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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向兼具穩(wěn)定性與韌性的治理

      2024-09-11 00:00:00盧周來
      經濟導刊 2024年7期

      美國學者希爾頓·L·魯特和劉寶成兩位作者的合著《全球經濟的顛覆性變革:復雜經濟學的根源、結構與競合》(以下簡稱《顛覆性變革》),足以作為近年來興起的復雜經濟學的代表性作品。特別是在將社會網絡理論用于解釋社會經濟制度方面,可謂別開生面又發(fā)人深省。以下根據我對作者的基本分析框架的理解,分享一些思考。

      (一)

      《顛覆性變革》一書有個副書名:“復雜經濟學的根源、結構與競合”。序言是復雜經濟學的創(chuàng)始人、在技術經濟學和系統(tǒng)科學方面有極高造詣的布萊恩·阿瑟所寫。言簡意賅,概括性極強,體現了大師一貫的風采。如果沒有大塊時間消化整個著作中關于復雜經濟學的相關理論,僅讀完這篇僅3000余字的序,也已給我們理解“復雜經濟學何以必要”提供了較大啟發(fā)。

      我們知道,作為主流經濟學的新古典經濟學,研究對象是資源配置效率,沒有關于經濟體系架構的理論,或者說,默認的是將市場體制作為前提。自1932年羅賓斯發(fā)表《經濟科學的性質與意義》,到1947年薩繆爾森出版《經濟分析基礎》,新古典經濟學越來越數理化,越來越精致化,并發(fā)展到完全拋棄經濟體制架構的考慮,或者說基本沒有關于經濟制度的討論。制度的起源及其演化、制度的調整及其適應性以及制度變革與創(chuàng)新等話題,一直到20世紀70年代,才被新制度經濟學所重視。但是,新制度經濟學早期的成果,很快被新古典經濟學強大的影響力所涵攝,并且被其作為宣揚“有效市場”理論(Efficient Markets Hypothesis,簡稱EMH)的一部分。而新古典經濟學的“黑板經濟學”趨勢也愈發(fā)明顯。

      現實經濟世界的國別多樣性分岔特別是全球金融危機的爆發(fā),讓新古典經濟學信譽受到致命打擊,也催生了復雜經濟學。復雜經濟學不承認新古典經濟學講的均衡,轉而認為經濟主體為了應對經濟體的動態(tài)變化,也在反復選擇其合理化應對方式,其結果是使經濟體不斷迭代并趨向更復雜的經濟模態(tài)。這為我們描繪了一個伴隨歷史變遷而持續(xù)演化的經濟世界。

      在各種復雜經濟學理論中,網絡理論目前發(fā)展得相對較為完善,并且又恰與新制度經濟學集大成者——諾斯晚年的觀點相關。對此,我曾在《新制度經濟學,新政治經濟學,還是社會經濟學?》(《管理世界》2009年第3期)一文中有詳細闡釋。簡單地說,諾斯晚年已拋棄了他早年在《西方世界的興起》中關于“正式制度決定論”的觀點,轉而在制度分析中引入非正式制度包括文化與意識形態(tài)等因素,認為無論是單個人的行為選擇,還是制度的效率,都必須嵌入社會網絡中加以理解。而只有一個內生于其社會網絡中的制度,才具有應對外部沖擊的“適應性效率”。

      在諾斯晚年觀點的基礎之上,復雜經濟學認為,經濟系統(tǒng)是典型的復雜系統(tǒng)。而復雜系統(tǒng)都是由各類要素相互交織而成的相互嵌套的網絡。這張網絡之中又蘊藏著數量龐大的社會子網絡。任何層級的網絡,都是由大量自由運轉的結點(即經濟主體)組成。結點間即經濟主體間的交互模式決定了網絡的結構,即“拓撲”結構。采用網絡來分析經濟主體交互關系,包括信任、合作、寬容、溝通、商品與服務的分配,以及信息的傳播、創(chuàng)新的擴散等等,已被越來越多的經濟學家所認可。

      不過,網絡理論的真正成熟,是因為大量借鑒了復雜系統(tǒng)科學最近的成果。如本書中三個名詞,對理解網絡的類型與變化具有特殊的意義。因此,有必要用更簡易的語言加以解釋。

