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美國人工智能實驗室Open AI推出的文生視頻模型Sora橫空出世,引起廣泛熱議。繼繪圖工具Midjourney、聊天機器人模型ChatGPT的問世,生成式人工智能AIGC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Generated Content)再次掀起各行各業(yè)的激烈討論。事實上, AIGC遠不是21世紀20年代才發(fā)明的新概念。根據(jù)中國信息通訊研究院發(fā)表的《人工智能生成內容(A","Introduction":"","Columns":"觀察與思考","Volume":"","Content":"
由美國人工智能實驗室Open AI推出的文生視頻模型Sora橫空出世,引起廣泛熱議。繼繪圖工具Midjourney、聊天機器人模型ChatGPT的問世,生成式人工智能AIGC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Generated Content)再次掀起各行各業(yè)的激烈討論。
事實上, AIGC遠不是21世紀20年代才發(fā)明的新概念。根據(jù)中國信息通訊研究院發(fā)表的《人工智能生成內容(AIGC)白皮書》, AIGC的發(fā)展從受限于技術發(fā)展的早期概念階段,經(jīng)過1990年之后的沉淀積累階段,自2010年至今正處于快速發(fā)展階段。
然而,在電影行業(yè),直至近幾年才有十分令人矚目的AIGC-電影融合。2023年2月,第一部由AI編劇和導演的短片《安全地帶》( The Safe Zone) (美國)正式上映。此前,電影制作人使用ChatGPT完成了短片的劇本創(chuàng)作、腳本生成等前期工作,在與它進一步溝通中明確了鏡頭焦距、攝影機位置、布景角度、演員站位、燈光甚至調色板的偏好等細節(jié)。最終, ChatGPT為攝影指導提供了50多頁詳細的拍攝清單并生成了圖像示意,具象化地呈現(xiàn)出了它所設想的鏡頭畫面[1]。
Sora的問世,它標志著AIGC在電影中的發(fā)展將不會局限于好萊塢或專業(yè)的AI研究院。即使是最為普通的電影愛好者,都可以通過電腦生成視頻,或者組裝一個個短視頻制作電影。根據(jù)Open AI官網(wǎng)[2], Sora“除了能夠僅從文本指令生成視頻外,該模型還能夠獲取現(xiàn)有的靜止圖像后從中生成視頻,精確地將圖像內容動畫化,并關注小細節(jié)。該模型還可以獲取現(xiàn)有的視頻并對其進行擴展或填充缺失的幀”。盡管視頻時長只有60秒,遠不及普通電影時長,但2024的Sora問世足以成為AIGC-電影時代到來的征兆。然而,在電影行業(yè), AIGC的發(fā)展還面臨以下問題急需解決。
《中華人民共和國著作權法》第十五條規(guī)定:“電影作品和以類似攝制電影的方法創(chuàng)作的作品的著作權由制片者享有,但編劇、導演、攝影、作詞、作曲等作者享有署名權,并有權按照與制片者簽訂的合同獲得報酬。電影作品和以類似攝制電影的方法創(chuàng)作的作品中的劇本、音樂等可以單獨使用的作品的作者有權單獨行使其著作權?!钡紤]到AIGC生成電影已經(jīng)部分脫離傳統(tǒng)電影制作形式, AIGC制成影片的法律主體尚有待討論。
因為人工智能AI還不具備承擔民事義務和民事責任的能力,目前世界各國都不主張給虛擬人以真實法律主體地位[3]。而從自然人的收益來看,據(jù)Sora制成電影的利益主體可以嘗試推斷其法律主體。人工智能系統(tǒng)主要涉及三方利益主體:系統(tǒng)本身的設計者、享有系統(tǒng)所有權的所有者、對人工智能發(fā)出指令并接收內容反饋的使用者[4]。系統(tǒng)設計者的貢獻在于設計程序,為電影的創(chuàng)造提供初始條件,但鑒于其對電影創(chuàng)作的思想性、藝術性沒有實質性貢獻,將電影著作權給技術開發(fā)商并不合理。同理,享有系統(tǒng)所有權的所有者對電影的貢獻也屬于非創(chuàng)造性投入,對影片的產生僅具有間接作用。而AIGC反映的思想性、藝術性、原創(chuàng)性更主要來源于對其發(fā)出指令的使用者,該使用者在制作過程中類似于傳統(tǒng)影片制作中編導的地位,對于影片的創(chuàng)新發(fā)揮了主要作用。綜上,目前來看,將對AIGC發(fā)出指令的使用者算為生成影片的法律主體并讓其享有影片著作權更為合理。
近代以來,電影作為一種頗有影響力的藝術形式,對世界各國人民意識形態(tài)的塑造、思想感情的抒發(fā)等都起了重要作用。除了其娛樂性以外,電影的藝術哲學對人類文明發(fā)展有著不可忽略的作用。
蘇聯(lián)著名編導謝爾蓋·尤特凱維奇曾斷言,導演構思不能脫離藝術家的哲學思考,這種構思是從確定自身對世界、對現(xiàn)實的關系,規(guī)定自己在為建設新社會的斗爭中的位置和作用開始的[5]。那么,生成式人工智能是否具備“藝術家的哲學思考”?
