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胡做二手房生意,純屬偶然。一天晚上,他請當年在化肥廠工作過的一個工友在家里喝酒,才突然萌生這種想法。工友名叫范文,在化肥廠上班時,他們倆關(guān)系比較密切,無話不談,兩人之間從來沒什么秘密,經(jīng)常隔三差五喝杯酒。
這天晚上,范文三杯酒下肚,臉色紅潤起來,話也多了起來,冷不防談起了炒房地產(chǎn)的事。老胡聽得一頭霧水。范文耐心解釋了半天,他才基本捋清楚炒房地產(chǎn)是怎么回事。
從此,老胡腦袋瓜里出現(xiàn)了買賣房子的概念,和老婆商量幾次后,他打定主意做二手房生意。
主意是打定了,決心也下定了,但如何著手開展起來呢?
老胡又把范文再次請到家里來喝了一頓酒。
老胡擔心范文喝醉了酒,說話胡言亂語,便在剛開始喝酒就提前咨詢了自己預(yù)先準備好的問題。
“老范,我想做二手房生意?!?/p>
“什么什么!你想做二手房生意?我沒聽錯吧?”范文很驚訝。
“是的。”
“你有這個能耐?你以為炒房地產(chǎn)那么簡單?那可不是兒戲?!?/p>
“你小聲點。我不搞炒房地產(chǎn),我只想做買賣二手房生意?!?/p>
“老胡,老實說,做這種生意風險很大,你根本不合適搞。再說了,這是需要錢的,你現(xiàn)在窮的只敢打五塊錢一斤的散酒喝,哪里去拿四五十萬的資金做墊本?”
“沒那么復(fù)雜吧?”
“當然了,辦法是人想的,主意是人打的,你想做,又敢做,誰也擋不住。”
“我們兩個合起來搞,行不行?”
“我不敢,要做你自己做?!?/p>
“你咋那么膽小怕事?慢慢摸索嘛。”
“唉,跟你說不清楚,不過看咱倆鐵哥們的份上,我告訴你一個辦法:你首先到處去打聽哪家出售房子,想辦法把房子便宜一點買下來,然后又想辦法把房子賣出去,吃點中間價??墒?,這需要一大筆錢做墊本,你沒有?。俊?/p>
“我是沒有錢,不過我想,能不能房子一買下來就馬上轉(zhuǎn)賣出去,這就不需要墊本了嘛?!?/p>
“好是好,可你做得到嗎?”
“我覺得應(yīng)該沒問題?!?/p>
“老胡,自己摸索吧,我也告訴不了你什么更好的辦法?!?/p>
老胡知道了從老工友范文身上得不到多少有用的東西。不想再把這個話題繼續(xù)討論下去,端起酒杯,一口干。范文也對這個話題有些煩了,照樣端起酒杯,一口見底。
老胡沒有聽從范文的勸告,他想試一試,萬一不行,馬上停止。
老胡開始整天在縣城及縣城郊區(qū)到處跑,不厭其煩的打聽哪里出售二手房,有時候,太陽露臉出去,滿天星光回來,而且保持旺盛的精力。老婆李麗珍心疼他,擔心這樣下去,身體會累垮,勸說他不要那樣疲于奔命,這種生意只能慢慢來,不行就算了,可以再找其它活計干,下崗后的這么多年日子還不是照樣過下來了。
老胡沒有理會老婆。
恍惚間,三個月過去了,事情終于有了轉(zhuǎn)機。這一天,老胡坐在縣城西郊公路邊一棵大樹下休息,一個六十多歲的老婦人徑直走到他面前,開口便問:“小兄弟,你是不是住在鋼鐵廠小區(qū)里?”
他感到有些突然,但還是回答了老婦人:“大嫂子,我不住在鋼鐵廠小區(qū)。你有什么事嗎?”
老婦人說:“我兒子原來是鋼鐵廠工人,后來下崗了,帶著媳婦做生意,賺了點錢,一年前在省城里買了房子。因為兒子爸死后,他們就把我從農(nóng)村接出來,安排我住在他們鋼鐵廠小區(qū)的房子里??晌颐。舨蛔〕抢?,我告訴兒子,要回農(nóng)村老家。兒子沒辦法,叫我把鋼鐵廠小區(qū)里的房子賣掉,拿著錢回老家養(yǎng)老?!?/p>
我說:“大嫂子,你的意思是要賣房子?”
老婦人說:“就是。我問了好多人,人家都嫌地方偏僻,不要?!?/p>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天助我也。老胡聽后很激動,忙叫老婦人帶他去看房子。
房子在原鋼鐵廠生活小區(qū),面積85平方,三棟202號。
房間布局還不錯,兩室一廳一廚一衛(wèi),只是房齡已經(jīng)十多年了,位置又在城郊,總體來說有些不太理想。
老胡站在顯得有點狹窄的客廳里,說:“大嫂子,你想怎么賣?”
老婦人說:“我兒子的意思是兩千塊一平方。”
老胡想了想說:“這個價位還可以,只不過房子已經(jīng)十多年了,地方又偏僻?!?/p>
老婦人生怕老胡不要,趕緊堵在門口,說:“大兄弟,價錢好商量,我打電話問一下兒子,能不能再少點?!?/p>
老胡說:“大嫂子,那你就直接問你兒子,16萬行不行?”
老婦人從口袋里掏出手機,當著老胡的面,打通了兒子的電話。
從通話語氣看,母子好像關(guān)系非常好,平平靜靜說了幾分鐘,老婦人就笑瞇瞇的說:“大兄弟,我兒子說,只要我同意,16萬也可以?!?/p>
老胡知道自己手里是沒錢,暫時沒辦法付老婦人房款,等到房子轉(zhuǎn)賣出去才會支付。
老胡說:“大嫂子,你把房子的相關(guān)證件找出來放著,把東西收拾好,告訴你兒子,過幾天我就來辦理房屋交易手續(xù),到時他也回來一下,省城到這里,也就個把小時,等辦理完相關(guān)手續(xù)后,我就把房錢一次性轉(zhuǎn)給你。”
老婦人很高興,連聲說:“好好好,你什么時候來辦理手續(xù),提前打我電話。”
老胡一刻都沒有大意,當天就打印十幾張房屋出售廣告粘貼在人群比較集中的場所,然后跑到一些正在建設(shè)的工地上,不厭其煩的打聽有沒有需要購買二手房的人,反正有打工者的地方,他都不厭其煩的打聽有沒有準備購買二手房的人。
隨便粘貼小廣告是違規(guī)的,第二天一早,老胡的出售房屋廣告就被城管隊全部撕掉了。老胡心緒復(fù)雜,擔心事情會搞得一團糟,擔心一時找不到買主而引起賣家懷疑。接下來的兩天里,白天心慌意亂,夜里胡思亂想。
還好,天無絕人之路,到了第四天,老胡一早就接到了一個電話,也不知什么渠道知道的,有人電話聯(lián)系了老胡。這個人姓黃,是外省來本地收購廢品的,已經(jīng)十幾年了,生意還不錯,早就想在本地買套房子,因為妻子不同意在本地買房,一直拖延下來了?,F(xiàn)在,孩子已經(jīng)七歲,馬上就要上學(xué)了,沒有一個固定的居所是不行的。
見面后,老胡只告訴黃老板要出售的房子位置在哪里,面積多少,沒有談價錢。黃老板要求先看一下房屋。老胡騎著自行車把黃老板帶到了鋼鐵廠生活區(qū),然后從還在外面溜達的老婦人手里拿來鑰匙,讓黃老板親自看了一遍房屋。
黃老板對房屋基本滿意,他表示他們家不想一輩子住在本地,因為老家那邊還有才建蓋十幾年的房子,將來老了,還是準備回到老家居住生活,所以只想在這里購買一套簡單的房屋。
在談到房屋售價時,老胡說出了預(yù)先想好的價位:18萬。
黃老板基本了解這座邊陲小縣城現(xiàn)在的房價,新建的基本上每平方兩千四五,房齡10年以上的,房價每平方在兩千上下。聽了老胡的報價,黃老板覺得85平方的房屋,老胡的18萬報價還是可以接受,不過,認為地點比較偏僻,問老胡價格能否降下來一點。老胡知道這是轉(zhuǎn)賣二手房,要盡快處理,千萬不能夜長夢多。于是,他裝腔作勢猶豫了一會兒,然后才說:“好吧好吧,反正房子也只會閑著,早點賣了也好。降你5千,怎么樣?”