      關于網絡集中度。是指其中某些或某一個結點在網絡中的權重。最極端的情況,是人為設計的“星形網絡”,所有結點被一個結點所控制,一個網絡的參與者控制其他所有參與者;網絡集中度低,是指網絡中的結點在網絡中的權重相差不大,最極端的是所有結點具有相同中心性的環(huán)形網絡或完全連接的網絡。當然,更多的社會網絡處于二者之間,即多中心化的網絡,網絡中存在多個權力中心,或多個主體分享控制權。

      關于滲流現象與級聯效應。盡管著作中寫得較為學術化,但究其實質,與新制度經濟學所講的制度變遷中的“慢變量”“快變量”有對應關系。滲流現象,是由網絡中某個結點的變化,導致整個網絡的緩慢變化,這種變化在短期內不為人所覺察。它所改變的是網絡結構,影響的是政治和意識形態(tài)。不過,一旦滲流突破某個閥值,“就會開啟席卷式的蔓延之勢”。比如,作者以中國改革為例,當中國人意識到新的時代到來,改革政策進入穩(wěn)定軌道之后,全國上下空前活躍,下海經商、追求利潤立即成為潮流。級聯效應,則是短期內一系列連鎖反應,是一個事件引發(fā)另一個事件甚至一連串事件,是驟然發(fā)生的劇烈變革,如一場突如其來的社會動蕩或重大社會革命,當然也包括重大創(chuàng)新。但它首先改變的不是網絡結構,而是借助網絡結構改變流動性及結點的行為。此外,“滲流”現象突破閥值后,也會導致級聯效應。

      關于復雜網絡的外生性與內生性。網絡的相變發(fā)生,是因為系統(tǒng)內的自組織“交互作用”達到某個閥值,這就是復雜網絡的內生性。從此定義看,它往往與上面所說的滲流現象聯系在一起,即內部的改變一開始是靜悄悄的,累積到一定程度,相變就發(fā)生了。如果網絡相變的發(fā)生,是因為系統(tǒng)受到外部沖擊引起的,這是復雜網絡的外生性。不過,內生性與外生性無法完全分開。如書中所言,“在復雜系統(tǒng)中,沒有什么是獨立存在的,因為系統(tǒng)是始終開放的?!备嗲闆r是,內部正在起變化,正好遇到外部沖擊,刺激內部變化加速,導致相變更快發(fā)生。更應該看到,“嚴格來說,系統(tǒng)演化的結果并不取決于其結構的外生性。”作者可能更傾向認為,外部沖擊通過內生因素即網絡自身屬性起作用。

      借助上述三對名詞,可以對一個國家的經濟社會網絡的基本架構進行描述。它完全突破甚至是顛覆了新古典經濟學范式。新古典經濟學范式只是對三個市場的主體——居民、企業(yè)、政府進行靜態(tài)分析,而復雜經濟學的網絡理論建立起一種全新的既根植于現實世界、又同樣可分析的全新范式。認為這一理論根植于現實世界,是因為現實世界的確是一個普遍聯系的網絡狀結構;而所謂“可分析”,這一點非常不容易。現實世界的復雜性,使得更多研究者只能盡其所能描述,而無法在復雜中加以探究其規(guī)律性。比如,以凡勃倫、康芒斯等為代表的老制度經濟學,盡管看到了新古典世界已經越來越遠離現實且導致解釋力與預測力日衰,但他們自己建立的體系,更多只是描述了現實世界的復雜性,而無法進行更多科學研究。而復雜經濟學對網絡理論的應用,則是通過數理與技術方法的賦能,得出一些規(guī)律性結論。

      在我看來,正如熊彼特所言,馬克思政治經濟學方法,就是經濟社會分析法,是一種網絡理論。特別是馬克思關于“人是社會關系的總和”的觀點,就是一種嵌入式網絡分析的視角。也正因此,在著作第一章“政治經濟學與復雜系統(tǒng)”中,暗含作者這樣的思想:網絡理論就是政治經濟學理論。

      (二)

