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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論江蘇梆子戲的起源

    2024-01-18 06:53:09徐州幼兒師范高等??茖W(xué)校學(xué)前與特殊教育學(xué)院江蘇徐州221000
    關(guān)鍵詞:羅羅梆子孩兒

    肖 陽/徐州幼兒師范高等??茖W(xué)校 學(xué)前與特殊教育學(xué)院,江蘇 徐州 221000

    趙興勤/江蘇師范大學(xué) 文學(xué)院,江蘇 徐州 221000

    江蘇梆子,又稱“徐州梆子”,系國家級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這一劇種的發(fā)展,與其博采眾長、廣收并蓄之特質(zhì)有關(guān),尤其是它在長期發(fā)展的過程中,有意識地吸收了昆腔、弋陽、余姚、羅羅諸戲曲聲腔的藝術(shù)因子。流行于徐州一帶的羅羅戲,當(dāng)為梆子戲的源頭之一。趙興勤教授曾發(fā)表《徐州梆子戲起源考》[1]一文,對此問題進(jìn)行了初步的學(xué)術(shù)探討,但對羅羅腔與江蘇梆子的關(guān)系問題,闡述還有待進(jìn)一步深入。本文據(jù)相關(guān)材料,對此作補充論述。

    一、借鑒:江蘇梆子與羅羅腔的多重關(guān)聯(lián)

    江蘇梆子與羅羅腔二者之間有多重關(guān)聯(lián)。首先,從羅羅戲的唱腔體制來看,它是“不完備的板腔體,”[2]53保留了“從聯(lián)曲體到板腔體過渡的一些痕跡?!盵2]53-54羅羅戲的唱腔,主要有【數(shù)詞】【流水】【山坡羊】【圪腦兒】【鳳絞龍】【干板】【跺板】【甩板】【散板】【起腔】【哭腔】【糜子】【娃子】【彩腔】【跪柱香】等。其中的【山坡羊】【娃子】【圪腦兒】【鳳絞龍】等,無疑是來自晚明以來俗曲曲牌或民間小調(diào),而【數(shù)詞】【流水】【干板】【散板】之類,應(yīng)當(dāng)屬于板腔的范疇。江蘇梆子為板腔體劇種,在唱腔上自然與羅羅戲有所差異,但有些名目卻與之相同,如【流水】【跺板】【起腔】【數(shù)板】【甩腔】【散板】【花腔】【哭腔】等。羅羅戲的【跺板】,節(jié)奏明快流暢,旋律清爽。演唱時,通常定調(diào)為1=A。[3]36江蘇梆子的【跺板】,為“有板無眼的1/4節(jié)拍,多為板后起唱,板上落腔,”[4]169演唱速度較快。羅羅腔的【流水】,也是屬于【數(shù)詞】唱腔體系中的一種演唱形式,“弱拍起唱,中速可垛,也可緊打慢唱?!盵2]1121/4節(jié)拍,是羅羅戲的滾調(diào)唱法,唱速一般較快時,定調(diào)為1=bE。江蘇梆子的【流水板】,“旋律流暢華麗,節(jié)奏輕快跳躍富于變化,”[4]174“速度上也有慢、中、快之分,慢時委婉細(xì)膩,快時歡快熱烈跳蕩?!盵4]174據(jù)稱在羅羅戲的唱腔體系中,【數(shù)詞】【流水】【山坡羊】【甩板】【干板】【跺板】【哭腔】等,屬于【數(shù)詞】系統(tǒng),“其特點是舒暢、流利,說唱性強,便于抒情、敘事?!盵3]35而江蘇梆子的【流水】【呱嗒嘴】【垛子】【緊打慢唱】等,也具有同樣特點。

    其次,江蘇梆子中臉行,一般是用“‘大本嗓’吐字,‘二本嗓’甩腔,”[4]193“發(fā)音寬厚宏亮,帶有‘炸音’?!盵4]193頭套紅臉,“聲腔翻高八度,大小嗓結(jié)合,剛勁有力”,[4]226尤其是“用假嗓甩腔,聲音常常在高音區(qū)行腔,音域多集中在bb1—f2之間?!盵4]13這一表現(xiàn)方法,在羅羅戲里也有跡可循?!傲_羅腔的‘背宮音’唱法,即在一段唱詞的尾句,用一種高出本調(diào)八度的假嗓來耍腔,”[2]2這一特點當(dāng)是弋陽腔幫腔的遺存。

