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 宏,鄭 銳,龔 蕊,陳瑞雪,馬婷婷
(1.成都中醫(yī)藥大學,四川 成都 610075;2.成都中醫(yī)藥大學附屬醫(yī)院,四川 成都 610075)
慢性疲勞綜合征(Chronic fatigue syndrome,CFS)是以不明原因、不能通過休息緩解及長期的(時間>6個月)疲勞為主癥,同時伴有軀體癥狀和神經、精神癥狀,諸如低熱(或自覺發(fā)熱)、疼痛、記憶力減退和抑郁等一系列非特異性表現的臨床疾病[1]。流行病學調查結果顯示CFS患病率呈逐年上升趨勢[2],當下在我國人群中CFS總患病率高達12.54%,且以女性多發(fā)[3]。CFS原因多樣,推測與超負荷工作、壓力過重、不健康的飲食和生活方式、病毒感染、免疫功能異常、內分泌系統(tǒng)紊亂、遺傳和環(huán)境因素等有關[4],但因其目前發(fā)病機理還未達成共識,故臨床上西醫(yī)一直缺乏有效的治療手段[5]。本病在中醫(yī)學中屬“虛勞”范疇,脾腎陽虛型是CFS最常見的證型之一[6]。清代吳天士在《醫(yī)驗錄》中言:“……虛勞,既名為虛為勞,則當補當養(yǎng),不待言矣”,艾灸具有補虛溫陽之效,是治療CFS的理想療法。故本研究以脾腎陽虛型CFS患者為研究對象,研究改良長蛇灸主要灸感之一的傳熱感在不同施灸時長中的規(guī)律并觀察其治療效果,為臨床優(yōu)化改良長蛇灸治療方案提供研究支持和參考。
納入的病例均為2021年1月—2022年1月期間四川省中醫(yī)醫(yī)院治未病中心門診收治的脾腎陽虛型CFS患者,共60例。采取隨機數字表法將其按1∶1比例隨機分成治療組(30例)和對照組(30例)。本研究納入患者均為女性,對照組患者年齡21~56歲,平均年齡(34.37±11.64)歲,平均病程(35.63±30.08)個月;治療組患者年齡23~56歲,平均年齡(33.60±10.21)歲,平均病程(47.40±33.84)個月。兩組患者以上資料比較差異無統(tǒng)計學意義(P>0.05),具有可比性。本研究的臨床試驗方案通過了四川省中醫(yī)醫(yī)院倫理審查委員會審批(批準號:2020KL-046),并在中國臨床試驗注冊中心進行了臨床注冊(注冊號:ChiCTR2000041000)。
1.2.1 西醫(yī)診斷標準 CFS于1988年由美國疾病控制和預防中心正式命名,本研究參照其1994年修訂的診斷標準和2003年診斷補充說明[7-8]:①具有臨床評定的、無法解釋的持續(xù)或反復發(fā)作的慢性疲勞,該疲勞是新發(fā)的或有明確的發(fā)病時間、非先天性的,不是由于正在從事的勞動引起的,經過休息不能充分地緩解,且患者的職業(yè)能力、受教育能力、社交能力及個人生活等方面較患病前有實質性下降;②下述的癥狀中同時出現4項或4項以上,且這些癥狀已經持續(xù)存在或反復發(fā)作6個月或更長的時間,但不應該早于疲勞:勞力(包括體力和腦力)后的不適超過24 h;睡眠后精力也不能恢復;嚴重的短期記憶或集中注意力障礙;頭痛,但其發(fā)作類型、方式及嚴重程度與以前不同;肌肉酸痛;不伴有關節(jié)紅腫的多關節(jié)疼痛;咽喉痛;頸部淋巴結或腋下淋巴結腫大、觸痛;③排除未治愈的可能導致疲勞的疾病狀態(tài),排除精神病、抑郁癥。
1.2.2 中醫(yī)診斷標準 目前CFS的中醫(yī)證候診斷標準無統(tǒng)一的指導標準,本研究參照1997年《中醫(yī)臨床診療術語·證候部分》中脾腎陽虛證相關內容[9]:①主癥:畏寒肢冷,倦怠乏力,氣短懶言,食少納呆,腰膝酸軟;②次癥:腰部冷痛,脘腹脹滿,大便不實,夜尿清長,舌淡有齒痕,脈沉弱。
①符合CFS中西醫(yī)診斷標準;②18~60歲,女性;③近1個月以來未參與其他可能影響結果的科研項目;④自愿簽署知情同意書。
①孕婦或哺乳期婦女;②不能自主表達或無法正常理解、溝通;③皮膚有明顯破損、瘢痕;④對姜片外用過敏;⑤同時進行其他臨床試驗。
