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折 詭異“馮氏壁”
話說,此堡名曰“馮氏壁”,乃北燕國主“馮氏”一族戍遼西時所筑。
其居遼水西岸,面遼西平原,控遼水襟要,故又名“遼津塞”。
津關(guān)險塞,易守難攻,可謂“一夫當(dāng)關(guān),萬夫莫開”。
“馮氏壁”隨方逐圓,匠心獨(dú)具;堅(jiān)如磐石,固若金湯。于遼水沿岸,實(shí)屬罕見。
漢末至隋唐,晉地塢壁盛行,其乃仿而筑之。
“塢壁”亦稱“塢堡”,乃百姓為求自保而筑。
其形制,即為平地建塢,圍墻環(huán)繞,前后開門。塢內(nèi)建望樓,四隅修角樓,略如城制。
塢壁多依險固筑,有水可飲,有田可耕。
《資治通鑒·晉紀(jì)》載:“永嘉大亂,中原殘荒,塢壁盈世?!?/p>
適逢亂世,百姓筑塢營壁,屯聚堡塢,以避寇盜之難。
各塢皆有“塢主”所領(lǐng),“塢主”以豪強(qiáng)為首。
塢內(nèi)百姓,或?yàn)槠渥谧?,或?yàn)槠洳壳?,或乃流民相聚。其平時為民,戰(zhàn)時為兵,自給自足,守塢壁而居。
塢壁內(nèi),精兵簡政,井然有序,尚有法令行之:“禁殺傷、犯盜,法重者死!”
魏晉時,戰(zhàn)亂頻仍。其間,北方各部族,為求自保,亦舉部族首領(lǐng)為“塢主”,仿漢地而建塢壁。
西晉末年,“馮氏”先祖為躲災(zāi)避難,舉族遷于上黨。
東漢劉熙之《釋名》有曰:“黨,所也,在山上其所最高,故曰上黨也?!?/p>
古人有云:得上黨者,便可望得中原。
其時,上黨域內(nèi),各族雜居,塢壁林立。
“馮氏”族長馮和因地制宜,擇善而從,率宗族部曲,修堡筑壘,營塢建壁,憑之以自固。
如此,始得全身遠(yuǎn)禍,護(hù)族佑民。
“淝水之戰(zhàn)”后,前秦分崩離析,北方各族乘勢而起,紛紛叛而自立。鮮卑慕容一支,立足上黨,而建“西燕”,定都長子①。
彼時,“馮氏”一族黨堅(jiān)勢盛,雄霸一方。
西燕國主慕容永,知人善任,籠絡(luò)人心,廣封“馮氏”族人,為臣為將,為其出謀劃策,鎮(zhèn)守一方。
當(dāng)是時,“馮氏”一族,聲名大噪,炙手可熱。
然常言道:“人無千日好,花無百日紅?!?/p>
正值“馮氏”如日中天之際,西燕卻及日薄西山之時。
不數(shù)歲,西燕被后燕所破。
如此,后燕便將“馮氏”一族,以“敵國罪臣”之名,強(qiáng)遷遼水之西,為其守徼乘塞②,戍邊衛(wèi)國。
此地乃后燕、高句麗之界,因其扼古渡要津,遂成二者必爭之地。
“馮氏”全族,將上黨所居之塢壁,毫無二致,復(fù)筑于遼水西岸之臺地,堅(jiān)壁清野,一力拒守。
“馮氏壁”傍山而筑,居高臨下,易守難攻。其與古渡要津,上有直道相通,下有地道相連。
如此,“馮氏”一族,兼其部曲鄉(xiāng)民,固守此地十余載。
其間,后燕、高句麗,于此龍爭虎斗?!榜T氏壁”安如磐石,巋然傲立。
公元384年,慕容垂于滎陽自立稱王,建“后燕”,定都中山③。
公元396年季夏,北魏大軍克中山,慕容垂之子慕容寶北歸,遷都龍城④。
為守龍城,“后燕”又命“馮氏”一族,東遷以固國都。
是故,“馮氏”一族,復(fù)又?jǐn)y家挈屬,遷龍城東北之長谷⑤。
結(jié)塢以安居,筑壁以衛(wèi)民。民之無存,塢壁何用?
