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劉亮程的敘述中,對于身體、空間和時間的探索是層層深入的。身體敘事是對于生命的存在狀態(tài)的探索,也是一種對世界被建構的語言中反本體意義的要求??臻g和時間則是生命所存在的場域,不刻意追求具體的意義,更多地表達成為一種象征性的延異。因而在他的筆下,空間不是純粹的空間,而是一種時間化的空間。時間也不是純粹的時間,是空間化的時間。生命所處的世界變成一種在現實和虛幻中的多維世界。
一、自反性的身體敘事
自柏拉圖開始的對于生命狀態(tài)的探討,對于靈魂和身體,產生了二元對立的哲學關系傳統(tǒng)。在這個關系傳統(tǒng)中,身體總是受批判的對象,被視為處在被靈魂主宰的地位,同時靈魂被看作與理性和知識具有同一性。從啟蒙哲學開始,對人的定義是理性的動物。根據海德格爾的看法,思想和理性是價值設定的基礎和標準,動物性就變得無足輕重了,因此身體陷入了為哲學所排斥的漫長黑夜。
但尼采不這樣認為,尼采認為由于權力意志構成了一切存在的基本屬性,那么動物性當然就是人類存在的根本規(guī)定性。這樣在對人的定義中,身體和動物性取代了形而上學中的理性的位置,身體就是權力意志。由于尼采身體哲學的出現,主體(意識)哲學在20世紀50年代之后終于成為被審視的對象。如果將身體剔除在視野之外,那么就只有自我或者主體,就會導致絕對經驗或者絕對理性的產生。但身體本體論認為身體可以自己做主,人首先是一個身體和動物性的存在,理性只是這個身體上的附著物。世界將總是從身體的角度獲得它各種各樣的解釋性意義,世界是身體動態(tài)揚棄的產物。
劉亮程的作品中就體現出了這種對于身體敘事的揚棄過程,“從每個動物身上我找到一點自己。漸漸地,我變得很輕很輕,我不存在了,眼里唯有這一群動物,當他們分散到四處,我身上的某些部位也隨他們去了”[1]。在劉亮程的筆觸中,《一個人的村莊》是萬物的生命生長之源,人與萬物并沒有高下之分,他曾扛著鐵鍬試圖改變一只蟲子的命運,或者追尋麻雀的足跡。劉亮程在《鑿空》里描述各種生命的聲音,雞叫是白色,把天空照亮了。羊叫是綠色,使得青草能夠生長,狗叫是黑色,屬于夜晚的闖入者,驢叫是紅色,直通天際的慷慨激昂。人的聲音被描述為比黑夜更沉的黑,里面立滿了高墻。[2]這時產生了轟鳴的機械聲,沒有顏色,也象征沒有生命。可以看出在劉亮程的象征世界里,機械聲象征著工業(yè)世界,或更深一層次作為現代理性的代表,是對于身體與生命的一種拒斥。
在劉亮程的身體敘事中動物性的表達有一個集中的象征代表——驢,小說《捎話》之中的主人公是人和驢,驢可以看作是人的動物化的身體象征。在人的生命盡頭,引領著人即將死亡的破滅的肉體而繼續(xù)前進的正是驢的目光。驢的叫聲被視為照亮黑夜唯一的通道,通向神與人之間的橋梁,使人能夠忠實地抵達自我的超越,在俗世的紛擾里支撐著人的本質而不至于倒塌。這里的驢叫具有知識的本質性和超越性,意味著人突破理性意識對主體的塑造,達成身體的復歸。對于羅蘭巴特等一大批的結構主義者來說,主體是語言結構的被動產物,并不是身體的直接控制者,也并不是一個絕對自主的東西,主體是被建構的產物,不具備本質性。在劉亮程的筆下,生命的終極只有慷慨激昂的驢叫可以傳達溝通本質的聲音,“驢叫把雞鳴壓在草垛下,把狗吠壓在樹蔭下,把人聲和牛哞壓在屋檐下”[3]1?!绑H叫像一根根柱子頂天立地,像一道道彩虹,拱起蒼穹。”[3]274“驢叫從空中把誦經聲蓋住,傳不到昆那里?!盵4]6