博登(M. Boden)在《人工智能》(Artificial Intelligence)一書中指出:“AI就是研究如何制造或者程序化計算機,使得它們能夠做那些心靈可以做的事。”[6]從博登的思考角度來講,如果AIGC生成電影包含藝術上的美學性質或哲學上的思想性,那便是生成它的AI足夠發(fā)達,憑借自己的神經(jīng)網(wǎng)絡所形成,因而電影的藝術哲學誕生于人工智能本身,而并非是來源于AIGC使用者。為明確人工智能計算機與美學的關系,費希維克(P. Fishwick)提出了“審美計算”(aesthetic computing)這一術語,“我們將審美計算定義為藝術對于計算機領域的理論和實踐”[7],目前來看,智能專家解決計算機情感問題的方式主要有內外兩種方法:一種是經(jīng)驗歸納法,即通過計算人類情感所呈現(xiàn)出來的表面特征,來建立一個情感的可數(shù)據(jù)化的標準,這是從外部來設計情感的方法,其代表就是“感情計算”;另一種方式是演繹法,即從人的內在感官反應來簡化、形式化情感,可以視作從內部出發(fā)模擬人類情感。[8]AIGC生成的電影均來自這種“程序化”或“形式化”情感。那么,它制成的影片在電影界是否能被承認為含有哲學、美學價值的藝術品? Sora或它的“兄弟姐妹”是否有資格、有可能獲得奧斯卡或金雞獎最佳導演獎?這些問題還尚待討論。
從另一個角度思考,電影的藝術哲學可否視為是AIGC使用者在下達命令時,將尤特凱維奇口中的“藝術家的哲學思考”傳遞了給AIGC?鑒于目前以ChatGPT、sora為首的AIGC只依賴字數(shù)內容很少的指令便能形成復雜內容,關于生成影片的美學、哲學性質是否與AIGC使用者有足夠大的關聯(lián),目前仍很難下定結論。
盡管Open AI官網(wǎng)上指明“文本分類器將檢查并拒絕違反我們使用政策的文本輸入提示,例如要求極端暴力,性內容,仇恨圖像,名人肖像或他人IP的文本輸入提示”[9],但考慮到互聯(lián)網(wǎng)是生成式人工智能的訓練數(shù)據(jù)的主要來源,其中不免包含一些不當言論(如歧視性言論、仇恨性言論)。再加上一部電影作品對于意識形態(tài)、社會輿論的塑造作用不可忽視,必須進一步避免AIGC生成影視藝術中不良內容的生成。
當下我國主旋律電影通過精彩曲折的故事情節(jié)、真實豐滿的藝術形象凸顯和傳遞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紅海行動》將我國海軍的強大氣勢展現(xiàn)得淋漓盡致,促使廣大人民群眾將紅色電影中蘊含的“精神力量轉化為個體的情感認同和行為習慣”[10];《長津湖之水門橋》包含恢宏、厚重、具有歷史性的內容,拉近了觀眾與志愿軍戰(zhàn)士心靈上的距離,讓人們切身體會到民族責任感與使命感;《志愿軍:雄兵出擊》全景式呈現(xiàn)了抗美援朝戰(zhàn)爭三年的恢宏史,以其生動逼真的視聽效果、極強的藝術感染力讓觀眾在潛移默化中接受了精神的洗禮和情感的熏陶……數(shù)不勝數(shù)的優(yōu)秀紅色影片直擊觀眾心靈深處,對觀眾進行了思想價值觀的正向引導。瑞典電影大師英格瑪·伯格曼曾說:“沒有哪一種藝術形式能夠像電影那樣,超越一般感覺,直接觸及我們的情感,深入我們的靈魂?!?/p>
目前,盡管Sora尚未有大量研究報告,但對于其生成內容的思想價值探究可以參考同是Open AI發(fā)布的ChatGPT的研究報告。由于ChatGPT是由美國科學家和科技研發(fā)機構發(fā)明的,因而人與ChatGPT交互所產生的政治思維,主要體現(xiàn)的是美國抑或西方英語國家的政治思維[11]。倘若真的進入AIGC電影時代,這種情況必然會對我國主流意識形態(tài)造成威脅。鑒于此,我國計算機產業(yè)亟需通過培養(yǎng)復合型人才等途徑保障我國AIGC-電影產業(yè)的基礎性技術,保證電影產業(yè)在塑造我國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方面起到積極作用。