“馮氏”舉族遷離,“馮氏壁”兼“古渡要津”,終為高句麗所據(jù),成其保境息民之鎖鑰。
其后,隋唐兩朝百余載,朝廷數(shù)度東征高句麗。軍騎輜重,多經(jīng)此襟要渡遼水。
此處,亦乃遼東遼西交界之地,大唐、“小高句麗”于此不分畛域。
高句麗六大卿族,除王玄志一族,亦有三族,現(xiàn)居遼西。
另二族,兼高句麗遺民,則居遼水以東,至浿水①一帶。
因鴨綠江至浿水之間,為新羅所據(jù);遼東半島,大唐又經(jīng)“河北道”對其轄而治之。是故,眼下高文簡可控之境,僅遼水以東狹長一隅。
大唐、“渤?!苯粦?zhàn)前,其人口尚有二三十萬;戰(zhàn)時,百姓或倉皇出逃,或?yàn)椤安澈!彼?;以致?zhàn)后人口所余不足十萬。
兇年惡歲,高句麗遺民三饑兩飽,食不糊口;艱難竭蹶,聊以卒歲②。
王玄志言畢,眾人復(fù)行之。稍稍,便至莊園正中。
十字街心,一古廟,飛閣流丹,巍然聳立。
待至近處,王玄志駐足而立,面朝古廟,靜心閉目,雙手合十,畢恭畢敬,連鞠三躬。
身后高句麗人,亦如王玄志般朝向古廟,合掌閉目,虔誠拜之。
王之渙端詳一陣,但見那古廟,看似佛寺,又非佛寺。
古廟殿宇宏偉,香煙繚繞,形制別具一格,與中原常見之佛教寺院,大相徑庭。
王之渙沉思間,王玄志等高句麗人,躬拜已畢。
一行人繼而行之。片晌,便至一府宅大院門外。
此院坐西朝東,高墻厚瓦,金頂石壁。院廓綠樹環(huán)抱,花草簇?fù)恚皇痰裣?,聳立四周?/p>
正對府宅,乃一廣場。
廣場正中,一日晷,赫然而立,狀若磨盤,碩大無朋。
晷盤,乃白云石而制;晷針,則為精銅所鑄。
府邸正門,乃紅漆金柱大門,非王侯將相不得造??v中原漢地,亦罕見之。門簪之上,一桃木長劍高懸。下檻兩側(cè)門墩,通體黛綠,乃“岫巖玉”而造。此玉,山生水藏,質(zhì)地堅(jiān)韌,光澤明亮,細(xì)膩溫潤。因產(chǎn)于岫巖③而得名,其與藍(lán)田玉、和田玉、獨(dú)山玉,并稱“四大名玉”。
入得府門,迎面乃一照壁。其上浮雕,乃一“金錢大豹”,張牙舞爪,觸須清晰可辨,視之栩栩如生。此“金錢大豹”乃長白山中常見之猛獸,謂之“白山豹”?!鞍咨奖蹦恕巴赝跏稀辈孔鍒D騰。自“蓯王小國”始,“拓王氏”便以“白山豹”為圖騰。其衣冠,抑或旌旃之上,皆以此獸繡之。
進(jìn)得院來,但見階柳庭花,白墻紅瓦;拱門回廊,古色典雅。
王玄志招呼眾人,入正廳暫坐,品茗小敘。
府宅之正廳,乃王玄志平素會客之所。廳內(nèi)張?jiān)O(shè)布列,避繁就簡。
王之渙環(huán)顧四周,一尊“大肚彌勒”金身塑像,闖入眼簾,甚是醒目。
那“大肚彌勒”面容豐滿圓潤,坐西朝東。
王之渙再細(xì)細(xì)端量:眼前這尊“大肚彌勒”,寶相莊嚴(yán),慈悲肅穆。相較中原慈眉善目、笑容可掬之“彌勒佛”,迥然有異。
王之渙不禁脫口而出:“未曾想王都護(hù)所尊奉者,竟乃‘彌勒佛祖’!十字街心古廟主佛,想必亦然?!?/p>
王玄志應(yīng)聲而道:“先生所言甚是。廟中所供,確乃‘彌勒’。然吾等只言‘彌勒’,不言‘佛’。于吾等高句麗人,‘彌勒’尊者,乃吾族之‘冀望’。”
白鍠滿腹疑團(tuán),問道:“冀望?此話怎講?還望王都護(hù)詳解!”
“此事關(guān)乎我高句麗全族,尚不便直言,還望確鐘兄見諒!”王玄志拱手揖禮,婉言謝絕。
大門藝見狀,忙解圍道:“那廟古色古香,看似歷經(jīng)滄桑。”
“確乃如此。此廟與塢壁同筑。廟宇建成之日,塢壁尚未完竣?!蓖跣净氐?。
王之渙尚有不明之處,又道:“來時路上,都護(hù)言及此塢壁,乃馮太后祖上所建。莫非‘馮氏’一族,亦奉‘彌勒’為尊?”
王玄志復(fù)回道:“先生有所不知。馮太后所屬‘馮氏’,乃‘長樂馮氏’。歷代‘彌勒’教主,皆出‘長樂馮氏’?!?/p>
但說,隨“馮氏”一族傳入東北之‘彌勒’,在遼地生根發(fā)芽,開枝散葉,遂漸成高句麗人之信仰。
高句麗滅國后,遺民遷徙各地?!皬浝铡庇蛛S高句麗遺民,播散四方,生生不息,傳襲至今。
白鍠一族,恒掌龜茲佛教。諸地石窟,白鍠皆有所聞。故而又道:“‘武周山石窟’①主佛造像,面相方圓,廣額豐頤,莊嚴(yán)慈祥。與西域佛祖相去萬里,想必緣由亦出‘馮氏’!”