①誤診、誤納入者;②未按規(guī)定治療或資料不全等影響療效評價者;③依從性差,療程中自行退出或合并使用本方案禁止使用的治療方法或自行中途更換治療方法者;④發(fā)生嚴重不良事件或并發(fā)癥,不宜繼續(xù)接受治療而被中止試驗者。
①研究中出現嚴重不良反應,不宜繼續(xù)參加研究者;②研究期間受試者出現其他急重癥,需采取緊急措施者;③受試中途提出退出臨床研究者;④患者不合作、不服從治療,經臨床醫(yī)生反復解釋無效者;⑤已超過1/2療程者進入療效統(tǒng)計。
兩組均接受每周3次(隔日1次)的改良長蛇灸治療,兩組單次施灸時長設定為治療組60 min,對照組30 min,連續(xù)灸療4周,共12次。
改良長蛇灸操作方法:令患者俯臥,暴露背部,將新鮮生姜片(厚度為2 mm,其上用針稀疏戳孔)置入微波爐中以中高火加熱15 s,待溫度適宜后均勻平鋪于患者背部(范圍從大椎至腰俞,兩側足太陽膀胱經1線之間),根據患者身高選擇3~5個灸盒,然后將充分點燃的艾條(規(guī)格:18 mm×200 mm;南陽仙草藥業(yè)有限公司產)插入三孔灸盒(規(guī)格:17.6 cm×8.5 cm×8.5 cm)中,將其置于姜片上并向下依次擺放,艾條燃端對準督脈及膀胱經1線,艾條插入深度以患者對溫度的耐受程度為準,灸后以皮膚潮紅為度。
使用改良長蛇灸灸感量表和VAS評分,傳熱感分為向頸部傳熱、向上肢傳熱、向下肢傳熱及向臀部傳熱4部分。每部分傳熱強度評分值為0~10,分值越高代表傳熱感越好[10]。灸療后進行傳熱感評分,共評價12次。見圖1。
圖1 傳熱感評分(分)
分別在基線時、第2周(第6次治療后)和第4周(第12次治療后)評價疲勞量表-14(Fatigue Scale-14,FS-14)。該量表由英國學者特魯迪·查爾德和貝雷洛維茨等于1992年編制而成[11],由14項條目構成。本研究觀察以下3個維度:①軀體疲勞:由前8項條目分值之和表示,總分為8分;②腦力疲勞:由后6項條目分值之和表示,總分為6分;③疲勞量表總分:由前兩項疲勞分值之和表示,總分為14分。分值越大代表疲勞越甚。
分別將兩組的頸部、上肢、下肢和臀部傳熱感評分相加得出傳熱感總分分值,通過統(tǒng)計分析發(fā)現,治療次數與分組間無交互作用,分組對傳熱感的影響不顯著(P=0.84),但治療次數對傳熱感的影響顯著(P=0.01)。并且隨著治療次數的增加,兩組傳熱感評分也呈一定的變化趨勢,治療組于第8次達傳熱感最高值(VAS=17.90),對照組于第11次達傳熱感最高值(VAS=17.77)。見圖2。
注:治療組中兩兩比較,▲P<0.01;對照組中兩兩比較,△P<0.01。
基線時兩組患者軀體、腦力疲勞和疲勞量表總分評分比較差異無統(tǒng)計學意義(P>0.05),具有可比性;第2周、第4周兩組患者以上各項疲勞評分均較基線時降低,差異具有統(tǒng)計學意義(P<0.05);第4周治療組軀體疲勞、疲勞量表總評分低于對照組,差異具有統(tǒng)計學意義(P<0.05)。見表1。
表1 兩組患者基線、第2周和第4周FS-14評分比較
為確定傳熱感與灸效的相關性程度,兩組使用R軟件進行Spearman檢驗并制作R圖,藍色代表正相關,紅色代表負相關,圖形越大、顏色越深者表示相關性越強。在基線—第2周階段,治療組患者上肢、下肢傳熱感與軀體疲勞存在相關性,差異具有統(tǒng)計學意義(P<0.05);上肢傳熱感與腦力疲勞存在相關性,差異具有統(tǒng)計學意義(P<0.05),頸部傳熱感、上肢傳熱感、下肢傳熱感均與疲勞量表總分存在相關性,差異具有統(tǒng)計學意義(P<0.05);而對照組患者僅有頸部傳熱感與軀體疲勞存在相關性,差異具有統(tǒng)計學意義(P<0.05)。在第2周—第4周階段,治療組臀部傳熱感與腦力疲勞存在相關性,差異具有統(tǒng)計學意義(P<0.05);對照組患者各部位傳熱感與灸效指標間不存在相關性;兩組患者以上相關性均為負相關,表明傳熱感越強,各療效指標評分越低,癥狀減輕。見圖3~4。