    再次,應(yīng)關(guān)注【耍孩兒】曲的遺存。這里的【耍孩兒】,并非元明南北曲中【耍孩兒】。在南、北曲中,北曲字?jǐn)?shù)的定格是七、六、七、六、七、七、三、四、四,凡九句。元代北曲的【般涉調(diào)】常用此曲。而南曲的【中呂宮】【般涉調(diào)】亦有該曲。在北曲中,元代杜仁杰【般涉調(diào)·耍孩兒】《莊家不識勾欄》、明代陳鐸【北般涉調(diào)·耍孩兒】《嘲南戲》、明代馮惟敏【北般涉調(diào)·耍孩兒】《財神訴冤》等,皆是其例。而南曲與明代民間曲調(diào),盡管與北曲曲牌同名,但字格均有所不同?!督鹌棵吩~話》第三十九回王姑子所唱【耍孩兒】,僅有八句,字格也大不相同。至明末清初俗曲,又有發(fā)展變化。清初小說家蒲松齡,乃通俗文學(xué)大家,所著俗曲《俊夜叉》,除結(jié)末兩曲外,通篇使用【耍孩兒】曲;《快曲》,除【耍孩兒】外,還使用【黃鶯兒】【倒扳槳】【呀呀油】【哭皇天】【銀紐絲】【梆子腔】諸曲;《禳妒咒》,亦以【耍孩兒】曲為主體,兼用【跌落金錢】【疊斷橋】【倒扳槳】【西調(diào)】【銀紐絲】【鬧五更】【劈破玉】【呀呀油】【還鄉(xiāng)韻】【哭笑山坡羊】【蝦蟆曲】【十和解】諸曲,說明民間小調(diào)在鄉(xiāng)野的普遍流行。試舉《禳妒咒》第五回《擇偶》中【耍孩兒】曲:

    小娃子十二三,戴方巾穿藍(lán)衫,模樣扎掛的極中看。資質(zhì)聰明人物好,做親要擇個好姻緣,后日也省的孩子怨。一來要門當(dāng)戶對,二來要貌美人賢。[5]

    凡八句,句格為“六、六、七、七、七、七、七、七”,與明代民間曲調(diào),如景居士選輯《時興滾調(diào)歌令玉谷新簧》卷一所收《時興各處譏妓耍孩兒歌》的“七、七、七、七、三、三、七”句格多有不同,且爽朗上口,有向齊言體發(fā)展的趨勢。