然而人的身體敘事并不能完全等同于動物性的復歸,也應當包括理性意識與動物性爭奪身體的過程。巴塔耶的人類學向人們解釋了理性如何逐漸抑制動物性,尼采的身體哲學昭示著由動物性驅趕理性的歷史。而在劉亮程的文學世界里,理性和動物性相生相長,此起彼伏地在不同的維度中占據主導地位。前文已經提到,在劉亮程的筆觸里,自然界各式各樣的聲音是人的動物性象征,那么語言則是人的理性象征。劉亮程的文學世界里聲音和語言分屬于兩個世界的維度。在世俗和現實的世界之中,語言來自現實世界,地位高于自然界的聲音,語言顯得更為清晰,所傳達的信息也更為復雜,象征著理性主宰的世俗世界。但在靈魂的世界里,語言則比塵埃更加沉重,壓得靈魂匍匐于地面,這時只有自然萬物有形有色的聲音,具備著神性,聯通世界,能夠使靈魂溝通上天,成為眾生萬物溝通的橋梁。
在世俗現實世界中,語言占據絕對的主導地位。在《本巴》中,語言有一個凝練的象征稱為齊,齊并不是某一個固定的人,而是草原上連綿不斷的人的總體生命力的象征?!昂楣艩枺仗m、哈日王、江格爾,還有我策吉,都曾降生為齊,在那個世界里一出生,便會說唱所有的江格爾詩章。我們既在人世說唱史詩,又在史詩中被說唱出來,同時活在兩個世界里?!盵5]6語言在這里具有強大的力量,齊在《本巴》里可以溝通時間和空間、夢幻和現實,甚至可以用語言創(chuàng)造世界的角色,具有言出法隨的強大言靈建構功能,混淆了真實與虛幻之間的界限。
這就進一步提出了命題,當語言和理性受到質疑的時候,劉亮程認為只有聲音和身體原初的動物性能夠承擔起生命力的本質屬性。相較于自然本真的聲音,人類的語言與理性、主體與意識是一種建構的產物,帶有矯飾的成分?!渡釉挕分心阁H帶著“真言”到達天庭門口,天庭的守門人說:“上天從沒給人什么經,都是人編的,你快扔回到人間去。”[4]214《捎話》講述了毗沙國與黑勒國之間的捎話,這種捎話如同巴別塔,隱喻著語言所構建出來的虛假的圈套,給人類造成更多的傷痕和分歧,闡釋拉開真理和真實之間的距離,語言和理性則為構建這種虛假的真實奠定基礎。
在劉亮程的敘事中,現代的人就落入了這種圈套,能指和所指的分離,語言和闡釋的分離,都導向了人的理性和動物性的分離,落入人的靈魂和身體對立的窠臼中不能自拔。語言和理性導致了二元對立,劃分出主體與他者的生命價值的不對等,構建出作為主體存在的人,從而排斥不符合標準理性的一切存在。但這并不是本質性的,而是世俗現實社會對生命的一種規(guī)訓,劉亮程的筆下呈現了這種反主體、非本質的歷史敘事,在某種程度上體現了身體敘事的自反性。
二、象征化的空間敘事
劉亮程的身體敘事,在更大的場域上,進一步延伸成為空間敘事。身體就是一個最原生性、最小單元的空間母題,因此可以把身體也看作是空間敘事的一種象征性意象。這種象征性意象在劉亮程的書寫之中俯拾皆是,比如在《本巴》之中,有關于母腹和乳汁的大段描寫,這是一種對于原初生存家園的想象,洪古爾和赫蘭、哈日王對于母腹的依戀是這種象征性意蘊的集中體現。母腹在這里不僅僅指向母親的子宮、生命的誕生地乃至家園樂土等,甚至進一步延伸成為真實與虛幻的交集之處。
