將貽海，為客者當(dāng)戒之。[27]123

即水手因為水路不熟，語言不通，再加上魯莽的行船方式使得過峽之旅危險重重，令行人膽戰(zhàn)心驚。足見熟悉水況、行船謹(jǐn)慎的船工的重要性。

船只上擔(dān)任船長職務(wù)的是被稱為“長年”“三老”的老船工，長年、三老是古稱，唐時已有之。杜甫《最能行》：“瞿唐漫天虎鬚怒，歸州長年行最能?！薄稉軔灐罚骸伴L年三老遙憐汝，捩舵開頭捷有神。”陸游《入蜀記》認(rèn)為長年三老即艄公，這類人負(fù)責(zé)指揮船只的行住進退，是船上最重要的成員。如李天英詩云：“巴人破浪行，性命長年托?！盵28]417方象瑛也說：“長年方蹩（誤，應(yīng)作整）暇，指點渡危湍?！盵17]342姚椿記船員放灘時：“長年三老擊木牌，眾工頓足萬橈舉。”[24]52這些詩句都說明長年、三老是船只行進的指揮者。清人對長年、三老有了“當(dāng)代”的稱呼。洪良品說：“蜀中舊呼舟子曰長年曰三老，今則呼掌梢者為太公，呼掌舵者為板主，以小舟供役使曰伍件?！盵29]114太公即是長年、三老。何謂太公？黃勤業(yè)也有一解釋，他說：“有大木撥水曰招……前執(zhí)招、后執(zhí)舵者稱太公?！盵30]92將執(zhí)舵者也視為太公。吳燾《游蜀后記》記載：“舟子用長橈十八柄擊水而行。長年一人高坐船頭，謂之太公；捩舵一人，或左或右悉聽太公指使。每至一灘，太公、橈夫無不大聲疾呼，破浪竟渡，惴惴焉，不敢稍懈?！盵31]152吳氏所記，可見太公（船長）在指揮行船、處理險情時的重要作用，是全船能否順利過峽的安全保障。聽命于太公的捩舵者顯然不是太公，洪良品稱這類人員為板主。不過，黃勤業(yè)又說板主是“管總理舟中事者”[30]92，這一說法應(yīng)是準(zhǔn)確的。當(dāng)然，板主極有可能擅長掌舵技藝，所以洪氏誤以為掌舵者為板主。船上其他人員還有稱作外掌的“看帆者”和稱作內(nèi)掌的“管執(zhí)索者”[30]92。

謝明篁《川船記》對船上設(shè)施及其所需崗位有一詳細(xì)的說明：“船中所需之物，柁一，梢一，桅一，帆一，伙掌一，五板子③一，戙竿④二，鼓一，鑼一，醒木一，橈則視船之大小以定其數(shù)，有六十人者，有四、三十人者。”[32]2行船時，需要各色人等，司掌“船中所需之物”，加上橈夫，船只的作業(yè)人員并不少，人數(shù)最多的是橈夫，少則三四十人，多則六十來人。黃勤業(yè)也稱“左右橈夫五六十人，少亦三四十人”[30]92，與謝氏所記同。

川江行船時，人數(shù)最多的是纖夫，其勞作最為艱苦，甚至有可能會危及性命。纖夫的使用，多見于船只經(jīng)過險灘時。王澐《蜀游記略》說：

蜀舟大者橈夫十余人，左右分列，溯流而上……遇灘則舍橈而纜，纜以巨竹，四分之，首尾銜接，以麻固之。長數(shù)十丈，伸若引繩，收則蛇蟠，所謂百丈也。舟子牽纜登山，從亂石中崎嶇上下，高或至嶺，降或臨水，累足側(cè)步，勢殊危仄。纜阻石則絕，一人從后謹(jǐn)獲之，纜絕失足往往有墮崖死者。[33]1

