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享受遭遇恐懼：自助出境旅游者風險決策的形成邏輯

［摘 要］旅游預期享受與旅行恐懼在旅游者風險決策形成過程中的作用尚未經(jīng)過實證檢驗。基于保護動機理論，文章以本體安全感威脅為中介變量、以旅游預期享受和旅行恐懼為調節(jié)變量，建構了旅游者風險感知對安全行為和重游意愿的影響作用模型。文章對自助出境旅游者展開問卷調查，共獲得509份有效問卷，結果顯示：1）旅游者風險感知對安全行為具有正向影響，對重游意愿具有負向影響；2）本體安全感威脅部分中介了風險感知對安全行為的影響路徑，完全中介了風險感知對重游意愿的影響路徑，它是旅游風險感知影響風險決策的重要中介變量；3）旅游預期享受負向調節(jié)風險感知對安全行為的影響，正向調節(jié)風險感知對重游意愿的影響，而旅行恐懼正向調節(jié)風險感知對安全行為的影響，負向調節(jié)風險感知對重游意愿的影響。該研究基于本體安全感和旅游期望的視角，揭示了旅游者風險決策的形成邏輯，為旅游目的地建立面向自助出境旅游者的風險管理體系和安全保障體系提供了理論依據(jù)和策略指導。

［關鍵詞］風險感知；安全行為；重游意愿；本體安全感威脅；旅游期望；保護動機理論

［中圖分類號］F5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5006（2024）08-0139-17

DOI： 10.19765/j.cnki.1002-5006.2024.08.013

0 引言

在新冠疫情暴發(fā)前，我國出境旅游市場穩(wěn)步增長，2019年出境旅游人數(shù)高達1.55億、出境旅游者境外消費超過1338億美元，我國已經(jīng)成為全球最大的出境旅游客源國和旅游消費支出國1。隨著互聯(lián)網(wǎng)技術的發(fā)展和旅游電子商務的興起，自助出境旅游成為重要發(fā)展趨勢和備受民眾青睞的旅游方式，中國自助出境旅游者成為全球眾多旅游目的地競相爭搶的客源對象。其中，自助出境旅游是指旅游者按照自我意愿獨立安排旅游行程，自主選擇旅游項目和定制購買旅游產(chǎn)品，不完全依靠旅游中間商指導、參與和安排的一種出境旅游活動[1]。相較于團隊出境旅游，自助出境旅游具有靈活度高、個性化強和對旅游者能力要求高等特征，對旅游目的地安全和風險因素的敏感性更高[2]，也更容易遭受境外突發(fā)安全事故的影響和沖擊[3]。因此，建立自助出境旅游風險管理體系、保障自助出境旅游者的安全性，這既是實現(xiàn)我國出境旅游產(chǎn)業(yè)健康發(fā)展的戰(zhàn)略基礎，也是促進旅游目的地可持續(xù)發(fā)展的重要任務。受新冠疫情的影響，我國現(xiàn)有的自助出境旅游活動受到諸多限制。但黨的二十大報告提出，要實行更加積極主動的開放戰(zhàn)略。疫情后自助出境旅游必然迎來快速的恢復，因此，有必要探索自助出境旅游者的風險感知與風險決策行為，以助力未來自助出境旅游產(chǎn)業(yè)的發(fā)展。

鑒于旅游者對安全問題高度敏感，旅游者風險感知成為備受關注的理論議題[4-5]。目前，學界主要從風險特征視角[6]（如可能性和嚴重性）、風險結果視角[7]（如心理風險、功能風險、財務風險等）和風險來源視角[5]（如人員風險、設施風險、管理風險等）對旅游者風險感知展開維度識別和測量評估，并基于此圍繞風險感知的影響因素和作用結果展開豐富的實證探索。具體來說，旅游者風險感知的影響因素主要可以歸納為外界誘導因素和個人因素兩個層面[8]。此外，旅游者風險感知被認為是旅游者風險決策行為的重要決定因素，如目的地選擇行為、安全行為和重游意愿等[6，9-11]。從理論發(fā)展和產(chǎn)業(yè)實踐的需求來看，現(xiàn)有研究還存在以下理論創(chuàng)新的空間。第一，自助出境旅游者風險感知應當成為重要的理論議題。目前，自助出境旅游成為重要發(fā)展趨勢，自助出境旅游者風險感知也是一個日益受到重視和關注的研究領域。由于缺少旅行社或旅游中間商的擔保和協(xié)助，自助出境旅游活動高度暴露且不易控制，以背包客、探險旅游者等為代表的自助出境旅游者的安全事故、風險降低策略和風險管理等受到學者的重點討論[2，12]。相較于大眾旅游者，自助出境旅游者更具冒險精神[13]，對目的地獨特文化習俗也有較高的接納度和包容性[14]。盡管自助出境旅游者具有一定的風險容忍度和冒險傾向，但他們也越來越關注目的地安全和風險因素[15]，且目的地風險狀態(tài)對他們的旅游滿意度和風險行為決策具有重要影響[2]。因此，有必要面向自助出境旅游者實證檢驗風險感知與風險決策的影響關系。第二，本體安全感威脅在旅游者風險感知與風險決策關系間的中介作用有待于理論探索和實證檢驗。目前，旅游者風險感知對安全行為和重游意愿等風險決策行為的影響關系已經(jīng)得到實證探索，并檢驗了旅游者系列認知（如安全感知、目的地形象感知）、情感（如風險擔憂、愧疚感）和心理變量（如保護動機、心理韌性）的中介作用[9，16-21]。在風險社會背景下，致使外部環(huán)境發(fā)生劇烈變化的的重大事件（如九寨溝地震、中美貿(mào)易戰(zhàn)、新冠疫情、俄烏戰(zhàn)爭）呈現(xiàn)常態(tài)化的爆發(fā)趨勢[22]，這打亂了人們的日常生活秩序及其與環(huán)境的穩(wěn)定互動，破壞了人們長期以來所形成的心理安全狀態(tài)，從而引起人們對自身穩(wěn)定發(fā)展的焦慮和擔憂[23-25]。但是，現(xiàn)有旅游者風險決策研究似乎未能將風險社會環(huán)境對旅游者心理安全狀態(tài)的影響納入其中，這在一定程度上阻礙了對旅游者風險決策形成邏輯的系統(tǒng)揭示。其中，本體安全感來源于人們在自己與環(huán)境穩(wěn)定互動中形成的心理感受，具體表現(xiàn)為人們對周圍環(huán)境持續(xù)穩(wěn)定性以及對連續(xù)自我認同的信心[26]，且當外部環(huán)境發(fā)生劇烈變化導致其受到威脅時，這個概念會得到凸顯，即人們的本體安全感受到了威脅[23]。因此，有必要從本體安全感威脅的視角闡述旅游者風險感知與風險決策關系間的中介作用，這有助于科學揭示風險社會背景下旅游者風險決策的形成邏輯。第三，旅游者期望在風險感知影響風險決策時的邊界條件和調節(jié)效應缺乏系統(tǒng)的實證檢驗。期望是個體行為的重要驅動力，在個體行為決策制定過程中發(fā)揮關鍵作用[27]。旅游者在出游前都涉及或多或少的心理預期和主觀判斷，它存在于旅游活動全程并在旅游者行為響應過程中發(fā)揮重要影響作用[28-30]，因此，旅游者期望是風險感知影響風險決策的重要調節(jié)變量。然而，基于結果期望的視角[31]，旅游者具有積極和消極兩種相異的期望類別，即旅游者在開展旅游活動前所持有的心理感受和期望類別可以劃分為積極的旅游預期享受和消極的旅行恐懼兩種類別，二者都可能對旅游者的風險判斷、行為響應和意愿決策產(chǎn)生影響[20，32-33]。但現(xiàn)有研究多關注旅游者對目的地預期享受和積極旅游期望所發(fā)揮的邊界調節(jié)作用[30，32]，忽略了對旅行恐懼等消極旅游期望的實證檢驗，這難以對旅游者期望所發(fā)揮的調節(jié)效應進行系統(tǒng)揭示。尤其對于自助出境旅游者而言，高度自主的出境旅游方式使他們在自由探索、深度參與和互動體驗等方面具有較高游前預期享受，但同時也往往具有焦慮、擔憂、緊張和害怕等游前出行恐懼。因此，基于二者的結合，可以更加全面地對自助出境旅游者風險決策的形成邏輯作出預測和推論。