“‘武周山石窟’始建于北魏文成帝時,歷獻(xiàn)文帝、馮太后,至孝文帝遷都,皇家經(jīng)營四十余載,大窟大像皆于此間開鑿而成。據(jù)傳,第六窟便乃馮太后造像。自北魏馮太后始,中原漢地之‘彌勒’,便不以‘教’存在,而成‘佛教’一派——‘彌勒宗’?!蓖跣驹俚?。
聞王玄志所言,王之渙豁然貫通,道:“如此,武后臨朝稱制后,自稱‘彌勒’下世,便不足怪矣。其篡唐改周前,有一經(jīng)書流傳甚廣,名曰《大云經(jīng)神皇授記義疏》,亦謂之《大云經(jīng)疏》?!?/p>
白鍠亦憬然有悟,遂道:“當(dāng)是時,天后面首薛懷義,大肆宣講《大云經(jīng)》。且于大唐各地,廣建新寺,皆以‘大云’為名,為武后稱帝造勢,豈非亦與‘彌勒’有關(guān)?”
《大云經(jīng)》有云:“以女身當(dāng)王國土,所謂圣母神皇是也?!逼湟獯蟮譃椋号鹘y(tǒng)治國家,后成佛。
故以此為據(jù),“武后”稱帝,或于宗教,或于道德,皆可名正言順。
薛懷義宣講《大云經(jīng)》時,將“武后”與“彌勒”并言之,稱:大唐宗室衰微,武后便乃“彌勒”下世,必取唐而代之。天意有定,不可違之。
王之渙遷思回慮,又道:“那薛懷義,削發(fā)為僧之前,名曰‘馮小寶’。如此說來,莫非其乃‘長樂馮氏’之后?”
王玄志點(diǎn)頭稱是,道:“先生所言甚是!馮小寶一族看似破落,卻乃‘彌勒’之正統(tǒng)。中原漢地之信眾,多奉其為教主。”
“既如此,武后稱帝,薛懷義實(shí)乃功不可沒。”王之渙又道。
白鍠頓開茅塞,再道:“武后稱帝后,效北魏馮太后,于龍門山雕鑿大佛之由,亦可迎刃而解!”
“龍門山主佛——‘盧舍那佛’,據(jù)傳便乃依武皇本尊相貌,鑿刻而成?!蓖踔疁o再道。
“薛懷義掌教務(wù)之時,非但龍門山大佛,甚而民間諸多佛像,亦將‘女皇’與‘彌勒’合二為一。”白鍠又接話道。
且說,龍門西山之半山,有摩崖像龕,屬“奉先寺”。寺中主佛,便乃“盧舍那大佛”。
“盧舍那”乃梵語,意為“光明普照”。武皇后自以“曌”為名,“曌”乃“日月凌空,普照大地”之意,便與“盧舍那”不謀而合。
第九折 凄慘“代立軍”
言語間,一黑壯大漢叩門而入。
黑壯大漢朝眾人略施禮數(shù),便至王玄志身前,以手掩口,附耳低語一番。
王玄志旋即起身離座,朝眾人躬身抱拳道:“諸位在此小坐片刻,吾等去去就來?!毖援叄猩掖?,健步離去。
那黑壯大漢,亦緊隨其后,望院門而去。
待二人行至府院中,忽聞有人大呼:“表兄何時歸來?”
黑壯大漢回首望去,只見李洧正朝自己疾步而來。
王玄志聞聲,朝黑壯大漢道:“老夫一人去便可,汝隨李洧一道,回家看看?!?/p>
黑壯大漢聽罷,不知所措。
是時,其既想護(hù)衛(wèi)王玄志身側(cè),履職盡責(zé);又欲歸家問安,以表孝心。
見黑壯大漢游移不定,王玄志復(fù)道:“自家莊內(nèi),無須掛心,快快還家,探望你娘!”言罷,大步闊行,快步而去。
見王玄志已去,李洧趨步上前,引其臂,拊其背,喜形于色,道:“表兄可算回來了!姑母與祖母日日念叨你。”
“外祖母身子可好?母親身子可好?”黑壯大漢歸心似箭,拽起李洧便朝家奔去。
“哎喲!表兄你慢點(diǎn)!姑母與祖母,一切安好!祖母身子骨硬朗著呢!”李洧樂陶陶道,“前些日子,天色微明,祖母便與姑母一道,去林子采金耳②,一采便一整日。一日下來,足得有一麻袋。娘兒倆連拖帶拽,硬是給拉了回來。”
聞此,黑壯大漢步履緩之,喟然嘆息,道:“唉!咱高句麗老弱婦孺,皆須如此,況身強(qiáng)力壯之人!”
言畢,復(fù)問之:“我娘可尚在外祖母處?”
