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占俄領土，演給美國看

8月上半月，烏克蘭公然進犯俄羅斯取得初步成功，讓一些挺烏人士萌生“進軍莫斯科”的幻想。

但從地圖上看，烏軍所占庫爾斯克州局部的地理范圍并不寬廣，即便能延展到南邊的別爾哥羅德州和北邊的布良斯克州小部分區(qū)域，烏軍暫時控制的俄羅斯領土，也僅及俄軍所控制烏克蘭領土的幾十分之一。從戰(zhàn)略上來說，這點勝利如果不質變式擴大，那么對于整體戰(zhàn)局的影響就只是象征性的。

烏克蘭人想要的，可能就是這種象征意義——表明俄羅斯并非不可戰(zhàn)勝，首屈一指的核大國也會失去領土；而烏軍總司令瑟爾斯基（俄裔），也借此發(fā)揮自己所長，力圖避免步前任扎盧日內的后塵。更大的可能性則是，烏總統(tǒng)澤連斯基希望向西方展示戰(zhàn)果，尤其是配合美國的大選議程，給正處于上升階段的卡瑪拉·哈里斯競選陣營“一份大禮”。

若政治目的蓋過軍事目的，烏克蘭目前的這種反攻態(tài)勢，代價將是沉重的。尤其是，將一些寶貴的、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士兵，從烏克蘭東部和南部長約1000公里的前線，轉移到東北方向的庫爾斯克州，這削弱了基輔在烏克蘭東部的防御能力，盡管烏軍還在指望用F-16戰(zhàn)機“封鎖”南部的克里米亞大橋。

烏東現(xiàn)實

在過去兩年半的戰(zhàn)事中，烏方的突發(fā)行動，包括2022年4月摧毀“莫斯科”號戰(zhàn)列艦，同年9月收復哈爾科夫州大片失地，2023年5月用無人機襲擊莫斯科，同年7月再次襲擊克里米亞半島大橋，以及同年8月摧毀數(shù)百公里外機場上的圖-22戰(zhàn)略轟炸機，等等。

這些被媒體渲染的“奇襲”，并未改變?yōu)踯娙ツ晗募敬蠓垂サ氖《蜻\。直到今年春季，烏軍才逐漸恢復活力，頂住了俄軍5月的哈爾科夫攻勢，并在8月6日凌晨從烏克蘭東北部的蘇梅州殺向俄羅斯境內，上演了一出試圖“圍魏救趙”的戲碼。

為什么說要“救趙”？因為數(shù)周來，俄軍在烏東頓涅茨克地區(qū)取得了緩慢但穩(wěn)定的進展。就拿7月份來說，俄軍就多占了201平方公里。而在去年烏軍整個夏季大反攻過程中，基輔也不過在頓涅茨克和扎波羅熱地區(qū)，收復區(qū)區(qū)250平方公里的失地。

當前在街壘重重的頓涅茨克地區(qū)，總體態(tài)勢仍是“俄攻烏守”。烏軍去年5月丟失“頓涅茨克之鑰”巴赫穆特，今年2月丟失該地區(qū)另一軍事重鎮(zhèn)阿夫杰耶夫卡。眼下，烏軍重要“后勤樞紐”波克羅夫斯克（Pokrovsk，該鎮(zhèn)通過公路連接克拉馬托爾斯克、斯拉維揚斯克）正陷入重圍。8月15日，該鎮(zhèn)約4萬居民被要求撤離——俄軍距該鎮(zhèn)已近至約13公里。

所以，別看烏軍在森林掩護下突入庫爾斯克州，一下子占據(jù)數(shù)百乃至上千平方公里——那些被占的地方多是農(nóng)田村莊，只是在邊境的蘇賈鎮(zhèn)（人口約6000）有一些油氣設施，距離人口和工業(yè)密集的州首府庫爾斯克（有一座核電站）還很遙遠——烏軍并沒有重創(chuàng)俄軍主力，只是突破了由二線守備部隊組織的兩道防線，抓了成百上千的新兵蛋子（包括一些刷軍功的富家子弟），用來和俄軍“換俘”。

也有分析認為，烏軍處心積慮策劃這么一出偷襲，是想利用“海馬斯”火箭炮的精度優(yōu)勢，在蘇梅州外圍的“俄領土突出部”打造一道防護圈，并非意在深入俄境，可能打順手了就威風了一把，但繼續(xù)向庫爾斯克市挺進很困難——俄除了調回部署在哈爾科夫州的前線兵、征調車臣兵之外，從遠東或莫斯科和圣彼得堡都市圈調重兵馳援，都是可能的選項。

