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余
母親節(jié)即將來臨,我卻犯了愁。這幾年,我愈發(fā)覺得挑選一份合母親心意的禮物,實非易事。貴的東西,母親舍不得用;太過便宜的,我又總覺得對母親不夠重視。
這天,公司開展團建活動,我得了一大提洗臉巾?;丶业穆飞?,我忽然想起母親。母親退休前,逢年過節(jié),總會從單位領(lǐng)回幾條嶄新的毛巾。那時,母親會把毛巾疊得整整齊齊,收在柜子里,不舍得用。如今,她依然保持著用毛巾洗臉的習慣。
到家后,我把洗臉巾提到母親面前。母親眼前一亮,像孩子收到禮物般喜出望外。我笑著說:“這是公司發(fā)的,您的皮膚好,用著最合適?!蹦赣H聽了,止不住笑,褶子里泛著紅。母親一輩子過著清苦的日子,卻把臉部皮膚保養(yǎng)得很好。年輕的時候,她的臉常被夸又白又嫩像豆腐,現(xiàn)在也只是多了些褶子而已。
母親接過洗臉巾,習慣性地放到了主衛(wèi)的柜子里。路過洗手臺時,她看見上邊有污漬,順手又擦了起來。我拉過母親的手。她手上的皮膚和臉上完全不同,干燥、粗糙,布滿歲月的痕跡。我撫著她手上的老繭,說:“媽,一會兒我來擦。您年紀大了,該少操點兒心了?!蹦赣H聽了,眼里閃過一絲驚慌,像是失去了什么似的,連忙甩開我的手:“你工作忙,這些事還是我來?!蔽抑溃赣H習慣了為我操心,如果不讓她做點事,她會覺得自己老了,失了用處。
年幼時,父親工作特別忙,我整天都跟在母親身后。上學后,每晚睡覺前,我也要把學校里的見聞講給母親聽。母親總是耐心聽著,臉上漾著暖暖的笑,直到我說夠了才輕聲哄我睡覺。
有天晚上,不知怎的,我半夜醒了,卻見母親還坐在臺燈下手法流暢地織著毛衣。我睜著惺忪的眼,問:“媽媽,您怎么還不睡?”母親指了指手中的毛線:“你不是一直想要件草莓圖案的毛衣嗎?媽媽正給你織呢?!闭f著,她走過來,幫我掖了掖被子,“趕緊睡吧,媽媽一會兒就睡了。”我迷迷糊糊又睡了過去,早上起床時發(fā)現(xiàn)母親已經(jīng)在廚房。她站在灶臺旁,拿著勺子在那口有柄有蓋的小砂鍋里攪著。聞著香味我就知道,那是我最愛喝的白粥。母親轉(zhuǎn)過頭,笑盈盈地看著我:“快去洗漱吧,馬上就可以喝了?!卞佒械陌字?,濃稠又細膩,像極了母親對我的愛。我原以為,在我工作、結(jié)婚、生子后,母親就能安心為自己生活。但我漸漸發(fā)現(xiàn),只要我在母親身邊,她那雙忙碌的手就永遠無法清閑下來。事實上,在我也成為母親后,我才開始真正懂得母親的艱辛。我開始想,母親到底擁有多少的愛,才能將這無盡的疲憊與憂心,都化成滿腔的溫柔。
這幾年,母親明顯老了,原本烏黑的頭發(fā)變得花白,原本筆直的腰桿變得佝僂,原本光滑的臉上刻滿了皺紋……母親為我付出了太多太多,她把全部的愛都給了我,卻唯獨忘記了她自己。
去年母親節(jié),我陪母親去商場買衣服。母親試穿了一件毛衣,我能看出她眼里的喜歡,便叫售貨員結(jié)賬。母親一聽要近五百元,連忙脫下衣服,嘴里嘟囔著:“這又不是羊毛的,不劃算不劃算?!笨墒牵D(zhuǎn)身卻給我買了件一千多元的牛仔外套。母親說:“看著我們家丫頭穿得漂漂亮亮的,就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禮物?!蔽倚闹幸魂嚋嘏?,旋即又一陣心酸。我知道,母親不是嫌自己的衣服貴,而是習慣了節(jié)儉。她把自己節(jié)儉下來的錢都給了她的丫頭。雖然那個丫頭如今已經(jīng)是兩個孩子的母親了。想起這些,我的眼睛濕潤了。怕惹母親傷心,我迅速拭去眼淚,又重新拉過她的手說:“媽,咱倆嗑瓜子去,我陪您聊聊天?!蹦赣H聽后,笑了,笑得很燦爛,像一朵盛開的花。
我明白了,母親最需要的禮物,不是洗臉巾,也不是衣服,而是我長長久久的陪伴與關(guān)懷。
編輯|孫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