黃老板若有所思摸了摸頭,說:“那就這樣吧。什么時候辦理過戶手續(xù)?”
老胡說:“明天下午我電話通知你。”
黃老板離開后,老胡找到老婦人,告訴她,明天早上他來找她拿房屋相關(guān)證件和房產(chǎn)登記人身份證件,要提前準備好。老婦人說,昨天她兒子回來了,把房屋出售過戶需要的證件都交給她了,明天早上來拿就行。老婦人說,她兒子提醒她,一定要掌握好房屋購買人的身份證件,辦理房屋過戶手續(xù)的同時,一定要把房款轉(zhuǎn)到她的卡里。
老胡痛快答應(yīng)了。說實話,要說詐騙,老胡真的還沒有那個膽子,他能吃得著一萬多塊的房屋買賣差價,已經(jīng)是最大的幸運了。而且,做這檔子生意,他都是誠惶誠恐,睡覺都不踏實。
辦理房屋過戶手續(xù)時,細心的黃老板發(fā)現(xiàn)房屋產(chǎn)權(quán)人不是老胡,有了一點疑心。老胡還算聰明,坦然告訴黃老板,房屋產(chǎn)權(quán)人確實是他堂兄弟,現(xiàn)在居住在屋里的人是堂兄弟母親,他嬸子,所以,房款當中的16萬元,要打進堂兄弟母親的銀行卡里,剩下的1.5萬元,要打進他本人的銀行卡里,再由他取出來,購買嬸子回老家居住所需要的生活用品,比如電視機、洗衣機和電冰箱等等。老胡在和黃老板說這些時,老婦人就在大廳里的沙發(fā)上坐著看手機。本來,老胡不想讓老婦人跟來,她偏要來,說是一辦完房屋過戶手續(xù),就要把房款打進她的卡里。老胡不得不同意她也一起來,但好心好意告訴她,坐在大廳里等著就行了。老婦人也聽話,走進大廳里之后就沒有動過身。
本來以為事情馬上順利辦完,不曾想到房屋產(chǎn)權(quán)人要親自簽名。心急火燎的老胡跑到老婦人面前,讓她趕緊叫兒子趕到縣城。
當天下午,房屋買賣順利完成。
老胡的第一次行動,生意完成得相當圓滿,得到了一直對他的二手房生意持懷疑態(tài)度的老婆表揚。
不過,輕而易舉拿到手的1.5萬塊錢,也讓老胡心里忐忑了好幾天。那幾天,無論白天黑夜,老胡心里總覺得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別扭,好像一群螞蟻在心里爬來爬去,雖然他沒有欺騙老婦人一分錢,也沒有欺騙黃老板一分錢,但不管怎么說,心里很不自在,總是感覺欠了別人一點什么東西。
老胡做完第一筆二手房生意,靜下心在家呆了兩個多月,這期間,他只出過三次門。第一次出門,他去鋼鐵廠生活區(qū)悄悄觀察了一下黃老板一家的現(xiàn)狀,他發(fā)現(xiàn),黃老板一家生活規(guī)律正常有序,沒有出現(xiàn)什么不尋常的情況。第二次出門,他乘坐客車,前往住在50公里外農(nóng)村的老婦人家,看望了一下老婦人,事實上,他是去“察言觀色”,老婦人非常熱情,殺雞款待了一頓飯。第三次出門,他去拜訪老工友范文,名義上,他是去找老工友敘舊,事實上,他想咨詢一下做二手房生意需不需要辦理什么證件,他一直不清楚做這檔子生意國家政策是怎么規(guī)定的。就此問題,范文告訴他,把房子買過來注冊在自己名下,然后再看房價浮動情況出售,這是正常的私人房屋買賣,如果做房地產(chǎn)生意,當然要申請辦理相關(guān)證件。老胡本來想再咨詢一下房屋買賣過程中做中間人,是否需要辦理什么手續(xù),又擔心范文給出不利于自己現(xiàn)在剛剛開始的生意的話題,干脆就不再咨詢了。
老胡知道,照范文所說,房子買過來注冊后再出售,那是需要一大筆錢的,他哪里去拿這么多錢呢?這種事情他做夢都不敢去想。他想的是:還是像現(xiàn)在這樣,尋找機會,在別人房屋買賣過程中,發(fā)揮自己的聰明才智,賺點錢填補家用,等找到更適合自己的活計,就金盆洗手,再也不干偷偷摸摸、提心吊膽的二手房生意了。
這一天,老胡在縣城中心廣場旁邊一處很少有人光顧的角落里,看見了一份樣子好像剛剛粘貼出來的房屋出售廣告。廣告上寫著:現(xiàn)有一準備出售房屋,地處老糧食局宿舍區(qū)一棟203號(夢幻賓館對面),建筑15年,使用面積75平方米,有意者手機聯(lián)系……非誠勿擾。
老胡想,好機會來了,決不能錯失良機。他馬上掏出手機,打通了電話。對方是個女的,聽聲音好像很年輕。電話里簡單詢問了幾句關(guān)鍵情況,老胡就決定面談。兩人約好的見面地點就在老糧食局一棟203號。
一見面,老胡首先觀察了一下對方:年紀二十五六的女孩,穿著樸素整潔,中等身材,圓臉,鳳眼,面容姣好,笑容可掬。
老胡說:“我姓胡,叫我老胡就行了。妹子,賣房子算是大事呢,你做得了主嗎?”