      作者在對網絡理論進行概述之后,就運用之一理論,分析了歐洲與中國不同的經濟社會體系架構,以及兩個經濟體如何在歷史中歷時變化并呈現出不同的發(fā)展趨勢。

      在作者看來,傳統(tǒng)歐洲政治經濟的組織方式屬于“小世界網絡”。當時歐洲邦國林立,是一個由數百個不同的政治單元匯聚而成的、由眾多城邦和小國構成的網絡,這一網絡呈現出多個權力中心,卻又通過血緣或聯姻關系,相互松散地聯結在一起。其網絡拓撲結構特點是“分布式”“去中心化”、可拆解性,甚至是相互競爭的。換言之,網絡的每個小中心是一個小生態(tài),具有一定自主性。這保證了任何一個結點的變化,對網絡總體的影響有限。與此同時,自16世紀開始,由工商業(yè)催生的“滲流”效應,推動社會走上契約化法治化進程之后,歐洲的“小世界網絡”變得更趨韌性,“內生性”更強。其變化則主要來自外部沖擊。然而,在外部沖擊面前,歐洲“小世界網絡”的拓撲結構,卻可以使網絡保持較強的冗余度,并在確保其基礎架構穩(wěn)定的前提下,同時具備吐故納新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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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歐洲的“小世界網絡”的缺點主要體現在穩(wěn)定性不夠,從短期看,效率較低下。 “小世界網絡”的不穩(wěn)定性主要體現在,因為網絡有多個中心,各中心競爭以及劇烈的創(chuàng)新,導致全網絡幾乎時刻處于動態(tài)變化之中。在極端性情況下,也包括競爭資源引發(fā)的戰(zhàn)爭。這使得自15世紀以來,歐洲各國內部社會經常處于動蕩狀態(tài),是包括一戰(zhàn)、二戰(zhàn)在內的戰(zhàn)火不斷的根本原因。當然,這種不穩(wěn)定,與歐洲社會與政府始終保持很強的張力并不矛盾,即高度不穩(wěn)定與高度韌性共存,甚至是相輔相成的。在效率方面,由于沒有一個統(tǒng)一的中心,沒有自上而下的強制性系統(tǒng),歐洲經濟社會在短期內的效率與其執(zhí)行力一樣,都是較低下的。但從長期看,其累進式創(chuàng)新效率卻很高。因為其創(chuàng)新進程不會輕易被外部沖擊所中斷?;蛘哒f,歐洲“小世界網絡”是能夠繼承歷史進步的幾乎每個成果。

      與歐洲的“小世界網絡”相比較,作者認為,中國傳統(tǒng)的政治經濟結構是“星形網絡”。這個網絡只有一個中心,即皇權或中央政權。與歐洲的多中心、平行化網絡結構相比,中國傳統(tǒng)“星形網絡”是一個樞紐性權力中心支配下的垂直層級化結構。這個網絡自上而下由四個層級構成,皇帝屬于頂層,擁有無上的權力;包括太尉、丞相、御史大夫在內的“三公”處于第二個層級;包括衛(wèi)尉、郞中令、太仆、廷尉等等在內的九卿屬于第三個層級;而地方一級及基層官員構成第四個層級。但四個層級都是以皇權作為中心結點。因此,中國經濟社會這張大網,只有一個中心:即皇權或中央政府。這是一種以皇權或中央權威為軸心的“軸輻式治理”。

      中國傳統(tǒng)星形網絡,因其只有一個中心,因此,最大的問題是網絡缺乏韌性。按照布萊恩·阿瑟的說法,一旦處于核心樞紐的中央政權遭受沖擊,其破壞力經由層級網絡迅速傳遞至各下屬層級,導致整個體系立即土崩瓦解,使舉國上下陷入一片混亂,結果是王朝周期不斷周而復始地上演。

      傳統(tǒng)中國“星形網絡”的樞紐性中心的形成有外生性原因,比如經常受到北方游牧民族侵擾。但更主要是內生性的。因為各垂直層級都受一個中心控制,因而處理本層級結點互動與異動的自主權與空間非常有限。與此同時,單一中心垂直管理,從下而上的信息,以及從上而下的信息,在經過各層級過濾之后,往往前者成為報喜不報憂,后者成為層層加碼。這將導致星形網絡中的矛盾歷時累積得不到釋放,在越過一定閥值后,先是導致局部民變,然后經由級聯效應,起義或暴亂成為全國性的,并且矛頭只有一個:皇權。這在王朝后期往往表現得十分明顯。

      近代以來,中國“星形網絡”受到的最大外生沖擊,就是來自西方的殖民者以及來自日本的侵略。其直接后果是晚清的滅亡。但究其根本原因,還是因為王朝的政治經濟架構內部缺乏韌性,導致內外交困。內部矛盾引發(fā)的太平天國運動及其他大大小小的叛亂,幾乎耗盡了王朝借以維系這張“星形網絡”的各種資源;此時,來自外部的侵略不過是壓垮王朝的最后一根稻草。