    羅羅戲傳統(tǒng)劇目《描金柜》第五場,有一段賣餅者的唱:“我大爺,李子明,放響馬,在山東,苦害山東民百姓。腦袋好比柳斗大,身高丈二膀一弓,拳頭一攥十斤重。兩條腿賽似筲桶,牙似鉆眼似圓鈴。”其句格與《禳妒咒》中【耍孩兒】曲大致相同。再說,由于受小曲的影響,羅羅戲劇作中,時而出現(xiàn)三句一節(jié)(俗稱“三條腿”)的現(xiàn)象。如《小二姐做夢》:“二姐我轎內(nèi)偷眼看,馬上騎的俺那他,人高馬大多魁梧?!腥嗽诤筮叞洋H趕,驢背上騎著個女人、懷抱著孩子,有說有笑氣死個我。”《描金柜》中張九成所唱:“進(jìn)昆山,改姓名。本姓張,改姓龔,張九成是我的真名姓。”“羅羅腔的‘三條腿’唱詞,配【娃子】調(diào),實際上就是三句【耍孩兒】,它是【耍孩兒】調(diào)在地方戲曲中的拆摘運用?!盵2]27而江蘇梆子戲,是“以唱致勝,唱詞整齊、嚴(yán)謹(jǐn),多為七字、十字的上下句對稱體式,有長達(dá)二三百句的唱段,”[4]11如《全家福》中的坐轎、《對花槍》中的憶舊、《攔馬》中焦光普的數(shù)板、《小二姐做夢》中小二姐的唱段等。江蘇梆子的“曲調(diào)旋律結(jié)構(gòu)是通過上下對偶句組成的基本樂段,段與段相聯(lián),構(gòu)成大段唱腔。”[4]12但偶有例外,“三條腿”現(xiàn)象亦時而可見。如《五鳳嶺》中吳鳳英所唱:“有一頂鳳翅錦盔頭上戴,身穿著一身雪白銀甲,這四根彩旗就在背后插?!薄澳暇┑墓俜蹆袅嗣?蘇州的胭脂嘴唇搽,緊襯著一嘴糯米銀牙?!薄缎《阕鰤簟?“只聽得咕咚咕咚三聲炮,大門以外把轎落,這下慌壞了俺兩個哥哥”、“又有男,又有女,閨女小孩大小伙,還有個白發(fā)蒼蒼的老婆婆?!薄洞蚪鹬Α分泄魉?“郭駙馬酒醉回宮里,汾陽今日壽誕期,他要兒去拜壽同回府里。”《三請樊梨花》中樊梨花所唱:“新郎緣何獨凝神,莫非為沙場落了馬,直到如今氣未平?!薄独涎蛏健分蟹婊ㄋ?“婆母娘哭得淚滿面,說前道后也枉然,我還回五虎我的老羊山?!庇秩纭緢笞恿睢?“胯下對子馬,手使金絲鞭,一到轅門報一番。”江蘇梆子劇作唱詞的這種“三條腿”句式,當(dāng)是受了羅羅戲的影響。盡管它早就以板腔體形式呈現(xiàn)于舞臺,但在早期劇作的唱詞結(jié)構(gòu)中,仍帶有這類由曲牌體蛻變而來的印記。

    最后,就是劇目的傳承。據(jù)安芳《靈丘羅羅腔研究》、孫大軍《塞北梨園·羅羅腔》、王頌《耍孩兒與羅羅腔》等著作載述,羅羅腔傳統(tǒng)劇目大約在四十種左右,與江蘇梆子疊合者有《伍子胥過江》《雷寶童投親》《李淵跑宮》《羅通掃北》《鐵冠圖》《八馬嶺》《楊家將》《無底洞》《全忠孝》《大香山》《提寇》《小二姐做夢》《王小趕腳》《大補缸》《打面缸》《偷大鑼》《火牛陣》《殺四門》《打灶王》《黑驢告狀》《崔子殺朝》《羅成叫關(guān)》(《淤泥河》)《金鈴記》《茍家灘》《反慶陽》《楊家將》等,達(dá)二十余種,占60%以上。不過,有些劇目為同一題材,劇名略有改變,情節(jié)亦有些出入。如江蘇梆子中的《寇準(zhǔn)背靴》,羅羅戲作《金鈴記》(又名《探地穴》);江蘇梆子的《反慶陽》(一名《李剛打朝》),羅羅戲作《出慶陽》;江蘇梆子的《擒彥章》(一名《王彥章跑灘》),羅羅戲作《茍家灘》;江蘇梆子的《海潮珠》(一名《崔子弒齊君》),羅羅戲作《崔子殺朝》;《江蘇梆子》的《黃金臺》(一名《樂毅伐齊》),羅羅戲作《火牛陣》。當(dāng)然,江蘇梆子有劇目六七百種,此不過占其總量的很少一部分,但與羅羅戲的淵源關(guān)系隱約可見。而山東棗梆,亦與羅羅戲相關(guān),但劇目相同者不過《無底洞》《賣絨花》等極少幾種。

    二、融合:江蘇梆子曲牌溯源

    尤其值得注意的是,在江蘇梆子“吹奏曲牌”中,至今尚有【老宮調(diào)破字笛戲】【破字笛戲】;在“吹打曲牌”中,有【打娃娃】;在“大字曲牌”中,有【小鋸缸】【大笛啰啰】等。而羅羅戲中常用曲調(diào),就有【耍孩兒】【娃娃】【山坡羊】【呱噠嘴】等二十余種,上述前三種,分別見于江蘇梆子文、武場曲牌。后一種經(jīng)過改造,至今仍用于場上演唱。再如,江蘇梆子“吹奏曲牌”中的【二迷子】,殆由羅羅腔系列唱腔中的【糜子】演化而來?!懊印迸c“迷”,其音相近。山東梆子將其歸入“嗩吶曲牌”。而棗梆由【尖板】衍生出的說唱結(jié)合、以哭帶唱的【哭迷子】,則保留了更多羅羅腔的特色。這都是受羅羅戲影響的確證。本人認(rèn)為:“是羅羅腔的輸入,直接影響了徐州當(dāng)?shù)貞蚯暻坏男纬?。”[1]其實,不僅僅是江蘇梆子,山東的萊蕪梆子、章丘梆子,至今仍有羅羅戲的遺存,所以,這一論斷是有事實依據(jù)的。