據(jù)此，本研究將探索自助出境旅游者風險感知對本體安全感威脅、安全行為和重游意愿的影響關系，并驗證旅游預期享受和旅行恐懼的調節(jié)作用。本研究的主要目的和理論意義包括以下兩方面。第一，基于保護動機理論，探索本體安全感威脅在自助出境旅游者風險感知對安全行為和重游意愿影響關系間的中介效應，識別旅游風險感知與風險決策間新的中介機制，并拓展保護動機理論的應用。第二，結合旅游者期望視角，檢驗旅游預期享受和旅行恐懼在自助出境旅游者風險感知影響風險決策過程中的調節(jié)效應，為分析旅游者風險決策的形成邏輯提供新的理論變量和實證案例。本研究揭示了自助出境旅游者風險決策的形成邏輯，可為旅游目的地建立面向自助出境旅游者的風險管理體系和安全保障體系提供理論依據(jù)和策略指導。

1 理論基礎

1.1 保護動機理論

保護動機理論由學者Rogers提出，主要用于解釋外部環(huán)境因素對個體態(tài)度和行為的影響過程，是揭示個體產(chǎn)生健康行為決策的基礎理論[34]。該理論指出，個體行為決策會受到外部環(huán)境中各種信息源的影響，在對信息源認知評估的基礎上形成風險判斷和恐懼認知，并據(jù)此發(fā)生行為改變[35]。保護動機理論框架可分為3個部分：信息源、認知中介過程和應對模式[36]。其中，信息源主要包括個人因素和外部環(huán)境因素；認知中介過程由信息源驅動，包括威脅評估和應對評估；應對模式包括適應性反應和適應不良性反應。因此，個體會依據(jù)自身特征對外部風險因素和風險信息進行威脅評估和應對評估，并在風險評估過程中采取保護自身安全的應對策略。

目前，保護動機理論在多個領域得到廣泛應用，在旅游領域中也被用于探索旅游者在危機或風險情境中安全行為和出游決策的形成機制。例如，Huang等基于保護動機理論，在高風險情境中實證檢驗了感知嚴重性、感知易得性和感知利益對旅游者安全預防行為和旅游滿意度的影響機制[18]；S?nmez和Graefe基于保護動機理論，實證發(fā)現(xiàn)旅游目的地風險感知會對國際旅游者的安全規(guī)避行為和未來旅游決策產(chǎn)生重要影響[16]；Zheng等基于保護動機理論，在新冠疫情危機情境下實證檢驗了威脅嚴重性和威脅易感性對旅游者保護動機、韌性響應和旅游意愿的影響機制[20]。此外，安全行為和重游意愿也常被作為旅游者風險感知的結果變量，這對于幫助旅游目的地引導旅游者應對風險威脅、獲得重游顧客并促進可持續(xù)發(fā)展具有重要理論價值[9，16，18，37]。因此，本研究以保護動機理論為基礎，以旅游者風險感知反映外部風險環(huán)境因素，將游前旅游者期望（旅游預期享受和旅行恐懼）作為個人調節(jié)因素，將本體安全感威脅作為自身威脅評估的認知中介因素，將安全行為和重游意愿作為個體的風險決策行為，以此探索自助出境旅游者風險決策的形成邏輯。本研究推動了保護動機理論在旅游風險研究領域的應用，也豐富解釋了旅游風險感知影響效應的中介機制和邊界條件。

1.2 期望理論

根據(jù)Vroom的期望理論，個體的行為決策由基于行為結果的價值評估（效價）和預期達成該結果的可能性估計（期望值）共同決定[27]。其中，效價反映的是個體對行為結果的主觀判斷和心理預期，并主要涉及積極的正效價和消極的負效價兩種結果價值評估。正效價表現(xiàn)為個體對行為結果的價值判斷是喜歡的、滿意的和享受的，而負效價則表現(xiàn)為個體對行為結果的價值判斷是討厭的、不滿意的和恐懼的[27]。自我效能理論也指出，個體對行為結果是積極抑或是消極的預期是行為發(fā)生和維持的重要因素[31]。具體來說，積極結果期望能夠促成行為決策的發(fā)生，而消極結果期望會抑制個體的行為決策。因此，從行為結果視角來看，個體期望包括積極和消極期望兩種類別，前者是指，個體對采取特定行為可能產(chǎn)生積極結果的心理預期，后者則是指，個體對采取特定行為可能產(chǎn)生消極結果的心理預期[38]。

