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居易《冷泉亭記》解讀

胡可先

編者按：古代的詩人和詩文是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他（它）們經(jīng)常出現(xiàn)在文化地標(biāo)和景點中，成為一座城、一座山的名片。本期“特別關(guān)注”誠邀多位學(xué)者，分別從白居易《冷泉亭記》、劉禹錫《金陵五題》等講起，帶您探尋古代文人墨客留下的足跡，感受名城名勝中的文化底蘊。

冷泉亭是杭州靈隱寺山門之左的一處名勝古跡，該亭是唐憲宗元和末年杭州刺史元藇建造的，后來，白居易繼任杭州刺史，于唐穆宗長慶三年（823）八月作了《冷泉亭記》，此記成為千古傳誦的名篇佳制。今年九月二十一日，杭州西湖風(fēng)景名勝區(qū)靈隱管理處和浙江大學(xué)考古與藝術(shù)學(xué)院在靈隱景區(qū)振鷺院聯(lián)合舉行雅集活動，以紀(jì)念《冷泉亭記》創(chuàng)作一千二百周年，我應(yīng)邀講授該記，成為撰文的機緣。

《冷泉亭記》凝練簡潔，僅有三百馀字，先抄錄于下：

東南山水，馀杭郡為最；就郡言，靈隱寺為尤；由寺觀，冷泉亭為甲。亭在山下水中央，寺西南隅。高不倍尋，廣不累丈；而撮奇得要，地搜勝概，物無遁形。春之日，吾愛其草薰薰，木欣欣，可以導(dǎo)和納粹，暢人血氣。夏之夜，吾愛其泉渟渟，風(fēng)泠泠，可以蠲煩析酲，起人心情。山樹為蓋，巖石為屏，云從棟生，水與階平。坐而玩之者，可濯足于床下；臥而狎之者，可垂釣于枕上。矧又潺湲潔澈，粹冷柔滑。若俗士，若道人，眼耳之塵，心舌之垢，不待盥滌，見輒除去。潛利陰益，可勝言哉？斯所以最馀杭而甲靈隱也。杭自郡城抵四封，叢山復(fù)湖，易為形勝。先是領(lǐng)郡者有相里君造作虛白亭，有韓仆射皋作候仙亭，有裴庶子棠棣作觀風(fēng)亭，有盧給事元輔作見山亭，及右司郎中河南元藇最后作此亭。于是五亭相望，如指之列，可謂佳境殫矣，能事畢矣。后來者雖有敏心巧目，無所加焉。故吾繼之，述而不作。長慶三年八月十三日記。

一 《冷泉亭記》的文學(xué)表現(xiàn)

《冷泉亭記》是一篇記體散文，其文學(xué)表現(xiàn)異常精彩。大概突出五個方面的描寫：

一是山水之勝。“東南山水，馀杭郡為最；就郡言，靈隱寺為尤；由寺觀，冷泉亭為甲”，通過對比來襯托，層層遞進(jìn)，以突出冷泉亭為東南山水之冠。第一層是東南山水，白居易《憶江南》“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lán)”，就是東南山水的總體寫照。第二層是馀杭郡為勝，東南山水，最數(shù)杭州，故而白居易在杭州時熱愛杭州，別杭州時留戀杭州，離杭州后回憶杭州。第三層是靈隱為尤，白居易對于靈隱寺情有獨鐘，他擔(dān)任杭州刺史六百天，到了靈隱寺十二次。第四層是冷泉亭為甲，靈隱寺周圍的風(fēng)景，冷泉亭又是最佳之處。后面又追加一句“斯所以最馀杭而甲靈隱也”，這些都是間接描寫，而且所用對比手法，精妙絕倫。接著就是直接描寫?！案卟槐秾?，廣不累丈；而撮奇得要，地搜勝概，物無遁形”，這是冷泉亭的總體氣象，其特色不是高大，而是奇要，所處位置奇景攢集，靈隱風(fēng)物一覽無遺。繼而突出奇景：“山樹為蓋，巖石為屏，云從棟生，水與階平。”山樹如同傘蓋，巖石如同屏風(fēng)，白云從棟而生，泉水與階齊平。而在山樹、巖石、白云、泉水四者之間，更突出泉水是“潺湲潔澈，粹冷柔滑”，泉水清澈和緩，涼爽潔凈，柔軟潤滑，集天地之靈氣，搜自然之精華。行文至此，落腳于“冷泉”，緊扣題旨。

