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晉南北朝時期的黃河航運

王立婷

魏晉南北朝時期的黃河航運，以黃河干線為主軸，開發(fā)了南北兩側支流以及黃河與淮河、海河之間的溝通渠道。曹魏立長安、譙、許昌、鄴、洛陽為都，黃河水系的航運將5 座都城連接起來。西晉王朝是三國曹魏政權的沿襲和發(fā)展，仍以都城洛陽為中心，發(fā)揮黃河四通八達的水運聯系全國。十六國時期，戰(zhàn)亂頻仍，黃河水運幾經中斷，長期處于半廢棄的狀態(tài)。北魏建立后，黃河航運得到重新開發(fā)利用。刁雍利用薄骨律鎮(zhèn)（今寧夏靈武附近）至沃野鎮(zhèn)（今內蒙古五原東北烏河北）之間的黃河水道運輸軍糧，開發(fā)利用黃河上游航道，得到朝廷重視。北魏遷都洛陽后，黃河中下游航道得到大規(guī)模開發(fā)，勵精圖治的孝文帝多次積極探索開發(fā)黃河航運。

在黃河南北兩岸開鑿大量運渠

東漢末年，天下大亂，群雄逐鹿，曹操嶄露頭角，他在統(tǒng)一北方及后來的政權統(tǒng)治過程中，很重視開發(fā)黃河航運。曹操在官渡之戰(zhàn)大敗袁紹后，準備著手北上進攻袁氏根據地鄴城，一統(tǒng)北方，但軍糧運輸成為問題。于是，曹操于東漢建安九年（204 年）開鑿人工運河，“遏淇水入白溝以通糧道”。

白溝，是黃河南移后從宿胥口（今河南省?？h新鎮(zhèn)南）改向東流，在黃河故道上產生的一條河流，因此又名宿胥瀆。它是黃河與海河水系溝通的唯一水道，也是鄴城與黃河連接的必經水路。但是白溝水量小，不能穩(wěn)定地用于航運，曹操便將西邊的淇水引入白溝，以增加白溝水源，保證其通航。曹操采取的具體措施如下：一是在淇水入黃河處，選擇有利的地形用大枋木筑堰，修成一條高大的攔河壩，截住淇水，阻止它流入黃河。二是在堰北開鑿一條人工渠道，導引淇水流入白溝，連通淇水和白溝。三是在白溝和人工渠道交匯之處再修筑一個石堰，使淇水流到這里，不致向南流入黃河。白溝水量大增，能夠長期穩(wěn)定發(fā)揮航運作用，帶來了河北平原水運的興盛，溝通了黃河與海河水系。

此后，曹操及曹魏政權出于軍事目的，在河北地區(qū)又開挖了一系列運渠，包括利漕渠、平虜渠、泉州渠、新河、白馬渠、魯口渠等，使海河水系的自然河道相連通，通過水運可以到達今京津地區(qū)再至遼西，河北平原與海河水系的航運呈現出前所未有的繁榮。

為了南下征討，利用水路運送糧草，在黃河南岸，曹操于東漢建安七年（202 年）治理睢陽渠來加強鴻溝水系與黃河的溝通。之后，曹魏于黃淮之間又修了賈侯渠、討虜渠、廣濟渠、百尺渠等水道，進一步加強黃淮之間的溝通。魏明帝在洛陽城西十里整修漢代舊堰千金堰，并開溝5 條，取名五龍渠，引谷水入洛陽。晉武帝再次整修千金堰。西晉永嘉元年（307 年），汝陰太守李矩、汝南太守袁孚，再修洛陽千金堰以利漕運。

曹魏政權的航運建設主要有三部分組成：一是以鄴城為中心的河北航運系統(tǒng)；二是圍繞許昌、洛陽為中心的河南航運系統(tǒng)，包括鴻溝水系；三是緊鄰吳國的淮南航運系統(tǒng)。河南航運系統(tǒng)和淮南航運系統(tǒng)聯系密切，相互連通。

比較魏晉南北朝和秦漢時期的北方地區(qū)航運建設，最大的不同之處在于魏晉南北朝時期河北平原水運的興起。當時北方政權的建立和鞏固，促進了河北區(qū)域航運的興盛，使得河北平原的內河航運呈現出全新面貌。

開發(fā)整治黃河航道

整治三門峽

黃河流過潼關，向東進入三門峽，三門峽自古便有“三門天險”之說。三門峽的阻隔，讓黃河航運變得極其困難，大大增加了運輸成本。為了改變這種局面，自秦漢以來的歷朝歷代都十分重視對黃河三門峽的治理。其間，嘗試過各種辦法，人們對三門天險的認識越來越客觀。到了東漢末年至北魏時期，一種較為切合實際的辦法開始實施，即在三門峽周邊的山石上開鑿供纖夫挽船時行走的棧道，通過纖夫挽船的辦法，幫助漕船順利通過三門天險。

