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回自己

李紅都

跟肖小輝離婚的那天，正是一個雨天。出了民政局的門，兩人一左一右準備分手，肖小輝猶豫了下，問：“要不，一起去吃個飯再走吧？”檸檬搖了搖頭，頭也不回地走進雨中。

愛情來得太突然，也愛得太甜蜜

和肖小輝相識，也始于一個雨天。那年，她剛21歲，還在師范學院就讀。某天下午沒課，檸檬獨自去校圖書館看書，出來的時候，她發(fā)現(xiàn)，外面下雨了。

正準備返回圖書館避雨，一把傘出現(xiàn)在她的頭頂上?；仡^一看，居然是他，“吉他王子”肖小輝……第一次知道這個名字，是校園慶五四青年節(jié)的文藝晚會上，那天，師范學院音樂系的肖小輝，身裝白色禮服自彈自唱《追夢人》，掀起了全場聽眾內(nèi)心的波瀾。

“讓青春吹動起你的長發(fā)，讓它牽引你的夢……”俊朗的外形加上動聽的歌，緊緊地“抓住”了檸檬的心。但那時那刻，他只是一個高高在上的偶像。如今，偶像突然出現(xiàn)在身邊，檸檬不禁有些慌亂。

頭一次跟偶像走得這么近，檸檬羞澀地與肖小輝保持著一拳的距離，雨水從傘的邊緣落下，滴落在他們的身上，濕潤的空氣彌漫在兩人之間，路過校園里的一個奶茶店，肖小輝輕輕地問道：“要不要一起去喝杯熱茶？”

檸檬點點頭，兩人推門進去，坐在靠窗的位置。肖小輝點了一壺玫瑰茶，檸檬注視著他，心中充滿了激動和好奇。肖小輝輕輕地說：“你知道嗎，我一直在關注你。”她好奇地問：“為啥關注我？”肖小輝笑了笑，說：“我在校報上多次讀到過署名‘檸檬女孩的散文，寫得真好啊，有次在圖書館碰見校報編輯李子，她指了指你，告訴我，你就是常發(fā)表文章的那位‘檸檬女孩……”

檸檬的心砰砰直跳，她從肖小輝的眼神中讀出了真誠和溫暖。她漸漸忘卻了自己的慌亂和不安，只剩下一種甜蜜的感覺。雖然這段愛情來得很突然，但并不影響戀愛的甜蜜。此后，肖小輝時常給檸檬送些零食、鮮花，還常請她一起去看電影，她和全校有名的“吉他王子”談戀愛的消息不脛而走，花前月下的身影引來無數(shù)女生的艷羨。

在家里走丟了自己

畢業(yè)后，為了愛情，檸檬放棄了上海一家雜志社拋來的“橄欖枝”，跟著肖小輝到三線小城新鄉(xiāng)，找到一份文職工作，肖小輝在當?shù)匾魳放嘤枡C構(gòu)當吉他培訓的老師。第二年，兩人決定結(jié)婚。遠在杭州居住的父母，雖然舍不得愛女遠嫁，但又不忍拆散他倆，只好尊重女兒的選擇。

婚后，肖小輝嫌培訓機構(gòu)賺錢少，辭職跟朋友合開了游戲公司。正趕上互聯(lián)網(wǎng)紅利時期，賺了不少錢。肖小輝很得意，干脆讓檸檬辭職在家做家務。因為深愛著這個男人，曾在父母家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檸檬，放棄了工作和寫作，慢慢學會了所有的家務活，每天把肖小輝照顧得無微不至：她會在清晨五點半就起床，只為給肖小輝熬一鍋他最喜歡喝的羊肉湯；她會每天將他的衣服換洗好，并熨得平平整整；她會天天上網(wǎng)尋找食譜，換著花樣為肖小輝做可口的飯菜，甚至每晚還趕在肖小輝準備睡覺的時候，提前為他把牙膏擠好……有她在，肖小輝在家輕松自在。