二是季節(jié)之和。在季節(jié)的描寫方面，白居易選取了春夏兩季，春之日突出“其草薰薰，木欣欣”，令人“導(dǎo)和納粹，暢人血氣”，是說春天的花草和煦溫潤，薰香四溢，樹木繁茂昌盛，欣欣向榮，由此吸入新鮮之氣，令人血脈暢快。夏之日突出“其泉渟渟，風(fēng)泠泠”，令人“蠲煩析酲，起人心情”，是說夏天泉水平靜，清風(fēng)涼爽，令人滌除煩惱，消解醉意。這里對于春夏的描寫各有側(cè)重，春之日突出其和暢，夏之日突出其清涼。

三是游覽之逸?！白嬷撸慑阌诖蚕?；臥而狎之者，可垂釣于枕上”，這幾句描寫得最為生動形象，突出了“玩”和“狎”，“玩”可以床下濯足，“狎”可以枕上垂釣，閑淡逸適的描繪堪稱極致。白居易描寫的冷泉亭，“亭在山下水中央，寺西南隅”，可知唐代的冷泉亭，是建構(gòu)在冷泉溪之上的，一邊依山，一邊近寺。因為亭在水上，才有可能坐在亭中而濯足于床下，躺在亭中可以垂釣于枕上。這也是當(dāng)時在亭中休憩最生動的實境描寫，自然實境、作者心境與作品意境也就有機地融會在一起。而現(xiàn)在的冷泉亭，與唐時的冷泉亭位置已經(jīng)有所不同，已不在水上，而在水的東邊。白居易這樣的描寫，與“冷泉”之清涼相配合，就塑造出一個未來亭者期待向往、已來亭者流連忘返的境界。

四是建亭之功。建亭之功應(yīng)歸于白居易的前任太守元藇，而白居易撰寫此文，先宕開一筆，寫出五任太守各建一亭，成為杭州名勝，這就是相里造建虛白亭，韓皋建候仙亭，裴棠棣建觀風(fēng)亭，盧元輔建見山亭，元藇建冷泉亭，五亭相望，如指之列，成為杭州佳境，郡守能事。值得注意的是，白居易沒有直接對五亭進(jìn)行高下之比，但從文中對于冷泉亭形勝以及“最馀杭而甲靈隱”的描寫，又稱“后來者雖有敏心巧目，無所加焉”，可以看出，白居易是將冷泉亭置于諸亭之上的。

五是禪意之境。白居易《冷泉亭記》成為千古名篇，不僅在于寫景、抒情、托物、言志多種方法的綜合運用，而且蘊涵著幽幽禪意，使得文章內(nèi)容渾厚，意境深邃?！独淙び洝分凶钅鼙憩F(xiàn)禪意的文字是這一段：“若俗士，若道人，眼耳之塵，心舌之垢，不待盥滌，見輒除去?！边@一段描寫蘊藏禪意。因為冷泉溪出于飛來峰之西，流經(jīng)山峰和寺廟之間，這樣就與自然融而為一，又與僧寺融合無間，自然的靈性隨處可感，為冷泉亭增添了隱隱禪意。故而到冷泉亭聽泉聲，實際上也是在聽禪意，悟禪理。因此，我們體會白居易的這一段描繪有三個重點：第一是對象在于眾生，白居易舉例列出“俗士”“道人”，這兩類人截然不同，分別作為“俗人”和“高士”的兩個方面，實際上是代表蕓蕓眾生。第二是冷泉之沁人，由表入心，其根基在佛法，在廣施德行?！把鄱畨m”是表面之塵，“心舌之垢”是內(nèi)在之垢。第三是冷泉之清洗塵垢，蕩滌胸臆，實有奇效。正因如此，冷泉見靈見性，融佛融禪，濯眾生眼耳之塵、心舌之垢，實際上也是佛在廣施德行，普度眾生。

二 《冷泉亭記》記載的杭州刺史

《冷泉亭記》云：“先是，領(lǐng)郡者有相里君造作虛白亭，有韓仆射皋作候仙亭，有裴庶子棠棣作觀風(fēng)亭，有盧給事元輔作見山亭，及右司郎中河南元藇最后作此亭。于是五亭相望，如指之列，可謂佳境殫矣，能事畢矣?！边@是白居易對以前擔(dān)任杭州刺史者建亭的贊賞，而這五位杭州刺史不僅都富有文才，而且在杭州刺史任上也政績顯著。