      但中國傳統(tǒng)“星形網絡”亦有其優(yōu)勢。首先是非常有效率。強大的皇權或中央政權的決心與意志,可以通過垂直性網絡,上下級政府機構之間保持政令暢通,且?guī)缀鯚o障礙貫通到全社會,并立即得到貫徹執(zhí)行。所以,在決策能力及決策的執(zhí)行效率方面,中國的核心樞紐式網絡理優(yōu)于歐洲,在一個新興王朝初期更是如此。其次是“軸輻式”治理有助于維持全社會的穩(wěn)定。因為網絡結點和連接線路簡潔明了,中間不存在過多冗余,信息流向軸心的效率得以大幅提高,方便中央政權掌控全局,亦方便中央政權隨時調配資源以應對可能的意外,當然也包括應對外族入侵;因此每一個王朝都能維持社會的相對穩(wěn)定。不過,這種穩(wěn)定往往因為“樞紐”作為唯一中心而走向僵化。此時也就臨近王朝的末期,隨著一場大規(guī)模動蕩發(fā)生,網絡會因為中央政權這個唯一結點被摧毀而塌陷。此時,中國社會將經歷一段群龍無首、狼煙四起、天下大亂的局面。

      因此,總體上講,中國傳統(tǒng)社會的經濟社會構架,是高度穩(wěn)定性與高度脆弱性的結合;所以有人形容中國傳統(tǒng)政權與中國傳統(tǒng)瓷器相類似:外表穩(wěn)定、堅硬,但經不起一敲。

      當然,這里有一個悖論:不管是歐洲的“小世界網絡”,還是中國的“星形網絡”,都是在歷史長河中演化形成的,本身具備內生性。這符合諾斯的觀點,也符合筆者的觀點。比如,書中明確指出,中國式網絡,特別“適合從事修筑大型基礎設施”,“致使一個強大的帝國可以做到完全自給自足”,且這種網絡結構適應了“帝國的核心使命”,即“維持國內的長治久安,而不是大舉對外擴張”。歐洲式網絡,其形成的根本原因是因為“歐洲是一個由眾多小國參與競爭的集合體”,“最終目標是增強其經濟優(yōu)勢,以保護自己免受強國欺凌”,“不僅參與軍事和經濟競爭,還利用社會和外交手段加強安全,擴大勢力范圍”。這些論述,與中國學者錢穆觀點有類似之處。錢穆認為,歐洲文化是游牧文化及由其發(fā)展出的商業(yè)文化,是擴張性的;而中國是農業(yè)文明,是防御性的,保守性的。問題在于,既然兩種網絡形態(tài)都是內生于環(huán)境與文明,都具備諾斯所說的“適應性效率”,但為何歐洲與中國相比較,自19世紀初始,就占據了相對優(yōu)勢呢?這就是彭慕蘭所謂的“大分流”問題。

      在彭慕蘭看來, 18世紀的歐洲與中國相比較,并沒有明顯優(yōu)勢。只是在19世紀歐洲工業(yè)化充分發(fā)展以后,歐洲相對于中國才居于支配地位。彭慕蘭認為,19世紀歐洲與中國“大分流”,原因僅僅是歐洲煤炭資源分布的優(yōu)越地理位置,以及新世界的發(fā)現使美洲成為其初級產品主要來源地,二者結合解決了歐洲后續(xù)快速發(fā)展面臨的生態(tài)制約問題,使歐洲能夠轉而走上資源密集型、勞動力節(jié)約型的工業(yè)化道路。與此同時,中國卻因經濟重心南移與煤炭產區(qū)分離,加之內部初級產品資源使用已到最大限度,而不得不在勞動密集型和資源節(jié)約型的農業(yè)上“越來越卷”。但本書則用經濟社會網絡架構,重新解釋了歐洲與中國的大分流。