積極期望和消極期望屬于個體期望的兩個經(jīng)驗維度而非一個維度的兩端[39]，學者也基于“積極-消極”這一期望結構去探索個體的行為決策，如不良行為決策（飲酒和吸煙）[40-41]、跨期行為決策[42]、親環(huán)境行為決策[43]、就醫(yī)行為決策[44]和旅游行為決策等[45-46]。在旅游決策領域，旅游期望是指旅游者在實施購買決策前對目的地提供的產(chǎn)品或服務的預期表現(xiàn)所持有的事先看法[47]，具體表現(xiàn)為旅游者在游前對此次旅游體驗結果的心理預期和事先判斷[30]。通常，旅游者在旅游過程中可能會體驗到愉悅、新奇、刺激和難忘的旅游經(jīng)歷，但也可能會遭遇焦慮、無助、擔憂和害怕的旅游經(jīng)歷，而旅游者在出游前對這些可能的旅游體驗結果的事先判斷形成了旅游期望[47]。其中，旅游預期享受是指，旅游者預期他們在旅游過程中能夠享受到快樂、滿足和愉悅的體驗活動，是對旅游活動可能產(chǎn)生積極結果的心理預期[32]，因此屬于積極期望要素。而旅行恐懼是旅游者對于遭遇不確定性事件或負面威脅情境的負性情感反應，在游前階段主要表現(xiàn)為旅游者預期他們在旅游過程中可能會遭遇不確定性事件或產(chǎn)生害怕、緊張、焦慮或擔心等消極情緒后果[20，33]，故而屬于消極期望要素。由此可見，旅游預期享受和旅行恐懼分別反映了旅游者積極和消極兩種類別的旅游期望，本研究將基于此探索它們在旅游者風險決策形成過程中的調節(jié)效應。

2 文獻綜述與概念模型建構

2.1 旅游風險感知的直接效應

旅游風險感知被定義為旅游者對旅游活動結果不確定的主觀評價，也是旅游者對旅游目的地風險狀態(tài)和風險要素的主觀印象和綜合評價[2，5]。由于旅游活動高度暴露，旅游產(chǎn)品具有無形性、不確定性、異質性和需提前購買等特征，旅游者在旅游活動過程中都涉及或多或少的風險感知[7，48]，并在其行為決策制定過程中發(fā)揮重要影響作用[9，16，18，20]。例如，Dayour等從財物、功能、時間、心理、安全、社會、目的地設施和目的地有形物質等層面建構了國際背包客的智能手機使用風險感知模型，并發(fā)現(xiàn)智能手機使用風險感知對背包客旅游滿意度具有負向影響[2]；Xie等從風險來源視角提出了包含人員風險感知、設備風險感知、環(huán)境風險感知和管理風險感知的旅游風險感知量表，它們分別反映了旅游者對旅游目的地來源于人員、設備、環(huán)境和管理等不同層面風險信息和風險要素的綜合判斷[5]。因此，本研究將從風險來源視角解構自助出境旅游者風險感知，從而實證檢驗其對安全行為和重游意愿的影響關系。

根據(jù)保護動機理論的觀點，個體會對風險因素進行威脅評價和應對評估，并在風險評估過程中采取應對行為[34-36]。在本研究中，旅游風險感知代表了自助出境旅游者在旅游過程中對來自人員、設施設備、自然社會環(huán)境和組織管理等不同來源風險因素和風險信息的主觀判斷和綜合評價[5]。當旅游者對旅游地來自人員（如目的地居民和其他旅游者等）、設備（如安全設備和救援設施等）、環(huán)境（如社會治安和極端天氣等）和管理（如應急救援和安全提示等）等不同類別風險要素的感知評估越高，就越有可能在旅游活動過程中采取相應的風險應對策略[18，20]。其中，安全行為是指個體對安全問題和風險隱患的行為響應[49]，在旅游情境中表現(xiàn)為旅游者在旅游過程中為規(guī)避風險、擺脫威脅而采取的行為策略，旨在確保自身在旅游中始終處于安全和穩(wěn)定的狀態(tài)[50-51]。這些不同來源的旅游地風險因素會促使旅游者采取安全行為來保障自身的安全性并促進旅游活動的有序開展[49-51]。同時，目的地旅游發(fā)展水平與其是否有能力為旅游者提供安全、愉悅的旅游環(huán)境直接相關，安全穩(wěn)定的旅游目的地環(huán)境已經(jīng)成為吸引旅游者的重要因素[5，10]。而重游意愿是指旅游者到訪某地或參與某項旅游活動后，再次重返旅游地或參與旅游活動的意向和愿望[52]。當旅游者在旅游過程對旅游目的地各類風險因素有較高的認知評估，甚至遭遇威脅情境時，他們將避免再次前往該旅游地。現(xiàn)有研究也表明，旅游風險感知對旅游者安全行為具有正向影響[18]，對重游意愿具有負向影響[9]?；诖?，提出假設：

H1a：旅游者風險感知負向影響其重游意愿

H1b：旅游者風險感知正向影響其安全行為

2.2 本體安全感威脅的中介作用

本體安全感威脅關注的是慣常生活環(huán)境和生活秩序變化所引發(fā)個體對自身存在和穩(wěn)定發(fā)展的擔憂，強調自己與外部環(huán)境間的連續(xù)互動關系被打亂，而非外部環(huán)境對自身生命健康的威脅[25]。目前，本體安全感威脅在個體消費決策過程中的作用也得到討論。例如，Phipps和Ozanne率先將本體安全感的概念引入消費者行為和營銷領域，并探討了在常規(guī)行為受到擾亂時，消費者如何通過意義建構來建立新秩序的過程[53]；徐嵐等在全球化和貿(mào)易戰(zhàn)的背景下指出，消費者在本體安全感遭受威脅后更偏好家鄉(xiāng)品牌[24]。本質上，旅游是以個體空間移動為主要特征的異地體驗和消費活動，是對慣常生存狀態(tài)和日常生活境遇的否定和揚棄[54]。旅游目的地異于慣常環(huán)境的景觀資源和環(huán)境狀態(tài)，容易打亂旅游者常規(guī)生活秩序以及與慣常生活環(huán)境連續(xù)互動中建立起來的心理認同狀態(tài)，這使本體安全感在以非慣常環(huán)境體驗為核心特征的旅游活動中會得到凸顯和放大，尤其是針對自助出境旅游而言。因此，本研究旨在探索旅游者本體安全感威脅在旅游目的地風險情境下的影響作用。