姑娘笑了笑說:“大叔,我叫楊雨花,在縣一中教書。這套房子是我爸媽他們的,他們退休后就到市里買房居住了,房產(chǎn)已經(jīng)轉(zhuǎn)到我名下了,怎么處理是我自己的事。”
老胡說:“妹子,你的廣告剛剛貼的吧?一共貼了幾份?”
楊雨花覺得老胡這話問的有點奇怪,但還是老實回答說:“大叔,早上才貼出去的,我怕被人撕掉,就貼在不太顯眼的地方了,只貼了這一份?!?/p>
老胡松了口氣,說:“那你為什么要賣房子呢?”
楊雨花說:“我結(jié)婚前,一直住在這里?,F(xiàn)在結(jié)婚了,我和男朋友又買了一套新房,我們商量后,決定把這套老房子處理掉?!?/p>
老胡說:“你的廣告上沒寫價錢,你想賣多少?”
楊雨花快人快語的說:“現(xiàn)在的房價也不好,這個房子建筑15年了。我們的意思是先看看買房人敢出多少。”
老胡一聽,心中有了底氣,說:“一平米一千八怎么樣?”
楊雨花說:“不能再多一點了嗎?”
老胡胸有成竹,說:“這個價錢比較適合了,像我們這種蝸居在大山里面的小縣城,房價是上不去的,再說,你這個房子已經(jīng)算是很老了,很多人都不會看好?!?/p>
楊雨花不再出聲,想了一會兒,說:“那好吧,一千八就一千八?!?/p>
老胡說:“你不跟家人商量一下了嗎?”
楊雨花說:“不用,我說了算。大叔,你打算什么時候辦理房屋產(chǎn)權(quán)過戶手續(xù)?”
老胡沒有想到事情會這么順利,高興得掏出一支煙點燃,有滋有味的吸著說:“妹子,我這里有個要求,就是辦好房屋產(chǎn)權(quán)過戶手續(xù)后再支付房款行不行?”
楊雨花說:“按理說,這是不行的。不過,看你也不是那種耍賴皮的人,如果真的一時手頭緊,需要拖后幾天支付房款也不要緊?!?/p>
老胡說:“妹子,實話實說吧,我是幫一個親戚買的,他說,房子嘛,你看好了就行,房款容他拖后一點時間支付,因為他的工錢還不知道什么時候才會發(fā)下來?!?/p>
楊雨花說:“不要緊的大叔,你拿好相關(guān)證件,喊著你家親戚,和我一起到房管所先辦好房屋產(chǎn)權(quán)過戶手續(xù),13.5萬房款,過后再支付。不過,大叔,不是我不放心,到時也不能說話不算數(shù),支付房款拖后一點時間可以,但不能一拖再拖,最后鬧得雙方都不愉快。我們不希望出現(xiàn)這種情況?!?/p>
老胡嚴肅的說:“我下崗以前是化肥廠的正式工人,我保證說話算話,在支付房款前,我的身份證壓在你那里?!?/p>
老胡簡直不敢相信事情會商量得這么順利,飄飄然間,覺得自己倒騰二手房方面實在是有點特長。
老胡開始馬不停蹄尋找房屋買主。他大街小巷到處跑,向所有親戚朋友打聽有沒有需要購買便宜老房子的人,他知道,時間不能太拖長,太拖長了,容易引起賣家懷疑,如果哪個環(huán)節(jié)出了事,今后就別想再做這檔子生意了,弄不好,還會前后不是人。
功夫不負有心人,與楊雨花談妥房屋買賣第三天,老胡在一個跑快遞的熟人那里打聽到了有人要買房子的信息。
他們馬上見了面。
要買房子的是一對在鑄造廠打工的農(nóng)村夫妻,男的名叫張偉,女的名叫納尼,都是彝族人。因為留在農(nóng)村給爺爺奶奶照顧的孩子到了上學(xué)年齡,上學(xué)的地方遠在距離村子二十多公里外的鄉(xiāng)政府駐地,每個星期都要大人接送,家里爺爺奶奶年紀大了,接送孩子的事,干不了了?,F(xiàn)在鑄造廠生意好,工資不錯,夫妻倆每個月加起來有五千多塊錢,舍不得就此離開鑄造廠。后來,夫妻倆聽說縣城里的小學(xué)校,不像以前那樣,只招城鎮(zhèn)戶口的孩子,農(nóng)村戶口的孩子也招了。于是,夫妻倆商量決定,在縣城里購買一套居住面積七八十平方米的老房子,把孩子接來縣城一起生活,讓孩子在縣城里上學(xué)。
老胡首先簡單介紹了一下房子的情況,然后說:“小張,這房子是我一個朋友的,他原來在縣里工作,現(xiàn)在調(diào)到市里去了,所以房子一直空著,還不如賣掉。說實話,房子是有點時間了,但是,原來建蓋的房子比現(xiàn)在建蓋的房子要堅實牢固得多,人家安裝閉路電視的人都說,十多年前建蓋的房子,墻壁上打個孔要一兩分鐘,現(xiàn)在建蓋的房子,打個孔十幾秒就行了?!?/p>
張偉是個老實人,房子也看過了,只好直話直說:“胡大哥,房主人不來不行吧?你說的一平方一千九百塊錢,我認為價錢也還可以,但是,你說了算不算得呢?”
老胡說:“你怎么會不相信呀?把房屋產(chǎn)權(quán)所有手續(xù)辦好了,房產(chǎn)證交到你手里了,怎么就不放心呢?”