《水經注》記載，司馬懿于魏景初二年（238 年），派遣都督沙丘部、監(jiān)運諫議大夫寇慈，率工匠5000人，整治黃河三門峽險灘。西晉泰始三年（267 年），司馬炎派遣監(jiān)運大夫趙國等大臣，率工匠5000 人，繼續(xù)清除三門下游礁石險灘，疏浚河道。西晉太康元年至九年（280—288 年）又調用大批勞力，在人門北岸開鑿棧道。經過長時間的努力修鑿，綿延在人門島左岸長達625 米的棧道基本完成。今天在人門棧道崖壁上發(fā)現的大量漢魏時期的摩崖題刻，也充分說明魏晉南北朝在此進行過長期修鑿棧道的事實。

在三門峽修鑿棧道的辦法雖然有利于改善黃河航運的條件，但航運規(guī)模受三門天險的阻礙仍然十分有限。《水經注》載“： 雖世代加工，水流漰渀，濤波尚屯，及其商舟是次，鮮不踟躕難濟?！?/p>

開辟新航道，避開三門之險

晉武帝時期，大臣們提出避開三門之險，另外開辟新航道，用以改善長安與洛陽之間漕運條件的新建議———開鑿“陜縣運河”?！稌x書·武帝紀》記載：“是歲（泰始十年），鑿陜南山，決河，東注洛以通運漕。”這個建議是在今陜州區(qū)南山選擇谷地開挖渠道，將黃河水引向山南的洛水中，使來往于京都和關中的船只避開三門之險。但關于這次陜縣運河的開鑿，歷史上曾有人認為其并未真正實施，如杜佑在《通典》中認為“雖有此議，竟未成功”。但根據傅暢《晉書》記載，武帝“鑿陜南山，決河東注洛以通漕，此即利人等渠之創(chuàng)始矣”，反映出晉時開鑿“陜縣運河”為隋唐時期開鑿北、南利人渠奠定了基礎。

北魏對黃河上游航道的開發(fā)

北魏開發(fā)了黃河上游薄骨律鎮(zhèn)—沃野鎮(zhèn)之間的黃河水道，運送的物資主要是軍糧，而且規(guī)模宏大。根據《北史·刁雍傳》記載：刁雍駐扎在薄骨律鎮(zhèn)，他向沃野鎮(zhèn)運送軍糧，兩地相距400 千米。如果采取陸上運輸的方式，不僅路程過長，糧食損耗多，而且途中需要穿越沙漠，道路崎嶇難行，交通不便，導致人馬勞頓。如果采取黃河水運的方式，不僅省力而且高效。為此，孝文帝積極支持薄骨律鎮(zhèn)—沃野鎮(zhèn)之間的黃河水道開發(fā)，他還下詔，今后骨律鎮(zhèn)—沃野鎮(zhèn)之間的軍糧運輸就采取黃河水運的方式。

航運大規(guī)模用于戰(zhàn)爭

曹操與馬超隔渭水對峙

東漢建安十六年（211 年）秋，馬超等人在潼關反叛，曹操率軍征討，繞過潼關之險，在潼關北側渡過黃河，屯兵于三河口附近的渭水北岸，與馬超的軍隊隔渭水對峙。史載，曹操“潛以舟載兵入渭，為浮橋”，即舟中藏兵，偷偷在渭水上架設舟橋。架舟橋時，藏兵之舟在水上來往操作，且數量亦不會少，但他們周旋往返只是為了建造舟橋，不是一般有社會交通意義的航行。

前秦苻堅伐晉時的水陸齊進

東晉太元元年（376 年），氐人在關中建立前秦政權。到苻堅即位“大秦天王”后，銳意進取，想攻滅東晉，統(tǒng)一全國，以實現“混六合為一家”的遠大抱負。東晉太元八年（383 年），前秦皇帝苻堅下令大舉伐晉（東晉），組織90 萬大軍（大部分未經過嚴格訓練），任命苻融為前鋒大舉南伐?！稌x書·苻堅》記載：“堅發(fā)長安，戎卒六十余萬，騎二十七萬，旗鼓相望，前后千里。九月，堅至項城，涼州之兵始達咸陽，蜀、漢之兵方順流而下，幽、冀之兵至于彭城，東西萬里，水陸齊進，運漕萬艘。陽平公融等兵三十萬，先至潁口?！?/p>

