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報紙刊物作為中國近代政治傳播、社會輿論引導的主要媒介之一,在日常生活中發(fā)揮著不可小覷的功能和效用。近代報刊的出現改變了原先的信息傳播格局,為人們思想轉變、溝通交流提供了有效的傳播渠道。現梳理近代報刊的發(fā)展歷程,認為文化傳播離不開大眾傳播媒介;近代報刊的發(fā)展促進了民族意識的覺醒。近代報刊利用其傳播快速、便捷的優(yōu)勢,在傳統(tǒng)體育的技術融合、文化價值和文化空間三個方面的傳播都產生了巨大的影響。
【關鍵詞】近代報刊;傳統(tǒng)體育;東西方體育文化
東西方文化的交流歷經了漫長的過程,尤其在近代歷史上西方文化的入侵使當時人們的思想理念、社會習俗和生活習慣都處于一種矛盾的融合狀態(tài)。晚清時期,人們在這種矛盾的狀態(tài)下提出了“西學中用”“中學為體,西學為用”等主張,其本意是通過學習西方的科學、技藝和富強之術來改變晚清帝國面臨列強勢力壓迫的尷尬局面。19世紀末期,清政府先后四次派學生分別赴英、法、德留學,試圖通過留洋學習先進技術來改變當時落后的國家狀態(tài)。除赴外留學外,沿海地區(qū)紛紛對外開放港口海岸,為東西方文化的交流碰撞提供了基礎條件。中國傳統(tǒng)體育文化也在這種趨勢下開始受到西方體育文化的沖擊,這不僅是由于清末民初時人員流動頻繁所導致的南北傳統(tǒng)武術之間的相互碰撞,同時也離不開外國使者、西方傳教士等人將西方體育的競技思想、自由參與等理念在中國本土進行宣傳傳播。此外,當時西方先進的傳播技術傳入中國,西方文化在大眾媒介的作用下快速且廣泛地在中國傳播。如果說電話、電報的發(fā)展還只是加快了富人階級對信息的傳播和掌握速度,報紙、雜志的興起則推動了普通民眾對新事物的認知和學習,同時人們通過在報紙上發(fā)表評論文章,推動社會學者和普通民眾進行思想上的交流和辯論?;谶@樣的背景,東方傳統(tǒng)的體育文化也與西方體育觀念發(fā)生碰撞交流,從而促進本土傳統(tǒng)體育文化在技術和思想觀念上的轉型。
一、初露頭角:近代報刊的興起與發(fā)展趨勢
19世紀初,由英國傳教士馬禮遜創(chuàng)辦的第一本近代中文報刊《察世俗每月統(tǒng)紀傳》作為近代中文報刊的開端,在此之后“外國傳教士和商人先后在南洋和中國東南沿海城市創(chuàng)辦了60多種近代中、英文報刊”[1],成功開拓了中國報業(yè)的商業(yè)版圖。早期報刊媒介的受眾主體大多是西方人,19世紀初期外文報刊多以英文為主,葡萄牙文其次,如《蜜蜂華報》。而報刊的出版則主要針對南洋、香港、澳門等地。1858年,伍廷芳牽頭在香港創(chuàng)辦以中文為主的《中外新報》,為國人創(chuàng)辦報紙刊物提供了經驗和參考,《華字日報》《昭文新報》《漢報》等中文報紙也陸續(xù)創(chuàng)刊。但由于第二次鴉片戰(zhàn)爭的失敗,清政府自上而下推行洋務運動,在此期間報紙刊物大都以學習西方先進的科學技術、創(chuàng)辦新式學堂或派遣留學生、廢除舊八股、維護民族尊嚴和國家主權等內容為主題??傮w來說,19世紀60年代到90年代間,報刊在創(chuàng)辦和內容上都具有較為鮮明的時代特征,這不僅反映了當時社會人們希圖借助媒介工具傳播“新”的科學技術知識,同時也反映了當時人們在“新”視野、“新”思想上的觀念轉變。
