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愛蓮與中外舞蹈交流

【摘 要】戴愛蓮先生在中國現(xiàn)當代舞蹈發(fā)展史上的歷史地位及重要價值已是有目共睹的歷史事實，但關于其在中外舞蹈交流方面的價值今人尚未深入地考察與探究。因而， 文章首先對戴愛蓮與中外舞蹈交流的史料進行爬梳，整合其引領的中外舞蹈交流方式；其次，對其引領的中外舞蹈交流的影響進行歸納與闡釋；最后，將其中外舞蹈交流觀進行提煉。以古視今，以供我國中外舞蹈交流的發(fā)展提出借鑒，為提高我國跨文化交流的能力發(fā)揮舞蹈的作用與影響。

【關鍵詞】戴愛蓮；交流方式；影響；交流觀

【中圖分類號】J792.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7—4198（2023）17—123—03

在歷史長河中，一個國家的發(fā)展往往都是由那些有思想、有使命、敢為人先、積極實踐的人推動的。當今時代，文化交流多元，世界各范圍文化圈的相互影響和相互促進都為文化藝術的發(fā)展帶來了新的機遇和挑戰(zhàn)。戴愛蓮在新中國舞蹈史上的地位與貢獻已是舞蹈界有目共睹的歷史事實，如今，因其過去積極推動中外舞蹈交流的發(fā)展而又煥發(fā)出新的生機。

一、戴愛蓮的中外舞蹈交流方式

筆者根據(jù)資料進行統(tǒng)計與歸納，總結(jié)出戴愛蓮引領中外舞蹈交流的四種方式。第一，“走出去”，到國外進行演出，展國舞風采。1946年新中國還未成立時，她就引領了40年代中外的首次舞蹈交流，出訪美國的舊金山和紐約進行訪問演出。第二，“請進來”，引進專家、劇目促發(fā)展。從20世紀60年代起，她開始為中央芭蕾舞團引介世界著名的芭蕾教師、編導及演員，如：英國著名的芭蕾舞演員拜瑞·格雷、著名的芭蕾舞大師安東·道林、“20世紀最偉大的芭蕾男演員之一”努道夫·紐里耶夫等，并且引進芭蕾舞劇《仙女們》《男子四人舞》《女子四人舞》《唐·吉訶德》《吉賽爾》。第三，“向外學”，向鄰國學習而非推廣自身的舞蹈外交。20世紀中期，戴愛蓮參與的中外舞蹈交流呈現(xiàn)出極大的獨特性。首先，體現(xiàn)在中國從20世紀50年代至60年代初建立的一種獨特的舞蹈外交方式——“向外學”；其次，體現(xiàn)在依托政治進行的中外舞蹈交流使身體成為精神的表達，肢體的交匯則愈發(fā)深刻地揭示了和平共處、增進友誼、合作與尊重的深層內(nèi)涵。第四，“記錄與傳播”，用拉班舞譜記錄、保存與傳播中國舞蹈。戴愛蓮一生都在致力于拉班舞譜的學習、實踐、交流與傳播，通過記錄中國舞蹈、參與會議、創(chuàng)立中國的拉班舞譜委員會實現(xiàn)著中外舞蹈的交流與碰撞。由此可見，她引領的中外舞蹈交流不論是“走出去”還是“請進來”，“向外學”和“記錄與傳播”，始終圍繞著交流者與交流內(nèi)容展開。完整的交流在于作品的創(chuàng)作、渠道的建立與觀眾的接受。因而，確立具有交流意義的作品并通過具有文化代表性的人物進行人格化傳播，讓作品在交流的過程中經(jīng)歷時間的篩選進而走向傳播，不失為中國舞蹈流傳的最佳方式。

二、戴愛蓮引領的中外舞蹈交流的影響

（1）填補了20世紀以來中國民族民間舞蹈在世界文化藝術交流語境中的空白。1946年新中國還未成立，戴愛蓮就開啟了40年代中外首次舞蹈交流，出訪美國的舊金山和紐約進行訪問演出，將“邊疆舞”介紹給美國文藝界。此舉一改外國文藝界對中國舞蹈的誤解，填補了現(xiàn)當代中國民族民間舞蹈在世界文化藝術交流語境中的空白。從20世紀40年代起，中國舞蹈走出去由空白到逆差，由逆差到平衡、互惠必定是舞蹈學者們思考、探索和亟待解決的問題。舞蹈作為一種“非文字”語言，本身就存在超越文字的障礙功能，歐建平指出：“舞蹈理應在‘中國文化走出去戰(zhàn)略中，得到更多的重視和使用。”[1]