張偉和妻子納尼簡單商量了一下,同意了馬上就去辦理相關(guān)房屋產(chǎn)權(quán)手續(xù)。還同意了辦好手續(xù)后,馬上支付房款。
老胡心情相當好,一臉笑容,他和張偉夫妻倆說好明天一早就去辦理房產(chǎn)過戶手續(xù)。
這次二手房交易中,老胡沒有昧著良心賺錢,他得知張偉夫妻倆現(xiàn)在手頭上只有15萬塊錢,每個月還要給家里的兩個老人支付五六百塊錢生活費,于是腦海里馬上決定不能賺得太多,每平方賺個百把塊錢就行了。在這一點上,老胡還是講良心的,當然了,他賺的過多,對今后的生意會有影響,稍有不注意,會把名聲搞臭掉,到時候,不但生意做不了,還會影響孩子們的名聲。
第二次二手房交易的成功,雖然賺錢不多,但也給老胡仿佛注入了一劑強心針,興奮了好幾天。老婆李麗珍更加肯定了老胡在做這方面生意的能力。要知道,開始的時候,老婆李麗珍雖然同意做這檔子生意,心里并不抱太大的希望,甚至不時有幾句冷嘲熱諷,認為這純粹是騙人的把戲,只有弱智的人才會上當?,F(xiàn)在,經(jīng)過兩次成功,老婆李麗珍服了他了,夜里睡在一張床上,老婆改變往常屁股朝他側(cè)身而睡的習(xí)慣,像個乖孩子,鉆進他的懷抱里,任憑他撫摸,任憑他拿捏。老胡感覺到每天夜里都如同新婚,疲憊得全身癱軟無力。
老婆捏著老胡的鼻子說:“差不多就行啦,又不是剛結(jié)婚那陣子,身體會垮掉的?!?/p>
老胡嘿嘿嘿笑著說:“又不讓你出力,你怕什么?!?/p>
老婆說:“我是怕你累垮身體。”
老胡說:“不會,這么舒服的事,咋會累垮身體呢。”
老婆不再出氣,任憑老胡翻來覆去鼓搗。
老胡不只是忙于夜里的事,白天,他也都在東奔西跑找生意。經(jīng)過半年多的奔波,小縣城里大部分人都認識了他,但是,很少有人知道他具體在做什么工作。當然了,他也是不會告訴任何人的。知道他在做二手房買賣生意的人更是寥寥無幾,這些人不是他的親戚,就是他最好的朋友。
這一天,老胡正走在環(huán)城南路,突然發(fā)現(xiàn)不遠處的一個公交站臺上,有個身材瘦小的男人揮舞著拳頭狠命毒打著一個披頭散發(fā)的女人。男人打的很兇,齜牙咧嘴,一邊打,一邊詛咒著什么。奇怪的是,無論男人打的如何兇狠,如何瘋狂,女人一聲不吭,只是拼命掙扎,奮力反抗。旁邊站著五六個人,但都無動于衷,只是冷冷地觀望著,面無表情,像幾個木頭人。
眼看挨打的女人快受不住了,老胡毫不猶豫沖上去,一把抓住施暴男人的衣領(lǐng),拖拽到了一邊。
男人雖身材單薄,黑黑瘦瘦,但脾氣火爆,怒目圓睜,被老胡一把拖拽到一邊后,非常憤怒,咆哮道:“你找死!我打自己老婆,你狗拿耗子!”說完,猛撲過來和老胡拼命。
老胡是孤兒,自小喜歡打架,天不怕地不怕,而且身體壯實,別說面前這個黑黑瘦瘦的小男人,就是人高馬大的漢子,他也不放在眼里。
老胡順勢捏住男人的脖子,輕輕一拉,男人就趴到了地上。
這時,那被挨打的女人馬上躲在老胡身后,驚恐萬狀的說:“大哥,救救我!他胡說八道,我不是他老婆,我們離婚兩年了,他一直不放過我,他是個畜生!”
老胡安慰說:“妹子,有我在,你別怕?,F(xiàn)在是法治社會,還怕治不了他?”
男人從地上爬起來,準備再次和老胡拼命。老胡可不是吃素的,一拳將男人打飛到四五米開外,然后指著男人吼道:“你給我滾!再不滾,老子就打110?!?/p>
男人一聽要打110,馬上爬起來,罵罵咧咧走了。老胡見事情得到解決,也轉(zhuǎn)身要走。
女人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說:“大哥,你別走?!?/p>
老胡問:“為哪樣?”
女人說:“你一走,他不服氣,馬上還會回來打我的。”
老胡說:“那你就打110報警?!?/p>
女人說:“我不敢,一報警,他會把我往死里打?!?/p>
老胡說:“那你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p>
女人感激地點點頭。
送女人回去的路上,老胡知道了女人叫馮曉麗,家住龍江小區(qū)。馮曉麗告訴老胡,她今年38歲,18歲就結(jié)婚了。那時候,男人不像現(xiàn)在這樣,倒是天天甜言蜜語,死纏爛打追她,馮曉麗經(jīng)不住男人的軟磨硬泡,最后只好答應(yīng)嫁給他?,F(xiàn)在,因為男人長期家暴,已經(jīng)離婚兩年多,孩子才18歲,去年職高畢業(yè)就去省城打工了。馮曉麗說,男人死活不同意離婚,她是在法律服務(wù)所的幫助下,法院判決離婚的。離婚后,本以為和男人沒任何關(guān)系了,沒想到,離婚不到三個月,男人經(jīng)常跟蹤她,只要她和任何男人說句話,他就會打她,已經(jīng)記不得毆打多少次了。今天老胡看見的就是因為她和過路的熟人說了幾句后,也不知道男人從哪里鉆出來,揮拳就往死里打。要不是老胡仗義出手,還不知道會不會被他打死。
馮曉麗還告訴老胡,她是初中畢業(yè)后來到縣城里打工的,老家在離縣城最遠的龍?zhí)多l(xiāng)。離婚后,她做了環(huán)衛(wèi)工,工作相對穩(wěn)定,現(xiàn)在,男人經(jīng)常這樣騷擾,工作都受到了影響。
馮曉麗一邊流著淚,一邊痛苦的說:“大哥,這日子沒法過了。要不是想著孩子,我連死的想法都有了。”
老胡一直靜靜的聽著,沒有打斷馮曉麗的話。聽見馮曉麗說到死,心里顫抖了一下:“妹子,死是很簡單的事情。你要知道,人來到這個世界上,每個人有每個人的難處,每個家庭有每個家庭的不幸,碰到事情要想辦法解決,而不是一死了之。大家都是這么過來的,活著比什么都好。”
馮曉麗聽到這些,臉一下晴開了。
“大哥,你真好!”
接著,激動的說:“大哥,你愿不愿意認我做個妹子?”
老胡沒想到馮曉麗突然會問這樣的問題,一時不知如何回答,支支吾吾一會兒才說:“妹子,我們都是苦命人,只要你愿意,大哥就答應(yīng)你?!?/p>
馮曉麗臉上浮現(xiàn)出幸福的笑容,不由自主抓住老胡的雙手。
馮曉麗住的龍江小區(qū),在縣城最偏僻的東北面錦華山下,這里住的都是外來務(wù)工人員。每套房子面積只有65平方,廚房、衛(wèi)生間、客廳、臥室一應(yīng)俱全,只是人一進去,感覺天寬地窄。
馮曉麗告訴老胡,這套房子是她離婚后買的,借了父母不少錢,所以她日子過得很小心,從不吃大魚大肉,不敢買這買那。
馮曉麗很感激老胡,非要留老胡吃飯。
老胡說:“不用不用,我回家吃?!?/p>
馮曉麗不高興了:“大哥,是不是因為我生活困難你不吃?告訴你,吃頓飯的錢我還是有的。”
老胡說:“不是不是?!?/p>
馮曉麗說:“是不是我們孤男寡女,怕人家說閑話?那就把你家嫂子喊來一塊吃。”
老胡真是找不出不留下來的理由,只好答應(yīng)了馮曉麗。
他告訴馮曉麗他老婆不會來,也不要喊她,她什么都好,就是疑心太重,會引起誤會的。
馮曉麗聽后,就不再出氣了。
個半小時后,馮曉麗把飯菜做好了。她炒了一盤韭菜,一盤牛肉干巴和花生米,煮了一碗老奶洋芋和肉片拌絲瓜。
老胡不想喝酒,只想吃完飯馬上回家,哪想架不住馮曉麗再三請求,喝了起來。剛開始,他喝的不多,清清楚楚的,喝著喝著,一瓶高粱酒就見底了,就慢慢迷糊起來。陪著他一起喝的馮曉麗,也喝得滿面紅光,本來就面容姣好的她,此時在他面前更加嫵媚動人了。他越來越感到馮曉麗那誘人的容貌和身材,好像是一只無形的手緊緊地抓著他。他非常擔心控制不住自己,發(fā)生一些不該發(fā)生的事情,因此,一再警告自己,不能再喝了。
老胡迷迷糊糊準備回家時,馮曉麗緊緊抓住他的手,說:“大哥,你別走了!那個混蛋今天被你揍了一頓,今晚肯定會來找我算賬的。你就救人救到底,這里過一夜吧!”