      書中認為,歐洲的多中心網絡,決定了每一個小國在小國林立的復雜環(huán)境和激烈的競爭中,必須致力于保持自身的競爭力,這為創(chuàng)新提供了動力與需求牽引;與此同時,盡管“小世界網絡”的結點分布不遵循完美冥冪律,但在“平均路徑最短上卻堪比隨機網絡”,這使得每一個局部創(chuàng)新,都能夠很快擴散到全歐洲。而“小世界網絡”的韌性,更是為以資本集團為代表的創(chuàng)新先行者提供了庇護,也為創(chuàng)新成果的積累提供了宏觀基礎環(huán)境。由此,引發(fā)一波波創(chuàng)新浪潮,并且歷次創(chuàng)新浪潮成果的積累,推動歐洲走上了工業(yè)化與對外擴張的道路,并率先實現了現代化。

      與此相反,中國大一統(tǒng)制度下的“唯一中心”型網絡,內部沒有競爭壓力,當然也就很少創(chuàng)新動力。不僅如此,為了維持帝國的穩(wěn)定,“甚至還會有意過濾掉可能不利于帝國的創(chuàng)新”,更不允許商人集團結盟。再有,因為這種msE9SltEy/WifNm+ZFj4Bg==“星形網絡”缺乏韌性,本來就很稀缺的創(chuàng)新成果,常常被“內生滲流”與“外部沖擊”所中斷而無法累積,這造成傳統(tǒng)中國未能經由一波波創(chuàng)新浪潮的推動而走向現代社會,直到1840年外部入侵,強制中國在屈辱中被動開啟現代化進程。

      (三)

      《顛覆性變革》用網絡理論對歐洲及中國歷史及其分流的分析,在理論上具有很強的解釋力與震撼力。但最能引發(fā)我深入思考的,其實還是書中所涉及中國改革開放內容。

      關于當代中國改革開放部分,內容主要出自魯特的合作者劉寶成教授。他對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進程進行了描述,包括雙軌制、鄉(xiāng)鎮(zhèn)企業(yè)興起、地方政府競爭以及對外開放等;還對制度變遷進行了總括性梳理,認為中國改革開放將中國傳統(tǒng)、法治因素及國際規(guī)則進行三重結合。書中認為,中國已創(chuàng)造了一種有別于西方的獨特的模式。當然,書中也對中國當下所面臨的挑戰(zhàn)進行了相當精彩的闡述。

      但是,關于中國改革開放的重大舉措如何重塑了中國經濟社會基本架構,尤其是如何使得中國治理網絡結構既維持了傳統(tǒng)的高效率與穩(wěn)定性,同時還展現出韌性、適應性和創(chuàng)新性,這部分內容則相對需要在高質量發(fā)展的實踐中繼續(xù)深入闡發(fā)。

      我注意到書中有兩點涉及上述論題。一個是,作者回顧中國歷史時認為,每當帝國出現危機時,中央權力總需要地方甚至社會力量即更多的“樞紐”,能夠擔負起為中央“軸心”紓困的責任,但可能都已為時過晚。另一個是,中國改革開放從農村開始,安徽鳳陽農民擺脫“中心”控制、自愿承擔風險嘗試承包制,后來他們的行為得到中央政府支持并推廣,并且上升為中國改革的經驗:“鼓勵地方試點、對其中成功的地方國家予以認可并推廣”。書中認為,這一做法是在“維持社會穩(wěn)定的同時提高了結點的活躍性,進而穩(wěn)步增加了整個網絡的彈性”。

      關于中國“星形網絡”的觀點,我認為仍然是一個方便分析的簡化說法。實際上,無論是傳統(tǒng)中國還是當代中國,中央權力與地方政府之間,絕非簡單的“完全控制”與“完全被控制”的關系,而是一個“統(tǒng)到什么程度”與“放到什么程度”的關系。但對傳統(tǒng)中國而言,有一個關于治理的基本經驗教訓:如果樞紐性權力管得太死,其他局部中心結點就會毫無自主權,長期下去,則體制會僵化,經濟無活力;但如果樞紐性權力太弱小,地方勢力做大,網絡可能由“一個權力中心”變成“多個權力中心”,面臨的就是國家分裂與內亂。比如,周王朝衰敗導致的春秋戰(zhàn)國;漢王朝初期的“八王之亂”以及后期的“天下三分”;唐王朝歷經的“藩鎮(zhèn)之亂”等等,這才是傳統(tǒng)中國尤其是明王朝與清王朝最高統(tǒng)治者更加強調單一中心無上權威的必要性的原因,由此維護了中國社會長期穩(wěn)定,但也進一步削弱了中國治理結構的韌性。而清王朝晚期崩潰的一個重要原因,又是由于在外部沖擊下被迫改革、然后地方勢力做大,這種局面一直延續(xù)到民國初期的地方軍閥混戰(zhàn)。而國共合作北伐的歷史使命,就是再度盡快實現中國統(tǒng)一。因此,對于中國這樣的國家,理想的狀態(tài)是,維持一個“樞紐”性權力中心前提下,最高的唯一的權力中心適當授權,允許區(qū)域性中心擁有一定的權力空間。但在主導性方面,則仍然是維護網絡中樞紐權力的絕對中心地位。