《本巴》所敘述的故事就是圍繞著母腹所產生的三場游戲與夢,洪古爾、赫蘭和哈日王一生不愿意離開母腹。赫蘭在母腹中聽到了大人在游牧轉場的聲音,于是自己也和洪古爾在母腹中玩起了搬家家的游戲。后來洪古爾為了守護本巴家園而不得不離開母腹,但他不愿長大,只肯做一個迷戀母乳的孩童。而留在母腹中的赫蘭也照樣感到一個人的孤獨。母腹里和母腹外的世界,哪一個是真實的?明彥質疑拉瑪國未出生的哈日王:“一個母腹中的人,他算是醒來的人呢,還是夢中的人?”[5]191最后一切回到原點,洪古爾回到母親懷抱,赫蘭回到母親子宮,然后重新誕生,被取名為江格爾,赫蘭本是江格爾齊所講述的故事人物,最后又成了下一位江格爾齊。這使得母腹這一象征空間有多重意象場域的解讀,能指指向另一個能指,從而形成德里達所說的延異,母腹這一空間就被重新解構了。
同時劉亮程筆下的空間書寫十分具有特性,應當說它的空間敘事是著重表現象征意義的空間意象,而并非是現實的物質主義空間觀。列菲伏爾的空間生產理論認為,土地、地底、空中、甚至光線都被納入生產力和產物中??臻g生產就如同任何的商品生產一樣,是被策略性和政治性地生產出來的。這樣空間就變成一種人化自然,而非自在自然??臻g就不再是自然屬性的,而是政治屬性的。空間乃是各種利益角逐的產物,它是由各種歷史性和自然性的元素共同組成的。空間從來不能夠脫離社會生產和社會實踐的過程,而保有一個自主的主體地位。
劉亮程的空間敘述既具有新疆本土地域廣袤無垠的特點,又同時具有由農業(yè)文明向工業(yè)文明轉化的過渡時期的特點。這使得劉亮程筆下的空間書寫的歷史性變得更加復雜,他的空間書寫的象征主題主要可以分為兩部分,一部分是真實與虛幻,另一部分是交流與隔膜。很多時候他的空間書寫同時具備這兩種層面的象征主題,比如《本巴》中的母腹空間,或者《虛土》中的虛土莊空間,《鑿空》中的地洞空間,以及在他的所有作品之中都不斷重復書寫的夢境空間。
虛土莊是被流沙所掩埋的荒蕪一片的虛土,它不僅是劉亮程故鄉(xiāng)的黃沙梁的真實寫照,同時也是精神世界的象征。虛土莊與周圍的七個村莊的人都去往外地勞碌奔波,沒有人的虛土莊和它周圍被踩出一條一條的路,人去地空,只有靜謐,沙漠吞噬的虛土莊是無限大又無限小的,是真實的,也是虛幻的,是開放的,也是封閉的。
《鑿空》中的地洞也是如此,張旺才和玉素甫窮盡一生都在癡迷地挖地洞,地洞所掩埋的是他們真實的自我,作為逃避現實的心靈家園,現實中逐漸隱匿了他們的生存空間,所以他們在地洞中重新塑造虛幻的生存空間。時代飛速發(fā)展,工業(yè)社會侵蝕了被社會拋下的人們的心靈,于是張旺才和玉素甫作為這樣被社會拋下的人的代表,開始了一種精神的返鄉(xiāng)。這個地洞是他們對抗現實的一種武器和工具。作為深藏地下、不見光明的封閉空間,一方面地洞是與現實隔膜的體現,另一方面地洞給張旺才和玉素甫提供了與自己的精神交流的空間?!拔鞑咳酥詡鋰L離開故鄉(xiāng)的流浪的痛楚,主要源于他們獨特的生存方式和安放心靈的方式,這就是流寓的生活,以及對故鄉(xiāng)和信仰彼岸的執(zhí)著追尋。”[6]