    同樣,江蘇梆子“大字曲牌”還有【忙開舟八句亂彈】。這里的“亂彈”,當(dāng)是指入清以來流行的西秦腔的變異。西秦腔,俗呼梆子腔,又名亂彈。而“吹打曲牌”中的【接欠場嗩吶皮】【反嗩吶皮】【哭嗩吶皮】【笑嗩吶皮】,或為嗩吶腔之遺存。嗩吶腔是由弋陽腔演化而來,與梆子腔相類。當(dāng)然,這些曲牌,早已淡出場上藝人的演唱,而退位為伴奏樂曲。可知,江蘇梆子在形成過程中取法較廣,融合多種戲曲藝術(shù)的表演技藝或方法而形成自己的獨特風(fēng)貌。

    在江蘇梆子的文、武場面演奏中,為何保留那么多古曲牌?這與戲曲在發(fā)展進(jìn)程中由曲牌體向板腔體演變有很大的關(guān)系。在清代乾隆之后的相當(dāng)長一段時間內(nèi),梆子腔系的劇種,仍保留有曲牌與梆子腔并存的狀況,如《綴白裘》所收《殺貨》一劇,就分別用【梨花兒】【梆子腔】【急三槍】三種曲調(diào)演唱?!洞虻辍穭t用【活羅剎】【急三槍】【風(fēng)入松】三支曲文,曲文之語言,或雜言,或齊言?!缎尚伞匪?則標(biāo)曰【梆子山坡羊】【前腔】【梆子腔】【前腔】【尾】。第一首乃是梆子腔與民歌小調(diào)的雜糅?!遏[店》,則運用了【梨花兒】【吹調(diào)】【秦腔】等曲調(diào)?!秺Z林》,所采用的是【四邊靜】【秦腔】【又】【尾】?!稇蝤P》則純用【梆子腔】?!厄隍紟X》則用【梆子腔】【梆子點絳唇】【水底魚】【包子令】【吹調(diào)】五種曲調(diào)?!稉躐R》乃用【急口令】【披子】諸曲。這類曲牌,有的已變身為打擊樂曲牌,如【四邊靜】【水底魚】;有的則演化為多支曲牌,如【風(fēng)入松】,則有大、小三節(jié)之分,歸入“大字曲牌”。

    再說,在江蘇梆子的曲牌中,“絲弦曲牌”就有六七十支,總體數(shù)量與山東梆子相差無幾。其中,與山東梆子疊合者就有【大金錢】【小金錢】【十番子】【六字開門】【桃紅】【苦中樂】【哪吒令】【小八板】【四合四】【反救駕】【上天梯】【傻和尚】【烏龍擺尾】【斗鵪鶉】【肚里疼】【小花園】【游場】【慢壓板】等一二十支曲?!皺M笛曲牌”疊合者,為【揚州】【揚州開門】【四合四】【橫笛破字】【朝天子】【大笛羅羅】【搭拉蘇】【三十二句全相】等。不過,有的名稱略有出入或歸屬有所不同。如【搭拉蘇】【大笛羅羅】,江蘇梆子均歸入“大字曲牌”?!救淙唷?乃山東梆子的“絲弦曲牌”,江蘇梆子將其歸入“吹奏”之類?!緳M笛破字】,江蘇梆子題作【破字笛戲】。山東梆子的“嗩吶曲牌”,如【落馬令】【風(fēng)入松】【文風(fēng)入松】【武風(fēng)入松】【出天子】【朝天子】【反嗩吶皮】【哭嗩吶皮】【笑嗩吶皮】【打老虎】【逍遙令】【王八令】【二虎碰】【轅門鼓】【金鉤掛油瓶】【新水令】【狀元令】【拆書令】【回馬令】【二迷子】【一官遷】【朝陽歌】【石榴花】【武石榴花】【柳搖金】【云霄歌】【山坡羊】【到春來】【抬閣】等,盡管個別字有出入,且歸屬不盡一致,但此類曲牌,兩家梆子皆有。即使“鑼鼓經(jīng)”,如【天下同】【報(豹)頭催】【一鼓二鑼】【十一鑼】【雙跺腳】【鳳點頭】【打老虎】【四擊頭】【撕邊】【水底魚】【倒拉?!俊舅倪呾o】【金錢花】【緊急風(fēng)】,兩家也皆有上述曲牌。