（2）吸收不同外來風格的同時極大地豐富自我，為中央芭蕾舞團成為中國對外文化交流中的亮麗名片奠定基礎。從20世紀60年代起，戴愛蓮就從人際交流的層面進行舞蹈外交，為中央芭蕾舞團引薦世界著名的芭蕾教師、編導及演員，引進排演的作品更是從浪漫芭蕾舞劇、古典芭蕾舞劇到現(xiàn)代芭蕾舞劇，風格多樣。中央芭蕾舞團在吸收外來風格的同時極大地豐富了自我，從最初學習西方經(jīng)典芭蕾劇目，到后來逐漸發(fā)展成為融匯中西、貫通古今，具有強大創(chuàng)新能力的中國舞團，擁有了與世界著名院團比肩的國際地位，成為中國文化對外交流的國際名片之一。

（3）增進了中外藝術家與觀眾對彼此文化理解的廣度與深度。無論是在美國、東南亞還是歐洲，戴愛蓮都在跨文化交流的三個層次：跨文化人際交流、跨文化組織交流、國家之間的跨文化交流上踐行著舞蹈外交之路。如：1946年帶著“邊疆舞”訪美，1986年帶領中央芭蕾舞團訪美，20世紀50年代與東南亞的舞蹈交流，1951年至1957年間參加四屆“世界青年與學生和平友誼聯(lián)歡節(jié)”等，無不發(fā)揮著個人、組織與國家交流的作用?！翱缥幕涣鞯囊饬x在于，進行有效的交流，有利于在人際間建立良好的關系，在群體間增進理解與合作，在國與國之間促進彼此的友好相處，有利于人類的和平與發(fā)展。”[2]在此期間，她不僅運用過去積累的人脈拓展中外舞蹈交流的廣度，而且繼續(xù)廣結(jié)良友與眾多外國舞蹈藝術家建立了良好的關系，進而在世界各舞蹈團體中增進了理解與合作，最終增進了中外藝術家與觀眾間對彼此文化理解的廣度與深度。這可視為她在中外舞蹈交流中影響最為深遠的一個部分，也是進行有效的跨文化交流中最典型、最具共性的一個部分。

（4）推動了拉班舞譜在中國的實踐與深化。戴愛蓮被認為是拉班系統(tǒng)在中國的代表性人物，她將拉班理論引入中國，運用教學、創(chuàng)作、記錄、傳播的方式推動了拉班舞譜在中國的實踐與深化。早在1941年她就在重慶介紹拉班舞譜，20世紀80年代她開始正式在中國進行拉班舞譜的教學，這播下的火種也為21世紀中國高等舞蹈教育產(chǎn)生了深刻的影響，如北京師范大學開設的《拉班舞譜及其動作分析》課程便是其具體表現(xiàn)。從戴愛蓮推動拉班舞譜在中國的實踐與深化可以看出：首先，拉班舞譜是一種實實在在的舞蹈文化，可以記錄中國舞蹈的風格和味道；其次，拉班舞譜作為科學的舞蹈理論能夠運用于中國舞蹈創(chuàng)作；再次，中國古代舞譜可以轉(zhuǎn)譯成拉班舞譜，實現(xiàn)古代與當代的對接，中國古代舞蹈、中國民族民間舞蹈轉(zhuǎn)化成拉班舞譜可作為中外舞蹈交流的媒介；最后，拉班舞譜在中國當代教育中對學生形象思維和科學思維的開發(fā)具有一定的現(xiàn)實意義。拉班舞譜的實際運用意義和當代發(fā)展意義顯而易見，它在中國的崛起和發(fā)展更是勢在必行。