      新中國成立以來,執(zhí)政黨在探索國家治理中,也特別注意處理好中央與地方關系。毛澤東將此作為必須處理好的“十大關系”中非常重要的一對關系,以避免陷入“一統(tǒng)就死,一放就亂”的邏輯怪圈。作為后發(fā)國家,為了實現現代化,又同時肩負實現國家統(tǒng)一和維護國家安全多元目標,執(zhí)政黨打造了一個中國歷史上歷代王朝所無法比擬的具有強大控制力與凝聚力的樞紐式權力中心,這一中心既維持了歷史上“軸輻式”治理模式,但與此同時又注意維持全社會的活力與創(chuàng)造力。

      當然,由于網絡的穩(wěn)定性與韌性之間固有的矛盾,在現實政策層面,亦有不少教訓。改革開放前夕,國民經濟發(fā)展存在諸多困難,其中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中央絕對控制式的“條條”管理,使得“塊塊狀”的地方積極性無從發(fā)揮。而改革開放開啟之后,一個重要的舉措就是允許并鼓勵地方“大膽地試、大膽地闖”。這一舉措進而發(fā)展成為中國式的“地方政府錦標賽”:一方面,中央政府對地方官員的評價和使用的關鍵性標準之一,是看經濟發(fā)展;而另一方面,各省及各級官員,都圍繞如何快速發(fā)展本地經濟,爭相招商引資,爭相出臺政策。這種中央政府控制下的地方政府競爭,使中國治理網絡中權力結點,由原來無冗余的“單一中心”,變成有結點冗余的在“單一中心”下的“多中心”。這種更為復雜的網絡結構,兼具了穩(wěn)定性與韌性。

      中國經濟社會架構變得富有韌性,不只是因為圍繞地方政府這一結點,形成了局部中心網絡,還因為多種經濟成分的成長。在計劃經濟條件下,網絡經濟結點,只是單一的國有制與輔助的集體所有制,且都受中央權力中心控制。隨著市場經濟的發(fā)展,最早是主要由地方政府控制的鄉(xiāng)鎮(zhèn)企業(yè)崛起,后面是自主性更強的民營與外資經濟的迅猛發(fā)展,使網絡上的經濟結點呈現多元與多主體化。另一方面,國企與集體所有制企業(yè)改革,也是使其朝著市場“自主經營、自主發(fā)展”演化。這使得中國經濟社會網絡中,圍繞多元經濟主體及其從業(yè)者,形成了更多的小結點、小中心,也由此增加了中國國家與社會抗壓與抗沖擊的能力。

      與此同時,也必須承認,“規(guī)律總是在起作用”。在看到改革開放以來中國經濟社會網絡增加了韌性的同時,我們也看到,地區(qū)發(fā)展分化、群體收入分化,致使作為樞紐的最高權力中心的凝聚力下行;而局域網絡結點中心權力擴張,導致“政令出不了中南?!币约百Y本與權力相勾結導致的強勢集團腐敗等現象的出現,更是沖擊中央政府的權威。正是在這種背景下,《顛覆性變革》一書認為,種種跡象表明,中國當下經濟社會網絡,正朝著更加強調樞紐權力中心控制力的方向發(fā)展,“軸輻式”治理模式有可能得到重現。

      因此,總體上看,如何既能維護中央權威又能有效發(fā)揮地方積極性主動性,如何在政府、社會與市場之間尋找平衡,對現代化進程中的中國來說,仍然是在探索解決之中的課題。這個題目真正解決,就可以讓中國走向兼具穩(wěn)定與韌性的治理。屆時,中國社會將實現執(zhí)政黨一貫堅持的理想:“又有集中又有民主、又有紀律又有自由、又有統(tǒng)一意志又有個人心情舒暢”。

      (編輯 季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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