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年前我曾為老友史繼明先生的《古稀之禮》文集、為學兄喬萬敏先生的《年逾古稀》文集分別寫過幾句話忝為序言,那時感覺七十歲離我尚遠著吶!所謂事不臨頭心不見呀。今天,當我打開電腦為自己的《燕臺摭拾》寫幾句話時,不禁有些茫然不知所措,驀然回首,我也是年屆古稀之人了。正像歌兒唱的:時間都去哪兒了?還沒好好享受年輕就老了!
人啊,說老就老了。記得我退休時與同事辭別,同事對我說得最多的一句話是:“這么年輕就退休太可惜了,還可以做許多事情呢!”大家都是滿滿的不舍。事實證明,地球離開誰都照樣轉,一代更比一代強,后來的人比你在崗位上干得更好呀。不過,當時的想法是,退休了,沒有來自工作的壓力,沒有人際關系的煩惱,沒有家庭瑣事的負擔,可以自由安排充裕的時間,做點自己喜歡做的事情了,甚至對自己未來的退休生活充滿了憧憬和向往,這倒是真的。
話雖這樣說,真正退休后,完全可以自己支配的時間并沒有想象中那么多。自己退休后的第一年經(jīng)組織批準延遲退休,照常上了一年班,將未了之事逐一了結;后來幾年經(jīng)常到北京、濟南等地參加各類研討會議,應邀為社會上和高等院校舉辦的公文寫作培訓班授課,參加了一些自愿或不自愿的社會活動。稍有閑暇,與老伴和朋友結伴到山西、湖南、安徽等地旅游了幾次。2015年孫子出生了,照看孫子便成了剛性任務,與老伴和親家一起接力到北京看孫子,一年有一半時間常住北京,辛苦并快樂著。利用點滴時間寫了點文章,有的是應報刊之約,有的是友人所托,有的是自發(fā)而為,在不經(jīng)意間走到了“人生七十古來稀”之年。
退休前的2014年,我曾將工作之余的文章結集出版了第一本散文集《燕臺隨筆》。退休后的幾年間,多數(shù)時間消逝得杳無痕跡,唯有發(fā)表的文章堆積在案頭,提醒我某年某月某時的所思、所做和所為。2018年,已退休的我,又將部分退休前的文章和新發(fā)表的文章結集為《燕臺散記》出版。2023年下半年,我再次將2018年以來發(fā)表的文章結集為《燕臺摭拾》。我這樣做的目的,既是激勵自己日有所思、年有所為,為歲月留痕,防止隨著年齡增長不可避免地遺忘,同時獻給長期以來關心、關愛和支持我的親人和朋友。有所不同的是《燕臺摭拾》文集在2024年出版,恰逢自己年逾古稀,由此我向史繼明、喬萬敏、綦國瑞等老友學習,也將這一文集作為獻給自己七十周歲生日的一份禮物吧。
本書收錄的文章,按照現(xiàn)今文章的劃分,算是散文吧。我的大半生都在寫公文,如果談公文寫作,無疑是有點發(fā)言權的,但今日的散文寫作被列為文學范疇,從文學的角度來看,我只能算是個門外漢。但原本散文與公文是同宗同源,雖說二者差異很大,但共同之處仍然很多,比如敘事的意景融合、感情的真實表達、語言的質樸凝練、主題的明了直白等方面,都是保持高度一致的。今天中學課本中的散文范文如李斯的《諫逐客書》、李密的《陳情表》、晁錯的《論貴粟疏》等都是從古代公文中脫穎而出的。據(jù)統(tǒng)計,古代散文集《古文觀止》收錄了222篇文章,其中源自公文的就有33篇。所以我認為從寫公文到寫散文并沒有不可逾越的鴻溝,這也是我在退休以后熱心散文寫作的原因所在吧。
我的好友國瑞先生對散文寫作頗有研究,且訴諸筆端,勤奮筆耕,退休以后在國內、省內獲得諸如冰心散文獎等諸多獎項。他一再鼓勵我退休后要多寫點東西,把寫作人生進行到底。他的體會是要想寫出有溫度、有深度的散文,要有大格局。大格局,就是家國情懷,就是擔當責任,就是看淡得失,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身心自由坦然,文章才能散發(fā)出自然清香。我十分贊同他的見解,好散文是有精氣神的,字里行間彌漫著生活的氣息和情感的溫度。情感的表達,彰顯著作者的精神境界和文學素養(yǎng),擁有美好的情感,便會自然流淌出富有美感的文字。
我的同學亦是好友的張煒,年齡與我相仿,一生從事寫作,作品享譽國內外,斬獲文學大獎無數(shù)。最近與他在一次會議上邂逅,他依然那樣精神矍鑠,侃侃而談。問其緣由,他說:文學有滋養(yǎng)性,寫作能夠養(yǎng)生。我想他的話并非戲言,因為作家多有長壽者。但他認為,從寫公文、寫新聞轉到文學創(chuàng)作,需要做好語言轉型,需要毅力和信心。我對他說,我的寫作純粹是自娛自樂或兼娛他人,別無他求。他說這是很高的境界了。我想這應該是他對老年人堅持寫作的贊許和支持吧。我請他為本書寫幾句話,他慨然允諾,我知道作為著名作家的他日常是很忙的,而且他始終堅持筆耕不輟,時間十分寶貴,所以,我是很敬佩他的,也是很感激他的。
我說我的寫作是“自娛自樂或兼娛他人”是句大實話。我退休后的寫作,是自己的自由選擇,純粹屬于個人愛好,看著自己的所思所想變成文字,可以從中得到別人體會不到的愉悅。我這樣做也得到了老伴的支持。我和老伴是同時退休的,“夫妻雙雙把家還”。我們沒有再去為社會作貢獻,而是試著過上自由、輕松、自助、自信的老年生活。我的寫作沒有張煒和綦國瑞二位先生那樣博大的胸懷和高遠的目標,我只是利用余生有限的時間,堅持每天寫那么一點點,幾年下來能攢出一本書的容量就足矣。此次結集的《燕臺摭拾》與之前出版的《燕臺隨筆》《燕臺散記》以及本次同時出版的詩集《燕臺詠懷》,構成我的“燕臺”系列作品,或許正如有的人所言,潛心一念,終成一事。
馬未都先生說過一句話:心中有樂處,歲歲好時光。我深表贊同。進入七十歲以后的人,身體和心理都會逐漸變得脆弱。不能盲目幻想長命百歲,人生苦短,時不我待,諸事盡量提前安排,充分利用這段能夠自己掌握的黃金時間,去做些原來想做而沒做成的事情,去完成那些多年未圓的夢想,免得以后躺在床上時吃后悔藥。自己今后或許還有幾十年的路要走,但人生無常,明天和意外永遠不知道哪個會先來。把握當下,過好每一天,一切看淡,一切隨緣,擁有大胸懷,搭建大格局。心胸坦蕩才能海納百川,虛懷若谷才能寢食無憂,淡泊名利才能心悅神怡。我認為,寫作就是一種樂趣、一種愛好、一種奉獻,為的是更好地感受生活,感受自己的喜怒哀樂,感受日新月異的春夏秋冬,感受豐富多彩的美好世界。我將始終帶著溫熱的情感去寫作、去創(chuàng)作,不斷完善自己的精神大廈,豐富自己的人生之旅。
