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教科書研究系統(tǒng)的思考

摘? 要：話語分析作為一種跨學科的研究方法，目前在教科書研究領域還較為新鮮，關于教科書話語分析的方法論和研究系統(tǒng)構建也亟待完善。文章借助馬克思關于“語言與社會”的觀點，不僅指出今后的教科書話語分析方法論建構要重新審視語言與社會的關系，重申社會對語言的決定作用，使教科書研究回歸社會現(xiàn)實存在，回歸馬克思主義；也對學者王攀峰在《教科書話語分析的方法論建構》中嘗試構建的教科書研究系統(tǒng)進行了科學審視，認為該方法論的建構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平衡過分強調話語分析的“話語建構”作用這一情況，是回歸馬克思主義的一次嘗試。文章從全新的角度對教科書研究系統(tǒng)地進行了思考，對目前的教科書研究理論探索和方法論建構有一定的啟示意義。

關鍵詞：教科書研究系統(tǒng)；話語分析；辯證唯物主義；語言與社會

中圖分類號：G640? ?文獻標識碼：A? ? 文章編號：1673-7164（2023）35-0051-04

教科書是具有多重功能的教學用書，是教學過程傳授知識的重要工具，是實現(xiàn)文化價值的重要途徑，更是意識形態(tài)輸入和輸出的重要陣地。教科書不僅是知識文化層面的教學用書，也是一種傳播的媒介。教科書傳播知識、文化和思想，塑造人的心理和行為。教科書承擔著為少年兒童乃至青年傳播知識、塑造正確價值觀的任務，是根據(jù)某種國家課程標準、出于某些意識形態(tài)目的、某種學科定位和目的進行編寫的。教科書承載著國家主流意識形態(tài)，為師生的心理、行為塑造提供導向，對個人、公民、社會和國家的發(fā)展都有著不可忽視的作用。教科書研究越來越受到學界重視，已經(jīng)涌現(xiàn)了多種教科書研究方法，如內(nèi)容分析法、調查研究法、民族志、話語分析等，其中，內(nèi)容分析法和調查研究法是量化研究，也是教科書研究中的主流方法，尤其是其中的內(nèi)容分析法^［1］。民族志和話語分析是教科書質化研究中最為常用的方法^［1］。文章說的話語分析主要是指費爾克拉夫和沃達克等人的批評話語分析。

盡管話語分析已經(jīng)關注到社會實踐對話語的作用，在教科書研究上更有一定的適切性，但話語分析過分強調話語的社會建構作用，凸顯了語言對社會的反作用，相對地使社會實踐的決定作用隱匿。其對語言與社會關系的辯證觀點與馬克思主義的語言社會實踐觀和辯證唯物主義在本質上是不同的。將新聞傳播領域中應用于新聞文本的話語分析理論和方法挪用到教科書內(nèi)容研究領域當中，并把教科書視為由意識形態(tài)話語建構起來的社會物質產(chǎn)品，會忽視教科書的編寫、傳播和使用等實踐過程對其內(nèi)容理解和接受的作用。

話語分析作為一種跨學科的研究方法，目前在教科書研究領域的應用還較為年輕，關于教科書話語分析的方法論也亟待構建和完善，不加改造地使用話語分析的方法研究教科書是無法構建出適合研究教科書、科學的、完整的研究系統(tǒng)的。學者王攀峰在《教科書話語分析的方法論建構》中這樣定義“教科書話語分析”并嘗試構建教科書話語分析的方法論：教科書話語分析在本質上是把教科書置于文本生產(chǎn)傳播過程中的社會語境分析，包括教科書創(chuàng)編過程分析、教科書文本內(nèi)容分析、教科書接受反應分析這三個不同環(huán)節(jié)，三者共同構成一個完整的教科書研究系統(tǒng)^［2］。

在教科書研究系統(tǒng)中，對教科書的研究不再是單純地對教科書文本的話語分析，不僅要以教材作為物質生產(chǎn)結果的文本內(nèi)容分析為中心，也要給予教材的生產(chǎn)、傳播和使用的實踐過程同樣的重視地位。這在一定程度上平衡了話語分析對“話語建構”作用的過分強調，重新審視了語言與社會的關系問題，使教科書研究回歸社會現(xiàn)實存在，在一定程度上堅持了辯證唯物主義，是對馬克思主義的回歸。文章基于辯證唯物主義的語言與社會關系問題，對學者王攀峰在《教科書話語分析的方法論建構》^［2］中嘗試構建的教科書研究系統(tǒng)進行探討。

