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克思自由思想對社會內卷現象的消解

摘 要：社會內卷現象折射出當下就業(yè)群體巨大的勞動壓力和狹窄的生存空間，究其原因可以從形成和深化兩階段著手，涵蓋生產力與個體等多方面。本文則是從馬克思自由思想著手，提出了消解社會內卷現象的相應路徑，從組織與個體中尋求一致的價值目標，通過勞動不斷提升自身實踐能力減弱勞動負擔，并倡導公平合理的競爭環(huán)境助推組織內部的良性競爭，優(yōu)化個體發(fā)展方向。結尾梳理出目前中國做出的相應實踐探索，為未來發(fā)展指明方向。

關鍵詞：社會內卷；自由思想 發(fā)展思想 解放思想；消解路徑

中圖分類號：Ａ８１；Ｃ９３６ 文獻標識碼：Ａ 文章編號：１００９ — ２２３４（２０23）10 — ００20 — ０4

一、社會內卷現象內涵概述

內卷化作為一個學術概念，意指一個社會或組織既無突變式的發(fā)展也無漸進式的增長，長期以來，只是在一個簡單層次上的自我重復。

社會是人的真正的共同體，而社會發(fā)展的特征也正是社會中個體發(fā)展所具有的本質。個體由最初的“有意識的生命活動是在人的勞動中生成并實現的”改變?yōu)椤靶枰粩嗤ㄟ^加速勞動明確自身價值與勞動意義”，人與人的關系不斷淡化，而物與物的關系不斷突出，“物化”與“異化”更加明顯。

勞動既是人的類本質，也是人的類本質的實現，馬克思所觀察到的異化勞動現象，即工人的生存狀況并不與他們所生產的勞動產品成正比，而社會內卷也可以歸于此，表現為不僅生存狀況不與生產的勞動產品成正比，且社會加速下的內卷范圍與自身是否參與并不受自身控制，人的勞動正在逐步與人相疏離，雖然不論勞動者還是資本家都不愿意看到內卷浪潮越翻越高，但社會并沒有給任何人選擇的空間且愈演愈烈，即“工人在勞動中耗費的力量越大，他親手創(chuàng)造出來反對自身的、異己的對象世界的力量就越強大，他自身、他的內部世界就越貧乏，歸他所有的東西就越少。”①

二、社會內卷現象根源分析

要分析社會內卷現象的根源，首先應將其放回到所處的現代化社會的時代背景中，現代性作為現

代社會的首要特征，內卷正是違背了現代性的核心，正如羅薩在《新異化的誕生》中所說，“現代化也是潛藏在行動者背后的變遷過程”②，致使人逐步喪失了其本有的主體性。

（一）形成：社會競爭加劇和分工固化的趨勢

1.生產力不斷發(fā)展 勞動力要素增密

生產力水平及社會資源的拓寬豐富，對勞動力因素的影響為：一是雇傭者的地位提高，且由于科技的廣泛應用，完全依賴人力的勞動機會正在逐步減少，二是教育資源的豐富也從側面局限了技能型人才的發(fā)展，降低了技術型工人的數量，形成了勞動力資源類別發(fā)展的極端化。勞動力存在對未來職業(yè)設想豐富但崗位需求單一固化的矛盾，使勞動者實踐能力未能與興趣相匹配，加重了分工固化的趨勢。

勞動者深知其面對的就業(yè)壓力，只能不斷提升個人綜合能力。因此，在爭取到就業(yè)機會之后，社會競爭的壓力難以在生產勞動中及時地轉換為提升個人綜合能力或工作技巧的動力，個人或組織難以充分利用好社會競爭的優(yōu)勢，只能固步于無效內耗的內卷局面，將社會競爭的資源能耗推到峰值而少有產出。

２.社會資源稀缺的困境

所謂資源稀缺的困境并不是單純以資源數量的多寡而定，而是基于目前人們不斷攀升的社會需求而定，體現在物質資源和人才資源價格的飛漲。

基于此，社會資源如何進行更優(yōu)分配使得人們開始著眼于提升產業(yè)效率以充實資源使用，而生產效率的提升則演化成生產任務層層加碼落在勞動者身上。因此，我們不一定能直接感受到生產效率提升或社會進步帶來的紅利，但卻能直接感受到追求生產效率為個體所帶來的勞動壓力。