我的七十年,奔走在得失榮枯的人生歷程上,品嘗過人間的酸甜苦辣,閱覽了人世的滄桑變幻,見證了時代的發(fā)展變遷。我的七十年,從生活艱辛的童年,到拼搏奮斗的青年,再到平靜順暢的中年,平凡卻又豐富多彩。我的七十年,尤其是退休以后,趕上了好時代,老年生活受到了社會的普遍重視和關照,為老年人服務的項目日漸增多。“七十從心所欲不逾矩?!蔽易鳛椤?0后”的古稀老人,在享受人生美好生活的同時,難道不應該做點自己喜歡又力所能及的事情嗎?比如寫作,留下點或許對后人有益的文字東西,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呀!
最近,我獲得一本珍貴的回憶錄《恩深義重》。這是煙臺市直機關受人尊敬的中共煙臺市委宣傳部老領導于澤宜先生寫作的,是他九十歲華誕的生日禮物。書中記述了他人生中遇到的恩人、友人和好人,許多都是我所熟悉的市直機關中的領導和同志。他們在于澤宜的成長道路上所付出的一切,造就了他的人生三幸。他說,這“是我用金錢所買不到的,也是用酒肉換不來的”“他們是我的無價之寶,難得的精神財富”“只要我活一天,我就要做到知足常樂,自強不息”。這之前他已贈送過我他出版的兩本專著,其中有一本還是他專程送到我工作時的辦公室。他的做法與張煒、綦國瑞等老友的做法如出一轍,就是生命不逝,寫作不止。我希望自己能像他們那樣,直面人生,無畏生死,不僅將來能夠成為一位幸運者、幸福者、幸存者,而且成為一息尚存、寫作不停的寫作者。我希望自己能在八十歲、九十歲時再有新作出版問世,不知蒼天是否能夠如我所愿,期待我的人生目標能夠實現(xiàn)!
As Mr. Ma Weidu said, “When you cherish joy inside, you have a good time every year.” I cannot agree more with him. When one is in his seventies, he will become increasingly frail physically and mentally. It is unwise to blindly think one can live for 100 years. Life is so short that it awaits nobody. All assignments should be scheduled beforehand so that one can make the best of the golden period of time at his command to fulfill unfulfilled desires and realize long-cherished dreams lest he will regret when he is bed-ridden later. There might be several decades to go; however, life is changeable and you can never know whether you will have an accident in the future. It is better to make the best of each day and go easy with everything with a broad mind and a big perspective. With a broad mind, you can get along like a sea embracing all streams; with modesty, you will live a carefree life and have no problem in dining and sleeping; with no obsession in fame or wealth, you will be in a happy mood. As far as I can see, if one writes for joy, interest and contribution, he should aim to have a deeper feeling of life, of his own happiness and sorrows, of changing seasons, and of the colorful and wonderful world. With warmth, I will continue to write and compose so as to enhance my spiritual mansion and enrich my journey of life.
《燕臺摭拾》是柳新華自2018年以來發(fā)表的散文作品的結集,與之前創(chuàng)作的《燕臺隨筆》和《燕臺散記》,合為作者所著的“燕臺散文”三部曲,著名作家張煒、綦國瑞為本書作序推薦。柳新華的散文以寫景抒情為主,對故鄉(xiāng)的眷戀和游歷祖國河山的感懷,都被他記錄在作品中,同時兼顧對鄉(xiāng)梓村落文化遺產(chǎn)的記錄和展現(xiàn)。
柳新華,筆名燕臺石。1954年生人,曾在地方黨政機關和高校任職。中國散文學會會員、山東省散文學會會員、煙臺市作家協(xié)會會員、煙臺市散文學會會長,近年出版的散文集《難忘的一天》《七月流火》《燕臺隨筆》《燕臺散記》等,在社會引起廣泛影響和好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