老胡說:“他再來,你就報警?!?/p>
馮曉麗說:“報警有什么用,說不定警察還沒到,我就死在他手里了?!?/p>
老胡迷迷糊糊,看著面前像羔羊而且嫵媚動人的馮曉麗,感覺自己應(yīng)該保護她,一股英雄救美的氣概涌遍全身,咬牙切齒的說:“好,我等。要是他真敢來,今晚我就把他廢了!”
老胡一覺醒來,已是第二天早晨。他發(fā)現(xiàn)自己睡在一張雙人床上,馮曉麗正在廚房里做早餐。昨晚他如何離開飯桌,如何睡到床上,老胡一點都不記得了。現(xiàn)在,他最擔心的是,昨晚他有沒有做出出格的事。想問馮曉麗,又不好意思開口,畢竟這種話是不能隨便問的。如果沒有什么事,會被她誤會;如果真的有事,又會使兩個人都很尷尬。
老胡掀開被子,發(fā)現(xiàn)自己一絲不掛,全身光溜溜的。他突然冒出一身冷汗,心想:昨晚肯定出事了,不然,怎么會連褲衩都沒穿呢?太大意了,喝醉了也該回去呀,怎么會在這里住下呢?他隱隱約約記得,剛醉酒那會兒,感覺自己被那嫵媚妖嬈的馮曉麗勾住了,一直直溜溜盯著她身子看,一點不覺得不好意思,而且身上某個部位好像也在蠢蠢欲動;馮曉麗也沒有避開,同樣直溜溜盯著他,好像身體也正在燃燒,眼里流露出一種男人們非常熟悉的女人久違的渴望。
但是,后來發(fā)生了什么事,他就一點不記得了。
老胡起床來到廚房,見早餐已煮好擺在飯桌上,馮曉麗坐在桌前,雙手托著腮幫子若有所思,出神地望著作為早餐的兩碗雞蛋米線。老胡進來時,馮曉麗沒有看他一眼。老胡坐到飯桌前,馮曉麗也沒有看他一眼。
“妹子,昨夜睡得好嗎?”
“好,一覺睡到了天亮?!?/p>
“我,我沒有欺負你吧?”
“你不記得了?”
“不記得了。”
“那別問了,大哥,沒事的?!?/p>
“??!我……我真糊涂啊?!?/p>
“大哥,我說過沒事的。”
老胡臉一下紅了,覺得自己太對不起馮曉麗了。
“妹子,過去的就過去吧,今后,有什么難處跟我說一聲?!?/p>
馮曉麗點了點頭。收拾好空碗筷,準備泡杯茶給老胡喝。老胡站起來說:“我得回去了,下回再喝吧?!弊叩介T口,突然又站住,回頭看了一眼馮曉麗,眼神有些不舍。
老胡回到家,老婆已經(jīng)起床。
老婆問:“昨晚去哪里了?也不打個電話?!?/p>
老胡說:“遇到個朋友,喝多了,跟他睡賓館了?!?/p>
老婆說:“聽說麗景小區(qū)有人出售二手房,你去看看吧。”
老胡說:“好?!?/p>
走出家門,老胡心里空落落的,感覺好像做了什么虧心事。當然,自從結(jié)婚以來,老胡在老婆面前從來沒有說過半句謊言,現(xiàn)在卻說了,還說得那么心平氣和,坦坦然然,臉不紅心不跳。回想起昨晚的事,還是有些擔心,更多的是害怕,如果馮曉麗今后不放過他,經(jīng)常找他訴苦,纏著他不放,該怎么辦?雖然他相信馮曉麗不是那樣的人,憑他的第一感覺,馮曉麗是穩(wěn)重的,不是隨隨便便的人,昨夜之所以把他留下來,肯定是害怕那個混蛋男人找上門來,才想方設(shè)法把他留下來,至于發(fā)生了什么事,兩個人心里都十分清楚了。老胡有點不明白的是,留下來就留下來吧,為什么做出那樣不理智的事呢?
老胡暗暗警告自己:不可一錯再錯,今后絕對不準再做出這種見不得人的事。
麗景小區(qū)在城南,整個小區(qū)總共5棟樓房,都是6層樓。
老胡很快找到了要出售房子的主人家。這是一對年輕小夫妻,男的叫孫曉東,女的叫張燕,兩人在大學(xué)里就談了戀愛,大學(xué)畢業(yè)后一起考來這座小縣城里上班。本以為沒有機會調(diào)動工作了,一輩子在小縣城里工作和生活了,兩年前,買房結(jié)了婚。可是,時來運轉(zhuǎn)有個市級單位看上了孫曉東的業(yè)務(wù)特長,要把他調(diào)到市里工作,同時,還同意把他妻子張燕也一起調(diào)到市圖書館上班。小夫妻覺得兩個人都要調(diào)離這座的小縣城了,認為結(jié)婚時購買的房子留在這里,也只會空著,還不如賣掉。于是,就把準備賣房子的信息傳了出去。
這是一套90平米的房子,在3棟2樓,房間布局合理,采光好。從窗口一眼看過去,中老鐵路十幾孔特別引人矚目的橋墩,一覽無余。
看完房子,老胡還比較滿意,心想,如果遇到好機會,完全可以賣個好價錢。于是,老胡故意假裝出買不買都無所謂的樣子,和小夫妻談起了價錢。
小夫妻馬上就要走了,心里只想著盡快把房子賣出去,所以說話直來直去。
孫曉東說:“胡叔叔,直接說了吧,你出個價位,然后我們商量一下?!?/p>
老胡說:“我也不啰嗦了,一平方一千八怎么樣?”