“在,在。表兄隨我回家便好?!倍顺鐾跣靖T,朝李洧家而去。
行及不遠(yuǎn),李洧頓然止步。旋即轉(zhuǎn)身,健步如飛,趕至正廳。
繼而伸頭探腦,朝白季庚①低聲呼道:“子申兄!子申兄!先前你說要往我家去。擇日不如撞日,今日我表兄回來了,一道前去如何?”
李洧邀約,白季庚喜上眉梢??裳巯轮T長輩皆在,恐失了禮數(shù),故不好自作主張,遂朝父親白鍠望之。
大門藝爽朗一笑,道:“難得有志同道合之人。確鐘兄,讓季庚去吧!”
白鍠即朝白季庚擺手道:“快快去吧?!?/p>
白季庚笑逐顏開,拜別眾人,縱步隨李洧而去。
三人碰面,白季庚與黑壯大漢彼此問候。
言及這表兄,李洧興意盎然。立時滔滔不絕,與白季庚言之。
原來這黑壯大漢,姓侯,名希逸,乃李洧姑母之子。
侯希逸一族,本非高句麗人,而乃西域之羯人。
與眾胡姓無二,侯姓,亦由“部落”抑或“部族”之名而命。
漢匈爭霸數(shù)百年,本居西域之羯人,以“匈奴別部”,漸次內(nèi)遷漢地。侯希逸祖上,亦隨之內(nèi)遷,聚居鮮卑拓跋部駐地——盛樂之東南。②
直至北魏末期,隨“太和改制”推行,始定漢姓“侯”。
北魏末年,羯人爾朱榮一族異軍突起。
其間,一人率其部,隨爾朱榮彈壓六鎮(zhèn),戰(zhàn)功卓著。其曠世威名,如雷貫耳,此人便乃“侯氏”一族之俊杰——侯景。
之后,爾朱榮一族失勢,侯景以其乃東魏權(quán)臣高歡之故交,而改投東魏。
已而,高歡亡,侯景再叛東魏,率部投南梁。
自此,“北方侯氏”遺部,便處境尷尬,進(jìn)退兩難。
以防其南下投赴侯景,是時,東魏主政者婁昭君下令,將“北方侯氏”,舉族遷于遼西。
古語有云:“弱卒瑣甲,無異螳螂之衛(wèi)。”
而后,北齊取東魏而代之,但國力較之東魏,更顯衰微。故而東魏時,戍遼西之軍,便陸續(xù)西調(diào),分兵駐守,以御“西魏-北周”。
由此,遼西兵力匱乏,防衛(wèi)薄弱,日漸空虛。
是時,高句麗乘虛而入,屢渡遼水,進(jìn)犯遼西,劫掠城郭市鎮(zhèn),擄掠黎庶牲畜。
其間,侯希逸先祖,復(fù)被俘至高句麗。
彼時,新羅大舉擴(kuò)張、不斷北進(jìn)。
為爭西漢“臨屯郡”故地,高句麗、新羅兩國矛盾重重,水火不容。
故而,侯氏一族,再被遣至其戍屯之所(在今朝鮮半島東部、瀕臨日本海),為高句麗御新羅,守東南邊地。
且說這“臨屯郡”,乃西漢武帝中期始置。
西漢元封二年(約公元前109年),漢軍征“衛(wèi)氏朝鮮”,次年滅其國。后在“衛(wèi)氏朝鮮”故地,置樂浪、玄菟、真番、臨屯四郡,是為“漢四郡”。③
“臨屯郡”故地,處咸興平原之南,小白山脈之北。
“濊貊”之東濊,世居于此。
后因高句麗、新羅爭奪此地,故將“東濊人”一分為二,北屬高句麗,南歸新羅。
如此,侯希逸先祖,便為高句麗守“臨屯郡”故地之北十?dāng)?shù)載。
而后,新羅揮師北伐,勢如破竹。高句麗軍兼其境內(nèi)“東濊人”,不得已退避三舍。
“侯氏”男丁所配之妻,多為“東濊”之女。
北撤后,高句麗又將侯希逸先祖徙至圖們江以南、以東之“東沃沮”(亦稱“南沃沮”),再守十?dāng)?shù)載。
其間,“侯氏”男丁,所娶之女,又多為“東沃沮”之女。
此后,新羅大軍復(fù)又北上,再逼高句麗。
侯希逸先祖,遂又守高句麗東北邊境之“北沃沮”④數(shù)十載。
當(dāng)時,婚配之妻,再多為“北沃沮”之女。
大唐初年,榮留王高建武主政,高句麗內(nèi)政漸穩(wěn),方重整旗鼓,以牙還牙,以眼還眼,大舉反攻新羅。
“侯氏”一族,始隨高句麗大軍,反攻“臨屯郡”故地。
高句麗、新羅兩國邊界,方與舊日同。
是故,“侯氏”一族復(fù)返“臨屯郡”故地,戍守十余載。
大唐貞觀十八年孟秋至十九年季秋(約公元644年七月至公元645年九月),唐太宗李世民自統(tǒng)大軍,親征高句麗。