19世紀90年代中后期,資產階級開始通過創(chuàng)辦報刊來傳播其思想,1895年至1898年間全國報紙總數增加。由于甲午戰(zhàn)爭的失敗和《馬關條約》的簽訂,該時段的報刊內容多主張論述西方列強對當時中國的侵害,并論證變法與中國救亡圖存之間的關系。除論述時政外,傳播新知識也是該時代的重要特點之一,《農學報》《實學報》《新知報》等紛紛利用通俗易懂的白話向讀者傳播新技術和新知識,通過對外部的學習達到廣開民智的目的。戊戌變法之后,由康有為、梁啟超為主導的保皇派與以章炳麟、張繼為主的革命派劃出明顯界限,在這樣的時政下,報刊也可大致被分為兩派?!扒罢咭粤簡⒊髦缎旅駞矆蟆窞楦鶕笳咭詮埨^、章炳麟所主之《民報》為根據”。[2]此時期報刊名稱多以“民”字打頭,如《民報》《民呼日報》《民主報》,可見該時期報刊的發(fā)行及其名稱多半帶有民族、民主進步意識。
二、各顯身手:專業(yè)體育刊物和綜合報刊的體育新聞傳播
19世紀初,清政府頒布《奏定學堂章程》,要求“茲于各學堂一體練習兵式體操,以肆武事,并于文高等學堂中,講授軍制、戰(zhàn)史、戰(zhàn)術等要義”,正式拉開了體育進入學堂的序幕。但在清朝末年至民國時期,傳統(tǒng)體育文化由于缺乏政府政策的支持與推廣,發(fā)展速度緩慢。1903年至1923年間,近代專業(yè)的體育期刊數量極少。五四運動之后,非體育性質的報刊中也出現了體育刊號,如最早開辟“體育刊號”的上海期刊《進步雜志》。而在1924年后到1936年間,體育期刊的發(fā)行迎來了鼎盛時期,“達到48種,占期刊總量的62%”。[3]“九一八”“一·二八”事變的相繼爆發(fā),社會各界開始重新思考以求救亡圖存。為此許多學者提出了“體育救國”的呼聲口號,該時期的體育報刊不再像過去那樣對個別體育事件或問題進行單一的報道,而是支持不同論述方向的文章均在報刊上發(fā)表,包括學術論作、體育賽事、評論、國內外體育歷史發(fā)展趨勢等。日軍全面侵華不僅打破了當時中國社會的平靜,同時也阻礙了體育發(fā)展的良好勢頭。直到1940年左右,體育期刊的創(chuàng)辦才開始再次發(fā)展。1940年,重慶正中書局出版的《教育學》雜志正式出版了體育刊號,福建沙縣省立體育場出版的《福建體育通訊》、教育部出版的《國民教育季刊》、重慶滑翔總會出版的《中國滑翔》等體育刊物,都標志著中國體育報刊的蘇醒。近代體育刊物的發(fā)行與消失,基本是當時中國社會環(huán)境跌宕起伏的具體體現。
發(fā)表在綜合類報紙刊物中的體育新聞同樣也是近代時代樣貌的展示。鴉片戰(zhàn)爭時期,西方體育項目和文化傳入中國,面對廣受西方人歡迎的體育賽事,近代體育新聞傳播開始慢慢進入大眾視野。1864年,《上海新報》刊登的《第一日跑馬單》拉開了我國體育新聞報道的序幕。隨后《國文報》《大公報》《勸業(yè)日報》等報紙也陸續(xù)刊登體育新聞。早期的體育新聞報道因為剛剛起步,在進行體育賽事題材寫作時沒有形成系統(tǒng)的寫作思路與報道模式,導致早期的體育報道缺乏對具體賽事情況的描寫與傳播,“體育報道中存在的新聞與文學界限不清晰,對比賽結果以及比賽過程的要素缺失等在所難免”。[4]1900年《紹興白話報》先后刊登了3篇有關體育的報道,1902年《杭州白話報》在一年內刊登了14篇與體育相關的報道文章,隨后《女學報》《蒙學報》《北洋官報》《萬國公報》等報紙都開始刊登體育賽事文章。除體育大會外,該時期的體育報道也傾向于聚焦探討各地的體育章程、課程和賽事,其中截至1948年,近代報刊發(fā)表與體育大會簡章相關的文章多達240篇,與體育課程相關的文章多達172篇。其中,體育賽事的報道則最為普遍,截至1949年,近代報刊發(fā)表的相關體育賽事文章多達944篇。近代綜合報刊發(fā)表體育新聞的內容呈現出多樣化的趨勢,雖然總體數量不多,但基本呈現出了人們對于體育的認識和了解在不斷加深。
三、包羅萬象:近代報刊對傳統(tǒng)體育文化的影響