３.社會分工固化導致個體發(fā)展片面化

馬爾庫塞在《單向度的人》中針對單向度的社會和思想有分別的闡述，“一種舒舒服服、平平穩(wěn)穩(wěn)、合理而又民主的不自由在發(fā)達的工業(yè)文明中流行，這是技術進步的標志”①及“個性在社會必需的但令人厭煩的機械化勞動中受到壓制”②這些都表明工業(yè)社會越發(fā)達，人將越會呈現出片面化，一則表現為不斷降低的工作趣味，繁重的勞動任務喪失自由和創(chuàng)造性；二則表現在被機器運作縮小了的工作范圍，固化重復單一無差別的流水線勞動，個體逐漸在勞動中麻木最終喪失自由。個體在這種勞動壓力中雖有反抗的心，礙于強大的現實阻礙意志自由和創(chuàng)造性自由總難真正實現，當下社會可供個體選擇的范疇不斷縮減，個人的“長度”和“寬度”均難再拓展。

（二）深化：自我主體地位的不斷淪喪

１.勞動力需求層次攀升 個體價值追求豐富化

勞動力需求是指社會人力資源市場對勞動力數量及類型方面的需求狀況，也表現為組織或企業(yè)在一定的工資條件下計劃雇傭到的勞動力的數量，表現出勞動力商品價值的特點，而社會成員的價值追求也從滿足溫飽的生存需求逐步轉變?yōu)閿U充視野提升品質的生活需求，勞動力主體的需求層次不斷攀升。

２.焦慮的社會心理蔓延

同其他各種存在形式相比，人根本上是一種實踐性的存在，人通過自己的實踐活動改變了世界，因此，這種實踐活動構成了人的本質，而感性是實踐的最基本的規(guī)定性，人的生產勞動的實踐過程和人所依存的現實世界的社會中也有實踐活動的感性因素，如：社會心理、社會情緒、群體意識感受等都極容易在群體中迅速蔓延并廣泛滲透。

三、馬克思自由思想與內卷現象的消解

（一）消解的物質基石：生產力的高速發(fā)展

首先，生產力的發(fā)展為人的多樣化發(fā)展提供了物質基礎。生產力的不斷發(fā)展不是導致社會內卷的根本動因，而是因為社會處于轉型過渡的結點，生產力發(fā)展與人的個性發(fā)展之間尚未取得平衡，故只有繼續(xù)堅持生產力的發(fā)展才能創(chuàng)造出更多的社會需求和個體發(fā)展的可能性。

其次，生產力的發(fā)展為勞動性質的改變創(chuàng)造可能。勞動是人之為人的本質力量，生產勞動是人能夠自由全面發(fā)展的根本途徑。生產力水平的提升應為人們創(chuàng)造實現創(chuàng)新意識或追求個體價值的勞動意愿的可能。因而，只有實現勞動的現代化，人才有可能從繁重的體力勞動中解放出來，才能逐步消解掉體力勞動和腦力勞動之間的壁壘，建立平等的勞動觀念，從而真正實現個體從事自身感興趣的勞動的自由。以生產力的高速發(fā)展推動科學技術的升級換代，從而打破舊式分工的界限，完成人從生存需要的勞動向生活需要的勞動的轉換，實現勞動性質或勞動方式的改變，最終實現人的自由全面發(fā)展的新方向。

最后，生產力的發(fā)展為人的自由全面發(fā)展提供了可供自由支配的時間。在個人發(fā)展過程中，時間主要被劃分為必要勞動時間與可供個人隨意支配的自由時間。自由時間的增加能夠拓展人類探索生存價值以外的個體價值，而自由時間內的勞動目的則由謀生手段轉變?yōu)閭€體價值追求和興趣驅動，能夠將勞動視作內在動力以積極地實現。將勞動中的困境阻礙變?yōu)榕d趣的調節(jié)劑，勞動不只是勞動，而是人實現自我意圖的動力，是實現人的自由的根本。因此生產力的不斷發(fā)展降低了人從事同一項勞動原本需要的時間，這些時間應適當支配于提升人的能力培養(yǎng)人的興趣，而不應是從一項勞動中擠壓出來然后再投身于另一項勞動中。堅持生產力的發(fā)展也是為了使得個體的自由時間更加充裕，充足的自由時間才是實現精神自由的先決條件，也是實現人的自由全面發(fā)展的根本保證。

（二）消解的主體條件：人的現代化及能力提升

現代社會的競爭程度不斷加劇，深處社會內卷漩渦中的個體要消解內卷必須不斷提升自身能力以滿足現代化社會的發(fā)展需求。而人的現代化則是指一種人素質普遍提高的狀態(tài)，主要表現為能夠適應現代化社會發(fā)展要求的處于一定社會發(fā)展階段的人的思想、心理、態(tài)度、知識技能和行為方式等。人的現代化及能力的提升除了依靠充分發(fā)展的生產力，個體素質的培養(yǎng)也不可忽視，應主要著眼于思想道德素質、科學文化素質及身心健康素質等三個方面：