高句麗東境兵力不足,遂又調(diào)遣“侯氏”一族至遼東,以御唐軍。唐軍于蓋牟城①,俘“侯氏”全族,且將其遷回遼西。
自此,“侯氏”一族,便再居遼西。
總章元年(約公元668年),大唐破高句麗,設(shè)“安東都護(hù)府”,以治高句麗故地。
后“安東都護(hù)府”二度北遷,駐于新城②。因失地喪民,故其奏請朝廷,揀高句麗遺民之精干者,補(bǔ)入“安東都護(hù)府”,以紓兵力匱乏之急。
如此,“侯氏”一族,便屬“安東都護(hù)府”至今。
且說這侯希逸,身高九尺有余③,虎背熊腰,魁梧奇?zhèn)?,力大無窮。其粗眉大眼,高鼻深目,嘴大唇厚,燕頷虬須,碧睛赤發(fā),面目黧黑。
雖承東北諸族血脈,然侯希逸此輩,西域羯人之貌,仍依稀可辨。
再說,侯希逸之名,本為“希夷”。為使后代曉其族屬,故而,其祖父便為孫輩取名“希夷”“希狄”等。
“?!闭撸僖?,乃罕見、稀有之意?!耙摹闭?,少數(shù)民族也,先秦時為“東夷”專屬。
所謂“夷”,即大人負(fù)大弓,寓意“東夷”乃身形高大、背負(fù)巨弓之人。
兩漢之后,“夷”不再為“東夷”專屬,乃泛指中原周邊各族,如“西南夷”“夷狄”等。
“?!弊州叄钕R葜?,另有男丁四位,皆乃侯希逸之堂兄弟。
“平盧軍”中,或在編軍戶,或代立軍人,均以高句麗人為主。
自“安東都護(hù)府”撤榆關(guān)之內(nèi),眾高句麗在編軍戶,多閑散居家,生計(jì)無著。家中寅吃卯糧,口含不敷。妻兒老小,皆等米下鍋。
如此,迫于生計(jì),眾失業(yè)軍戶,遂成“代立軍”,替人從軍。
除幽州節(jié)度之“平盧軍”,朔方節(jié)度、河?xùn)|節(jié)度、河西節(jié)度,甚而遠(yuǎn)在西域之安西都護(hù)府與北庭都護(hù)府,均有高句麗“代立軍人”。
侯希逸父輩,兼此輩之堂兄弟,便乃替人從軍之“代立軍”。
因家計(jì)蕭條,入不敷出。為此,侯家男丁,四處奔波。
常言道:“麻繩專挑細(xì)處斷,厄運(yùn)專挑苦命人!”
侯希逸之堂兄弟,皆已戰(zhàn)死沙場。
為戰(zhàn)力強(qiáng)勁,不受兒女情長羈絆,“平盧軍”告曰:高句麗將士,年滿二十八、職級百夫長以上者,方可婚配。
是故,侯家四兄弟戰(zhàn)死之時,僅侯希羌一人,成婚不足一載,其余皆未婚配。
侯希羌婚后,常在軍中,與妻聚少離多,亦尚無一兒半女。
眼下同輩五兄弟中,只余侯希逸一人。
倘侯希逸再遇不測,有個三長兩短,這侯家便是要斷根絕種了。
因婚配受限,稍有不慎,便會后繼無人。
故而,高句麗將士,頗為惜命。尤如侯家這般“代立軍”人,為保性命無虞,每遇交戰(zhàn),非逃即匿。
然此情狀,并非全因高句麗人貪生怕死而致。
每有惡戰(zhàn),將帥總會讓其沖鋒陷陣。偶一為之尚可,天長日久,難免心生怨懟。
因高句麗人敢怒不敢言,故只得另尋他法,保全性命。
如此,眾口鑠金。諸將帥便以為:高句麗人拋戈棄甲,臨陣脫逃者甚多。諸“代立軍”,尤為甚之。
遂有一次,上司譏嘲奚落侯希逸時,以力服人,將其名中之“夷”,改為“逸”。
侯希逸雖無地自容,亦得忍辱求全。
高句麗人迷信,凡遇事,皆卜卦,況改名之大事。
故而,侯希逸母親與其外祖母,便尋一命士測之。
卜者釋之,曰:“‘逸’除逃跑之意,亦有閑適、安樂之意。且用此字,尚可躲災(zāi)避禍,延年益壽?!?/p>
二人聞之大喜,便順勢改“侯希夷”為“侯希逸”。
第十折 悲苦“小懷玉”
再說李洧家,處塢壁東南一角。院門外,一孩童,約莫幼學(xué)之年,正與諸小兒嬉戲。
三人尚未至近前,那孩童便遙遙望見三人前來。
孩童激動萬分,拔腿便朝院內(nèi)跑去,邊跑邊大聲疾呼:“祖母、姑母,表兄和大哥都回來了!”