“文化是一個永不停息的社會創(chuàng)造意義的過程,所以它會適應、變化和變異成新的形勢”。[5]自鴉片戰(zhàn)爭之后,西方列強為當時的社會帶來了異國文化的沖擊。報紙刊物成為文化論戰(zhàn)的主要陣地,《新青年》《東方雜志》《申報》等報刊都成為“中西之爭”“新舊之爭”等思想觀念探討與深化的交流論壇。文化論戰(zhàn)大致可分為兩個陣營,即以梁啟超、嚴復為首的文化保守主義派和以胡適、陳序經為主導的“全盤西化”派。1919年,中國早期馬克思主義者李大釗與“西派”代表胡適展開問題與文化論戰(zhàn);而在五四運動前后,以梁啟超、杜亞泉為首的文化保守主義者與胡適(西化派)、陳獨秀(新文化派)等人展開了東西文化大論戰(zhàn),這兩場論戰(zhàn)無論從參與的人數上還是涉及的問題上都十分廣泛,文化論戰(zhàn)所造成的影響也相當重大久遠。文化論戰(zhàn)的探討氛圍甚至從廣義上的文化大層面蔓延到了其他的亞文化層面,東方傳統(tǒng)體育文化也基于此基礎發(fā)生了巨大轉變。
(一)傳統(tǒng)武術技術融合
近代報刊的傳播為思想理念的開放交流形成了有力的社會條件。傳統(tǒng)文化在西方思想的沖擊下開始發(fā)生改變,從而帶動傳統(tǒng)生活方式甚至包括傳統(tǒng)武術技術開始與西方理念、現代體育競技技術產生部分融合。1904年《大陸報》發(fā)表的《教育:體育雜感(附迭的斯氏及旃羅克蘭士氏體育論)》探討了西方體育基礎學論,《蒙學報》1903年發(fā)表的《附錄女學界:美國女子之體育》一文中就明確寫道:“美國女子除學校正式之體操外,兼嫻習隨意的游戲……德國之女學校……英京倫敦,流派甚多……其他如澳如法多采用此種之體操法?!蓖ㄟ^對美、英、德等國學校修習的體育項目的深入挖掘,西方體育項目逐步進入中國民眾的視野當中,人們通過報刊認識到了西方長跑、籃球、擊劍、棒球等體育項目,并開始成規(guī)模性地組織相關比賽活動。截至1949年,全國報刊總庫收錄與籃球相關的報刊文章共7858條,其中除賽事報道外,不乏球賽圖片、籃球介紹、比賽要訣等。相較于1919年之前,1920年至1929年發(fā)表籃球類文章多達1215篇,而1930年至1939年間,相關新聞的數量更是驟增5倍,即便是在1940年至新中國成立初期,籃球類新聞的發(fā)表數量也多達1500余則。民國時期各省、市、地區(qū)紛紛舉辦籃球比賽,在當地政府、學校和報刊的宣傳之下,“籃球”已逐漸融入中國社會,成為現代年輕人較為常見的體育活動項目。
(二)傳統(tǒng)武術文化價值
近代報刊的傳播內容從思想理念到實業(yè)經濟,對近代中國社會產生了巨大的影響。一方面,近代報刊的發(fā)展傳播推動了西方文化的強勢入侵,對本土文化造成了沖擊;另一方面,近代報刊也促使許多文化、民族主義者扛起了民族文化的旗幟,深入思考如何進一步改良和發(fā)展傳統(tǒng)文化,這也為現代中國對傳統(tǒng)文化“取其精華、棄其糟粕”的思維方式奠定了基礎。1928年,中央國術館(原“國術研究館”)正式成立,中央國術館的出現改變了傳統(tǒng)“父子相承”“師徒相傳”的武術傳承觀念,并伴隨著對傳統(tǒng)武術發(fā)展的不同觀念,進一步推動了傳統(tǒng)武術培養(yǎng)方案的蛻變及全面多元的傳承發(fā)展理念。1928年《中央國術館匯刊》登出《中央國術館組織大綱》,隨后立即被《湖北省政府公報》轉載,組織大綱中明確提出中央國術館的建館目的與理念,“中央國術館同志……誓為武化之發(fā)揚,以應時勢之要求,冀以滌除東亞病夫之惡謚,振起民族固有之精神。”該公文的發(fā)布推動了一部分讀者在習武觀念、健康觀念和愛國觀念等方面重新認識了傳統(tǒng)武術的習承。中央國術館的創(chuàng)立確立了傳統(tǒng)武術的地位和潛力,本土體育尤其以武術(國術)為主流體育項目與西方體育進行了深層次的對話。在此過程中,有關國術討論的文章也頻頻出現在報紙期刊中。從全國報刊總庫中統(tǒng)計,以“國術”為主題的近代報道文章多達5000多條,其中1920年到1939年,文章數量更是呈井噴式增長。雖然其中不乏以國術比賽、國術章程、時間安排為主的通知公文,但可以看出,自中央國術館成立之后,傳統(tǒng)武術也被稱為“國術”。在國術大興的趨勢下,“術德并重,文武兼?zhèn)洹钡牧暤迷瓌t也在中央國術館和近代報刊的傳播下被更多的人所熟知。