保護動機理論指出，威脅評估是個體對風險因素對自身造成危害和威脅的判斷，它是個體在風險情境中發(fā)生行為改變的重要前提和中介過程[34]。本體安全感威脅產(chǎn)生于外部環(huán)境的劇烈變化，繼而打亂個體常規(guī)生活秩序以及與環(huán)境穩(wěn)定互動建立起來的心理安全狀態(tài)，它代表了個體對外部不確定環(huán)境和風險因素對自身存在和發(fā)展造成威脅的評估和判斷[24，26]。因此，本體安全感威脅反映了外部風險信息源影響個體行為決策的威脅評估中介路徑。當旅游者在旅游過程中認為旅游目的地包含人員、設施設備、自然社會環(huán)境和組織管理等各類風險因素是不穩(wěn)定的、無序的和不可靠的，會通過本體安全感威脅評估的中介過程促使個體發(fā)生行為改變。同時，本體安全感受到威脅的個體傾向于尋求不同方法重獲本體安全感[24，55]。在旅游地風險感知引起的本體安全感威脅情境下，旅游者往往會通過保存內(nèi)在資源、整合外部資源和重新建構常規(guī)生活秩序等方式獲得抵抗外部風險威脅的資源，并尋求本體安全感的重新建立[25]。因此，旅游者在重新建構本體安全感的過程中會為了保存有價值的資源，在旅游過程中避免采取資源耗損行為（如降低旅游安全行為[56]），也會為了回歸常規(guī)生活秩序，在旅游活動結束后避免再次前往高風險的旅游目的地（如降低重游意愿）。此外，根據(jù)刺激-有機體-反應理論框架[57]，目的地風險要素和風險刺激（如人員、設備、環(huán)境和管理）會促動旅游者與風險相關的威脅評估和內(nèi)在心理狀態(tài)，并影響其產(chǎn)生“是否采取安全應對”和“是否愿意重游”的決策響應?；诖?，提出假設：

H2：旅游者風險感知正向影響其本體安全感威脅

H3a：本體安全感威脅負向中介了旅游者風險感知對重游意愿的影響關系

H3b：本體安全感威脅負向中介了旅游者風險感知對安全行為的影響關系

2.3 旅游預期享受和旅行恐懼的調節(jié)效應

根據(jù)旅游者對旅游活動結果的主觀推測，本研究將旅游預期享受和旅行恐懼作為旅游者在外出旅游前的積極旅游期望和消極旅游期望，反映了他們對此次旅游活動是否能夠獲得愉悅性休閑體驗或遭遇負面威脅情境的心理預期和主觀判斷。鑒于旅游的本質在于前往非慣常環(huán)境尋求愉悅、刺激、難忘和新奇的體驗活動[58]，旅游預期享受作為一種積極期望狀態(tài)，直接反映了旅游者對旅游活動和旅游地的期望快樂和心理滿足[32]。同時，自助出境旅游者在旅游過程中可能遭遇的風險隱患和事故類型較為復雜，主要包括了自然災害、事故災難、社會安全事件、公共衛(wèi)生事件和業(yè)務安全事故等[59]。旅行恐懼表現(xiàn)為旅游者預期在旅游過程遭遇負面體驗經(jīng)歷和消極情感結果[20]。作為旅游期望的積極和消極層面，預期享受和旅行恐懼在旅游者風險決策過程中發(fā)揮了重要影響作用。

保護動機理論指出，外部風險信息源是促動個體產(chǎn)生健康保護行為決策的重要因素[34，36]，旅游者安全行為強調了旅游者在旅游過程中對目的地風險信息要素的行為響應[51]。結合選擇性信息加工理論的觀點，個體在信息處理和信息決策時傾向于通過有選擇性地加工與他們先前期望相關的信息要素來最小化認知失調和心理沖突[60]。這表明，不同期望水平的個體對信息要素的認知和解釋水平存在差異，并在行為決策中傾向于關注與先前期望狀態(tài)相近的信息要素以避免產(chǎn)生認知失調[61-62]。具體來說，相較于低預期享受的旅游者，高預期享受的旅游者在旅途中會更加關注與愉悅享受相關的正面信息要素，忽略與風險威脅相關的負面信息要素，致使旅游者對于目的地來自人員、設備、環(huán)境和管理等層面的風險信息和風險要素的安全行為響應較不敏感。換言之，旅游預期享受削弱了旅游風險感知對安全行為的影響關系。同理，高旅行恐懼的旅游者在旅途中會更加關注緊張、焦慮和害怕等負面信息要素，忽略與愉悅享受相關的正面信息要素，致使旅游者對于目的地來自人員、設備、環(huán)境和管理等層面的風險信息和風險要素的安全行為響應更加敏感。換言之，旅行恐懼強化了旅游風險感知對安全行為的影響關系?；诖耍岢黾僭O：

H4a：旅游預期享受在旅游風險感知對旅游安全行為的影響中具有負向調節(jié)作用

H4b：旅行恐懼在旅游風險感知對旅游安全行為的影響中具有正向調節(jié)作用

基于期望-不一致模型的觀點，旅游者游前期望對游后滿意度的形成具有重要影響，旅游者基于期望體驗與現(xiàn)實體驗之間的正/負差異來形成滿意度判斷和重游意愿決策[63-64]。目前，旅游期望被證實是旅游者滿意度、重游意愿和忠誠度的前導影響因素[65-66]。然而，由于旅游者在旅游過程中總是不斷修正自己的期望值，因此期望-不一致模型可能會由于期望值的變化而失去比較標準，致使其對旅游者行為態(tài)度的直接因果影響關系產(chǎn)生效度威脅[67]。通常，高預期享受的旅游者會在旅游過程中根據(jù)所接觸的人員風險信息、設備風險信息、環(huán)境風險信息和管理風險信息等不斷修正并降低自己的預期享受水平，并容易產(chǎn)生“期望越大、失望越大”的挫敗感。相反，高旅行恐懼預期的旅游者會在旅游過程中根據(jù)所接觸的人員風險信息、設備風險信息、環(huán)境風險信息和管理風險信息等不斷修正并降低自己的恐懼水平，并容易產(chǎn)生“期望不大、驚喜不斷”的滿足感。游前期望水平與現(xiàn)實風險體驗之間的差異值越大，旅游風險感知對重游意愿的負向影響強度就越高，這表明旅游預期享受強化了旅游風險感知對重游意愿的負向影響，旅行恐懼削弱了旅游風險感知對重游意愿的負向影響。此外，旅游期望在旅游者感知與出游意愿決策間的調節(jié)作用得到學者的實證檢驗。例如，Li和Chen實證表明，目的地預期享受顯著調節(jié)了感知享受對出游意愿決策的影響關系[32]。基于此，提出假設：