這里的纖夫就是橈夫，他們身兼二職，“遇灘則舍橈”而以纜拉纖。纖夫拉纖時有貼近江面的，最危險的是登山于懸崖間拉纖，纖繩遇石崩斷，則有可能失足摔死在絕壁下。

陳明申《夔行紀(jì)程》對纖夫的勞動生活也有反映：

纖道忽上山巔，忽落巖腳，石壁橫鐵索，便扒換，或鑿小石孔，僅能容趾。人如猿猱，蹩蹩負(fù)纖而行。間有無纖道處，則全賴橈楫船行。江中纖牽山頂，聲息不能相聞……纖繩或掛樹梢、絆石上則鑼聲驟發(fā)，纖夫停足……纖繩掛住，船即轉(zhuǎn)折不定，危在呼吸，若纖斷更不待言。[34]101

陳氏所說的纖道，隨地形的變化而變化，山腳與山巔即是也。石壁上有鐵索要回避（扒換），有的巖壁上無法通行，鑿一可容腳趾的小孔，便于拉纖前行。有的地段無纖道，則全憑船上劃楫槳的人小心而奮力地前行。由于纖夫有時要登上山巔，其與船上的人們有一段距離，信息無法溝通，對航行安全也是很危險的。纖繩為樹梢、巖石羈絆，船上的鑼鼓聲便驟然急促擊發(fā)予以提醒。一旦纖繩被羈絆，船只便“轉(zhuǎn)折不定”，甚至有可能崩斷纖繩而引發(fā)事故。

當(dāng)船員拉纖人數(shù)不敷使用時便就地招募纖夫。洪良品《巴船紀(jì)程》說：“凡過險灘必多雇人牽挽，船中人鳴鉦擊鼓以助其勢?！盵29]111王闿運在過灘時記：“十五里龍泡灘，水手上捉纖夫，打破其洋藥鐙盤，灘夫百人皆斂手受搥。”[35]1212“多雇人”“捉纖夫”即是根據(jù)需要臨時雇請的纖夫。此外還有合多船纖夫協(xié)作拉船的情況，如《夔行紀(jì)程》中記：“遇灘則合三四船之纖夫百余人共拉一船，上灘又拉一船，名為拼纖?！盵34]101這樣可充分發(fā)揮人多力量大的作用，當(dāng)然也可節(jié)省雇請更多纖夫的人力成本。

劉光地也曾記載過招募纖夫的事：“十月十四日，未刻上泄灘。此日水漸退，泄床泄枕⑤，尚不為害。我舟小，止用大?二股，加灘夫數(shù)十百名，不過給錢數(shù)百，官船故也。”[27]125同月二十七日，過“廟礬子灘，扯南漕，加索數(shù)十人始扯起。以官船僅開銷數(shù)十文，客船動需數(shù)百千也?！盵27]129這兩則材料清楚地表明，官船雇請纖夫，按勞動力價格低廉，多少帶有點勞役性質(zhì)，民間客船就要高出很多倍。當(dāng)然，拉上水船的纖夫，“勞倍而值重”[36]401，即工錢要高于拉下水船的纖夫。

許多詩人在詩文中記錄下了纖夫拉纖時的場景，吳昇《蜀船雜詠》中記纖夫：“全身傴僂兩肩赪，百尺長茭蟻聚行。”[36]401拉纖時，纖夫傴僂著腰，雙肩通紅，渺小得如螞蟻般聚集在一起。吳存楷《灘行三首》說“千夫爭一纖，據(jù)地手亦步”[9]654，手作腳據(jù)地爬行。吳省欽描述纖夫：“俯視后人頭，仰接前人履。帶履洗泥沙，流血殷雙趾?！盵4]185纖夫接踵，鮮血染紅了雙腳。

謝明篁《川船記》所說的鼓、鑼，在詩文中常稱鼓鉦或金鼓，作為打擊樂器，鼓聲雄壯激越，可起助威的作用；鑼聲則低沉宏亮，能渲染緊張氣氛，警醒人們小心謹(jǐn)慎。兩種樂器還可起到指揮導(dǎo)引的作用。陳明申《夔行紀(jì)程》說“船上設(shè)鑼鼓”，纖夫根據(jù)鑼鼓聲而“行止進退”“纖繩或掛樹梢、絆石上，則鑼聲驟發(fā)，纖夫停足”[34]101。王澐《蜀游記略》也說：“舟中鳴鼓，牽纜行者不暇回視，唯聞鼓聲緩急為節(jié)。灘高則鼓急過灘，鼓止收纜而下，復(fù)鼓橈矣。”[33]1纖夫根據(jù)鼓聲的節(jié)奏緩急作為拉纖用力前行的節(jié)奏，過灘時，鼓聲急促，鼓聲消停，則收纖繩。清人詩歌中對鑼鼓于行船的作用也有描述。宋琬《泊舟夷陵作》有：“黃頭（指船員）運長篙，森然列矛戟。伐鼓以為節(jié)，進止有成畫”這里的鼓聲還起到指揮協(xié)調(diào)橈夫劃船的作用。李星沅也提到了過三峽險灘時鑼鼓動的作用：“上水不得上，金鼓聲怒號。”[1]371