(三)傳統(tǒng)武術文化空間
文化空間(文化場所)是一個兼具地理和時間二重性的概念,“每種文化物種的形成往往是由各自文化形成的地域環(huán)境所決定的”。[6]傳統(tǒng)武術由于多為民間傳承,因而無法形成大規(guī)模的亞文化傳播空間,而近代報刊在推動人們民族意識覺醒的同時,也推動了官方組織對于傳統(tǒng)武術的重視。傳統(tǒng)武術的傳播范圍由民間的田野式傳播進入學校,甚至由官方建立的武術學校進行系統(tǒng)性的傳承傳播,實現了由團體到大眾的傳承路徑。傳統(tǒng)武術發(fā)展的文化空間也從原先的廟會、市井集市等民間聚集地向學校擴展。報刊的傳播打破了傳統(tǒng)的壟斷式的武術傳承趨勢,人們在報刊上發(fā)表學習武術技巧,例如“少林五行柔術譜”“太極十三刀歌”等。報刊的廣泛傳播則進一步推動文化空間的改變和拓展,打破了原有武術習得的地域限制,甚至將武術的習得場所擴大到了西方世界,尤其是現代電影電視的出現,李小龍等功夫電影明星使更多的西方人重新認識了中國“KongFu”。但文化空間的拓展因受戰(zhàn)爭、災難等不可控因素的出現而破壞,因此傳統(tǒng)傳播發(fā)揚武術的村落、集市、廟會等場所也由于戰(zhàn)爭而被迫停止,導致民國后期不僅報刊上刊登的以武術為主題的內容驟然減少,同時也對傳統(tǒng)武術的進一步發(fā)揚造成了遏制作用。
四、結語
近代報刊的開放與流行為人們的思想碰撞提供了極其包容的場所以供人們進行交流。傳統(tǒng)文化也正是在這個時期迎來了革新的時代巨浪,近代報刊的傳播使人們對傳統(tǒng)體育和傳統(tǒng)體育文化的認識有了進一步提升。綜上所述,近代報刊對傳統(tǒng)體育的挖掘和重視提升了武術的話語權;報刊通過發(fā)表與傳統(tǒng)體育技能相關的文章,拓寬了人們習得武術和其他體育運動技能的渠道,促進了傳統(tǒng)體育發(fā)展渠道向多元化邁進,同時也使原本屬于亞文化范圍的武術文化被更多的人所熟知與學習。
參考文獻:
[1]姚琦.中國近代報刊業(yè)的發(fā)展與百年社會變遷[J].社會科學輯刊,2001(6):122-127.
[2]戈公振.中國報學史[M].上海:商務印書館,1927:24-196.
[3]張佳.近代體育期刊研究[D].太原:山西師范大學,2020.
[4]郭維.近代中國體育新聞歷史回顧[J].新西部(下半月),2009(11):120.
[5]阿雷恩·鮑爾德溫.文化研究導論(第五版)[M].陶東風,譯.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4:16-17.
[6]吉燦忠.武術“文化空間”論繹[D].上海:上海體育學院,2011.
作者簡介:邱晨,南京師范大學體育科學學院博士生(南京 2100231);王慶軍,南京師范大學體育科學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南京 2100232);劉韜,廣東財經大學體育教學部副教授,博士(廣州 5103203)。
編校:張紅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