H5a：旅游預期享受在旅游風險感知對重游意愿的影響中具有正向調節(jié)作用

H5b：旅行恐懼在旅游風險感知對重游意愿的影響中具有負向調節(jié)作用

本研究的概念模型如圖1所示。

3 研究設計

3.1 問卷設計

本研究所設計的問卷由兩個部分組成。問卷的第一部分包括旅游風險感知量表、旅行恐懼量表、本體安全感威脅量表、旅游預期享受量表、旅游安全行為量表和重游意愿量表。其中，旅游風險感知的測量參考了Xie等的研究，是由人員、設備、環(huán)境和管理4個維度構成的二階結構變量，共有16個題項[5]；旅行恐懼的測量參考了Block和Keller[68]、Lau等[69]的研究，有3個題項；本體安全感威脅的測量借鑒了Hawkins和Maurer[25]、Phipps和Ozanne[53]的研究，并參考了徐嵐等本體安全感威脅的測量[24]，有5個題項；旅游預期享受的測量參考了Ye等的研究[30]，有3個題項；旅游安全行為的測量參考了Griffin和Neal的研究，有6個題項[49]；重游意愿的測量采用了Zhang等的研究[70]，有6個題項。本研究所采用的旅行恐懼量表和安全行為量表在旅游情境中得到實證檢驗[20，51]，本體安全感威脅量表在消費者行為領域得到使用和驗證[24，53]，因此，這些變量在自助出境旅游消費情境中使用具有一定的合理性。此外，英文量表均由兩名旅游管理專業(yè)教授、4名博士研究生進行翻譯校對，并結合自助出境游情境進行適當修正，保證了量表的內(nèi)容效度。所有量表均采用Likert 7級量表尺度。問卷的第二部分為人口統(tǒng)計信息，包括性別、婚姻狀況、年齡、受教育程度、職業(yè)、月收入和旅游頻率等。

3.2 預調研

本研究在2020年5月展開預調研，累計回收202份有效問卷。本研究分別對人員風險感知、設備風險感知、環(huán)境風險感知、管理風險感知、旅行恐懼、旅游預期享受、本體安全感威脅、旅游安全行為和重游意愿等變量進行可靠性檢驗。信度分析結果表明，各變量的Cronbach’s α系數(shù)分別為0.915、0.975、0.910、0.971、0.881、0.919、0.923、0.938和0.971，均大于0.7的臨界標準。效度分析結果表明，各變量的KMO值分別為0.727、0.878、0.810、0.846、0.743、0.710、0.778、0.846和0.900，均大于0.7的臨界標準。結果表明，這些變量具有較好的信效度，并可用于正式調研。

3.3 數(shù)據(jù)搜集

在2020年5—7月期間，新冠疫情仍具有較高傳染性，現(xiàn)場問卷發(fā)放不符合當時防疫要求。本研究依托問卷星制作成網(wǎng)絡問卷，并在自助出境游微信群組中推送問卷鏈接，通過便利抽樣和滾雪球抽樣相結合的方式回收問卷。在問卷發(fā)放前，研究團隊積極與被調查對象和群組成員溝通，詳細告知研究目的、確保匿名性，并強調答案沒有對錯之分。為保證調研對象的準確性，本研究將第一個問題設置為“您最近一次自助出境旅游的目的地”，以此來剔除未曾有過自助出境旅游經(jīng)歷的旅游者，并強調以最近一次自助出境游經(jīng)歷作答相關題項。最終，正式調研共回收問卷600份，剔除無效問卷93份，得到507份有效問卷，有效率為84.5%。人口統(tǒng)計特征如表1所示，其中，性別、婚姻狀況、年齡和受教育程度等特征的數(shù)量比例與Dayoura研究中關于背包自助出境旅游者的樣本特征基本一致[2]。同時，中國旅游者自助出境旅游目的地主要涉及我國的港澳臺地區(qū)以及北美（如美國、加拿大）、大洋洲（如澳大利亞、新西蘭）、東南亞（如泰國、菲律賓）、東亞（如日本、韓國）、歐洲（如英國、意大利）和其他（如阿聯(lián)酋、斯里蘭卡）等7個地區(qū)。超過65%的受訪者是在最近兩年開展的自助出境旅游活動。

4 數(shù)據(jù)結果

4.1 共同方法偏差

本研究通過匿名問卷、強調答案沒有對錯之分和采用反向題項等方式確保問卷回收質量，并在程序上預先控制數(shù)據(jù)的同源方差。在數(shù)據(jù)回收后，本研究將所有題項納入未旋轉的因子分析。結果顯示，整個量表的KMO值為0.931，第一個主成分的方差解釋率為35.816%，小于40%的臨界標準[71]。此外，本研究檢驗了各回歸方程的方差膨脹因子（variance inflation factor ， VIF）（表2），結果顯示，各變量的VIF的最大值為1.895，均小于2，不存在共線性問題。因此，本研究較好避免了共同方法偏差造成的負面影響。

4.2 信效度檢驗

驗證性因子分析結果如表2所示。從模型擬合情況來看，χ2/df=2.575（1<，<5），RMSEA=0.056 （<0.080），SRMR=0.0649（<0.080），CFI=0.949（>0.9），NFI=0.919（>0.9），RFI=0.911（>0.9），IFI=0.949（>0.9），TLI=0.944（>0.9），GFI=0.846（>0.8），AGFI=0.822（>0.8），PNFI=0.835（>0.5），表明預設模型與有效樣本數(shù)據(jù)擬合較好。各變量觀測題項的因子載荷值介于0.630～0.983，各變量Cronbach’s α值均大于0.7，平均方差抽取值（average variance extraction，AVE）均大于0.5、組合信度（composite reliability，CR）大于0.7，表明各變量具有良好的聚合效度。此外，人員風險感知、設備風險感知、環(huán)境風險感知和管理風險感知在二階變量旅游風險感知上的因子系數(shù)分別為0.696、0.890、0.917和0.863，大于0.5的臨界標準，在p<0.001的水平上成立，且變量AVE大于0.5，CR大于0.7，表明旅游風險感知二階因子模型具有良好的信效度結構。

4.3 相關性分析

如表3所示，除旅游預期享受與旅游安全行為、重游意愿以及旅行恐懼與重游意愿外，各變量間均存在顯著的相關關系，且相關關系符合預期。此外，各變量AVE平方根的最小值（0.753）大于相關系數(shù)的最大值（0.581），因此，各變量具有良好的區(qū)分效度。