    相比較而言,河南梆子與江蘇梆子所用曲牌疊合者,僅有【大金錢】【小金錢】【六字開門】【苦中樂】【哪吒令】【小八板】【斗鵪鶉】【肚里疼】【游場】【風(fēng)入松】【王八令】【回馬令】【二迷子】【到春來】【逍遙令】【凡字開門】【小花園】【雙跺腳】【小宮花】【一枝花】【十番】【轅門鼓】【大桃紅】【小桃紅】【滿堂花】【六字壓板】等幾十支。值得注意的是,與江蘇梆子疊合者,有不少見于山東梆子。有的江蘇梆子未見,但山東梆子卻有同類曲牌。如【罵玩歌】【掏老鴰】【雞毛猴】【一馬三箭】等,皆是其例。由此可知,江蘇梆子與山東梆子血脈相連。同時,三家梆子之間互為滲透、相互影響之痕跡亦分明可見。

    就所知劇目而論,河南、山東、江蘇三家梆子戲,同名劇作占絕大多數(shù),乃彼此間互為滲透的又一明證。當(dāng)然,這與地域相鄰,藝人間頻繁往來、互搭其班有很大關(guān)系。然而,值得注意的是,陜西與江蘇遙距千里,隔省跨區(qū),在交通不暢的舊時代,冥冥之中似有某種關(guān)聯(lián)。在筆者隨機抽出的130種秦腔劇目中,竟然有80余種出現(xiàn)在江蘇梆子里,且劇名完全一致,大都為三字一目。此外,就曲牌而論,與秦腔的“鑼鼓經(jīng)”亦有疊合處,如【垛頭】【水底魚】【金錢花】【急急風(fēng)】【滾頭子】【鳳點頭】等,均亦見于秦腔,不過,有的名稱稍異。如【金錢花】,秦腔又叫做【錦添花】?!緷L頭子】,江蘇梆子有【正滾頭】【反滾頭】。秦腔有【豹子頭】,江蘇梆子有【豹頭催】。這充分說明,江蘇梆子與山東、陜西梆子有一定淵源關(guān)系。就此而論,明代以來大批移民的遷入,以及秦、晉商賈紛紛來此經(jīng)商,山西、陜西土戲也隨之陸續(xù)傳入,與當(dāng)?shù)亓_羅戲之類土戲碰撞融合,又先后吸納了山東梆子、河南梆子、地方俗曲小調(diào)的某些藝術(shù)因子,促成了江蘇梆子的肌體蛻變,乃至形成別具特色的獨立劇種。而本來占有主要位置的羅羅戲,隨著歲月的淘洗,改頭換面地殘存于梆子戲表演體系中。

    清代車王府藏曲本中相關(guān)劇作,如《分家》,用【吹腔】【耍孩兒】【倒板】演唱?!洞虻丁?用【湖廣調(diào)】【梆子腔】。《昆陽》則演唱【粉蝶兒】【醉春風(fēng)】【斗鵪鶉】【石榴花】【小上樓】【朝天子】。《龍鳳翔》唱曲為【風(fēng)入松】【普天樂】?!斗夂睢窞椤舅佐~】【歸朝歌】。《小河南》為【小口數(shù)】【點絳唇】【泣顏回】【梆子】?!秾幬潢P(guān)》用【金錢花】【風(fēng)入松】【急三槍】【滴溜子】【小桃紅】【下山虎】諸曲?!墩埱灞窞椤竟撩谰啤俊窘瓋核俊镜脛倭睢俊緝膳鸥琛俊舅:骸俊!惰F冠圖》主要用【四邊靜】【水底魚】【山坡羊】【鎖南枝】等曲。如此之類甚夥,不一一列舉。其中不少曲牌,也為江蘇梆子戲所沿用。如【水底魚】【四邊靜】【小上樓】【石榴花】【小桃紅】【急三槍】之類,分別用于文、武場面的演奏,足見江蘇梆子取法之廣。