思想道德素質是精神活動沉淀的產物，主要涵蓋思想素質和道德素質兩個模塊，在人的素質結構中屬于“上層建筑”，具有一定的導向作用，對個體的行為方式及理想層次具有引領作用。在引入了市場經濟體制之后，極大地刺激了經濟發(fā)展和市場活力，個體的主動性和獨立自主性被激發(fā)，個體的存在意義及勞動價值被確認，個體的理想實現或生活水平的提升完全依賴于個體創(chuàng)造價值的多寡，因此個體的依賴也從集體轉移到個體本身，對組織依賴度的下降導致了社會責任感的部分缺失。基于此，首先應培養(yǎng)個體獨立自主的能力，即獨立思考分析判斷及承擔社會責任的能力，其次應培養(yǎng)個體平等意識及公德意識，更好地抵擋拜金主義及利己主義的洪流。

科學文化素質是指個體或群體在思想行為和精神等層面表現出的科學知識的認知理解及運用，它是衡量個體是否自由全面發(fā)展的重要標志?？茖W技術的發(fā)展全方位地推動了物質文明、精神文明及制度文明的前進。它能幫助個體更好地認識社會現象并揭示社會發(fā)展的規(guī)律，提高參與社會的能力。馬克思主義歷來把科學視作推動社會發(fā)展的革命力量，因此，我們應倡導科學精神，既尊重事實真理又不斷開拓創(chuàng)新，也只有秉承科學的精神才能正確地看待社會競爭及社會資源分配。科學文化知識與思想道德素質的相統一的重要關系，表現在只有既堅定個人的理想方向又不斷提升個人能力才能真正實現個體價值，從而避免在社會內卷的潮流中逐步迷失自我方向，喪失進取動力。

身心健康素質主要包括心理健康和良好的體魄。良好的心理健康素質將保障現代社會中的人能夠應對社會變化，處理信息和維護人際關系，舒緩焦躁心理；而良好的身體健康素質則是學好科學文化及提升自我技能的重要保證?，F代社會是知識經濟社會，更是一個充滿多樣機會和多重挑戰(zhàn)的社會，繁多的信息交互、多樣的選擇以及更為激烈的競爭刺激都要求人們具備良好的心理素質以迅速做出合適的選擇。同時，也需要我們弱化物質關系及削減對物的依賴作用，擇選出能夠提供精神助推力的人際關系，平衡個體對物質產品和精神支撐的需求。及時緩釋焦慮心理和群體性緊張氛圍，才能促進個體與集體間和諧統一的協調發(fā)展，才能實現個體自身及其與群體之間的和諧怡然的發(fā)展，才能真正自然高效地開發(fā)出個體生命的潛蘊智質。

（三）消解的社會保障：重塑合理競爭環(huán)境

社會發(fā)展狀況的評析必須依據社會成員的發(fā)展狀況。它折射出社會發(fā)展的真實水平和平均程度，是對社會發(fā)展方向和價值定位的清晰映像，社會的發(fā)展狀況決定個人的發(fā)展狀況。人生存在社會之中，社會是人的社會，人的自由發(fā)展和價值也只有在社會環(huán)境下才能得以實現，因此，現實的人的生存發(fā)展矛盾也是當下組織發(fā)展模式矛盾的表現，欲實現人的自由全面發(fā)展即需要打破原有的生存困境，也需要改變原有組織模式和競爭環(huán)境下存在的問題并重塑健康良性的競爭環(huán)境。

而社會競爭作為一種刺激手段或資源配置方式，雖對社會的整體發(fā)展起著顯著的積極作用，但其弊端在于實行優(yōu)勝劣汰的自然法則，將在一定程度上刺激社會差別的更大化和階層間的矛盾。因此重塑組織內部的合理競爭環(huán)境則顯得十分必要，重點在于開展競爭性合作學習背景并呼喚理想型競爭，實現對人的終極價值的關切，在合作的大背景下引入良性的競爭。

通過梳理馬克思自由思想我們可以得出，個體要實現自身的自由全面發(fā)展，絕不是依靠自然事物的自在延續(xù)，也不是社會領域的自然衍生，而是具有價值內涵的螺旋上升的遞進式的運動，是需要人的有意識的作為實踐引導形成。社會發(fā)展是個體發(fā)展的助推劑，個體發(fā)展是社會發(fā)展的內在動力，個體的發(fā)展程度彰顯了社會的發(fā)展程度，個體的發(fā)展史構成社會的發(fā)展史，因此促進個體的自由全面發(fā)展需要物質基石，即生產力發(fā)展水平的運轉；也需要主觀條件，即培育提升自身的思想道德素質、科學文化素質及身心健康素質；更需要社會保障，即組織體系內部合理健康的競爭環(huán)境作保證，三力合一構成人的自由全面發(fā)展的實現途徑。