在《本巴》里一切都是夢境空間的寄寓,本巴草原上的故事就是由夢境組成,本巴人的生活就是哈日王所造的一場夢,或者是江格爾齊口傳的一個故事?,F實和虛幻是沒有界限的,一個人的真實生活是另一個人的夢境。洪古爾和赫蘭在夢中做游戲,在夢中打仗。赫蘭在作為江格爾重新出生前,在夢中消滅了莽古斯,又在夢中打仗營救父親烏仲漢。夢中嵌套著夢,虛幻中描寫虛幻,又與現實互相參照?!渡釉挕分械膽?zhàn)爭場景也是如此,毗沙國率領的無眠之師在白天打敗仗后,會在夜晚敵人的夢境里打敗敵軍?!皦羰俏覀兘洑v的另一部分現實,人一生中一半時間在睡覺做夢,但我們不承認夢,主觀地讓夢變虛了。”[7]14劉亮程在訪談中說,文學就是做夢的藝術。夢境所建構的空間是一切象征性空間的母題。
三、后現代的時間敘事
在劉亮程的敘述中,時間是一個終極的尺度,他的書寫把時間作為生命的本質和對象衡量。他著重表達的是生命與時間的關系。隨著書寫抵達的范圍不同,在他的作品中生命的生存狀態(tài)一定程度上體現為身體敘事,更進一步體現為空間敘事,最終是為了抵達時間敘事的深度。
在劉亮程的作品之中,生命與時間的關系可以總結為三個階段:誕生、永恒、死亡。這一過程在《本巴》中展現得最為完整?!侗景汀分羞€沒有誕生的孩子洪古爾和赫蘭在母腹中就已經開始做游戲,這寓示著他們已經具備了靈性和思想,但誕生是一個從靈性世界到現實世界的過渡,意味著生命真正的開始。從此人的理性和動物性開始斗爭,現實和虛幻開始相生相長。這是一種胡塞爾所說的意識流的“內在時間”,而非經驗世界的“客觀時間”。
進一步地,進入永恒,本巴國的所有人都停留在年富力強的二十五歲,沒有衰老也不會死亡,這是一個人類的童年最富有活力的時候,這是一個理想國,但是這樣時間就失去了意義?!澳抢飿洳桓唛L,河水不往兩岸蕩漾,太陽和月亮在人們的念想里發(fā)光?!盵5]191洪古爾和江格爾由于長期沉迷于酒宴而失去了白日作戰(zhàn)的能力。江格爾和其他英雄自始至終都沉醉在四十九天的青春酒宴之中,時間的永恒性在這里變成了一種“去英雄化”的手段。美人阿蓋夫人的魅力也在時間的流逝之中褪去了,盡管她的肉體仍然年輕,但她的心靈衰老了,像落滿了塵土。海德格爾的存在主義哲學認為“此在”是擁有時間性的生存結構,人只有在衰老、絕望、焦慮豐富的生命體驗之中,才能夠理解生的快樂、幸福和希望,存在是向死而生的,沒有這樣的時間性生存結構,永恒的二十五歲本巴家園只是一種對時間的烏托邦想象。
這最后達成了一種否定之否定的結局,本巴人厭倦了無窮無盡的青春。“人們開始渴望歲月流逝,向往三十歲、五十歲的自己?!卑⑸w夫人喝下那碗讓人迅速老去的奶茶。從此天堂變成了幻影,烏托邦變成了一種反烏托邦。衰老的盡頭導向了死亡。本巴人回避衰老,本質上是回避死亡?!皶r間也并不是無限的,所謂永恒,就是消磨一件事情的時間完了,但這件事還在,時間再沒有時間?!盵8]47“死亡教會我們的,永遠是如何活著?!盵9]17通過時間敘事,劉亮程探索出生命體驗的內在張力,更深入地理解了生命的本真。
更深入地,劉亮程的時間敘述體現了一種后現代性的反思過程。誕生、永恒、死亡的階段既對應著烏托邦、反烏托邦,以及重建烏托邦的過程,也對應著建構、解構與重構的過程。“后現代性正是這樣,以一種反烏托邦的形式構想了烏托邦,以一種反希望的形式構想了希望,以一種反倫理的形式構想了倫理。以一種反上帝的形式構想了天堂?!盵10]《本巴》中,對于本巴的烏托邦建構寄予著對于人類本真的探求,但是直到經歷了永恒的二十五歲給本巴人所帶來的生命的禁錮之后,這種禁錮實質上是理性的不變對身體變化的排斥,理性凌駕于身體之上變得絕對化,反而使得本真的探求變得越來越遠。否定之否定之后的重構使得本巴人重新煥發(fā)生機,反而探求到了生命的本真。