4.4 直接與中介效應檢驗

本研究利用Amos 21.0提供的結構方程模型，并采用偏差矯正非參數(shù)估計百分比Bootstrap進行整體模型估計，重復抽樣2000次，計算95%的置信區(qū)間。首先檢驗了旅游風險感知對旅游安全行為和重游意愿的直接影響。在模型擬合中，χ2/df為3.244，RMSEA和SRMR均小于0.08，CFI、NFI、RFI、IFI、TLI等指標值均大于0.9，達到臨界標準。直接效應結果顯示，旅游風險感知對旅游安全行為具有顯著正向影響（β=0.149，p<0.01），對重游意愿具有顯著負向影響（β=-0.105，p<0.05），因此，H1a和H1b得到支持。

在直接效應檢驗的基礎上，本研究加入中介變量本體安全感威脅，并檢驗其在旅游風險感知影響過程中的中介作用，數(shù)據(jù)結果如表4和圖2所示。在模型擬合結果中，χ2/df為3.000，RMSEA和SRMR均小于0.08，CFI、NFI、RFI、IFI、TLI等指標值均大于0.9，達到臨界標準。其中，旅游風險感知對本體安全感威脅（β=0.520，p<0.001）和旅游安全行為（β=0.316，p<0.001）具有顯著正向影響，本體安全感威脅對旅游安全行為（β=-0.325，p<0.001）和重游意愿（β=-0.303，p<0.001）具有顯著負向影響，但旅游風險感知對重游意愿的影響變得不顯著（β=0.052，

p>0.05）。結合Bootstrap中介效應檢驗結果，本體安全感威脅完全中介了旅游風險感知對重游意愿的影響關系，中介效應值為-0.158，95%的置信區(qū)間為

-0.237～-0.095，本體安全感威脅部分中介了旅游風險感知對旅游安全行為的影響關系，中介效應值為-0.169，95%的置信區(qū)間為-0.239～-0.106。因此，H2、H3a和H3b得到支持。

4.5 調節(jié)效應檢驗

本研究采用SPSS 21.0的層級回歸方法對人口統(tǒng)計變量進行控制，避免因個體差異導致的變量間因果誤差，進一步分析變量間的交互效應。在調節(jié)效應分析時，為減少變量間多重共線性的影響，本研究將自變量和調節(jié)變量進行中心化處理，之后再相乘得到交互項，進入回歸方程。

如表5所示，旅游風險感知與旅游預期享受的交互項對旅游安全行為具有顯著的負向影響（β=

-0.216***，t=-4.926），這表明，旅游預期享受在旅游風險感知與旅游安全行為間存在顯著的調節(jié)效應。此外，旅游風險感知與旅游預期享受的交互項對重游意愿具有顯著的負向影響（β=-0.140**，t=

-3.176），這表明，旅游預期享受在旅游風險感知與重游意愿間存在顯著的調節(jié)效應。如圖3所示，當旅游預期享受處于較低水平時，旅游風險感知與旅游安全行為的擬合曲線較為陡峭；當旅游預期享受處于較高水平時，旅游風險感知與旅游安全行為的擬合曲線較為平緩。該結果表明，旅游預期享受負向調節(jié)了旅游風險感知對旅游安全行為的影響關系，同理可得，旅游預期享受正向調節(jié)了旅游風險感知對重游意愿的影響關系，因此，H4a和H5a得到支持。

如表6所示，旅游風險感知與旅行恐懼的交互項對旅游安全行為具有顯著的正向影響（β=0.226***，t=5.245），這表明旅行恐懼在旅游風險感知與旅游安全行為間存在顯著的調節(jié)效應。此外，旅游風險感知與旅行恐懼的交互項對重游意愿具有顯著的正向影響（β=0.100*，t=2.282），這表明旅行恐懼在旅游風險感知與重游意愿間存在顯著的調節(jié)效應。如圖4所示，當旅行恐懼處于較低水平時，旅游風險感知與旅游安全行為的擬合曲線較為平緩；當旅行恐懼處于較高水平時，旅游風險感知與旅游安全行為的擬合曲線較為陡峭。該結果表明，旅行恐懼正向調節(jié)了旅游風險感知對旅游安全行為的影響關系，同理可得，旅行恐懼負向調節(jié)了旅游風險感知對重游意愿的影響關系，因此，H4b和H5b得到支持。

5 結論與討論

5.1 研究結論

基于保護動機理論，本研究探索了自助出境旅游者風險感知對旅游安全行為和重游意愿的影響關系，并檢驗了本體安全感威脅的中介作用以及旅游預期享受和旅行恐懼的調節(jié)作用。主要結論如下。

第一，自助出境旅游者風險感知對其安全行為具有正向影響，對其重游意愿具有負向影響。這表明，自助出境旅游者對旅游目的地風險狀態(tài)的感知評估會促動個體的安全行為響應，主要表現(xiàn)為在旅游過程中采取安全遵守行為和安全參與行為以保障自身安全性和旅游活動有序開展，并在旅游結束后表現(xiàn)出較低的重游意愿。該研究結論與Zheng等[20]、林煒玲等[51]、Xie等[17]、Chew和Jahari[9]的研究發(fā)現(xiàn)具有邏輯上的一致性，并與保護動機理論的基本內(nèi)涵相符合[34]，即個體在風險或威脅情境下會采取安全行為并降低重游意愿。

第二，本體安全感威脅在自助出境旅游者風險感知與風險決策的影響關系間發(fā)揮中介作用。這表明，旅游目的地風險狀態(tài)和風險要素致使自助出境旅游者本體安全狀態(tài)遭受威脅，擾亂其與外部環(huán)境的連續(xù)互動及對自我發(fā)展的穩(wěn)定信心，并繼而引發(fā)旅游者的決策響應。前人研究對這一影響關系間中介變量的識別多聚焦安全感知、韌性、目的地形象和保護動機等[6，9，18，20]，這是現(xiàn)有研究從未發(fā)現(xiàn)的重要實證結論。此外，與常規(guī)的安全感概念相異，本體安全感威脅負向影響安全行為，且負面中介了風險感知的影響路徑。具體來說，本體安全感受到威脅的個體傾向于尋求不同方法重獲本體安全感[25]，如通過降低資源耗損行為（如降低安全行為）以保存抵抗外部風險威脅的資源，如避免前往高風險目的地（如降低重游意愿）以重新構建常規(guī)生活秩序，因此，本體安全威脅在旅游風險感知的影響過程中發(fā)揮負向中介作用。

