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十年《古漢語研究》詞匯研究綜述

【摘要】基于對近十年《古漢語研究》中研究詞匯的文章研讀，發(fā)現(xiàn)近十年詞匯研究的大方向仍是對詞匯意義的考釋，同時也對構(gòu)詞法、詞匯演變理論等進行研究。這一時期詞匯研究材料較多，如對字典辭書、出土文獻、佛教文獻等的研究；方法上也借助其他語言或?qū)W科的方式進行。另外，對未來的詞匯研究材料、方法與系統(tǒng)性等做出了期望。

【關鍵詞】《古漢語研究》；詞匯；詞義

【中圖分類號】H173? ?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文章編號】2096-8264（2023）36-0117-03

【DOI】10.20024/j.cnki.CN42-1911/I.2023.36.037

《古漢語研究》是一本專門研究古漢語的學術刊物，發(fā)表包括文字、詞匯、語法、修辭、音韻、訓詁等方面的學術論文，是語言學研究領域的重點刊物①。詞匯是語言的建筑材料②，對古漢語中的詞匯進行研究能夠明晰古漢語的實際狀況。本文用分類歸納的方法對《古漢語研究》中的詞匯研究進行了梳理，從詞義考釋、詞匯與構(gòu)詞法、詞匯演變理論、字典辭書編纂等角度對文章進行分類，并對分類的結(jié)果作出分析，以期對漢語詞匯的發(fā)展有一定的參考作用。

一、分類

從2010年到2020年，《古漢語研究》共發(fā)表詞匯方面的論文127篇，根據(jù)所研究詞匯的內(nèi)容，可以分為以下幾類：

（一）詞義考釋研究

古代漢語發(fā)展到現(xiàn)代漢語的過程中，因時有古今，地有南北，詞語的意義會發(fā)生一定的變化，因而對詞語意義的解釋是疏通古漢語意義的重要內(nèi)容[1]。古漢語文獻大多通過流傳下來的書籍碑文以及出土的簡帛等存世。

1.傳世文獻

傳世文獻指一直流傳、沒有亡佚的文獻資料。《古漢語研究》發(fā)表的研究傳世文獻的文章可以分為專書著作、詩詞曲、佛典和禪宗語錄三類。

（1）專書著作

傳世文獻中專書是古漢語研究的重要資料，它保留了古人語言使用的實際情況。學者們對前人的研究或是進行了一些補充，或是提供了新的觀點。

蔣冀騁的《〈說文解字〉注音釋義小記》（2018.4）[2]大量引用各家的資料，對《說文解字》中的部分玉部字做了新解，如釋“桓圭”為“在圭上作桓表之狀”，對前人的說法做出了一些補充。鄭賢章《〈龍龕手鏡〉疑難注音釋義札考》（2013.2）[3]舉了大量從語音角度校正字形和字形相似導致訛誤的字例，校正了《龍龕手鏡》的32例注音釋義的失誤。

（2）詩詞曲

中國古代詩詞曲作品很多，對這些字詞進行解釋或是探源，有助于對詞語及作品本身意義的理解。

汪維輝《〈詩經(jīng)〉“誰適為容”“誰適為謀”解》（2019.4）[4]對絕大多數(shù)學者們對“誰適為容”和“誰適為謀”的解釋提出了不同的意見，認為犯了“虛詞誤解以實義”的錯誤，贊同了楊和鳴的賓語前置說法，但補充了楊說“適”為賓語前置后的襯音助詞。趙家棟，殷艷冬的《古代戲曲詞語探源二則》（2019.4）[5]認為南戲中“盆吊”一詞中“盆”表“倒懸吊”，并且論述了“盂蘭盆”一詞的來源及該詞與“倒懸”之間的關系。同時也認為形容女子豐滿富態(tài)的詞“ （肉建）（肉愛）”應該寫作“曖曃”。

（3）佛典和禪宗語錄

佛教傳入后佛經(jīng)的翻譯促進了漢語的發(fā)展，漢語的不少常用詞都源自佛經(jīng)。研究佛經(jīng)詞匯能使佛教經(jīng)義更為明顯，對解釋已經(jīng)被漢語吸收的詞也有重要意義。