三、戴愛蓮的中外舞蹈交流觀

探究戴愛蓮的中外舞蹈交流觀就涉及其藝術觀和舞蹈觀。了解其藝術觀就可知其創(chuàng)作的出發(fā)點，了解其舞蹈觀就可知其挖掘、整理中華舞蹈的源動力，了解其交流觀可為我國舞蹈的國際化傳播提供指導意義。

（一）戴愛蓮的藝術觀

戴愛蓮曾說：“中國的文藝來自人民，整個社會要有自己特色的文藝，搞文藝的要愛自己的國家，愛自己的人民，愛自己的文化?！盵3]筆者以為，戴愛蓮強調(diào)對國家、人民和本土文化的熱愛是從事中國文藝工作的基礎。再有，“由于黨的教育和幫助，使我在政治上從熱愛祖國認識到必須進一步熱愛社會主義；使我在藝術上從熱愛舞蹈藝術認識到必須進一步使藝術為人民服務，為工農(nóng)兵服務……生活在這個時代是幸福的，黨不僅在思想上教育了我們，而且還給予我們深入工農(nóng)兵生活，深入民間進行各種學習的機會；使我們逐漸地了解了群眾的生活習慣和思想感情，使我們熟悉人民群眾所喜聞樂見的藝術形式和表現(xiàn)方式，以使我們的舞蹈藝術能更好地為人民服務?！盵4]從中可以看出戴愛蓮以藝術為人民服務的價值觀，深入人民生活，從民間生活汲取養(yǎng)分從而為人民服務的價值取向，無不彰顯其“為民服務”的藝術觀。

（二）戴愛蓮的舞蹈觀

戴愛蓮對中華民族的文化有著強烈的自豪感。她指出：“中華人類文明的歷史，是地球上惟一延續(xù)不斷的歷史。我們的民族真正是了不起！作為中華民族的一員，我真正感覺到很自豪，從來沒有過自卑。愛國、愛人民，前提應該是‘愛民族?！盵5]對于民族傳統(tǒng)，她這樣說：“我們不能破壞傳統(tǒng)，芭蕾舞我很喜歡，但我從不會忘記自己的傳統(tǒng)。有人說：民族傳統(tǒng)落后，民族的東西沒有技巧，因而不重視民族。我們要趕上西方，但不要忘記自己的民族傳統(tǒng)，要在這個基礎上發(fā)展?！盵6]重視民族傳統(tǒng)，對本民族文化有著自信、自強的精神，保持獨立之人格，堅持中國之特色是她一以貫之的舞蹈觀點。她說：“今天的中國，一定要有中國特色的精神，中國特色的文化，中國特色的藝術?！盵7]對于基礎的來源與重視，她也提出了自己的觀點，她說：“舞蹈、美術、音樂、文學是個大家庭，在這個大家庭里，我感覺基礎是最重要的，比如藝術教育。要創(chuàng)新，要發(fā)展，沒有基礎不行?；A來自民間，包括古典的也來自民間，不可能從天上掉下來，是中華民族的祖先給我們留下那么多好的東西?！盵8]她繼續(xù)指出：“其實每個民族都有它美的理念，民族的文化是個大寶（貝），是舞蹈的根?！盵9]總之，戴愛蓮強烈的民族自信，重視民族傳統(tǒng)，堅持中國特色，集中體現(xiàn)出其“民族文化是舞蹈的根”的舞蹈觀。