話音未落,旋即又轉(zhuǎn)身而出,奔至李洧、侯希逸跟前,手舞足蹈,歡呼雀躍道:“大哥,表兄,你們可回來了!祖母和姑母翹首企足,只待你二人歸家。”
見孩童撲來,李洧、侯希逸笑逐顏開,喜形于色。
侯希逸捏捏孩童面頰,寵溺道:“你個小機(jī)靈鬼,讓表兄看看你長胖沒?”
言訖,一雙大手,將孩童高舉過頂。隨之,轉(zhuǎn)動數(shù)圈,又將孩童穩(wěn)置于地。
“咱小懷玉要長胖啊,必得牡牛下了犢子、羯羊生了羔子方可!”李洧嬉皮笑臉,朗聲大笑。
卻說前幾載,李洧于河?xùn)|節(jié)度北境,當(dāng)“代立軍”。其地雖遠(yuǎn),但差事還算安閑。
五載前,李洧父親,于廣陽①一帶之“高句麗”城傍,替人從軍。
早先,高句麗一軍,因戰(zhàn)事,自營州遠(yuǎn)調(diào)“安西都護(hù)府”。
孰料,西域戰(zhàn)事連連,此高句麗軍減員嚴(yán)重,兵力吃緊,亟待補(bǔ)充。
故而,朝廷一紙調(diào)令,再從“廣陽城傍”,抽兵千人,為“補(bǔ)充兵”,急調(diào)“安西都護(hù)府”。
李洧父親所屬軍隊(duì),亦在其間。
如此,李洧之父便隨軍遠(yuǎn)赴安西。自此,石沉大海,音訊杳無。
李洧父親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家中粒米束薪,生活無以為繼。
彼時,李洧身為長子,只虛歲十二,尚未及服役之年。
聞此,王玄志便慷慨解囊,幫李家暫渡難關(guān)。
常言道:“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p>
而后,王玄志又鼎力相助,讓李洧虛報兩歲,為其謀了一份安穩(wěn)之差。
此差事,便乃于河?xùn)|節(jié)度北境之“大同軍”防區(qū)牧馬。
李洧于此地當(dāng)差,名為“放牧軍馬”,實(shí)為監(jiān)視鐵勒各部降民。
如此,李洧便與鐵勒人,于勾注山②以北、桑干水上游盆地,共居數(shù)載之久。
是故,草原民族之俚語,其張口便來。
三人打牙配嘴,全無忌憚。白季庚身處一旁,會心而笑。
幾人說笑一陣,方才大步流星朝院中而來。
未至院門,便見一老嫗,白發(fā)蒼顏,皺眉蹙額,在一中年婦人攙扶下,顫顫巍巍,邁出大門。
三兄弟見狀,斂容收笑,迎上前去。
此阿姥,便乃李洧之祖母,亦即侯希逸之外祖母——“秋老太”。
那中年婦人,乃其長女李氏,亦即侯希逸之母,李洧之姑母。
且說這“秋老太”,精神飽滿,容光煥發(fā),單姓一個“秋”字。秋老太所屬“秋氏”,源自西漢宮廷官職“大長秋”。
其時,皇后所居宮殿,名為“長秋”。而主“長秋宮”諸般事務(wù)、宣達(dá)皇后旨意者,則謂之“大長秋”。
擔(dān)此職者,多為“宦官”。其養(yǎng)子養(yǎng)孫中,則有以“長秋”抑或“秋”為姓氏者。
“秋老太”之姓氏,便由此而來。
兩漢之交,為避“王莽之禍”,“秋氏”則遠(yuǎn)遷榆關(guān)之外,定居杏山一帶③。
此后數(shù)百載,“秋氏”先后歸附烏桓、鮮卑段氏、鮮卑慕容氏。
北齊末年,高句麗進(jìn)犯遼西,擄“秋氏”全族六百余人至遼東,配予安市城④“傉薩”⑤。
“秋老太”之祖父,名曰秋壽池,乃“傉薩”之貼身副官,安保其身。
唐高宗總章元年(約公元668年),高句麗覆滅之際,“秋氏”一族,再隨安市城降民,編入“安東都護(hù)府”,后內(nèi)遷遼西。
自此,“秋氏”一族,便于遼西安居至今。
數(shù)十載前,“秋氏”一族與“侯氏”一族,結(jié)為姻親。
常言道:“見面情難盡。”
親人相聚,歡聲不絕,笑語不斷;千言萬語,滔滔不竭。
幾人寒暄許久,入得廳堂,眾人上座啜茶,言笑晏晏。
“聽說你們捕了好大一只老虎!晚上王都護(hù)府上吃虎肉?能否攜你堂弟同往,吃幾口虎肉,長長個子,長長力氣?!崩钍闲θ轁M面,朝李洧言之。
但說李氏口中之堂弟,便乃適才那孩童“小懷玉”。
孩童名曰李懷玉,乃李洧二叔之子。
小懷玉生不逢辰,時運(yùn)不濟(jì)。