相里造，魏州冠氏人，代宗永泰元年（765）為戶部郎中，他直言上諫，為時所稱。約大歷七年（772）前為杭州刺史。官至河南少尹。有關(guān)其為杭州刺史的記載，李華《送張十五往吳中序》：“相里杭州、刑部郎李君以道教我，以文博我，將求飦粥于二賢，可乎？”獨孤及《祭相里造文》：“江人杭人，頌德不暇。洛表耆老，徯公而蘇?！毙鲁鐾羺螠刈秴挝寄怪俱憽罚骸氨可袝嬗?xùn)平山越鎮(zhèn)浙東，又辟公為節(jié)度巡官?！硪匝κ险y，解印濟(jì)江，杭州刺史相里造業(yè)文求友，清榻邀路，以團(tuán)練判官為公淹留之名?！毕嗬镌炫c當(dāng)時文人頗有交游，劉長卿有《朱放自杭州與故相里使君立碑回因以奉簡吏部楊侍郎制文》詩，李頎有《送相里造入京》詩，獨孤及有《送相里郎中赴江西》詩，包何有《相里使君第七男生日》詩。

韓皋，字仲聞，京兆長安人。韓滉之子。由云陽尉擢賢良科，拜右拾遺，歷官左補闕、起居郎、考功員外郎、考功郎中、中書舍人、御史中丞、尚書右丞、兵部侍郎、京兆尹。因事被貶撫州司馬，轉(zhuǎn)杭州刺史。復(fù)拜尚書右丞，出為鄂州刺史，入為東都留守，再歷吏部尚書兼太子少傅判太常卿事，官至尚書左仆射。新、舊《唐書》有傳。韓皋為杭州刺史在貞元二十一年（805）。《舊唐書·順宗紀(jì)》：貞元二十一年四月，“戊辰，以杭州刺史韓皋為尚書右丞”。《咸淳臨安志》卷四五《古今守令表》：“韓皋，正（貞）元十四年自京兆尹責(zé)撫州員外司馬。未幾改杭州刺史。嘗于武林山作見山亭。”韓皋亦曾與詩人交游，竇庠有《東都嘉量亭獻(xiàn)留守韓仆射》《陪留守韓仆射巡內(nèi)于上陽宮感興二首》詩，楊巨源有《和劉員外陪韓仆射野亭公宴》詩，“韓仆射”都是韓皋。

裴常棣，河?xùn)|聞喜人。元和四年（809）以兵部郎中出守杭州刺史。官至太子庶子?！肚琅R安志》卷三《牧守》：“裴常棣，兵部郎中、杭州刺史，河?xùn)|聞喜人。白居易《冷泉亭記》云：‘觀風(fēng)亭，常棣所建?！薄端胃呱畟鳌肪硪涣短棋X塘永福寺慧琳傳》：“至己丑歲春，刺史兵部郎中裴常棣，召臨天竺寺壇?！奔撼髿q即元和四年?！芭岢ｉΑ奔磁崽拈Γ疤摹薄俺！毙谓子灐?/p>

盧元輔，字子望，滑州靈昌人。宰相盧杞之子。進(jìn)士擢第，為弘文館校書郎。拜左拾遺。歷杭、常、絳三州刺史，入為吏部郎中，遷給事中，官至兵部侍郎。新、舊《唐書》附于《盧杞傳》。盧元輔元和八年至十年在杭州刺史任。其所作《胥山祠銘并序》：“元和十年冬十月，朝散大夫使持節(jié)杭州諸軍事杭州刺史上柱國盧元輔視事三歲?！薄秲愿敗肪硭陌怂模骸氨R元輔為杭、嘗（常）、絳三州刺史，以課高征為吏部郎中。”白居易有《盧元輔杭州刺史制》，應(yīng)為偽作，因盧元輔出任杭州與白居易知制誥時間并不吻合。杭州西湖摩崖石刻還存有盧元輔《游天竺寺》詩：“水田十里學(xué)袈裟，秋殿千金儼釋迦。遠(yuǎn)客偏求月桂子，老人不記石蓮花。武林山價懸隋日，天竺經(jīng)文隸漢家。苔壁媧皇煉來處，泐中修竹掃云霞?！边@首詩《全唐詩》并沒有收入，屬于佚詩。盧元輔是一位很特殊的人物，他的父親是大奸臣盧杞。但盧元輔與他的父親不同，他十歲就喪父，出任杭州刺史時，應(yīng)該只有二十多歲，既有文才，又有政績。他在杭州鑿浚西湖，引水灌溉，疏民之困，成為百姓愛戴的官吏。而他的這首佚詩也是其為政的表現(xiàn)。盧元輔與當(dāng)時詩人多有交往，楊巨源有《送絳州盧使君》詩，張籍有《和李仆射雨中寄盧嚴(yán)二給事》詩，詩中“盧使君”“盧給事”都是盧元輔。蓋《舊唐書·敬宗紀(jì)》：寶歷二年（826）閏七月，“戊子，以給事中盧元輔為工部侍郎”。