注:A.基線—第2周階段;B.第2周—第4周階段。
注:C.基線—第2周階段;D.第2周—第4周階段。
中醫(yī)古籍中沒有關于CFS具體病名記載,但按其主癥可歸入“虛勞”“懈怠”“四肢不舉”等范圍。中醫(yī)學認為本病病機總屬臟腑氣血陰陽虧損,病位涉及五臟,但以脾、腎為主?!捌榘俸≈?腎為性命之根”,脾腎互促互養(yǎng),維系機體功能正常,脾腎陽氣虛損則先后天皆已失養(yǎng),臟腑形體皆衰而發(fā)為本病。長蛇灸以艾灸溫補之效,兼用生姜辛溫之性,施灸于陽脈之海的督脈上,是“扶陽”治法的代表,具有溫元補陽、扶正固本的作用?,F代研究表明,長蛇灸可提高陽虛體質者血清ACTH、CORT含量,調節(jié)HPA軸功能,從而對陽虛體質有所改善[12]。本研究所采用的改良長蛇灸是在傳統(tǒng)長蛇灸的基礎上,增加了施灸面積、改進了施術方案(以艾條替換艾絨、姜片替代蒜汁),從而增大了灸法的作用范圍,加強了長蛇灸“扶陽”之效,并且也提高了操作易行性和患者舒適度。故而本研究采用此法治療脾腎陽虛型CFS,并以灸感量表為量化手段,研究改良長蛇灸在不同施灸時長下傳熱感差異及評價其灸效,旨在獲取脾腎陽虛型CFS的臨床施灸優(yōu)化方案。
本研究以FS-14量表為觀察指標,結果顯示第2周、第4周時兩組患者疲勞癥狀的改善均有效果,但第4周時治療組對改善軀體疲勞和整體疲勞癥狀較對照組更為明顯。這說明改良長蛇灸在單次施灸30 min時即可達到起效最低灸量,但單次施灸60 min對患者的整體疲勞癥狀改善效果更好。
陳日新等學者將灸療時患者產生的主觀感受歸納為透熱、擴熱與傳熱等6種熱敏灸感[13]。有研究顯示,傳熱現象在灸療得氣現象中較為常見,約占70%左右,且尤以寒證、虛證疾病居多[14]?;颊叩木母蟹从尘牧颗c灸效的關系[15],灸感的變化是判斷灸量飽和與否的標志,而灸量決定灸效[16]。從本研究傳熱感結果看,兩組患者的傳熱感均隨治療次數的增加而不斷增強,治療組于治療第8次后達傳熱感峰值,對照組于治療第11次后達傳熱感峰值,兩組患者傳熱感在達到各自峰值后均有下降,根據“敏消量足”的原則[17],說明達到各自的飽和灸量,即治療組較對照組更先獲得最佳傳熱感,更早獲得灸量飽和,改良長蛇灸單次施灸60 min比施灸30 min獲得飽和灸量的療程更短。
從灸感-灸效相關性方面看,兩組患者傳熱感和灸效指標間均存在一定的相關性。在基線—第2周階段,治療組各部位傳熱感與灸效指標間的相關性數量顯著多于對照組,說明治療組各部位傳熱感比對照組更先達到量的累積,而在第2周—第4周階段,治療組相關性數量較前一階段減少,說明治療組在治療中期階段(第6~8次)已逐漸累積達到最佳傳熱感,其后傳熱感下降,因此相關性減少,而對照組在治療中期階段還未完成傳熱感的累積,故傳熱感和灸效指標間的相關性少,并且受療程限制,本研究未能觀察到其相關性數量的極限值,也說明在相同療程中,改良長蛇灸在單次施灸60 min下的傳熱感更影響灸效。
本研究也存在以下局限性:①所納入的樣本量較小,還有一些潛在效應未能很好地揭示;②未研究其余灸感,對照組在以上兩個階段傳熱感和灸效指標間的相關性均較治療組少,但在第2周和第4周對照組FS-14評分均較基線時降低,差異具有統(tǒng)計學意義(P<0.05),說明不除外其他灸感對灸效的影響。
綜上,改良長蛇灸能改善脾腎陽虛型CFS患者疲勞諸癥,且傳熱感越佳,療效越好。30 min與60 min改良長蛇灸治療過程中,療程是影響傳熱感的重要因素,由此可見單次施灸30 min為起效最低灸量,而單次施灸60 min會使患者更先出現最佳傳熱感,更早完成灸量累積和緩解疲勞。故而在長蛇灸臨床方案的制訂和優(yōu)化時,選擇以60 min為單次施灸時長不僅可有效緩解臨床癥狀,亦可縮短治療療程,值得應用和推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