李維琦《佛經(jīng)釋詞三續(xù)》 （2012.1）[6]引《大藏經(jīng)》《道行般若經(jīng)》等佛經(jīng)，將“自然”解釋為“無自性、無本性、無性、無有”，并驗于《道行經(jīng)》中其他語境；將“恍惚”解釋為“虛幻不實”，再補充了書證；解釋“佛種”為“生佛果之種子”。曾良，江可心《佛經(jīng)異文與詞語考索》 （2013.2）[7]引用大量經(jīng)書指出佛經(jīng)中由于字形訛誤、正俗體的差異造成的異文，并根據(jù)異文得出字形的演變原因，如《經(jīng)律異相》“畫作繩像著其口喙”中“繩像”應為“蠅象”，指蒼蠅的形象，《雜譬喻經(jīng)》“畫作蠅鳥著其口啄”中“鳥”為“象”之訛，“喙”與“啄”俗體相近也致訛。

2.出土文獻

對出土文獻的研究主要是金文簡帛。

張玉金《出土戰(zhàn)國文獻中的否定副詞“勿”》 （2012.4）[8]

相較于前人的研究而言，使用了更新的文獻；在語義上“勿”除用于表對動作行為的禁止、勸阻外，還可以表示對動作行為必要性的否定或一般否定；在語法上也說明了“勿”的否定范圍及對前后成分的限制作用。王錦城《釋西北漢簡中的“冒”——兼論“皮冒”“草萆”及相關詞語》（2019.1）[9]認為“窅”字是“冒”字的誤釋，并且西北漢簡中的器具不存在“皮窅”這種東西?！捌っ啊敝傅膽撌遣萦暌?，和“皮窅”并列出現(xiàn)的“草萆”一詞中“萆”指雨衣，兩者搭配使用，是指用來防雨的雨具。

（二）詞匯分類研究

詞匯在歷史發(fā)展過程中會遵循一定的規(guī)律。研究單個詞匯可以厘清該詞語的發(fā)展過程，對某一類詞或者整個詞匯系統(tǒng)的梳理則可以找出詞匯發(fā)展的相應規(guī)律，能更宏觀地明晰詞匯的發(fā)展史；對構(gòu)詞法的研究可以厘清漢語詞匯雙音化的發(fā)展狀況和原因[12]。

1.常用詞歷時演變

很多日常使用的詞語或是人們不知其源，或是因為長期的頻繁使用而發(fā)生語義改變，這些情況不易為人們察覺，故有必要對這部分常用詞進行研究。

汪維輝《說“困（睏）”》 （2017.2）[10]認為“睏”本作

“困”，指“疲憊、困倦”，唐代引申出“困倦欲睡”義，又因常與“睡”義動詞連用，取得了“睡”的意義；宋代以后逐漸形成了南“困（睏）”北“睡”的對立格局；明代出現(xiàn)“睏”的寫法；“睡”義動詞的演變歷程為：南北朝用“眠”→唐代用“睡”→宋以后北方說“睡”，南方說“困（睏）”。真大成的《論常用詞“替”之替代義的產(chǎn)生時代及其唐代用字——以〈匡謬正俗〉卷八“替”條為中心》（2014.2）[11]贊同顏師古“替”字的“替代”義源于其本義“廢棄”的引申，此義最早出現(xiàn)于南北朝史書。在唐代“替”字也寫作“□”，是人們?yōu)楸怼疤臧l(fā)”義所作的俗字，兩者并存一段時間后“替”使用漸廣，“□”成為“剃”的歷史用字，最終被歸并。

2.構(gòu)詞法研究

詞與詞的組成方式被稱為構(gòu)詞法。在早期語素組合成詞的過程中，語素的次序和詞的結(jié)構(gòu)都是不固定的，研究構(gòu)詞法能夠補充漢語詞匯理論，也能用于指導某具體詞語的研究。