元藇，河南人。歷官主客員外郎、饒州刺史、杭州刺史，入為吏部郎中。元藇元和十五年在杭州刺史任，元稹有《授元藇等馀杭等州刺史制》，可見朝廷對元藇有較高的期待：“今馀杭、鍾離、新安、順政，三有財用，一鄰戎狄，將有所授，每難其人。以藇之理課甄明，以宏度之奏議詳允，以元亮之學(xué)古從政，以公逵之守道立身，僉命為邦，庶可勝殘而去殺矣?！痹v蒞任杭州，也為杭州做了不少好事，特別是建冷泉亭成為千載流芳之事，故而得到白居易的好評。元藇與劉禹錫、柳宗元等著名文人亦有交往，劉禹錫有《答饒州元使君書》云：“傳使至，蒙致書一函，辱示政事與治兵之要。明體以及用，通經(jīng)以知權(quán)?！绷谠小洞鹪堉菡撜頃吩疲骸胺顣?，辱示以政理之說及劉夢得書，往復(fù)甚善?！笔侵v長于政事，又善于治兵，與劉禹錫、柳宗元等文人頗相交契。

三 《冷泉亭記》記載的五座名亭

五位杭州刺史對于杭州的貢獻(xiàn)之一就是各自建造了一座名亭，成為當(dāng)時的游覽勝地，而今僅剩冷泉亭風(fēng)貌依舊，其他四亭只能依據(jù)白居易《冷泉亭記》以及后世的吟詠而引發(fā)思古之遐想。

虛白亭，《淳祐臨安志》卷八記載：“虛白亭，郡守相里公造初建此亭?！薄断檀九R安志》卷二三記載：“虛白亭，相里造建?！卑拙右住犊ねぁ吩娪小皼r有虛白亭，坐見海門山。潮來一憑欄，賓至一開筵”之句，應(yīng)該在當(dāng)時鳳凰山杭州刺史治所內(nèi)。也即《憶江南》“郡亭枕上看潮頭”之“郡亭”?！独淙び洝匪f的虛白亭，與這一虛白亭可能不在一處。這還要做進(jìn)一步考證。宋代徐鉉《送阮監(jiān)丞赴馀杭》詩：“楊柳依依水岸斜，鹢舟東去思無涯。坐臨棋局延明月，行采題詩對落花。虛白亭中多宴賞，錢塘湖上剩煙霞。風(fēng)光到處宜攜酒，況有馀杭阿姥家?！痹诤贾菝麆佼?dāng)中，徐鉉最贊賞虛白亭和錢塘湖。錢塘湖就是西湖。

候仙亭，《淳祐臨安志》卷八記載：“候仙亭，韓仆射皋建。白公樂天詩云：‘蹇步隨朱綬，華纓映白須。何因駐衰老，只有且歡娛。酒興還應(yīng)在，詩情可便無。登山與臨水，猶未要人扶?！彼d詩即《醉題候仙亭》?！断檀九R安志》卷二三記載：“候仙亭，守韓仆射皋建，久廢，趙安撫與更造?！卑拙右住逗蛳赏ねT客醉作》詩：“謝安山下空攜妓，柳惲洲邊只賦詩。爭及湖亭今日會，嘲花詠水贈蛾眉?！笔侵拙右滓步?jīng)常游覽候仙亭，并與諸客飲酒賦詩。