孫曉東說:“胡叔叔,我們購買才兩年多點,購買價位就是一平方兩千五,一千八有點少了?!?/p>
老胡裝出很干脆的樣子說:“多新的房子,人住過了,就不算新房子了。既然你說購買才兩年多點,就算一平方一千九。”
孫曉東和妻子張燕商量了一下,最后同意了一平方一千九這個價位。
老胡又搬出老一套經(jīng)驗,告訴小夫妻倆,他是幫親戚購買房子的,等到辦完房屋所有權(quán)過戶手續(xù)才會支付房款。
小夫妻對這一點沒有意見,只要求盡快辦完房屋所有權(quán)過戶手續(xù)。
老胡爽快答應(yīng)了。
離開麗景小區(qū),老胡又忙開了,他像一條獵狗,有時步行,有時騎上那輛跟隨多年的破單車,不知疲倦的滿城奔波,幾乎每個市民居住區(qū)域都要跑上一遍,特別是那些打工者比較集中的大大小小工礦企業(yè)和他們住地,他都做到認真打聽,仔細咨詢。半天下來,精疲力竭,頭昏眼花。
第一天過去了,沒有找到買主。
第二天過去了,還是沒有找到買主。
第三天一早,剛起床洗漱,手機突然響起來,掏出一看,是馮曉麗。怎么會是她?這么早打手機是什么意思?老胡心里頓時亂作一團,在接與不接馮曉麗電話之間,出現(xiàn)了前所未有的猶豫,甚至有點惶恐。
手機還在響,感覺聲音越來越大。
老胡用手拍了一下自己的頭:還是個大男人呢,接。
原來,馮曉麗不是無事找事,她是特意告訴他,她有個朋友準備購買一套二手房,面積八九十個平方。
老胡松了一口氣,高興之余,又有些奇怪的感覺:什么時候告訴過她我在做二手房生意?
走出家門,老胡打通了馮曉麗手機。
“妹子,你是怎么知道我倒騰二手房生意的?”
“那天晚上呀?!?/p>
老胡心里咯噔一下。
“那天晚上?”
“是的。你還說這生意不好做,受苦受累不說,還得受氣受罪,說著說著就哭了起來。我以為像你這樣的大男人,是不會哭的。你一哭我的心就軟了,也跟著哭,就和你做了那事?!?/p>
直到這時,老胡才知道了那天晚上發(fā)生那事的前因后果。
“妹子,都是我的錯?!?/p>
“我也有份?!?/p>
“你恨我嗎?”
“為什么要恨你?”
“這事以后就不要再提了,咱倆相安無事就好?!?/p>
“我也這樣想。”
老胡馬上趕到了麗景小區(qū)。
半小時后,馮曉麗帶著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也來到麗景小區(qū)門口。馮曉麗看見老胡,有點局促不安。老胡倒是沒有不自在的感覺,顯得落落大方。一見面,馮曉麗就說:“這是我的好姐妹,名叫李倩?!崩虾掖掖蛄苛艘幌吕钯唬簶藴噬聿?,鵝蛋臉,白里透紅,皮膚細膩,笑容滿面。
老胡:“走吧,先去看看房子?!?/p>
在這之前,老胡已經(jīng)聯(lián)系好了孫曉東。
來到房子里,李倩角角落落仔細觀察了一遍,還算滿意。
老胡生怕李倩當著孫曉東的面問起房價,馬上把馮曉麗和李倩喊出門。走出麗景小區(qū)門口,李倩突然說:“哎呀,胡大哥,房價還沒談過呢?!毙闹敲鞯鸟T曉麗說:“房子主人和胡大哥是老熟人了,他們已經(jīng)談好了價錢?!崩虾f:“因為房子裝修好后,小孫他們才住過兩年多時間,價錢稍微高一點。”李倩:“那你們談了多少?”老胡說:“小孫他們購買時是每平方二千五,我們現(xiàn)在談好的是每平方二千二。我覺得這個價位不算貴,就看你的意思了。”李倩說:“我覺得可以接受?!?/p>
這筆買賣就這樣水到渠成的做好了。
房子過戶后,老胡和馮曉麗通了一次手機。
“妹子,在哪里?”
“在大街上?!?/p>
“旁邊沒人吧?”
“沒人?!?/p>
“那個房子我賺了二萬七?!?/p>
“為什么告訴我?”
“我也不知道。”
“想請我吃飯?”
“是呀,你猜對了?!?/p>
三家村那家農(nóng)家樂,馮曉麗之前去過一次。那天晚上,她首先趕到了那家農(nóng)家樂,在手機上定位發(fā)給了老胡,接著打了他手機。
老胡沒接電話,馮曉麗心里顫抖了一下。不過,十幾分鐘后,老胡就出現(xiàn)在面前了。兩個人都沒有說話,站著用如隔三秋的眼神對視了一會兒,馮曉麗就去點菜了。
馮曉麗沒有征求老胡意見,她拿了一瓶高粱酒。
馮曉麗點的菜很簡單,一個牛肉干巴,一個酸菜炒肉,四個小菜。兩人心里都清楚,吃飯是表面的,見面才是目的。
兩人面對面坐在方形飯桌兩邊,也沒有誰提議,一坐下就喝起了酒。
“剛才為什么不接電話?”
“都快到門口了嘛?!?/p>
“我很害怕你不來?!?/p>
“為什么?”
“不知道?!?/p>
“說實話,我心里很亂。我們這到底是算什么關(guān)系呢?我想過,我們今后不要再來往了,可是,心里真的下不了決心?!?/p>
“我們要是早點認識就好了?!?/p>
“唉,這是宿命。”
“你媳婦還可以吧?”
“還可以,就是脾氣不好。”
“我,對不起她。”
“對不起她的是我?!?/p>
“我也有責任。”
喝著喝著,桌子上出現(xiàn)了兩個空酒瓶。老胡已經(jīng)醉眼朦朧,馮曉麗姣美的臉龐在他眼前晃來晃去,那兩只可憐兮兮的眼睛滴溜溜盯著他。他心里五味雜陳,不知該如何安慰她。
“回去吧?!?/p>
“回哪?
“我送你回家?!?/p>
“我不回?!?/p>
“那去哪?”
“不知道?!?/p>
“你還是回家吧?!?/p>
“不回。我跟著你?!?/p>
“不行,我們不能這樣下去了?!?/p>
“那你要我咋樣?”
“你不想老婆了?”
“想,也想你?!?/p>
“不行,會出事的?!?/p>
“不會?!?/p>
“會。”
“不會。”
迷迷糊糊爭論了半天,誰也說服不了誰。兩人拉開一段距離,慢慢騰騰,又回到了馮曉麗家。
兩人一覺睡到了天亮。老胡吃個早飯,直接回了家??匆娎掀旁谛l(wèi)生間里洗衣服,他若無其事坐在沙發(fā)上吸煙。
“昨晚死哪去了?”
“跟朋友喝酒。”
“到底怎么回事?這段時間你總是神神秘秘的?!?/p>
“一整天跑來跑去,累啊,喝口酒心里順暢?!?/p>
“可不能出事喲?!?/p>
“出哪樣事?”