王云路《試論復音詞的結(jié)構(gòu)關系與成詞理據(jù)》（2013.4）[12]借用了“草擬”“隱痛”“敗績”三個詞語說明結(jié)構(gòu)分析在理解復音詞詞義上的作用。“草擬”“隱痛”兩詞本是同義并列結(jié)構(gòu)，但都變成了偏正式；“敗績”一詞是定中結(jié)構(gòu)，“績”在漢代之前既可以指成功，也可以指失敗，而不必認為“敗績”指“車傾覆”。洪帥的《復合詞歷時結(jié)構(gòu)變異的分類描寫與成因考探》 （2020.4）[13]認為由于歷史演變復合詞的結(jié)構(gòu)會被重新分析，漢語的復合詞會因為語素意義的變化而影響到詞匯結(jié)構(gòu)的變化。文章分析了復合詞結(jié)構(gòu)變異的五種類型并分析出三種原因。

（三）詞匯演變理論研究

對詞匯發(fā)展演變理論的研究也是詞匯研究的重要內(nèi)容，探討理論可以清楚詞匯演變的原因與機制，預測單個及部分詞匯在當下及未來的發(fā)展狀況。對詞匯演變歷程的研究可以厘清詞語的源流，探討詞義演變的規(guī)律。

吳福祥的《語義演變與詞匯演變》（2019.4）[14]論述了語義演變是指義位的增加或消失，區(qū)分了詞義的發(fā)展與詞義的變化；而詞匯演變則指的是詞意演變和詞匯的產(chǎn)生、消亡、更替和詞匯系統(tǒng)與詞庫結(jié)構(gòu)的演變，且論述了兩者所包含的內(nèi)容及相互影響的關系。胡平的《詞匯演變創(chuàng)新、傳播的動因和機制》（2020.2）[15]闡述了個人的表達性需求及從眾心理促進詞匯的創(chuàng)新與傳播，創(chuàng)新階段的機制牽涉轉(zhuǎn)喻、隱喻、借用等，傳播階段的機制有篩選和重復。

（四）詞匯與辭書編纂

字典辭書是詞匯研究的基礎，研究其編纂也能為詞匯研究提供參考。

董志翹《〈漢語大詞典〉 （第二版）第一冊芻議》（2020.

3）[16]認為第二版辭書編纂所引用的首證文獻年份提前，并且擴大了參考文獻的范圍，使結(jié)論有更強的事實支撐，理清了詞語的歷史演變，也提出了不同于辭書的意見以供參考。同時第二版也糾正了第一版詞意訓釋的不足之處，如“七寶莊嚴”由“形容佛教建筑富麗堂皇，氣象尊嚴”改為“用七寶裝飾”之意；對書證以及標點等細節(jié)問題也提出了自己的見解。熊加全《〈漢語大字典〉 （第二版）字際關系認同失誤類析》（2020.3）[17]對《漢語大字典》 （第二版）中部分字組的字際關系作了新解，援引各種資料論證了《漢語大字典》收錄字詞的不足之處。

（五）學者間的商榷與述評

就同一個問題，學者們提出個人的見解，力求將對詞語的理解趨近于語言事實。

邵天松的《“帳下”有“廚房”義之說辨正》 （2018.1）[18]

對張徽的《試說“帳下”有“廚房”義》 （《語言研究》（2016.2）提出了不同的意見，文章對張徽的中古文獻用例重新做了解釋，認為“帳下”的“廚房”義之說證據(jù)不足。

二、近十年語言研究的趨勢

（一）內(nèi)容和材料

1.內(nèi)容

近十年學者們的詞匯研究主要還是集中在某具體詞語意義的解釋上，如黃樹先《疾病名與身體部位名》（2013.3）、汪維輝《釋先秦文獻中的“先子”——附論“先君子”》（2016.4）；除了對單個字詞的解釋以外，詞匯的理論研究也有加強，如王云路《試論復音詞的結(jié)構(gòu)關系與成詞理據(jù)》（2013.4）、吳福祥的《語義演變與詞匯演變》（2019.4）；佛教禪宗文獻的研究文章數(shù)也有所增加，如姜南《再探指示代詞“那”的來源——來自漢譯佛經(jīng)的證據(jù)》（2020.2）；同時由于《漢語大詞典》 （第二版）的出版，董志翹《〈漢語大詞典〉（第二版）第一冊芻議》（2020.3）等學者也對其中的疑義內(nèi)容也進行探討。