一、馬克思辯證唯物主義之“語言與社會”

語言與社會的關系是馬克思主義哲學關注的重要問題。馬克思一方面堅定地認為“語言是從勞動中并和勞動一起產(chǎn)生出來的”^［3-4］；另一方面，馬克思也從語言與思維及意識的關系上進行了論述，指出“人們的想象、思維、精神交往在這里還是人們物質行動的直接產(chǎn)物。表現(xiàn)在某一民族的政治、法律、道德、宗教、形而上學等的語言中的精神也是這樣”^［3-4］，并強調，“語言也和意識一樣，只是由于需要，由于和他人交往的迫切需要才產(chǎn)生”^［3-4］。由此可見，馬克思主義哲學關注語言的本質與其社會依附性。馬克思的辯證唯物主義觀點強調物質對意識的決定作用，物質是第一性的，意識是第二性的。語言是人類社會在發(fā)展的過程中逐漸產(chǎn)生的，在本質上是物質的產(chǎn)物，語言中的潛意識或意識形態(tài)同樣如此。

馬克思的辯證唯物主義觀點不曾否認意識對物質的反作用，不曾否認認識對實踐的反作用，也不曾否認人的主觀能動性，不曾否認由人生產(chǎn)出來的語言會反過來影響和改變社會。馬克思主義的核心觀點是唯物的，認為世界在本質上是物質的，物質超越意識，是第一性的。馬克思主義實踐論也強調，人們認識客觀世界的基礎是實踐，實踐是認識的來源，也是認識的最終目的。相比語言對社會能動的反作用，馬克思的辯證唯物主義更加強調社會現(xiàn)實存在在實踐的過程中形成認識的主導和決定作用，強調社會對語言的決定作用。

二、話語分析之“語言與社會”

語言與社會的關系也是語言學領域所關注的課題，但語言學領域對語言在社會中的使用較為關注。同馬克思的辯證唯物主義觀點一樣，“語言與社會之間的關系”在話語分析看來也是一種辯證關系，就像費爾克拉夫和沃達克的經(jīng)典表述：“話語不僅反映社會，而且建構社會”^［5］。

盡管話語分析的學術邏輯認同話語是社會的反映，但它更為強調的是后者，即話語對社會的建構作用。在新聞傳播領域，話語分析被用來揭示人們是如何利用話語構建有效身份，實現(xiàn)政治和意識形態(tài)控制的目的。例如話語分析家沃達克就曾研究政治家如何通過語言的使用來建立國家認同和構建國家身份^［6］。

話語分析者認為，話語構建了社會，社會存在于話語之中。費爾克拉夫和沃達克更是直接點明，話語分析強調話語對社會的建構作用，就是在其研究中凸顯話語幫助維持和再生產(chǎn)社會現(xiàn)實的作用，以及話語促進社會現(xiàn)實發(fā)生改變的作用^{［3，5］}。他們?nèi)绱私庾x語言與社會，凸顯了語言對社會的反作用，甚至將語言視為比社會現(xiàn)實存在更為強大的“力量”（這里用“存在”“東西”等定義語言顯然不太合適，故暫且將其定義為與“意識”較為接近的“力量”）。認為社會現(xiàn)實存在是話語建構的結果，社會是由話語建構出來的，話語可以改變社會，話語及其意義又是由人創(chuàng)造出來的，更是人的主觀能動性的體現(xiàn)。

如此看來，話語分析的深層邏輯中對社會現(xiàn)實存在的忽視違背了辯證唯物主義，甚至違背了馬克思主義，在一定程度上否定了社會對語言的決定作用，否定了物質對意識的決定作用，否定了實踐對認識的決定作用。話語分析過分強調話語的建構作用，使社會現(xiàn)實存在在認識的形成過程中不再起主導和決定作用，它將語言視為超越社會的第一“力量”，強調了人的主觀能動性可以創(chuàng)造世界。

三、回歸馬克思：教科書研究系統(tǒng)之“語言與社會”