四、馬克思自由思想消解內卷現象的中國化實踐

“勞動對象的異化，勞動本身的異化、類存在和類本質的異化導致了人同人相異化?！雹僭趦染砘尘跋?，人與人之間的依存狀態(tài)逐漸轉變?yōu)橄鄬α⒌漠惢癄顟B(tài)，而異化狀態(tài)又在加劇人與自然的對立狀態(tài)、人與人之間的競爭狀態(tài)，這樣的對立狀態(tài)本質上是為了爭奪更多資源的占有權，和對他人及他人勞動的支配權。

因此我國始終堅持從三個維度緩解內卷現象的異化狀態(tài)，首先不斷提高生產力，改善人的生存生活狀態(tài)以降低資源占有的強烈性。黨的十八大以來，習近平總書記把堅持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改革方向確定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的重大原則，充分肯定了市場經濟為社會發(fā)展創(chuàng)造的重大貢獻，在努力推動居民收入增長和國家經濟增長方面起到重要作用。它為我國經濟發(fā)展帶來了極為豐富的物質成果，促進我國經濟結構不斷優(yōu)化，經濟水平持續(xù)提升，經濟總量穩(wěn)居世界第二位，構建了新興產業(yè)蓬勃發(fā)展的新形勢、基礎設施豐富完善的新局面、人民生活提升飛躍和社會環(huán)境和諧穩(wěn)定的新層級，醫(yī)療養(yǎng)老及文化教育各項事業(yè)發(fā)展更為完善；生態(tài)文明建設成效顯著，全國深入貫徹綠色發(fā)展理念，建立良好宜居人文生態(tài)環(huán)境。堅持市場經濟的發(fā)展，不斷豐富物質精神資源和財富，個體只有在充分感受到社會資源的充足后，才有可能降低對資源占有的追逐，才有可能自愿退出社會內卷的漩渦。

其次，建立健全公平有序的競爭秩序，維護個人的合理勞動成果。在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制度建立之初，我國便出臺了相應的分配制度，黨的十九屆四中全會上將其定義為“三次分配”，倡導構建初次分配、再分配、三次分配協調配套的基礎性制度安排。初次分配是企業(yè)自身依據生產要素的貢獻分配，體現了“效率”原則，再分配是政府通過稅收和轉移支付調節(jié)貧富差距，體現了“公平”原則，三次分配則是人們主動捐助，體現了“自愿”原則。“效率、公平、自愿”三者相輔相成，是在鼓勵勞動積極性承認物質利益原則的基礎上，向共同富裕邁進的重要舉措，保障了其他生產要素參與分配，也極大的保障了社會公平，彰顯了社會主義分配制度的優(yōu)越性及維護公平合理競爭秩序的重要性。合理的分配制度是激勵個體勞動積極性的前提，將競爭秩序不斷細化完善，才能夠提高勞動效率避免資源和勞動的無意義內耗，解決人與人之間相對立問題，個體不再將他人視作獲得更多勞動成果的阻礙，而將著眼于自我勞動技能的提升。只有在他人的存在中看到自我的存在，看到存在的統一性，才有可能降低社會內卷的范圍和程度。

最后，堅持鼓勵個人不斷提升自身勞動實踐的綜合能力，在組織、他人和個人中尋找一致性，加強個體間的依存度。各地區(qū)不斷開展相應的職業(yè)技能培訓，拓寬勞動者的就業(yè)渠道，本著“實際、實用、實效”的原則，打破原有的知識、性別、地區(qū)間帶來的勞動壁壘，將勞動力資源與市場需求均衡結合，提出“職業(yè)平等觀”，大力開展“西部計劃”等志愿者支援活動，在促進地區(qū)發(fā)展之余也緩解了部分地區(qū)的就業(yè)熱潮壓力。從個人的競爭選擇回歸到社會的整體進步，回歸到人是社會的存在物層面，降低人與人之間的對立競爭關系，從而消解內卷現象產生的社會性前提。

〔參 考 文 獻〕

［1］中共中央馬克思恩格斯列寧斯大林著作編譯局．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

［２］中共中央馬克思恩格斯列寧斯大林著作編譯局．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

［３］黃宗智．再論內卷化 兼去內卷化［Ｊ］.開放時代，2021（０1）．

［４］赫伯特·馬爾庫塞．單向度的人--發(fā)達工業(yè)社會意識形態(tài)研究［M］.劉繼，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08．

［５］譚培文．社會主義自由的張力和限制［Ｊ］.中國社會科學，2014（０6）．

［６］喬治·盧卡奇．關于社會存在的本體論（上卷）［M］.白錫墊，張西平，李秋零，等，譯．重慶出版社，1993．

［７］哈特穆特·羅薩．新異化的誕生［M］.鄭作彧，譯．北京：人民出版社，2018．

［８］劉世定，邱澤奇．“內卷化”概念辨析［Ｊ］.社會學研究，2004（０5）．

〔責任編輯：侯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