第三，旅游者期望在旅游者風險決策形成過程中具有調節(jié)作用，且旅游者積極和消極兩種不同期望狀態(tài)所發(fā)揮的調節(jié)作用也存在差異。其中，旅游預期享受削弱了風險感知對安全行為的正向影響路徑，強化了風險感知對重游意愿的負向影響路徑，而旅行恐懼強化了風險感知對安全行為的正向影響路徑，削弱了風險感知對重游意愿的負向影響路徑?，F(xiàn)有研究已經(jīng)圍繞“積極-消極”這一期望結構對旅游者期望展開分類[45-46]，并實證探討了旅游預期享受和積極旅游期望的調節(jié)效應[30，32]，而本研究在此基礎上將旅游預期享受和旅行恐懼具體概念化為旅游者期望的積極和消極兩個要素，并檢驗了它們的差異化調節(jié)路徑。該研究結論明確了旅游者期望的類別和影響作用，是對Ye等[30]、Li和Chen[32]研究發(fā)現(xiàn)的驗證和拓展。此外，鑒于具有不同游前期望狀態(tài)的旅游者對風險信息的敏感程度存在差異，這致使旅游者安全行為產(chǎn)生了不同程度的響應結果。同時，基于期望-不一致模型的觀點，旅游期望體驗和旅游現(xiàn)實體驗的預先差異以及旅游者在旅游過程對先驗期望的修正過程致使其對目的地風險狀態(tài)的重游意愿響應存在顯著差異。此外，與前人研究所識別的調節(jié)變量相異（如負面輿論氛圍、人格特質、旅游經(jīng)歷等）[6，16-17]，本研究在自助出境旅游情境下識別了風險感知影響旅游者風險決策過程中新的調節(jié)變量。

5.2 理論啟示

第一，基于保護動機理論，本研究實證檢驗了自助出境旅游者風險感知與風險決策的影響關系，推動保護動機理論在旅游風險研究領域的應用。保護動機理論強調，個體行為是在對外在環(huán)境信息要素進行威脅評估和應對評估的基礎上而發(fā)展起來的應對模式[36]，也被用于揭示旅游者安全和健康行為的形成機制[16，18，20]。結合保護動機理論的觀點，本研究以風險感知反映目的地外部風險環(huán)境狀態(tài)，以旅游者期望作為個人調節(jié)因素，以本體安全感威脅作為自身威脅評估的認知中介過程，以安全行為和重游意愿作為個體的風險應對模式，以此檢驗了自助出境旅游者風險感知作用機制、旅游者風險決策的形成邏輯。NdctKSfv2V/BlAjQZAev/5MIaVCXOj86yBxiBsEq7fo=因此，本研究從保護動機視角對旅游者風險感知和風險決策進行了實證檢驗，推動了該理論的應用并豐富解釋了旅游風險感知影響風險決策的中介機制和邊界條件。

第二，本研究從本體安全感威脅的視角揭示了旅游者風險感知的作用機制，為分析旅游風險感知的中介影響過程提供了新的變量和視角。旅游者風險感知影響風險決策的中介機制是備受學界關注的研究方向[6，9，18，20]。但在風險社會背景下，人們普遍存在一種本體不安全的狀態(tài)[26]，且旅游者在離開慣常環(huán)境前往具有一定風險特質的旅游目的地后破壞了其長期以來在穩(wěn)定環(huán)境中所形成的心理安全狀態(tài)，也難以與外部風險環(huán)境建立長期、穩(wěn)定、有序和可預測的互動關系[23，25]。因此，在劇烈變化的社會環(huán)境背景下，有必要從本體安全感威脅的視角檢驗其在旅游風險感知影響風險決策的中介機制，以拓展相關領域的實證探索?；诖耍狙芯孔R別了旅游風險感知新的影響結果變量，并為分析旅游風險感知影響風險決策提供了新的中介變量。此外，本研究也將本體安全感威脅的概念引入旅游風險研究領域，拓展了對本體安全感威脅影響因素和作用結果的認知。

第三，基于期望二元結構模型，本研究揭示了旅游期望在旅游者風險決策形成過程中的調節(jié)作用，為分析旅游者風險決策的形成邏輯提供了新的邊界條件與實證案例。目前，旅游預期享受和積極旅游期望在旅游者感知與行為決策影響關系間的調節(jié)效應已經(jīng)得到關注[30，32]。而本研究將旅游者期望劃分成積極和消極兩種類別，并在自助出境旅游情境實證檢驗了旅游預期享受（積極旅游期望）和旅行恐懼（消極旅游期望）對旅游風險感知影響安全行為和重游意愿的調節(jié)效應。鑒于旅游者期望在旅游風險決策形成過程中的調節(jié)效應尚未得到系統(tǒng)檢驗，本研究從期望視角對旅游風險感知影響風險決策的邊界條件作出了新的預測和揭示。因此，本研究的理論貢獻在于對旅游者期望的研究作出了發(fā)展，拓展了對旅游風險感知影響效應的認識，為目的地風險情境自助出境旅游安全行為和重游意愿的塑造提供了理論依據(jù)和實證支持。

5.3 管理啟示

第一，目的地管理組織應當建立面向自助出境旅游者的風險管理體系，并通過風險教育鼓勵他們積極采取安全行為來保障旅游活動的有序開展。具體來說，目的地管理組織可從人員、設備、環(huán)境和管理4個要素入手，促進目的地全面風險管理體系的建設。目的地管理組織應當將旅游者、居民、旅游服務人員等主體納入風險管理范疇，加強對設施設備性能的定期檢測，注重對自然災害、氣象等自然環(huán)境風險要素和社會治安、公共衛(wèi)生、政治問題等社會環(huán)境風險要素的綜合管理，并從組織管理層面推進自助出境旅游者風險管控處置預案、緊急救援平臺和安全保障體系的建立。不僅如此，目的地管理組織還需要向自助出境旅游者開展風險防范宣傳，普及自助出境旅游風險隱患、必備應急技巧、領事保護和境外求助熱線，保障自助出境旅游活動的有序進行。目的地管理組織還需要制定相應旅游安全管理制度，通過設置景區(qū)安全監(jiān)督員和安全服務員等崗位引導旅游者遵守目的地安全管理規(guī)范，并鼓勵旅游者參與目的地安全氛圍的建設。