直到今年春季，烏軍才逐漸恢復活力，頂住了俄軍5月的哈爾科夫攻勢，并在8月6日凌晨從烏克蘭東北部的蘇梅州殺向俄羅斯境內，上演了一出試圖“圍魏救趙”的戲碼。

至于有人認為烏軍此舉是“四兩撥千斤”，通過切斷烏東俄軍的補給線來改變整個戰(zhàn)局，則顯得夸大其詞。的確，在朝鮮戰(zhàn)爭中，當朝方把兵力壓到第一線，導致后方空虛，“聯(lián)合國軍”7.5萬人就在漢城附近的仁川登陸，一舉扭轉了韓方敗局。但烏軍此次突襲初始投入的兵力很少，只有幾個旅，隨后增援的兵力也有限，無法與仁川登陸相提并論。

還有人形容，這是“1941—1943年之后，俄本土首次被大規(guī)模入侵”。其實，相比二戰(zhàn)，這應該是小規(guī)模進犯（所以莫斯科沒有太慌張，而是大力宣傳為近20萬名流離失所者提供人道主義援助）。要知道，“蘇德戰(zhàn)爭的分水嶺”庫爾斯克會戰(zhàn)中，雙方投入了超過150萬士兵和近8000輛坦克，激戰(zhàn)兩個多月，打掉了德軍的戰(zhàn)略主動權，那才叫改變歷史。

聯(lián)動中東

如今，留守庫爾斯克州的烏軍人數(shù)有限，但他們有后方火炮、防空系統(tǒng)、無人機和偵察部隊支援，加上俄軍對于在本土轟炸有點投鼠忌器，所以俄方一時半會兒很難趕走烏軍。這股烏軍挖戰(zhàn)壕、開辟所謂人道主義走廊，以備長期占據(jù)“緩沖區(qū)”，也不失為中策。

不過，試圖堅守任何固定陣地，都可能遭受俄方毀滅性的空襲，而且很難防御來自不同方向的俄軍攻擊。畢竟，俄羅斯在兵力和武器數(shù)量上占上風，且仍優(yōu)先考慮在烏克蘭東部取得進展。烏克蘭人可能借此劣勢，勸說美國允許他們在俄境內使用美國的遠程巡航導彈，或者號召西方國家的退役飛行員前來組建“烏克蘭版的飛虎隊”。

隨著烏方推進軍事冒險戰(zhàn)略，莫斯科并未如基輔所愿，減少對烏東地區(qū)的攻擊；俄軍仍在逼近頓涅茨克州的主要城鎮(zhèn)，希望占領整個頓巴斯地區(qū)。當球又被踢到美國一邊時，白宮會如何接球？

對于烏軍深入俄境內，白宮表態(tài)稱，事先并不了解基輔將對俄邊境發(fā)動攻擊。這種說法自然不能令人信服，就像“北溪”海底管道遭襲美國很難撇清關系一樣（《華爾街日報》新近披露烏克蘭人執(zhí)行“炸管”行動后，傳德國明年大幅削減對烏軍援）。但拜登政府并不想與俄軍直接對壘，因為俄在安撫伊朗不要大規(guī)模反擊以色列方面，還是出了點力，而美俄前不久的換囚成果也讓雙方積累了一些互信。

這種俄烏戰(zhàn)事與中東戰(zhàn)事的聯(lián)動，其實一直存在。例如早前美國將原計劃供應烏克蘭的炮彈轉交以色列，就耽誤了烏軍的反攻。

最近，伊朗被傳即將向俄交付數(shù)百枚短程彈道導彈，這對白宮來說是個不祥的信號。如果受到烏占俄領土事件刺激的克里姆林宮不再約束伊朗，甚至提供相應的軍事支持，那么德黑蘭開啟報復以色列模式是可以預期的。而以色列在被惹急的情況下，可能出兵黎巴嫩或空襲伊朗核設施，這樣的話對于美國民主黨的選情不利——民主黨內部在中東問題上分歧大，不利于整合穆斯林選民。

美國政府也在做應對中東大戰(zhàn)的兩手準備：一是派航母打擊群壓境威懾伊朗，二是同意給沙特新的進攻型武器。后一手，除了換取沙特增產(chǎn)降油價以遏制美國國內通脹外，也是試圖離間沙特和伊朗近年來緩和的關系；對于與利雅得關系坎坷的美國民主黨政府來說，這一決策并不尋常。

趁著美國民主黨更換總統(tǒng)候選人，巴勒斯坦方面也不肯錯失“恢復控制加沙”的良機。89歲的總統(tǒng)阿巴斯8月14日訪問土耳其，次日稱已決定同巴整個領導層前往加沙，“即使付出生命”。這其實是利用中東穆斯林國家的輿論，倒逼美國給予巴勒斯坦當局足夠的經(jīng)濟和政治支持，只是這效果沒有烏克蘭人“賣慘”那么到位。