“那就好?!?/p>
老胡在老婆眼里,永遠是徹徹底底的老實人,她做夢也不想不到,自己認為老實巴交的男人,竟然背著她做出了糊涂事。老胡在沒有看見老婆時,心里還有點坦坦然然,一看見老婆,心就忐忑不安了,甚至擔心,老婆總有一天會發(fā)現(xiàn),但什么時候會發(fā)現(xiàn),他也不知道。
后來,半年多時間里,老胡又做成了幾單生意。這期間,老胡和馮曉麗約會了三次,都是老胡主動手機聯(lián)系的。馮曉麗每次接到老胡打來的電話,都顯得十分為難,拒絕,于心不忍,不拒絕,又心慌意亂,反正心里很糾結(jié)。
第三次約會時,老胡半夜里過來。馮曉麗以為不會來了,早已關(guān)燈睡覺,半夜里突然聽見輕輕的敲門聲,心里一下子就明白老胡還是來了。她莫名其妙的有點激動,一打開門,就張開雙臂緊緊摟抱住了老胡,反而讓老胡一時不知所措,連忙扭過身關(guān)上了門。
馮曉麗一直摟抱著老胡走進了臥室。其實,他們不是走進去臥室,而是扭扭捏捏挪進去臥室的。馮曉麗從抱住老胡那一刻起,眼淚就噴涌而出,一下子淋濕了老胡的胸襟,但她沒有哭出聲,只是用十個手指頭越來越用力的在老胡脊背上摳,摳得老胡齜牙咧嘴。
兩人一進入臥室,就手忙腳亂給對方扒光了衣服。這次和往常不一樣,誰都沒有說話,但顯得異常激動,兩人都恨不得把對方整個融入到自己的身體里,融入到自己的靈魂里。
半個多小時的翻云覆雨,兩個光溜溜的身子疲憊至極,仰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睜大眼睛望著天花板出神。
“我以為你不會來了?!?/p>
“為哪樣?”
“都大半夜了?!?/p>
“我一個人在外面喝了幾口酒。”
“是不是喝多了才打電話?”
“不是,主要是想你?!?/p>
“真想?”
“真想?!?/p>
“不想老婆了?”
“也想?!?/p>
“我說過不要再來往了,你就是不聽?!?/p>
“我控制不住自己?!?/p>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你說咋辦?”
“我想,我還是回老家吧?!?/p>
“那我去哪?”
“你有家,有老婆孩子?!?/p>
“那我想你的時候咋辦?”
“分開了,自然慢慢會不想了。”
“不會?!?/p>
“唉,事情咋會弄成這樣?”
天亮之前,老胡悄悄離開了龍江小區(qū)。他沒有直接回家,而是鬼使神差來到昨天晚上獨自一人喝酒的小館子里,咕嚕嚕抽了一個多小時竹煙筒。館子老板姓李,是縣城里的人,已經(jīng)退休,閑來無事就在自家的空房子里開了個小館子。用他的話說,不是為了賺錢,主要是鍛煉身體。小館子一開起來,老胡就認識了李老板,有時候得閑,就來小館子里喝杯小酒,有時兩三個朋友一起來,有時獨自一人來。李老板年紀將近比他大十歲,見了面就稱呼他胡老弟,老胡獨自一人過來喝酒時,李老板也會陪他喝上幾口,東拉西扯,暢所欲言,一聊就半天。
老板看出今早老胡心事重重,抬個凳子坐在他旁邊聊了起來。
“是不是昨晚喝多了,和老婆吵嘴啦?”
“沒有?!?/p>
“有心事?”
“沒有。”
“老弟,你肚里有幾根花花腸子,老哥我還不清楚?別不好意思,說出來聽聽,說不定老哥還能幫到你。”
老胡猶豫了一下,說:“我說出來,你保證不要跟任何人說喲?!?/p>
“瞧你老弟,你還信不過我?我保證。”
老胡將他和馮曉麗的事稍加隱瞞,經(jīng)過改編后影射成他和另外一個女人。
“是這樣,前段時間,有個年輕時談過戀愛的女人,突然找我借錢。我也不好意思拒絕,就陪她在她租住的屋子里喝了一頓酒。哎呦呦,也不知咋回事,醒來的時候,才知道夜里酒后睡到了她床上。現(xiàn)在相當懊悔,不知道她會不會把這事給宣揚出去,也不知道自己如何面對老婆?!?/p>
“和她做那事了嗎?”
“不記得了。不過,既然都睡在了一張床上,你說什么也沒發(fā)生過,誰會信?所以,后來就糊里糊涂斷不了關(guān)系,牽扯在一起了?!?/p>
“那女人結(jié)婚了么?”
“結(jié)了,但現(xiàn)在又離了。”
“哦呦呦,這事還真有點麻煩?!?/p>
“李老板,你快幫我想想辦法?!?/p>
“你們現(xiàn)在還來往?”
“是的?!?/p>
“哎呀呀,小老弟,你這就不對了,古話說,一回生二回熟,你這樣控制不住自己,怎么行呢?”
“那我現(xiàn)在該咋辦?”
“一個字,斷。不能再猶猶豫豫了。你想想,你跟一個離婚女人不明不白攪合在一起,這算什么?要是傳出去,你在家人、在親戚朋友面前,頭都抬不起來。斷,一定要斷,而且必須徹底斷掉?!?/p>
老胡原本只是因為心神不寧,神情恍惚,拿不準一大早回不回家,才來李老板小館子里抽吸竹煙筒的,一提起老胡煩惱透頂?shù)男氖拢罾习寰蜎Q定在他的小館子里請老胡喝一臺酒,壓壓驚。在往常,李老板只是陪老胡喝一兩杯,這天上午,他一改過去的酒風,一邊嚴肅批評教育老胡,一邊頻頻端起酒杯,兩人一喝就喝到了日上中天。
“小老弟,好好記住我的話,不要再糊涂下去了。這種事,到頭來,害人害己?!?/p>
“李老板,謝謝你提醒,記住了?!?/p>
“在家里,不要喝酒。”
“為哪樣?”
“喝醉了容易胡言亂語?!?/p>
“好。”
回到家,老婆還沒有下班。
老胡洗把臉,躺在沙發(fā)上閉目養(yǎng)神。躺著躺著,睡過去了,一覺睡到了太陽偏西。醒來時,老婆已經(jīng)下班回家,正在廚房里做飯。
老婆發(fā)現(xiàn)老胡已經(jīng)醒來,說:“你這個人啊,跑到哪里去也該跟我說一聲吧?讓我一夜睡不著覺,一天心神不定。”
老胡心里五味雜陳,知道老婆一輩子都這樣,一出門就記掛著他,擔心發(fā)生什么不測的事。老胡揉揉眼睛,說:“一整天跑來跑去,累的腰酸背痛,昨晚在李老板的小館子里喝了幾杯酒,就在那里睡了。今早上一起床,李老板太客氣,說是我?guī)退亓艘灰剐○^子,偏要請我吃頓飯,吃著吃著,又喝了幾杯酒。”
老胡在說這些胡編亂造的話時,心里很不是滋味,就連自己都不相信會說出來這樣的謊言,真想給自己幾個大耳光。
老婆雖然有些抱怨,還是炒了幾個下酒菜,吃晚飯時,還破例陪老胡喝了兩杯酒。其實,老婆越是這樣,老胡心里越是不好受,心情就像一盆裝滿了酸甜苦辣咸各種味道的雜菜。
“喝吧,今晚我也陪你喝兩杯。你可能是覺得在家里一個人喝,沒什么情趣,所以才跑到外面去尋找刺激?!?/p>
一聽見老婆說到“刺激”兩個字,老胡的心就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老婆,對不起,對不起,我是忙糊涂了,不是你做的飯菜不好吃,也不是因為你不陪我喝才出去尋找刺激,你千萬別這樣想?!?/p>
“在家里好好休息幾天吧,做二手房這檔子生意,累是肯定要累的,又有風險,今后做不做下去,看看勢頭再說吧?!?/p>
“這段時間,我沒接到過兩個孩子的電話,你接到過嗎?”