話語確是由人創(chuàng)造出來的，但也是人在社會實踐當中創(chuàng)造，脫離不開現(xiàn)實存在，也無法超越社會和實踐。學者王攀峰嘗試構建的教科書研究系統(tǒng)，不僅豐富了教科書話語分析的方法論研究，也加強了教科書研究方法的系統(tǒng)化建設。王攀峰將教科書研究系統(tǒng)分為教科書創(chuàng)編過程分析、教科書文本內(nèi)容分析、教科書接受反應分析三個不同環(huán)節(jié)^［2］，不是局限于文本層面的研究，更不是局限于單純的話語分析，而是將教科書的生產(chǎn)、傳播和使用的實踐過程納入分析，不再過于凸顯話語對社會的建構作用?？梢哉J為，學者王攀峰在嘗試構建一個系統(tǒng)的教科書話語分析方法論時重新審視了語言與社會的關系問題，使教科書研究回歸社會現(xiàn)實存在，在一定程度上堅持了辯證唯物主義，是對馬克思主義的回歸。

教科書話語分析，顧名思義，就是用話語分析的方法研究教科書。目前在教科書話語分析中主要和能夠較為系統(tǒng)地運用的觀點是費爾克拉夫的批評話語分析三維框架和沃達克的話語歷史分析三維框架。費爾克拉夫批評話語分析三維框架包括了文本分析、話語實踐分析和社會實踐分析三個維度；沃達克的話語歷史分析三維框架包括：內(nèi)容/主題、話語策略、語言實現(xiàn)形式。

目前教科書話語分析大都停留在對教科書內(nèi)容的分析上面，更加凸顯了話語分析的話語建構作用，在一定程度上忽視了社會現(xiàn)實存在的主導和決定作用。且局限于教科書的編寫，或傳播，或使用，沒有一個比較明確和完善的教科書研究系統(tǒng)。在目前的教科書研究中缺乏分析教科書的生產(chǎn)、傳播和使用的整體過程，不能給人們呈現(xiàn)一個更加全面的教科書話語建構。將教科書的生產(chǎn)、傳播和使用的整體過程作為教科書研究的依據(jù)，構建教科書話語分析的方法論，并建立一個教科書話語分析研究系統(tǒng)，這在今后的教科書研究中是一個值得重視的課題，也是一個值得關注的挑戰(zhàn)。需要注意的是，任何理論和方法的闡釋和建立都需要以馬克思主義思想為指導，堅持辯證唯物主義，堅持社會現(xiàn)實存在的主導和決定作用。體現(xiàn)在教科書話語分析方法論建構中，就是要平衡話語分析對“話語建構”作用的過分強調，重新審視語言與社會的關系，確定社會對語言的決定作用，使教科書研究回歸社會現(xiàn)實存在，回歸馬克思主義。

學者王攀峰在《教科書話語分析的方法論建構》嘗試構建教科書話語分析的方法論，將教科書創(chuàng)編過程分析、教科書文本內(nèi)容分析、教科書接受反應分析這三個不同環(huán)節(jié)共同構成一個完整的教科書研究系統(tǒng)^［2］。

學者王攀峰將“教科書創(chuàng)編過程分析”定義為“對教科書話語生產(chǎn)的過程、教科書話語表達形式與社會文化心理進行分析，揭示出三者之間的關系”^［2］，對“教科書文本內(nèi)容分析”的定義是：“教科書文本內(nèi)容分析是在語言層面上對教科書文本開展深入的分析，揭示教科書中哪些話語被形成、如何形成以及如何構成一種權力關系的，是教科書話語分析的中心環(huán)節(jié)。”^［2］對教科書研究的最后一步“教科書接受反應分析”的定義是：“教科書接受反應分析是以讀者（即教師、學生及大眾）的文本接受為對象，關注教科書的社會接受效果問題，是旨在探明讀者在教科書接受過程中的影響因素和內(nèi)在規(guī)律的方法，了解教師和學生是如何理解、解釋和內(nèi)化教科書文本內(nèi)容的。”^［2］從學者王攀峰對這些教科書話語分析研究具體環(huán)節(jié)的定義中可以發(fā)現(xiàn)其雖然把文本內(nèi)容分析視為“教科書話語分析的中心環(huán)節(jié)”，但也同樣重視語言層面之外的分析，“創(chuàng)編過程分析”對應了教科書生產(chǎn)的實踐過程，“接受反應分析”對應了教科書傳播和使用的實踐過程，在“教科書文本內(nèi)容分析”中尤其重視教科書話語產(chǎn)生的社會歷史背景。這使教科書意識形態(tài)研究隱隱彰顯了辯證唯物主義，堅持了馬克思主義的觀點，即語言產(chǎn)生于社會。