適逢其母臨盆之際,其父所屬高句麗軍,十萬火急,被調(diào)西海①之濱,與吐蕃決戰(zhàn),二人遠(yuǎn)隔萬里。
當(dāng)是時,其母難產(chǎn),痛不欲生。折騰一宿,已奄奄一息。
常言道:“謀事在人,成事在天?!?/p>
穩(wěn)婆雖殫精竭慮,卻事出無奈,只得讓李懷玉之母二中取一。
一息尚存之際,其母執(zhí)意棄母保子。
故而,李懷玉與其母,素未謀面,便已人天永隔。
待軍營告知秋老太,秋老太霎時老淚縱橫,泣不成聲。
如此,李懷玉尚在襁褓,秋老太便抱其歸遼西,撫而育之。
其后,秋老太、李氏二人含辛茹苦,將其養(yǎng)大成人。
因未食母乳,小懷玉自幼便身單力薄,體弱多病。
現(xiàn)雖已十歲,身高卻矮同齡人一頭,體重更是與之相去甚遠(yuǎn),未及人一半。
李洧、李懷玉所屬李氏,并非高句麗豪族。
高句麗滅國后,李洧、李懷玉一族之遭遇,較之王玄志一族,更為凄慘。
故而,聞及王玄志莊上吃虎肉,母女倆便心生一念:讓李懷玉隨李洧,吃口虎肉,補(bǔ)補(bǔ)身子。
母親開口,兼老祖母吩咐,李洧誼不敢辭。只得應(yīng)許,帶堂弟李懷玉同去。
且說白季庚,自初見長輩問安過后,便自顧自于院中,左顧右視,信步而行。漫不經(jīng)心間,便踱至廳堂。
只見正堂佛龕所供神祇,與王玄志TG4UE+7A38ctYc0q3kW0zQ==府上并無二致。
白季庚滿腹疑團(tuán):“高句麗人所供之佛,緣何如此怪誕?與吾龜茲佛像,截然不同?!?/p>
正自凝神間,眾人亦至廳堂。
李洧招呼白季庚上座飲茶,白季庚方定心回神,與眾人一道吃茶談笑。
不覺間,天色漸入暮。李洧、侯希逸、白季庚三人起身,告別秋老太、李氏二人,便攜李懷玉再往王玄志府上而來。
第十一折 彪悍“烏家軍”
但說四人返回王玄志府邸時,王玄志已將貴客迎入正堂。
大門藝此時方知,王玄志口中“貴客”,竟乃玄宗朝鼎鼎大名之“烏氏雙雄”——烏承恩、烏承玼兄弟。烏承恩現(xiàn)任北平軍使,烏承玼現(xiàn)任懷遠(yuǎn)守捉使。
二人年歲相仿,四十五歲上下,兼承烏桓、室韋、羌三族血脈,乃東北邊疆之“地頭蛇”,其性豪爽耿直,坦率無畏。
前之已言,兄弟二人之父,乃前任“平盧軍使”兼“營州都督”烏知義。
此二人身形相貌,相似至極,世人皆以其為“雙生子”。實(shí)則不然,二人并非一母同胞。
烏承恩乃烏知義親子,稍長烏承玼數(shù)日。烏承玼則非烏知義親子,乃其族兄之子。
因其家遭不測,臨終托孤于烏知義。烏知義撫其遺孤,取名烏承玼,恩若己子。
因兩孩年歲相差無幾,故而烏家以“雙生子”養(yǎng)之。
二兄弟對此渾然不知,只道是一母同胞。
兄弟二人武功蓋世,用兵如神,勇冠三軍,聲名遠(yuǎn)播。每每提及,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烏氏雙雄”今日登門做客,并未空手而至。二人各為王玄志備禮一份。
烏承恩所置,乃黑貂皮十張;烏承玼所辦,則為白狐皮五張。
因黑貂與白狐,皆為烏氏故鄉(xiāng)特有。是故,二人備之,以酬王玄志邀約之禮。
但說,“烏氏雙雄”一族,雖西遷隴右二百余載,然飾珠之俗尚在。
二人裝束,如出一轍。一身紫貂皮裘,自上而下,光澤曜目。
唯頭上皮帽,略有區(qū)別。烏承恩所戴之帽,形如鹿首,烏承玼所戴之帽,狀如狍角。
帽頂所嵌寶珠,光彩熠熠,光華奪目。此二珠,喚作“塔娜”。中原貴族富戶對其情有獨(dú)鐘,奉為至寶。獲之,愛不釋手。
因其產(chǎn)自東北絕遠(yuǎn)之地,故謂之為“北珠”,亦稱“東珠”。
采蚌取珠,艱辛異常。
采蚌之人,須冒嚴(yán)寒,于冬末春初,鑿冰入水。天寒地凍,冰水刺骨。每得一珠,實(shí)非易事。
“烏氏雙雄”所佩“北珠”,一為玄色,一為金色。二珠碩大無比,飽滿豐潤,色澤分明,璀璨奪目。
尋常“北珠”,尚不可多得,彌足珍貴。“烏氏雙雄”帽頂所鑲,更乃千年不遇,價值連城。
再說,大門藝得知眼前二兄弟乃烏知義之子,遂起身,抱拳道:“原來二位貴人,乃‘血戰(zhàn)馬都山’之烏將軍,久仰久仰!”