“接到過。姑娘說,她找了個男朋友,等過年時帶回來給我們過過目。兒子剛剛做了部門經(jīng)理,說是一切都很順利?!?/p>
老胡一邊喝,一邊疑神疑鬼的想:難道這兩個孩子在那么遙遠的地方,冥冥之中也感覺到了一些我身上發(fā)生的變化?不然,為什么這些好事一個都不愿意告訴我呢?
冷靜下來,又覺得自己太多心,連身邊的老婆都不知道的事,幾千公里外的孩子們怎么會知道呢。是的,李老板說的對,在家里,絕對不能喝醉,不然,不小心胡言亂語,讓老婆看出點蛛絲馬跡來,到時就只能吃不了兜著走。
老胡喝得很慢,老婆不提醒,他就不喝。
“喝酒,不要愣神了。說你兩句不好嗎?說不得了么?”
“不是。昨晚喝,今天中午喝,身體有些受不住,喝慢點吧?!?/p>
“今后就不要在外邊亂喝了,要喝多少我都在家里陪你?!?/p>
“一次都不出去也不行,朋友請客還是得去?!?/p>
“我是說,你一個人不要跑外邊去喝?!?/p>
“好,今后一個人不出去喝酒?!?/p>
這天晚上,雖然有老婆陪酒,老胡還是保持了冷靜,直到最后,他也只喝了平時的三分之二。
上床后,老婆溫溫柔柔試探了他幾次,但都沒有見效。老胡很懊惱,很內(nèi)疚。
“不行就休息吧.別折磨自己了?!?/p>
“老婆,酒喝多了就這樣?!?/p>
“睡了睡了,睡好了覺才會恢復(fù)體力?!?/p>
熄燈后,老胡腦海里滿是問號:為什么那天會在街道上看見那個混蛋男人毆打馮曉麗?為什么會莫名其妙跟馮曉麗一起回家?為什么會把酒喝得那么神志不清、糊里糊涂?為什么會睡到馮曉麗的床上?為什么過后還藕斷絲連?為什么還當面對馮曉麗說“我想你”?
老胡不記得什么時候睡著,醒來時,發(fā)現(xiàn)清澈透明的晨光已經(jīng)灑遍窗外那些高低不平的樓房。
這時候,一輛長長的子彈頭高鐵列車從窗外隱約可見的十幾個高大霸氣的橋墩上呼嘯而過。
“這幾天不要出去了,在家里休息。”
“好的。”
“實在閑不住,就去對面山坡上的甘露寺里走走?!?/p>
“就去中學(xué)后面的那塊菜地里拔拔草、澆澆水吧?!?/p>
“好久沒去過菜地了,也好,你去看看。”
第一天,老胡猶猶豫豫去了甘露寺。一走進寺院大門,心里就開始惶惶不安,好像一群小蜜蜂在腦海里嗡嗡亂叫,總覺得做了虧心事,就連雙膝跪在大慈大悲的佛前祈禱全家人平安健康的資格都沒有了。他就帶著這樣一種近乎自我折磨的心情,在呈現(xiàn)長條蛇形的寺院里,從下到上,又從上到下,默默走了一個來回,其間,他沒有進去任何一個金碧輝煌的房間,因為進了里面,他就必須雙膝跪下磕頭,而他不敢,內(nèi)心里實在沒有這個勇氣。
第二天,回到家,他跟老婆說,現(xiàn)在的甘露寺比前幾年漂亮了,又建蓋了兩三所金碧輝煌的房子。老婆問他,給佛像磕頭祈求平安了嗎。他回答說,磕了,磕了好幾回了。說完,心里又不安起來,感覺好奇怪,原來老老實實,本本分分,不會說一句假話的自己,現(xiàn)在怎么會變成了一個滿嘴假話的人了呢?
第三天,老胡去了菜地。他在那里一刻不閑的忙碌了一天,直到太陽落山,才回到家里。老婆沒有問他菜地的情況,只是表揚了他。
第四天,老胡沒有出門,他在房子里打掃衛(wèi)生,他用兩天時間,把房子打掃得干干凈凈,把那些多年不用的東西和床底下、柜子底下雜七雜八的廢物全都清理出去了,每個房間比原來亮堂了許多。
一個星期了,馮曉麗沒有打過手機。
老胡感覺心情平靜了好些。
一個月過去了,馮曉麗沒有打過手機。
兩個月過去了,馮曉麗沒有打過手機。這時候,老胡莫名其妙的心里很煩,總覺得靈魂里好像缺少了一些什么東西,做什么事都集中不了精神,腦子里恍恍惚惚,欲哭無淚。
四個月后的一天,老胡突然接到了馮曉麗的好姐妹李倩的電話,李倩在電話里告訴他,馮曉麗失蹤了,房子也賣掉了。李倩說,她以為馮曉麗回老家去了,打聽了幾個熟人,才知道馮曉麗根本就沒有回老家,現(xiàn)在,馮曉麗的親朋好友,誰也不知道馮曉麗到底去了哪里。
老胡莫名其妙焦慮起來,問李倩,有沒有給你留下微信或者紙條什么的。李倩說,失蹤前有一條微信,說是要出去走走,何時回來還不知道,之后就聯(lián)系不上了,手機也打不通了。
老胡呆呆的站在第一次看見馮曉麗,也是把她從她前夫手下解救出來的地方,頭腦里一片空白,已經(jīng)偏西的太陽,明晃晃照耀著世界萬物,但他看見的事物,好像什么都變了形。那些來來往往的人影,他已經(jīng)看不清楚是男是女;那些飛馳而過的車輛,他覺得聲音震耳欲聾。
老胡干脆獨自來到中老鐵路旁邊的“花園箐長廊”,不停地來回行走,直到太陽偏西。
一陣冷風襲來,老胡猛然打了個冷顫,抬起頭看了一眼天空,發(fā)現(xiàn)一只鷹正在一碧如洗的蒼茫暮色里盤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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