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迷藏
僅僅跟我們小區(qū),一道之隔。
這些停車場的沙土堆上,奔跑著的草,被放學之后的女兒用圖畫本,涂成了童話。
每每接小女回來,她便跟著它們一起撒歡,追攆花蝴蝶抑或一縷春風。
來,讓我們一起認識一些新朋友:
紫穗槐、地錦草、牛筋草、一年蓬、翅果菊、蒺藜草、獨行菜、馬鞭草、月見草、黃花蒿……
閃爍著一些羞怯的小眼神。
就兩件衣服,綠和黃,但它們跟女兒一樣,搖曳著陽光和花香。
我舉著手機,跟在女兒身后。
徐徐接近,它們一叢叢向后,一閃——
就躲進了秋天。
光芒也照到我的身上
晨光再次擠過大廈,嘰嘰喳喳,驚起一波草舞和花香。
這些雜草,高高低低,奮力搖晃,把熱和光,盡量向外分享。
所以,停車場一側,沙土坡上的花草樹木,都獲得了同樣的春天。
站在它們身邊,我也明媚有加。
這些光芒經(jīng)過這片枝葉之后,柔韌和慈悲也濺到我身上。
每根草都被喜歡過
停好車,在這些草前再次蹲下,一只螞蟻壓彎了狗尾草,搔我的指尖。
一年蓬、鬼針草、翅果菊、蒺藜草……
每根草的身上、背后、腋窩,都有小身影在流連。
花大姐、蜜蜂、蝴蝶、螞蟻,甚至小米粒般的蚜蟲。
每一株小草,都至少被一只昆蟲嗅過,喜歡過。
無論高矮胖瘦,每根草至少有一陣風、一滴雨吻過。
就像這里的每一粒沙土,都被陽光和車燈掃過。
抵達秋天,每一根草都被喜歡過了。就連我這一身也在夕光里,燦爛了許多。
在停車場,看見一片蒼耳
一片雜草,一道起伏的沙土堆,周邊高樓的投影,比秋天重。
一些鳥鳴,蝴蝶,飛濺,恍惚成一小塊多年前的樣子。
渾身的鐵刺尚未形成,一種成熟,還在被秋風和月光不斷調(diào)制和鍛打的路上。
蒼耳一叢,微微搖晃。
我從車里斜出,童年沾滿褲腳,一種疼痛的蒼茫,枝葉上匍匐。女兒蹲下來,撫摸這些尚綠的蒼耳。
她還不知,這片生命,終究要面對越來越堅硬的現(xiàn)實。
在草叢前蹲下身來
再小的草都能開自己的花,結自己的果。
貼著這些沙土,再小的花、再小的果都會有蝴蝶、小蟲和陽光的光顧。
再小的草,也會結出自己的秋天。
在沙土上唱自己的歌,清掃身上的灰塵,傾聽同樣的鳥鳴。
我的秋天有多大,它們的秋天就有多大!
就像喜悅和悲傷本無大小。
再小的草,也有逐漸燦黃的目光。
被踩過多少次,依然一次次舉起小小的果和驕傲。
這個下午,面對蕓蕓眾生,每一棵草,都向著秋風,消化了一輪完整的夕陽。
秋風起
在停車場,讓停車雷達不停嗚叫的那株鬼針草比我高。
足有兩米光景。
洼地里的草們,比如一年蓬、翅果菊、紫穗槐……
都長得不低,順著斜坡,一層層向上走。
在接近車輪的地方,長滿獨行菜、地錦草和牛筋草,它們幾乎貼著地皮長。
整個停車場的幾個大下坡,沙土部分,高低錯落地燦爛。
我沖著這些草豎起大拇指,能走到今天,實屬不易。
男女老少,把果實都已擦亮,遞給疾行的風。
曬太陽
八點的陽光,干爽強烈,被四周大樓的玻璃大面積折射回來。
野薔薇一串串果上的紅,跟花大姐一起一大口一大口吃著綠。
一年蓬上的草帽,壓得更低。鬼針草的小針,愈發(fā)黑亮,不再隱藏種子的身份。
狗尾草,繼續(xù)下彎,向著東方掰開一身芒刺。
一地的牛筋草,貼著地皮,撥開了最后一層睡衣。
——它們,都亮出自己的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