大門藝所言之“馬都山”,處營、平二州交界處,“平盧軍”與“盧龍軍”亦以此為界,分駐兩地。
此地,陡壁懸崖,危峰兀立;重巒疊嶂,千溝萬壑,乃兵家必奪之地。
若失此地,則華北難保,大唐危矣!
八載前,亦即開元二十一年(約公元733年),大唐與“渤?!?、契丹、后突厥三國之軍,在此兩度激戰(zhàn)。
唐軍以一敵三,大敗虧輸,受不貲之損。幸有此“寶地”,唐軍據(jù)險而守,方扼三國之軍于此。
“渤?!?、契丹、后突厥三國雖克敵制勝,卻亦損兵折將,無力再進(jìn)。
如此,戰(zhàn)火便止于榆關(guān)以東,未及華北沃土。
卻說,烏知義父子,系出“張掖烏氏”。
“烏氏”一族,本從軍于“河西節(jié)度”“隴右節(jié)度”,防吐蕃進(jìn)犯。
其所統(tǒng)部曲牙兵,以“鸮①”為圖騰,號為“奮鸮軍”。所用戰(zhàn)旗,皆繡以“巨鸮”。
吐蕃人不明就里,不知旗上大鳥為何物,誤以其為雪域高原上之“圣鳥”——烏鴉。
如此,一傳十,十傳百,輾轉(zhuǎn)無窮。
故而,堂堂張掖“烏家軍”,末了,竟乃以“烏鴉軍”而傳之!
但說,“烏氏”一族,兼其部曲牙兵,后遷于東北邊疆,皆因張守珪而起。
大唐開元十五年至二十年(公元727—732年),“瓜州刺史”兼“墨離軍使”張守珪征戰(zhàn)河西,屢破吐蕃。
張守珪因功高升,右遷“隴右節(jié)度使”。
其間,烏知義、張守珪二人,并肩作戰(zhàn),同進(jìn)共退,同生共死。
二人肝膽相照,情同羊左②,自此結(jié)為生死之交。
大唐開元二十一年(公元733年),玄宗下詔:張守珪移鎮(zhèn)“幽州”。
張守珪領(lǐng)詔,便邀烏知義同往,欲使之戍遼西,助其一臂之力。
烏知義初始不愿。爾后,張守珪苦口婆心,誠心誠意,再三邀之。烏知義方攜家?guī)Ь?,率“烏家軍”,去張掖,至東北。
“烏家軍”遠(yuǎn)赴東北。一乃因張守珪盛情相邀;二乃因“烏氏”一族祖居之地,便乃大興安嶺腹地。
由此,“烏氏”一族,便居?xùn)|北近十載。
張守珪移鎮(zhèn)幽州,任幽州節(jié)度使。烏知義改戍遼西,任平盧軍使兼營州都督。
兩載前,亦即開元二十七年(公元739年),“平盧軍”戰(zhàn)敗,張守珪、烏知義因瞞報敗績,二人雙雙被黜。其后,烏承恩、烏承玼二兄弟,亦受無須之禍。
次年(公元740年),安祿山便接烏知義之職,任平盧軍使。史思明亦加官進(jìn)祿,任平盧軍副使。
俗語道:“卸磨殺驢——忘恩負(fù)義?!?/p>
言至此,史思明便乃“有過之而無不及”。
烏知義對史思明有知遇之恩,史思明后以“義父”稱之。烏知義乃實(shí)心實(shí)意,助其一臂之力,援引其登青云。
孰料,待史思明飛黃騰達(dá)后,非但不知恩圖報,反而背信棄義,恩將仇報。
數(shù)月前,烏承玼所任懷遠(yuǎn)守捉使一職,亦被安祿山、史思明謀之。
二人信口開河,借故將烏承玼調(diào)任襄平守捉使。
此二職,看似大同小異,實(shí)則相差甚遠(yuǎn)。
家中遭此變故,烏承玼迫不得已,只得率親信私兵,出“懷遠(yuǎn)守捉”衙門,涉險入遼東。
烏承玼先尋“小高王”之意,獲準(zhǔn),暫駐遼水東岸一古寨中。
此寨乃高句麗時一古堡,已廢棄多年。
日前,任“懷遠(yuǎn)守捉”衙門“正使”與“判官”者,乃安祿山、史思明之心腹——何千年、高邈。
現(xiàn)下,何千年已派暗探,密潛王玄志莊園,尋消問息。而后,再由“火祆教”暗哨,報予安祿山。
然王玄志府中,戒備森嚴(yán)。此等無名小卒,卑卑不足道。
故其費(fèi)盡心機(jī),始知幾人赴今日之宴。
而赴宴者為何人,乃全然不知……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