其中教科書文本內(nèi)容分析的框架搭建，王攀峰選用了話語分析者沃達克的話語歷史分析三維框架。教科書研究系統(tǒng)絕不是僅局限于文本內(nèi)容分析。在教科書創(chuàng)編過程分析的框架搭建中，王攀峰介紹了教科書創(chuàng)編過程分析的具體方法，包括傳記研究、社會學研究、歷史研究^［2］等。在教科書接受反應分析的框架搭建中，列舉到適用于教科書接受反應分析的具體方法有深度訪談法、作品分析法、問卷調查法、觀察法^［2］。從這些開展教科書研究的具體方法介紹中可以看到王攀峰構建的教科書研究系統(tǒng)使教科書的研究不再是單純的對教科書文本的話語分析，她在該教科書研究系統(tǒng)的構建中更為強調的是社會語境的作用，是社會現(xiàn)實存在對教科書的影響和作用，而這將這在一定程度上平衡話語分析對“話語建構”作用的過分強調，體現(xiàn)了社會現(xiàn)實存在在認識形成的過程中的主導和決定作用。王攀峰對來源于新聞傳播學的話語分析方法進行了補充，致力于使其構建的教科書話語分析研究系統(tǒng)適合教科書意識形態(tài)研究，并針對教科書這一研究媒介。王攀峰重新審視了語言與社會的關系，回歸馬克思及其辯證唯物主義的觀點，這是教科書研究科學化的一次重要嘗試。

四、結語

馬克思的辯證唯物主義觀點強調物質對意識的決定作用，強調社會現(xiàn)實存在在實踐形成認識的過程中的主導和決定作用，強調了社會對語言的決定作用。任何理論和方法的闡釋和建立都需要以馬克思主義思想為指導，堅持辯證唯物主義，堅持社會現(xiàn)實存在的主導和決定作用。話語分析將語言視為超越社會的第一“力量”，強調了人的主觀能動性可以創(chuàng)造世界。在目前的教科書研究中缺乏分析教科書的生產(chǎn)、傳播和使用的整體過程，較多局限在語言層面，而較少關注社會對教科書話語的影響和作用，不能給人們呈現(xiàn)一個更加全面的教科書話語建構。只是將新聞傳播領域中應用于新聞文本的話語分析理論和方法挪用到教科書內(nèi)容研究領域當中，并把教科書視為由意識形態(tài)話語建構起來的社會物質產(chǎn)品，極易忽視教科書的編寫、傳播和使用等實踐過程對其內(nèi)容理解和接受的決定性作用。在教科書話語分析方法論建構和建立完善的教科書研究系統(tǒng)過程中，要平衡話語分析對“話語建構”作用的過分強調，重新審視語言與社會的關系，使教科書研究回歸社會現(xiàn)實存在，回歸馬克思主義。王攀峰在《教科書話語分析的方法論建構》中嘗試構建的教科書研究系統(tǒng)^［2］，是對來源于新聞傳播學的話語分析方法的補充，是教科書研究在修補完善自身的科學系統(tǒng)、回歸馬克思的路徑上的重要嘗試，為教科書研究探索新路徑提供參考。

參考文獻：

［1］ 張倩，黃毅英. 教科書研究之方法論建構［J］. 課程·教材·教法，2016，36（08）：41-47.

［2］ 王攀峰. 教科書話語分析的方法論建構［J］. 教育研究，2019，40（05）：51-59.

［3］ 田海龍，趙芃. 批評話語分析再思考：基于辯證唯物主義的語言與社會關系研究［J］. 當代語言學，2017，19（04）：494-506.

［4］ 衛(wèi)志強. 馬克思、恩格斯、列寧、斯大林論語言［M］. 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5.

［5］ Dijk V. Discourse as social interaction［M］. Sage Publications，1997.

［6］ Wodak R，Cillia R D，Reisigl M，et al. The discursive construction of national identity［M］. Edinburgh：Edinburgh University Press，2009.

（薦稿人：李民，西南石油大學副教授）

（責任編輯：淳潔）

基金項目：國家社科基金規(guī)劃項目“新加坡華語文教科書中的中國形象話語建構與演變研究”（項目編號：21BYY201）。

作者簡介：桑移凡（1997—），女，碩士在讀，廈門大學國際中文教育學院，研究方向為中文教材、文化傳播、國家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