第二，目的地管理組織應當提高自助出境旅游者對目的地環(huán)境秩序處于一種有序、穩(wěn)定可靠和可預測狀態(tài)的感知，緩解旅游者因在異地本體安全感受到威脅的狀態(tài)。其中，目的地管理組織可通過與旅游者建立連續(xù)、有序和穩(wěn)定的互動關系來恢復其本體安全感。例如，目的地管理組織可加強當?shù)鼐用窈吐糜螐臉I(yè)人員親和力的培養(yǎng)，鼓勵旅游從業(yè)人員和當?shù)鼐用駷槁糜握咛峁┵N心的服務和熱心的幫助，讓旅游者感受到目的地的友善和好客氛圍，縮短旅游者與目的地之間的心理距離，從而與旅游者建立起雙向的、連續(xù)的、長期的互動關系和情感聯(lián)結。此外，目的地管理組織在面向自助出境旅游者的產(chǎn)品和旅游項目的設計中，應當考慮這類旅游者群體自我發(fā)展、內(nèi)在成長和社會交流等內(nèi)在需求，降低其在旅游過程中對自身穩(wěn)定發(fā)展的焦慮和擔憂，幫助他們重新獲得本體安全感。

第三，目的地管理組織應當面向自助出境旅游者做好游前期望管理。目的地管理組織在市場營銷和宣傳推介中應當對旅游者期望進行有效干預，一方面既要通過創(chuàng)新產(chǎn)品服務、建設品牌項目和準確市場宣傳等方式塑造良好期望、吸引旅游者，另一方面也要應當避免對尚未開發(fā)完全的旅游資源進行過度宣傳，避免由于誤導或人為誘導，致使旅游者期望虛高。同時，目的地管理組織還應當準確向旅游者披露和傳達目的地的真實信息和客觀風險狀態(tài)，如對旅游地相關的注意事項、獨特風俗習慣、自然環(huán)境變化可能導致的身體不適及其應對方法等進行說明，幫助旅游者全面地認識這些風險因素，避免旅游者在游前形成過低的旅游預期享受或者過高的旅行恐懼。此外，目的地在旅游者接待中應當積極兌現(xiàn)服務承諾，滿足甚至超出旅游者期望需求，對虛高的期望水平進行修正矯正和事后彌補，使旅游者期望與目的地旅游發(fā)展實際相稱。

5.4 研究局限與未來研究展望

本研究還存在以下局限性。第一，本研究搜集的問卷數(shù)據(jù)均來自靜態(tài)的時間點，例如測量游前旅游期望和游后重游意愿的數(shù)據(jù)都是來自同一時間點。因此，未來的研究可采用多時點數(shù)據(jù)的研究設計。第二，盡管本研究要求旅游者按照最近一次自助出境旅游經(jīng)歷填寫問卷，但新冠疫情的暴發(fā)致使最近幾年中國的出境旅游發(fā)展得到嚴格管控，而旅游者對不同時間距離的旅游經(jīng)歷可能存在相異解釋水平表征。因此，未來研究可面向剛結束自助出境旅游的旅游者展開問卷調查以驗證和拓展本研究結論。第三，本研究未探索旅游者對目的地風險狀態(tài)和風險信息的應對評估中介過程。個體對信息源的認知中介過程涉及威脅評估和應對評估兩個層面[35]，而本研究僅探索了旅游風險感知發(fā)揮影響的威脅評估過程。未來研究可從應對評估的視角探索旅游風險感知的影響結果和作用機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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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hen Enjoyment Meets Fear： The Formation Logic of Risk

Decision-making of Independent Outbound Tourists

ZHANG Jiangchi1， XIE Chaowu1，2

（1. College of Tourism， Huaqiao University， Quanzhou 362021， China;

2. Center for Tourism Safety & Security Research of China Tourism Academy， Quanzhou 362021， China）

Abstract： With the development of Internet technology and the rise of online travel commerce， independent outbound tourism has become an important trend and a popular way of traveling due to its high flexibility and personalization. Chinese independent outbound tourists have become sought-after customers for numerous global tourist destinations. Compared to group tourists， independent outbound tourists are highly sensitive to overseas destinations’ safety and risk factors and are more susceptible to the impact and threats of safety incidents abroad. Therefore， it is necessary to explore the risk perception and risk decision-making of independent outbound tourists for the sustainable development of independent outbound tourism.

Based on the protection motivation theory， this study constructs a model to examine the impact of tourists’ risk perception on their safety behaviors and revisit intentions. This model uses ontological security threats as a mediating variable and expected travel enjoyment and travel fear as moderating variables. A questionnaire survey was conducted among independent outbound tourists in China， yielding 509 valid responses. The outbound travel destinations cover seven regions： Hong Kong-Macau-Taiwan regions of China， North America， Oceania， Southeast Asia， East Asia， Europe， and others （such as the United Arab Emirates and Sri Lanka）. Exploratory factor analysis， confirmatory factor analysis， correlation analysis， structural equation modeling， and hierarchical regression analysis were employed to test the proposed conceptual model.

The results indicate that independent outbound tourists’ risk perception positively influences their safety behaviors but negatively affects their intention to revisit. In other words， the risk status of overseas destinations triggers tourists’ decision-making responses regarding safety behavior. Additionally， ontological security threats partially mediate the effect of risk perception on safety behaviors and fully mediate the effect of risk perception on the intention to revisit， making it an essential intermediary variable in the influence of tourist risk perception on risk decision-making. This suggests that the risk status and factors of travel destinations threaten the ontological security of independent outbound tourists， disrupt their continuous interaction with the external environment， and undermine their stable confidence in self-development， prompting tourist decision responses. Regarding the moderation effects， positive and negative tourist expectations play different roles in tourists’ reactions to destination risks. Specifically， expected enjoyment negatively moderates the effect of risk perception on safety behaviors and positively moderates its effect on intention to revisit， while travel fear positively moderates the impact of risk perception on safety behaviors and negatively moderates its effect on the intention to revisit.

This study empirically examines the impact of risk perception on risk decision-making for independent outbound tourists based on the protection motivation theory， advancing the application of this theory in the field of tourism risk research. Additionally，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ontological security threats， the study reveals the mediation mechanism of tourist risk perception affecting risk decision-making and reveals the moderating effect of tourist expectations based on the dual-factor expectation structure model， offering new variables and theoretical perspectives for analyzing the mechanism of risk perception in independent outbound tourism. Regarding its managerial significance， the study provides the theoretical basis and strategic guidance for establishing risk management and safety assurance systems tailored to independent outbound tourists at tourist destinations.

Keywords： risk perception; safety behavior; revisit intentions; ontological security threat; tourist expectation; protection motivation theory

[責任編輯：鄭 果；責任校對：周小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