纖夫行船時，為了加油鼓勁、協(xié)調(diào)動作會吆喝起號子。吳省欽《拽纜歌》記纖夫拉纖時“腰環(huán)纜直走差駚，一戟一鉤石棱絓。一夫起絓震呼喝，絓起舟退君勿嗔”[4]185。纖繩被巖石絆住，纖夫試圖脫困便“震呼喝”，這“震呼喝”便是吟唱的川江號子。以川江號子助興時，常伴以擊鼓鳴鉦聲。洪良品《巴船紀(jì)程》中也記：“川中行船與他處異，上水牽百丈曰扯牽，以擊鼓鳴鉦為令……其推橈則扣拍哀歌，遇險處則聲急調(diào)促，喧呼助勢?！盵29]114所謂的“扣拍哀歌”便是吆喝川江號子，其在化險為夷過程中，起到“喧呼助勢”的作用。吳昇詩中也記行船上灘時情形說：“船頭鼓聲緊，沙上吼聲旺。鳴金以眾退，出險慶無恙?！惫狞c聲一陣似一陣，沙灘上的纖夫吆喝著號子緊拉纖繩前行，直到走出險灘。

三、結(jié)語

從清代相關(guān)詩文集和游記材料來看，長江三峽不同峽谷之間地勢各異，舟行之險的情狀也各不相同，由于季節(jié)差異性導(dǎo)致的水文條件以及各峽谷間地理條件的差異性亦使三峽行船之險各具特色，三峽先民由此創(chuàng)造了獨特的船只船具來協(xié)助自己渡過長江之險，同時，行船人員所付出的艱辛的人力勞動也是峽行安全的重要保障。可以說，每一次成功行船的背后都是三峽人民勤勞付出的血汗，展現(xiàn)了長江三峽人民與艱苦的自然環(huán)境相斗爭的頑強精神與吃苦耐勞的堅韌品質(zhì)。

注釋：

①朱樟記冬春之際當(dāng)?shù)厝吮P灘（水涸時客貨陸運曰盤灘）：“冬春看打盤，客錢尤橫索?！?/p>

②此處出處不明。

③“五板子船”模型，直觀展示出當(dāng)時的渡江工具，這樣一艘木船是用5塊長條形木板拼接起來的。據(jù)當(dāng)?shù)厝朔Q，該船每只可坐一個班，雙槳安在后面，一人劃船即可。材料為松木，松木本身含有油脂，耐浸泡，造好的船兩三個人就可以抬起。吳平：“壯麗史詩偉大飛躍”展陳文物|五板子船見證強渡嘉陵江。

④停船用的短木樁。

⑤為泄灘中的二石，另有泄針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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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吳燾.游蜀后記[M]//王錫祺.小方壺齋輿地叢鈔.杭州：西泠印社出版社，2004.

[32]謝明篁.川船記[M]//顧沅輯.賜硯堂叢書新編：丁集.清道光十年長州顧氏刊本，1830.

[33]王澐.蜀游記略[M]//王錫祺.小方壺齋輿地叢鈔.杭州：西泠印社出版社，2004.

[34]陳明申.夔行紀(jì)程[M]//王錫祺.小方壺齋輿地叢鈔.杭州：西泠印社出版社，2004.

[35]王闿運.湘綺樓日記[M].長沙：岳麓書社，1997.

[36]吳昇.小羅浮山館詩鈔[M]//清代詩文集匯編編纂委員會.清代詩文集匯編：卷443.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

作者簡介：

向致杭（1998.3-），男，漢族，重慶人，碩士，重慶師范大學(xué)，研究方向：明清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