前秦軍隊與東晉軍隊戰(zhàn)于淝水，史稱淝水之戰(zhàn)。東晉軍隊在謝安的領導下，積極抵抗，結果前秦軍隊大敗。

從史文看來，這次戰(zhàn)爭規(guī)模很大，前秦的軍隊來自北方、西方和梁、益二州。這些軍隊“水陸齊進”，當包括了今陜西境內的漢水和渭水。而史文簡疏，沒有具體說明由水路東進的船艘，裝載的是輜重或兵員，或兼而有之。從前秦軍隊規(guī)模之大，數量之多觀察，取水路的船上應該既有輜重又有兵卒。

劉裕伐秦率水師攻破長安

渭水上大規(guī)模載人航行的記載，見于《宋書》卷四十五《王鎮(zhèn)惡傳》。東晉義熙十三年（417 年），劉裕率晉軍北上，討伐建都于長安的后秦政權。劉裕率領的軍隊至潼關后，部將王鎮(zhèn)惡獻計率水軍自黃河入渭水，乘舟一直駛到長安城北門外，棄舟登陸，大破后秦軍，攻占了長安城。這是渭水上空前絕后的一次水上軍事行動。

渭水—黃河航道載人航行

北魏都城遷到洛陽以后，統(tǒng)治者更加重視對黃河航運的開發(fā)，尤其是孝文帝勵精圖治，積極倡導開發(fā)黃河航運。真正在渭水—黃河航道上載人航行是北魏時的帝王巡幸。北魏太和二十一年（497年）五月，孝文帝巡視長安，回歸洛陽時沒有走陸路，而是取水路“泛渭入河”。在此事發(fā)生的前兩年，孝文帝從平城遷都洛陽。孝文帝深知水運之便，特別是移都洛陽后，近在黃河之濱，大力提倡開發(fā)航運，卻屢為大臣們所阻止。如北魏太和十九年（495 年），“車駕將水路幸鄴”，大臣們就紛紛諫止，改從陸路。但同年巡幸徐州時，就不顧大臣們的阻撓，堅持他的意愿，“泛泗入河，溯流還洛”，即由徐州回歸洛陽是乘船而行。

孝文帝的“泛渭入河”與“泛泗入河”一樣，目的是想親自考察一下渭水、黃河河道，意在鼓勵發(fā)展水運，試圖開發(fā)和恢復河、渭漕運。不過，漕運的方向卻與西漢相反，是想把關中的糧食財物東運到京城洛陽。這是見于歷史記載的皇帝一行首次在渭水—黃河中長距離乘船航行。

黃河航運的發(fā)展促進了國家的統(tǒng)一

據史書記載，魏晉時期在黃河下游開挖修建的人工運河有10 多條。曹操當政時期，在黃河中下游南北兩岸先后興修了多個水運工程，如“遏淇水入白溝”，修建利漕渠、平虜渠、泉州渠等，溝通了黃河與海河、黃河與淮河的聯系，連通了中國北方各個水系，為曹操之后統(tǒng)一中國北方奠定了基礎。曹丕和司馬懿父子當政后，又興建了賈侯渠、討虜渠、廣濟渠等多條渠道，進一步溝通了黃河、淮河水系，既有利于農田灌溉，又能用于航運交通。自此，魏國和吳國發(fā)生沖突后，都可以利用便利的航運條件順水南下，到達吳國邊境，從而為晉最終滅吳，結束分裂，統(tǒng)一三國奠定了基礎。

西晉滅亡后，司馬睿在建康登基稱帝，史稱東晉。在此后的百余年間，東晉和北方的燕、秦在黃河、淮河之間經常發(fā)生戰(zhàn)爭，如著名的淝水之戰(zhàn)等。各方勢力不論北進西征還是東戰(zhàn)南伐，都要經過黃河中下游一帶的水路咽喉，航運成為推進軍事統(tǒng)一的重要戰(zhàn)略措施。南北朝時期，北魏對黃河航運的開發(fā)也很重視，加強對黃河漕運的管理，連通了我國南北方之間的水系，為黃河航運大規(guī)模的發(fā)展奠定了基礎，有力促進了北魏政治和經濟社會的穩(wěn)定。

綜上，魏晉南北朝時期，曹魏與北魏政權對黃河航運的開發(fā)較為突出。魏晉南北朝時期是中國歷史上的動蕩戰(zhàn)亂時期，地處黃河中下游的平原是角逐中心，由于戰(zhàn)亂影響，黃河水運幾經中斷，但是人們總是想盡辦法克服分裂割據造成的不利影響，治理黃河，開發(fā)黃河航運。黃河航運在迂回曲折中前進，取得輝煌的成果，并對國家的統(tǒng)一和發(fā)展產生了重要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