2.材料

材料上對重點文獻的研究一直持續(xù)著，如對《說文解字》《玉篇》《正字通》等的研究有蔣冀騁的《〈說文解字〉注音釋義小記》 （2018.4）、熊加全《〈玉篇〉釋義失誤辨正》（2016.4）；同時也逐漸關注對宗教文獻的研究，如李國英《〈大正藏〉疑難字考釋（二）》 （2015.2）。相較于前幾年，近年學者們對域外文獻的研究也更加關注，如姚堯《古代日本漢文對漢語典故詞的吸收與改造》 （2017.3）對日本文獻的研究。

（二）方法和角度

研究方法除了傳統(tǒng)的引用大量資料進行對比、梳理總結(jié)之外，還使用外國學者所作的中文文獻來研究漢語詞匯的面貌，如使用梵漢對譯的姜南《再探指示代詞“那”的來源——來自漢譯佛經(jīng)的證據(jù)》 （2020.2）；以及使用跨學科的術語和方法來研究語言文字，如利用傳播學、心理學的胡平《詞匯演變創(chuàng)新、傳播的動因和機制》 （2020.2）；以及使用西方語言學理論的吳福祥《試談語義演變的規(guī)律》（2017.1）。

三、展望

《古漢語研究》刊發(fā)了許多優(yōu)秀學者的文章，在詞匯研究方面已經(jīng)有了許多優(yōu)秀的成果，但在材料、方法及系統(tǒng)性上還需進一步加強。

（一）拓寬研究范圍

漢語詞匯的研究材料不局限于文學、宗教等領域，醫(yī)藥、農(nóng)學等領域的著作也可以納入材料范圍；由于漢語對周邊語言的影響，可以通過文化交流過程中的文獻研究漢語，如李無未、張輝《朝鮮朝漢語官話質(zhì)正制度考論——以〈朝鮮王朝實錄〉為依據(jù)》 （2014.1）研究中文對朝鮮語的系統(tǒng)影響。

（二）創(chuàng)新研究方法

語言會在接觸過程中產(chǎn)生新的詞匯與用法，故詞語研究可以通過語言對譯研究某具體詞匯的由來及發(fā)展歷程，如王繼紅《從梵漢對勘看全稱量化限定詞“所有”的形成》（2015.4）；當代西方語言研究所使用的各種研究方法或許也可以為漢語詞匯的研究提供借鑒，如吳福祥《漢語語義演變研究的回顧與前瞻》 （2015.4）。

（三）注重詞匯的系統(tǒng)性研究

就目前的發(fā)文比例來看，《古漢語研究》中詞匯研究占比較高，詞匯研究中對單個字詞意義闡釋的文章數(shù)量最多。但是古漢語的詞匯有幾千年的發(fā)展史，學者們可以對整理詞匯的發(fā)展階段、梳理詞匯的發(fā)展脈絡給予更多的關注，同時在詞匯系統(tǒng)內(nèi)部也應更關注詞匯之間的孳乳等，故對詞匯進行更系統(tǒng)的研究也是有必要的。

總之，詞匯研究還需要前輩學者們用更加科學的方法做出更加嚴謹準確的結(jié)論，才能使古漢語詞匯研究成果更加豐富。

注釋：

①孫文穎：《近十年〈古漢語研究〉詞匯研究綜述》，《長春工程學院學報（社會科學版）》2017年第18卷第2期，第83-86頁。

②黃伯榮、廖序東：《現(xiàn)代漢語》，高等教育出版社2017年版，第200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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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李盼，女，四川人，遼寧師范大學，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古漢語詞匯。