    兩相對照,不難發(fā)現(xiàn),江蘇梆子中許多曲牌,大都來自古時梆子腔系劇中所唱的曲子。只是后來,隨著板腔體發(fā)展的逐漸成熟,雜言體的曲文已不符合新的演唱需求,而逐漸由有著固定板式唱腔的板腔體所替代??墒?這部分曲子優(yōu)美的旋律、動聽的音色仍為藝人所喜,不忍輕易舍去,故經(jīng)過改造轉(zhuǎn)而用于場上伴奏,這是一個不爭的事實。

    當(dāng)然,更多的曲子則采自民間生活或流行小調(diào)。如【簸簸箕】【倒拉?!俊窘腋靼汀俊窘疱X花】【柳搖金】【十樣景】【喂雞】【滾芨黎】【鳳點頭】【打老虎】等。應(yīng)予指出的是,“即使同一曲牌名,用于戲中之曲調(diào),在旋律與節(jié)奏上也必然發(fā)生了很大變化,但受前代曲調(diào)的影響則顯而易見”[6]72。如上所述,這類曲牌,“在早期梆子戲中,即是用作場上演唱的。如西秦腔【搬場拐妻】,就唱有【水底魚】【字字雙】【小曲】。《打面缸》一劇,除唱梆子本調(diào)外,又唱【靼曲】。而《逃關(guān)》《二關(guān)》,所唱為【急板令】【梆子腔】【批子】【京腔】。這正是梆子曲調(diào)尚未完全擺脫曲牌體演唱體制束縛的原始狀態(tài)。到了后來,當(dāng)梆子戲完全實現(xiàn)了由曲牌體向板腔體的蛻變,這些用于伶人場上演唱的曲牌,都退作專供烘染場上氣氛而演奏的曲牌或鑼鼓經(jīng)。這一推論,當(dāng)去事實不遠(yuǎn)”[6]72。當(dāng)然,有的蛻變較快一些,如【二凡】,在棗梆中是【二板】的一個下句,“在過門和唱腔中都加有打擊樂,是一種比較高昂而熱烈的板式”[7]。而在江蘇梆子中,則演化為“大字曲牌”中的【文二凡】【武二凡】,成了伴奏曲而逸出基本板式之外。借助對曲牌名目的考釋,大致可窺知梆子戲演變之軌跡。當(dāng)然,更多曲調(diào)則來自徐州一帶的民間。如文場曲牌中的【母雞穴窩】,就是受了習(xí)見的母雞用爪扒撓泥土以覓食這一動作的啟發(fā)?!把ā?在徐州北部方言中,音近“梭”,與表示來回走、中途折回的“踅”(xué)含義有所不同,有“旋”之意。形容母雞俯臥地面,頻振翅膀,兜圈以爪刨地之狀,叫“穴窩”。這一曲牌,河南梆子未見。又如“【倒拉?!?以往稱倒拉手推獨輪車為倒拉牛,顯然是來自鄉(xiāng)野生活。再如【揭各巴】,舊時家中幼兒種痘,傷口愈合后所結(jié)之痂,俗稱‘各巴’。而痂脫落時,家中親人要舉行一定儀式為之慶賀,俗稱‘揭各巴’。【簸簸箕】中的‘簸箕’,乃打麥場上、家中常用之器物,用來簸揚帶土的糧食。【滾芨黎】中的‘芨黎’,又作蒺藜,系一種長有帶刺菱形果實的藤類植物。徐州一帶,觸目可見。如此之類,都帶有濃烈的地方色彩”[6]72。由此可知,江蘇梆子“既從前代戲曲藝術(shù)中吸取了不少營養(yǎng),但又立足本地、立足時下,及時地吸納民間歌唱藝術(shù)以豐富自身”[6]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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