有一天，檸檬的堂哥到附近出差，順路來看望妹妹。在檸檬家看到肖小輝像大爺一樣，什么事也不干，而從小嬌生慣養(yǎng)的檸檬，卻像個保姆，不禁生出怒火，把肖小輝訓了一頓。

堂哥走后，肖小輝冷冷地說：“你對我有意見了就直說，不用請你堂哥跑來教訓我?！?/p>

檸檬急了：“我沒有請他來家里啊，他出差，順路來看看我們的。”

“真的假的，你自己心里清楚?！?/p>

“我發(fā)誓，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樣……”

自從發(fā)生那場“信任危機”后，家里幾乎天天不是吵架，便是冷戰(zhàn)。檸檬臉上的愁云越來越多，“這是怎么了？我究竟做錯了什么？我為家里付出那么多，他怎么就不能對我好一點呢？我也不需要他給我錢花，我只需要他懂我的好，知道我的累，會說上一句‘老婆你辛苦了，難道就這么難嗎？”

日復一日的爭吵和冷戰(zhàn)，不斷吞噬著兩人的愛情和耐心。真正讓檸檬寒透心的是發(fā)生在疫情時期的一件事……那段時間，小區(qū)出現(xiàn)疫情，被緊急封控14天，由于沒及時采購足夠的食物，解封的最后一天家里斷糧了。她把櫥柜翻了個遍，才找到一包方便面，當她端著煮好的面走到餐桌前，本以為，肖小輝會將這碗面平分下，沒想到，他居然直接把碗拉到自己面前，拿起筷子三下兩下就吃完了……

檸檬終于爆發(fā)了：“肖小輝，你太自私了！算我瞎了眼，等小區(qū)解封，咱倆就離婚……”

好的婚姻，絕不能變成單向付出的獨舞

出了民政局，檸檬拒絕了肖小輝的餐約，她只想早點離開這個傷透她心的男人，早點走出這段失望婚姻的陰影。淋著雨，心里突然響起一首歌。

“淋著冰冷的雨，熱情也曾消退，

彷徨時刻，我竟然忘了我是誰，人生的坎坷，總要用堅強面對……”站在十字路口，望著匆忙的行人，她心里一片迷茫，不知該走向何方。想了很久，她決定買張回杭州娘家的車票。

回到娘家，檸檬哭著向父母傾訴了婚后這幾年受的委屈，母親陪她落淚，父親一言不發(fā)，少頃，父親從書房找出一副象棋，說：“來，陪爸下一盤。”

父親是單位的“封神”棋手，每年公司舉辦職工象棋賽，父親總能捧回冠軍的獎杯。反正也沒啥事，她就坐下過招。棋至半場，她已看出來，父親一直在讓著自己，先是讓她一車，再又讓她一炮，后來她的小卒過了河界，父親居然也視而不見，再后來，父親居然把帥都讓了出來，放在她那過了河界的小卒面前……很快，這盤棋就以她為勝結(jié)束了。

“爸，你這么讓步，下棋還有啥意思？”檸檬不滿地說。

“你現(xiàn)在知道這樣沒意思了吧？對啊，棋逢對手，下棋才有勁，作為過來人，爸爸想告訴你，婚姻也如下棋，不能單向性地忍讓與妥協(xié)，需要博弈，讓雙方都在一個心理的均衡場中投入情感和行動，如果只是單向的付出，這段婚姻注定會失敗?！?/p>

一語驚醒夢中人，她在婚姻中走丟了自己，把婚姻過成了單方面的妥協(xié)與獨舞，當年那個妙筆生花，時不時有作品刊發(fā)在各大雜志上的“檸檬女孩”哪兒去了？一段失敗的婚姻，像冰冷的雨水，讓她變得理智而清醒。

檸檬揚起臉，笑著說：“來，爸爸，

咱們再下一盤，在對弈中互相陪伴，共同成長。”

“對啊，這才是家庭最好的模樣。”

（文中人物均為化名，如有雷同，純屬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