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 卿
近期,在編寫中國特色出版學系列教材《出版研究方法論》過程中,發(fā)現(xiàn)出版學研究方法或范式的一些顯著不足,其中最為突出的,莫過于于殿利先生指出的,“當前的出版研究重現(xiàn)實、輕歷史”[1]。從方法論視角看,史學方法或范式的不足或缺失必然影響出版學科的健康發(fā)展。因此,強化史學視角的出版學研究就顯得尤為重要。
馬克思關于“一切科學都是歷史科學”的判斷同樣適用于出版學,出版學也應該是“歷史科學”。馬克思恩格斯在《德意志意識形態(tài)》手稿中曾寫過這樣一段話,“我們僅僅知道一門唯一的科學,即歷史科學。歷史可以從兩方面來考察,可以把它劃分為自然史和人類史”[2]。從史學方法或范式視角考察,出版學既具有自然史的屬性,也具有人類史的屬性。從自然史視角看,出版是載體、文字符號與書寫印刷復制技術演進的歷史;從人類史視角看,出版則是文化傳承、文明演化和社會發(fā)展的歷史。一部《四庫全書》或一座中國國家版本館,彰顯的既是我們中華出版業(yè)從無到有、從小到大、從弱到強的自然史,又是中華文明生生不息、綿延不絕的人類史。因此,出版學研究只有堅持唯物史觀,從載體、符號與書寫印刷復制技術演進的自然史和文化傳承、文明演化和社會發(fā)展的人類史雙重視域出發(fā),才能科學揭示“出版現(xiàn)象”存在的價值和發(fā)展的客觀規(guī)律,建構具有中國特色的出版學自主知識體系。
強化史學視角的出版學研究,一是要重視出版史研究,二是要重視出版學研究的史學方法和范式。
一般認為,史論法是人文社會科學研究的三個基本維度。出版史自然也是出版學研究不可或缺的內容構成。出版,是一種歷史悠久的人類社會文化現(xiàn)象,我國出版業(yè)萌芽于上古至西周甲骨文和青銅器上的文字刻畫,歷經(jīng)春秋戰(zhàn)國的手抄本制作,定型于其后的雕版、活字與機械印刷,勃興于世紀之交數(shù)字與媒介技術的發(fā)展,生生不息,綿延數(shù)千年。出版史相關研究盡管還算熱絡,但存在的問題仍然不少,如研究力量不足且分散,研究工作的系統(tǒng)性不夠,有組織的研究更是嚴重缺失;史料發(fā)掘和積累不足,有限史料的分析和數(shù)字化不夠;一些微觀問題的研究限于史料的堆砌,有史無論或史論結合不夠等。唯有厚實的出版史研究,出版學才有扎實的根基、深厚的底蘊和科學的解釋力。習近平總書記指出,“歷史研究是一切社會科學的基礎?!蓖瑯樱瑲v史研究也是出版學的基礎。
史學方法和范式,則事關出版學的方法論層面,它強調科學史對出版學研究的方法論意義。與自然或社會科學體系中的任何其他學科一樣,出版學也有一個產(chǎn)生與發(fā)展的歷史過程,也遵循著學科發(fā)展演進的一般規(guī)律。因此,基于科學史范式開展出版學研究應該成為出版學研究的一種方法論自覺。例如,基于“科學劃界”理論探討出版學的起源,就是一種典型科學史視角。出版學,是不是科學,它何時真正進入科學的殿堂,都是與“科學劃界”理論密切相關的,是有其基本的理論遵循的。正是基于這一視角,我將出版學的發(fā)展劃分為三個階段,即寄生于古典文獻學時期的出版學、引入營銷學時期的出版學和依附于傳播學時期的出版學。這一結論的科學性雖然還有待檢驗,但其遵循的科學史方法和范式應該不會出現(xiàn)太大偏差。英國著名歷史學家巴勒克拉夫(Barraclough)指出的“如果沒有歷史學—也就是說,如果僅僅簡單地從現(xiàn)在的狀況去對人類進行思考……社會科學就不完整”[3],強調的不僅是史學研究的意義,而且應該包含史學的方法論價值。他的這一觀點與其前輩大哲學家培根《新工具》的觀點可謂不謀而合。
一言以蔽之,出版學是歷史的科學,出版史研究是出版學的基礎,科學史是出版學研究的史學方法和范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