而就在訪問土耳其的前一天，阿巴斯在莫斯科會晤了普京。阿巴斯早年曾在莫斯科帕特里斯·盧蒙巴人民友誼大學獲得博士學位。他的這次連環(huán)出訪，再次把俄烏戰(zhàn)局與中東戰(zhàn)局串聯(lián)起來——稍早前，普京曾派出今年5月被調職的前防長紹伊古，于哈馬斯一把手哈尼亞7月末在德黑蘭遇刺后，緊急訪問了伊朗。

美國議程

烏軍挺進俄西部邊境州，相當于給8月19日起在芝加哥為期4天的民主黨大會，打了一個關于美國支持下“烏克蘭勝算”的政治廣告。但因為西方不肯勸阻烏方進軍，此事對于美俄關系具有毒性，也讓俄國內的“議和派”再受打擊——原本，俄烏計劃在卡塔爾間接會談，就停止對能源和電力基礎設施的襲擊達成協(xié)議，但現(xiàn)在擱置了。普京有關與美國民主黨政府緩和關系的新思維，也受到考驗。

頗讓人意外的是，俄羅斯并未將烏軍越境視為入侵，而是以恐怖主義定性。外界猜測，如果定性為入侵，將自動觸發(fā)俄羅斯使用核武器的相關法則，會讓西方過于警惕；另外，也會觸發(fā)集安會等框架下的相互保護條約，會讓俄的地區(qū)伙伴國感到緊張。而以恐怖主義定性，俄方旨在否定烏方的自衛(wèi)權，在打擊烏軍士兵方面將更少受戰(zhàn)爭法的約束。

對于烏軍深入俄境內，白宮表態(tài)稱，事先并不了解基輔將對俄邊境發(fā)動攻擊。這種說法自然不能令人信服，就像“北溪”海底管道遭襲美國很難撇清關系一樣。

除了讓克里姆林宮大為光火，烏軍成功實施自二戰(zhàn)以來針對俄領土的最大規(guī)?？缇承袆樱€令一直貶低烏軍實力的特朗普陣營汗顏。

特朗普眼看自身民調情況不理想，除了頻頻出鏡接受專訪、開記者會并與馬斯克對談（借此強勢重返X平臺）外，還抓住機會，指責伊朗黑客攻擊其競選團隊的內部通訊——特朗普試圖把中東的矛盾因素放大，從而破壞民主黨陣營試圖在中東息事寧人的做法。8月14日，伊朗銀行系統(tǒng)遭受前所未有的嚴重網(wǎng)絡攻擊，正合了共和黨陣營試圖把事挑大的心思。

另一方面，以色列政府參與了8月中旬的多哈談判（圍繞在加沙?；鸷歪尫湃速|，美國主導了有關談判，哈馬斯缺席），從而滿足了伊朗關于推遲報復計劃的前提條件，同時對美國批準售以包括F-15戰(zhàn)機在內價值200億美元的武器表示謝意。但有評論認為，內塔尼亞胡為了配合比拜登更支持以色列的特朗普的競選議程，有意在中東延長戰(zhàn)事或挑起新的戰(zhàn)火。近日以總理和防長就加沙?；饐栴}公開爭吵，就是一個跡象；而以色列8月17日空襲黎巴嫩南部，造成若干敘利亞人死亡，則是另一證據(jù)。

事實上，美國大選進程的不確定性，使得俄烏和中東各方都處于觀望狀態(tài)。盡管卡瑪拉·哈里斯“接棒”后取得了夢幻般的開局，并選了一個“可愛的中西部老爸”蒂姆·沃爾茲做競選搭檔，打出了強有力的口號“我們不會走回頭路”，但特朗普現(xiàn)在比2020年或2016年的同一時期更受歡迎。他的支持率目前為44%左右，而在2016年8月，只有33%的美國人對他持正面看法——但他最終獲勝了。

在賓夕法尼亞州、威斯康星州和密歇根州這三個關鍵戰(zhàn)場州，哈里斯目前的領先優(yōu)勢，比起希拉里2016年同期在這些州的領先優(yōu)勢，要小得多。在七大戰(zhàn)場州中，哈里斯若是同時拿下這三州，就很可能贏得總統(tǒng)大選；否則，她可能僅僅贏得普選票的多數(shù)，而失去選舉人票的多數(shù)。

對特朗普來說，9月10日在費城與哈里斯的首場電視辯論，是他扭轉頹勢的關鍵機會。屆時，基輔的冒險進犯是通過“再平衡”歐洲的戰(zhàn)場形勢，向華盛頓展示更加明智的重返亞洲之路，還是讓俄方鞏固其在頓涅茨克的收益，從而把美國拖入“烏克蘭戰(zhàn)爭泥潭”，也會相對明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