觀風(fēng)亭，《淳祐臨安志》卷八記載：“觀風(fēng)亭，唐庶子河?xùn)|裴常棣造。白居易記云：‘五亭相望，如指之列?！薄断檀九R安志》卷二三記載：“唐庶子河?xùn)|裴常棣造，樂天記云：‘五亭相望，如指之列。”同書卷四五亦言：“裴常棣，河?xùn)|聞喜人。兵部郎中。作觀風(fēng)亭?！彼未娙祟櫡辍鹅`隱觀風(fēng)亭雪磯小酌》詩：“林巒深密地，怪石紫苔存。留得巉巖勢，全無斧鑿痕。浮云沉水底，落葉走山根。最喜傾杯處，高僧遇老溫。”描寫觀風(fēng)亭處于林巒深密之地，怪石嶙峋，紫苔附存，巉巖山勢，自然生成，浮云倒映水底，落葉飄走山根，堪稱山水獨絕之地。

見山亭，《淳祐臨安志》卷八記載：“見山亭，給事中盧元輔作。張商英詩云：‘簾卷疏煙醉眼開，浮云飛盡見崔嵬?！薄断檀九R安志》卷四五：“盧元輔，自河南縣令除杭州刺史。白居易有制詞。嘗于武林山作見山亭。”郭祥正《和楊公濟(jì)錢塘西湖百題·見山亭》：“游子一憑欄，遍看湖上山。不須飛潟去，已在畫屏間?！睆埳逃ⅰ兑娚酵ぁ吩姡骸昂熅硎锜熥硌坶_，浮云飛盡見崔嵬?？噜盗赜暾诓鼐茫钪x晴風(fēng)列致來。丹桂有時明月滿，舊山無路白猿哀。禪僧指我真空理，心火茫然一夜灰?！贬屝脑隆兑娚酵ぁ吩姡骸傲盎ㄡ闋€熳游，不知日月去如流。抬眸忽見家山在，雙手難遮滿面羞?！闭f明見山亭在宋時還是游覽勝地。

冷泉亭，前面四亭現(xiàn)在都已不存，所存者只有冷泉亭?！洞镜v臨安志》卷八記載：“冷泉亭，在飛來峰下。唐右司郎中、杭州刺史河南元藇建，長慶三年刺史白居易撰記，刻石亭上。政和中，住山僧惠云增廣水池。亭前又有小亭，郡守毛友以為贅疣，命去之?！薄断檀九R安志》卷二三記載：“冷泉亭在飛來峰下，唐刺史河南元藇建，刺史白居易記，刻石亭上。政和中，僧惠云又于前作小亭，郡守毛友命去之?！惫湃擞诶淙ひ髟佔疃啵稳颂K軾《聞林夫當(dāng)徙靈隱寺寓居戲作靈隱前一首》詩：“靈隱前，天竺后，兩澗春淙一靈鷲。不知水從何處來，跳波赴壑如奔雷。無情有意兩莫測，肯向冷泉亭下相縈回。我在錢塘六百日，山中暫來不暖席。今君欲作靈隱居，葛布草屨隨僧蔬。能與冷泉作主一百日，不用二十四考書中書?！彼稳嗣吩儭段淞稚绞仭だ淙ぁ罚骸肮鸥]鳴幽泉，蒼崖結(jié)虛宇。六月期客游，披襟苦徂暑。開窗弄清淺，吹鬢疑風(fēng)雨。不見白使君，煙蘿為誰語。”而最值得稱道者是宋人毛友知杭州，對于冷泉亭的修葺，其作《冷泉亭詩序》云：“昔人以為冷泉未極其妙，因加小亭其上，然泠然水光，滃然山翠，以故去者過半。予以為不必加工，但去其尤贅者，斯善也。如明鏡中而加繢畫，非不美好，所以為清明者逝矣。拂試菑翳，舊觀復(fù)還。”詩云：“面山取勢俯山中，亭外安亭自蔽蒙。眼界已通無礙物，胸中陡覺有真空。試尋櫓響驚時變，卻聽猿啼與舊同。萬事須臾成壞里，我來閱世一初終?！笔侵稳嗽诶淙ど弦蛏饺?，加葺小亭。毛友知杭州時，芟夷周圍多馀景觀，使得亭宇更加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