以今年AIGC熱潮的最新“主角”Sora為例,想要其成為電影的“編導”,除了其視頻時長的限制,根據(jù)Open AI官網(wǎng), Sora還有“人咬了餅干但餅干沒出現(xiàn)咬痕”等邏輯性問題。用最簡單的思維模式思考,這些“小問題”也許隨著計算機發(fā)展很快便能解決,將Sora或類似程序廣泛地運用于電影行業(yè)指日可待。但目前AI藝術的生產力仍主要基于計算機的算力,當下計算機算力的增加仍舊是晶體管的堆疊,并沒有實際上解決高功耗低算力的問題,因此在大型深度學習模型的超高算力場景下,這種基于馮諾依曼架構( Von Neumann architecture)的傳統(tǒng)計算機硬件可能會在存儲、能效、通信等方面出現(xiàn)瓶頸或局限,繼續(xù)朝這個方向發(fā)展下去,能源與芯片技術恐怕會成為新的“資本壁壘”[12]。因此, AIGC-電影的融合是否能在近期內走入千家萬戶,讓尋常百姓當上“制片人”仍不明確。
AIGC在電影界的未來仍有很多不確定性。但可以肯定的是,為了加強AIGC-電影融合、提高AI生成電影的質量,必須完善電影著作權相關的法律規(guī)定,用法治護航AIGC在影視界的運用與發(fā)展;鑒于優(yōu)秀的電影藝術永遠無法被剝奪其哲學與美學層面的貢獻, AIGC制成的影片在電影藝術哲學本質上的歸屬值得深入探究;為了國家凝聚力與中華民族偉大復興大計,必須謹防可能的AIGC-認知操控,重視我國人工智能的發(fā)展,為AIGC-電影的融合提供堅實基礎;計算機算力對世界人工智能發(fā)展的阻撓不可忽視,亦需各國各界攜手解決,以進一步促進AIGC運用至電影界的長期發(fā)展。
注釋
[1] The Safe Zone: An AI Short Film, https: / / thesafezonef? ilm. com/ .
[2] Sora, https: / / openai. com/ sora
[3]楊利華.人工智能生成物著作權問題探究[J].現(xiàn)代法學, 2021, 43 (4): 102-114.
[4]易繼明.人工智能創(chuàng)作物是作品嗎?[J].法律科學(西北政法大學學報), 2017, 35 ( 05 ): 137 -147. DOI: 10. 16290/ j. cnki. 1674-5205. 2017. 05. 013.
[5]葉·魏茨曼,崔君衍.科學時代的藝術———電影哲學概說[J].世界電影, 1984 (03): 4-33.
[6] Boden, M.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San Diego: Academic Press, Foreword. XV.
[7] Fishwick, P. Aesthetic Computing, Cambridge: The MIT Press, 2006, p. 6, p. 6.
[8]陶鋒.人工智能美學如何可能[J]. 文藝爭鳴, 2018(05): 78-85.
[9] Sora, https: / / openai. com/ sora
[10]詹紅菊,張芬.紅色文化對大學生價值觀涵養(yǎng)的路徑探析[J].學校黨建與思想教育, 2022, (10).
[11]張愛軍.人與ChatGPT交互政治的可能性質化:風險維度與規(guī)約路徑[J].學術界, 2023 (04): 61-71.
[12]趙宜,趙逸倫.人工智能影視的迭代創(chuàng)新:人機共創(chuàng)與自動生成[J].藝術學研究, 2024 (01): 65-7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