（三）戴愛蓮的交流觀

縱觀戴愛蓮引領的中外舞蹈交流，筆者發(fā)現(xiàn)了三組關系：第一，從她創(chuàng)作的舞蹈作品來看，是從盲目到自覺的回歸。她曾說：“我們用了外國的技巧和步法來傳達故事，好像用外國話講中國故事，這是觀眾顯然明白的，可以說過去三年的工作是建立舞蹈成為一種獨立藝術的第一步，不過就創(chuàng)造‘中國舞而論，那是一個錯誤的方向。因為缺乏中國舞蹈習慣的知識，而采取了那個步驟，我回到祖國來的目的是在學習現(xiàn)存的中國舞蹈，到現(xiàn)在為止，學習的機會非常之少。因為漢族缺乏舞蹈，所以我注意到邊疆的民族?！盵10]通過以上表述，以及后來她創(chuàng)作的一系列“邊疆舞”作品，筆者以為她引領的中外舞蹈交流并不是一開始就有的自覺行為，而是有一個從摸索到自覺的探究過程，盡管在這個過程中不盡有些錯誤的路子，但這不失為探索路徑中從盲目到自覺的一種必然。第二，從她早期的中外舞蹈交流來看，是從自覺到自信的建立。她說：“我是中華民族的人，我很自豪，但要真正發(fā)展自己民族的文化，不是什么都要西方的?！盵11]她還指出：“如果我們要發(fā)展中國的舞蹈，第一步需要搜集國內(nèi)各民族的舞蹈素材，然后廣泛地綜合起來加以發(fā)展?！盵12]從英國學成歸國后，她用七年的時間（1940—1946）對我國少數(shù)民族舞蹈進行挖掘、整理和提煉，將“邊疆舞”搬上了舞臺，更以此為基礎開啟其早期的中外舞蹈交流。自信源于了解歷史，源于根植傳統(tǒng)，源于中華文化自古就有其偉大魄力的堅定信心。第三，從她一生引領的中外舞蹈交流來看，是從自信到主動的表達。交流需要表達，而表達有主動和被動之分。通常，在交流中主動性越強，交流的范圍就越廣，吸收的程度就越深。從整體上看，不論是走出去、引進來還是向外學、記錄與傳播，無不體現(xiàn)其在交流與傳播中呈現(xiàn)的強烈的主動性。

從盲目到自覺的回歸，從自覺到自信的建立，從自信到主動的表達都是構(gòu)建戴愛蓮交流觀的基礎。她曾有過這樣的表述：“世界上所有的民族都應該是平等相待、共同進步的。目前，在世界范圍內(nèi)，國家不分大小一律平等是所有人的共識，但對于民族的認識還未上升到這個高度，這是需要大家努力的事情。國家也好，民族也罷，就像一個‘大家庭，它由無數(shù)個小家構(gòu)成，吵架、拌嘴是情理之中的事，關鍵是要有良好的解決‘分歧的辦法。目的只有一個，保持大家的繁榮。大家庭繁榮了，才能對世界文明做出積極的貢獻，而這種貢獻的能量往往是無法估量的。”[13]通過以上分析可以得出“平等并存、繁榮發(fā)展”是其核心的交流觀。

戴愛蓮以“為民服務”的藝術觀，“民族文化是舞蹈的根”的舞蹈觀，“平等并存、繁榮發(fā)展”的交流觀，構(gòu)成了其舞蹈人生中引領中外舞蹈交流的重要篇章。有學者說：“一部中華文明史，實質(zhì)上也是一部中‘外文化交流史，世界上沒有一種只靠純粹的‘自我傳統(tǒng)而保存下來的文化。”[14]那么，中國舞蹈的保存和發(fā)展更是應該在中外舞蹈交流中繼續(xù)完善自我，充分發(fā)揮中國文化自古以來的交融力，以致煥發(fā)更為新鮮、持久且旺盛的生命力。

四、結(jié)語

文章從戴愛蓮的中外舞蹈交流方式、影響、交流觀三個方面進行論述，集中探討了這一特殊的交流引領者的中外舞蹈交流。觀念是思想的體現(xiàn)，更是行動的指南。由于戴愛蓮生于特殊的年代，而事物的發(fā)展無法脫離相應的時代背景，因而對于那個時期的探索我們只能集中于交流對受傳者產(chǎn)生了什么影響，而無法提出受傳者需要交流與傳播來做些什么。其次，由于時代背景的原因我們無法對交流與傳播中的媒介進行深入探討，而當今時代，媒介可視為重要的一支，媒介統(tǒng)治自然會導致話語偏向，因而提高對媒介的重視、了解與運用，為世界舞蹈多樣化發(fā)展、多樣性追求做出努力。盡管時代有其局限性，但戴愛蓮與其引領的中外舞蹈交流確實發(fā)揮了舞蹈對于中外文化交流的重要影響，并為當今我國的中外舞蹈交流提出借鑒意義。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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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喬建中.我的中西音樂交流觀[J].黃鐘，1991（1）.

作者簡介：肖夢雅，女，碩士研究生，武漢城市職業(yè)學院，舞蹈教師，研究方向為中外舞蹈交流史、舞蹈評論、舞蹈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