在劉亮程的筆下,時間以生死為經緯,生命的過程是其中的某一個坐標。這種立體的結構模型使得時間和空間在人物的底下融合,成為一種多維層面螺旋式的敘事邏輯。在較低層面的敘事時間上,生死有時候表現為白天和黑夜。白天是現實和生,夜晚是夢境和死。《捎話》中形容:“更多的人在母腹中沒有被分開,孤獨地來到世上,但另一個自己卻始終存在以精神分裂的形式存在。以夢中的我和醒來的我兩種形態(tài)存在,我睡著時,另一個我在夢中醒來,那是我的孿生兄弟,我看見他在夢中過一種生活,他似乎也知道我在夢見他?!盵4]320死連接著生,生走向死,生命延續(xù)如同莫比烏斯環(huán)。時間的敘述,在這種過程中抵達永恒。劉亮程在總結時談道,他把時間作為一個本質而非手段去寫,要寫出時間的原貌。
四、結語
劉亮程書寫中體現出的后現代性,更深層次表達在建構、解構、重構的過程中,也更進一步地契合了文學作品賦魅、祛魅,乃至復魅的過程。賦魅和祛魅的過程是一個誕生和死亡的過程,是QZIqvK9mvFtqlnX+3Tmb+Q==一個建構和解構現實世界理性傳統(tǒng)的過程。在身體敘事中,呈現為對于理性排斥身體的動物性的歷史傳統(tǒng),以及語言建構凌駕于自然聲音之上的現實世界的解構過程。更進一步,在空間敘事中體現為對于現實和虛幻空間、交流和封閉空間的塑造,體現物質和精神兩個維度的建構和解構。在這個過程中,理性和現實被賦魅和祛魅,而更深層次的復魅要從時間本質中尋求答案。
通過時間重構經驗向天真的反歸,達到返璞歸真、否定之否定的境界?,F代化是一個對世界的認知由多維化到被理性的科學和技術單維化的過程。在馬克思韋伯的理論中,這樣一種現代性的分化會導致過去的自足世界的破滅,然而,后現代性的理論中沒有揭示如何創(chuàng)建一個新世界。劉亮程在《本巴》中通過對于時間敘事的探索,揭示了生命的自反性,由誕生、永恒到死亡是一個“久在樊籠里,復得返自然”的過程。
作者簡介:侯雅妮(1998—),女,新疆大學中國語言文學學院文藝學研究生,研究方向為民間文藝學。
注釋:
〔1〕劉亮程.一個人的村莊[M].沈陽:春風文藝出版社,2006.
〔2〕劉亮程.曬曬黃沙梁的太陽[M].烏魯木齊:新疆青少年出版社,2007.
〔3〕劉亮程.鑿空[M].南京:江蘇文藝出版社,2018.
〔4〕劉亮程.捎話[M].南京:譯林出版,2018.
〔5〕劉亮程.本巴[M].南京:譯林出版社,2018.
〔6〕丁帆.中國西部新文學史[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19.
〔7〕劉亮程.文學是做夢的學問[J].文苑,2015(11):14.
〔8〕劉亮程.一個人的村莊(典藏本)[M].沈陽:春風文藝出版社,2013.
〔9〕劉亮程.讓死活下去——讀辛生散文《為褪色的時光涂一抹新綠》[J].綠洲,2020(3):15-17.
〔10〕汪民安.身體、空間與后現代性[M].南京:南京大學出版社,20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